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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傷膝澗

作者:狄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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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端尼荷加瓦(白爾克)的興衰

八、端尼荷加瓦(白爾克)的興衰

「我要說的只有寥寥幾個字兒,」「紅雲」答道:「我一聽說,我的『大家長』准我來見他,我很高興,立刻就出發。打電報給我的族人吧,說我安然到了,這就是今天我所要說的話。」
好幾個月中,他都仔細思索下一步行動方案應該是什麼。最重要的,他要幫助自己這一族人的發達,可是如果他依然留職,政敵因為他是印第安人而經常攻擊他,他只怕對自己的族人害多於益。他也細想自己繼續留任,是不是對老朋友格蘭特總統一種政治上的難堪。
「我不想往那條路上去,」「紅雲」答道:「我要走直線。城市我見得夠了……我在紐約市又沒有事情,我要照來的路回家去。到處的白人都一個樣兒,我天天都見得到他們嘛。」
馬上就明明白白了,勒瑞密堡軍事當局說的話果然當真,「斑尾」和他那和平的「燃燒」部落,甚至不准在勒瑞密堡紮營。「斑尾」一聽說如果他要給養,得到瑞達爾堡去時,他就率領族人越過大平原,定居在那處堡區附近。幾個「勒瑞密堡無業游民」的寫意生活也告了一個段落了,他們這一批給送到瑞達爾堡,只有在不熟悉的環境下,開創一個簇新的行業。
因為元月廿三日大屠殺四周的神秘,「理蕃局」並不知道這樁案子,一直到了三個月後,一位青年軍官皮斯中尉,充當起「黑腳族」的管理員,冒著自己事業上的損害,把事實都呈報給了這位局長;貝克少校利用一輛運貨車幾匹騾子被偷為口實,編成了一支部隊冬季遠征,攻擊行軍路線上的第一處印第安人營地。這處營地毫無防禦,大部份都是老弱婦孺,有幾個還正患了天花。營地裡一共二百一十九個比岡部落的族人,僅僅只有四十六個人逃脫了性命,道出了這段經過;三十三個男人,九十個女人,和五十個小孩,從自己錐幕中跑出來時都被開槍打死。
內政部長柯克斯致開會詞,那一套演說,印第安人以前聽過多少遍了。柯克斯說,政府樂於把打獵用的武器和彈藥發給印第安人,但是卻不能發,除非一直到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太太平平為止。他作結論道:「保持和平,我們就會做對你們好的事情。」他對蘇族人在密蘇里河的保留區,半個字兒都沒有吭。

「坐牛」低估了「紅雲」凶焊的不屈不撓。這位阿格拉勒部落的首領,在會議中發現政府官員要把蘇族管理所,安置在普拉特河以北六十五公里的「生皮崗」,他半點都不買帳。「你們回到『大家長』那裡時,」他告訴這些官官兒:「告訴他,『紅雲』不願意到生皮崗去。」
(「大角山協會」在賽安成立,會員們都深信「奉天承運」的道理:「懷俄明地區富饒而美麗的河谷,命中註定是要供盎格魯撒克遜民族來佔有和生存的。上天把財富隱藏在我們高山白雪皚皚的絕嶺下,已經過了數不清的世代,要獎賞給英勇的人們,他們的命運是構成文明的前衛。在移民挺進、增多的浪潮下,印第安人必須站開一邊兒去,否則就要被壓倒。」土人的命運已經適當寫了下來,絕不會錯,宣告羅馬崩潰的這一位不可思議的主宰,已經宣佈了美國紅人的消滅大數難逃了。)
「紅雲」和阿格拉勒人抵達賓州大道的「華盛頓賓館」時,那裡替他準備了一間套房;他們很驚訝,發現「斑尾」和「燃燒」部落的代表,在賓館中等候他們。因為「斑尾」服從政府,把族人運到了密蘇里河的管理所去,白爾克局長深恐這兩個作對的提塔蘇族部落出麻煩。然而,他們卻握了手,「斑尾」一告訴「紅雲」,說他和手下的「燃燒」部落徹底厭恨達科塔保留區,要求回到勒瑞密堡以東的內布拉斯加狩獵場去,阿格拉勒人馬上就接受「燃燒」部落,當成是言歸於好的盟友。
白爾克滿懷熱情走馬上任,可是卻發現印第安人事務局的腐化,比他所料想的更糟。看起來必需把長期盤據的官僚們一掃而空,他得到格蘭特的支持,建立起指派管理員,由全國各不同教會提名的制度。由於有好多教友會教友志願擔任印第安人管理員,這個新計畫就成了格蘭特的「教友會政策」,或者為了印第安人的「和平政策」。
一八六九年——
雖然「紅雲」頑固的決定,要在勒瑞密堡東面五十公里處的普拉特河上,據有一個臨時的管理所,卻只准許他們使用兩年以下。到那時候以前,端尼荷加瓦已經離開了華府。一八七三年內,蘇族管理所從白人移民湧到的洪流途逕上,遷到內布拉斯加西北部的白河水源地。「斑尾」和他的「燃燒」部落也准許從達科塔遷到同一處地區去。年把左右,在附近就興建了魯賓遜營,在以後動亂頻仍的年頭裡,一直由軍方支配著「紅雲」和「斑尾」兩族的管理所。
在這次謠傳大屠殺後的幾個星期中,在大平原地區,發生了好些怪事兒。在幾處管理所,印第安人舉行集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表示憤慨,會中他們譴責「藍軍服」,稱「大家長」是「一個笨蛋,一隻狗,沒有耳朵,也沒有腦筋。」在兩處管理所,印第安人情緒激昂得把所房一把火燒掉了,把管理員像犯人般扣押了一段時候,政府的白人公務員都給攆出了保留區外。
白爾克在幾近半世紀中,都在和種族偏見作殊死戰,有時候贏,有時候輸。在十歲時,他到一處陸軍營區裡去做馬廄管理生的工作,因為他的英語不靈光,受到軍官們的取笑,使他的自尊心大受損傷。這位驕傲的塞內加青年,立刻設法進了一處教會學校。他決心要求學,要把英文讀、說、寫都學得很好,沒有一個白人會再嘲笑他。畢業以後,他決定當律師,對自己的同胞可以作最好的協助。當時,一個青年可以在法律事務所工作,通過州律師公會的考試,就成為律師。白爾克在紐約的艾里可特鎮的一處法律事務所工作了三年,可是當他申請加入律師公會時,卻得到了答覆,只有「白人」男性公民,才准在紐約州開業,「印第安人」不能申請。改用了一個英國人的姓氏,卻變不了他古銅般的膚色嘛。
可是,「紅雲」依然堅如鐵石,他是在一場硬仗以後贏得了粉河地區,勒瑞密堡是最接近的交易站,他可沒有打算搬到密蘇里河去,或者為了給養到那裡旅行。
白爾克回到頓納萬達保留區,告訴朋友格蘭特,他想進入聯邦陸軍有了困難。格蘭特需要工程師,經過幾個月同陸軍的公文奮戰後,終於設法弄到了命令下給他的印安人朋友,白爾克就到維克斯堡來見他。從維克斯堡到里乞蒙,他們無役不從,南軍的李將軍在阿波馬特卡斯投降時,白爾克中校也在場,由於他的書法高明,格蘭特要他寫出投降的各項條件。
同格蘭特總統的會晤是六月九日,在白宮的總統辦公室裡舉行。「紅雲」把他在內政部所說過的話,又再說了一大部份,強調他的族人不要住在密蘇里河;他補充說,一八六八年的條約,使他們有權利在勒瑞密堡交易,有一處管理所在普拉特河。格蘭特避免作直接的答覆,但是允諾確保公公正正對待蘇族人。總統知道經國會批准的條約裡,並沒有提到勒瑞密堡或者普拉特河,而在條文中特別規定,蘇族的管理所,將設在「密蘇里河某處」。他在私底下暗示柯克斯部長和白爾克局長,在第二天把所有印第安人集在一起,向他們說明條約的內容。
元月十日,洛克斐勒組織標準石油公司,獨霸石油業。二月十五日,「北太平洋鐵路公司」開始在蒙大拿興工築路。六月,美國人口達三千八百五十五萬八千三百七十一人。七月十八日在羅馬,梵蒂岡「公教會議」宣布「教宗不謬」為教會的教義。七月十九日,法國向普國宣戰。九月二日,拿破崙三世向普魯士投降。九月十九日,開始圍攻巴黎。九月二十日,塔曼尼公司老板楚德,被控盜用紐約市經費。十一月二十九日,英國引入強迫教育。新英格蘭州開始以紙漿產紙。
端尼荷加瓦對這些置之一笑;經過半個世紀後,他已經變得習慣了這種白人的偏見。他去了紐約市,在那個財政上的「鍍金時代」,發了一筆大財,以「伊洛夸伊族,長室西門看門人」的名字——端尼荷加瓦,活過了他的一輩子。
一八七〇年,「紅雲」拜訪華府後不過幾個星期,端尼荷加瓦的麻煩就緊鑼密鼓起來,他的改革在政治大亨(所謂「印第安人派」)中間樹立了敵人,這一派好久以來就運用印第安人事務局,作為政治酬庸制度裡的一個肥缺。他阻止了大角山的探礦隊,那是一批邊疆上的白人,他們想開發蘇族在條約上擁有的土地,因此在西部也樹了敵。
這位局長一接到報告,便要求政府當局立刻加以調查。
後來,他聽說已經邀請他向紐約市人民發表一篇演說時,「紅雲」就改變了主意,他就去了紐約市,柯頗學院聽眾對他激昂熱烈的喝采,使他為之愕然。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遭兒,有機會向老百姓說話,而不是對政府的官員。
內戰開始,白爾克回到紐約,計劃召募一個伊洛夸伊族的印第安人團,為聯邦作戰。他這項請求,被州長批駁,斷然告訴白爾克,他在紐約的義勇軍裡沒有印第安人的位置。白爾克對這個挫折一笑置之,到華府的陸軍部去貢獻他的工作。聯邦陸軍迫切需要有訓練的工程師,但卻不是「印第安人」工程師。他們告訴白爾克:「內戰是白人的戰爭,你回去種地吧,我們會擺平自己的問題,用不著任何印第安人幫忙。」
他於是立刻離開,到粉河地區去過冬,心中懷有信念,那個伊洛夸伊人端尼荷加瓦會在華府把事情擺平。和圖書
局長——這位伊洛夸伊人端尼荷加瓦——答道:「我們一定會把『紅雲』今天所說的話,向總統報告。總統向我說過,他馬上就要同『紅雲』晤談。」
韋爾希的公開信一見報,端尼荷加瓦在政壇上的敵人就把握住這封信,當成是把他從局長職位上除掉的大好機會。一個星期以內,眾議院擬款委員會就通過一項動議,對指控印第安人事務局局長的控詞加以調查,把他傳去嚴厲盤問了好多天。韋爾希提出了十三項有失官常的名單,端尼荷加瓦不得不加以證明毫無根據。然而,在調查告了一段落時,宣佈這位局長毫無指控的罪名,反而讚許他說服了印第安人各族,使他們相信「政府的誠意,是可以信賴的。」因此避免了大平原上的另一場戰爭,節省了財政部成百萬成百萬的金元。
在一八七〇年的夏季和秋季,「紅雲」和族內的得力助手「怕馬漢」都在為和平而努力。在局長端尼荷加瓦的要求下,他們把幾十位有勢力的酋長聚集在一起,帶著他們到勒瑞密堡,開一次以為是決定蘇族管理所位置的會議。他們說服了北賽安族的「鈍刀」、「小狼」;北奧拉帕荷族的「多熊」;蘇族黑腳部落的「主草」;米尼康約部落的「大腳」(他一向對白人懷有猜疑)加入他們。漢克巴巴部落的「坐牛」酋長,對任何種類的條約、任何種類的保留區都不打交道。「白人在『紅雲』眼裡施了密咒,」他說:「使他只看到他們所中意的樣樣事情和任何事情。」
這位局長也充份明白「紅雲」的不滿,那位蘇族領袖決心保持在條約中贏得的地帶,以及他希望靠近這個地區有一個交易站。雖則「斑尾」已經去了瑞達爾堡,「燃燒」部落業已是保留區中最難駕御的印第安人。在平原印第安人中,「紅雲」和「斑尾」的從眾廣大,以這位局長看來,他們是和平的關鍵人物。一位伊洛夸伊族的酋長,能獲得蘇族酋長們的信任嗎?這一點,端尼荷加瓦不敢斷定,不過決心試一試。
白爾克不肯罷休,他經過小小心心的打聽,在白人的各行各業中,哪一些可以容許印第安人加入的以後,他進了倫瑟勒工藝學院,嫻熟所有工科的課程,立刻就在伊利運河找到了工作。不到三十歲,美國政府就發掘了他,擔任堤防和建築的監工工作。一八六〇年,他出差到伊利諾州的加里那市,在那裡的一家馬具店,認識了一位辦事員而締交,這位辦事員以前是陸軍上尉,姓格蘭特。
第二天,伊洛夸伊人端尼荷加瓦領了蘇族的來賓,在首都巡禮一番,拜訪了在開會期中的參議院、海軍船塢和兵工大樓。蘇族人為了這次觀光,一個個穿上了白人的服裝,顯然大多數人在這種緊身的黑上衣和有扣的皮鞋裡很不自在,端尼荷加瓦告訴他們,布瑞笛邀請他們到攝影棚裡去照幾張照片時,「紅雲」說他不宜於去。「我不是白人,是蘇族人,」他解釋說:「穿的衣服不宜於那種情況。」
這位局長的反應,便是賒賬購買給養品,沒有了招標廣告的耽擱;然後,他以較合約運費略高的價錢,安排了迅疾的運輸。唯有用這種方法,保留區的印第安人,才會及時獲得配給而無虞饑餓。然而,端尼荷加瓦卻打破了少數的小小規程,這一下可給他的仇人正等著的可乘之機。
除此以外,由富於社會精神的公民,組成一個「印第安人委員會」,作為對印第安人事務局的作業擔任監督。白爾克建議這個委員會,由白人與印第安人混合組成,可是政客們卻加以干礙。因為找不到有政治影響力的印第安人,所以就沒有指派。
「紅雲」的反應是和內政部長柯克斯和其他官員握手。「看看我吧,」他說:「我是在太陽出來的地方土生土長的人——現在,我卻是從太陽落山的地方來。哪些人的聲音最先在這片土地上響起?是那些只有弓,只有箭的紅人聲音。『大家長』說他對我們很好、很仁慈,我並不這麼想。我對他的白人很好,我聽到傳給我的話,就一直趕到他的宮裡來。我的臉是紅色;你們是白色。『大神』造就了你們能讀會寫,但可沒有我,我沒有學過。我到這裡來,告訴『大家長』在我家鄉所不喜歡的事情,你們都跟『大家長』很親近,都是大酋長。『大家長』派到我們那裡去的人都不講道理——沒有良心。
在以後的幾天裡,端尼荷加瓦開始同「紅雲」和「斑尾」討價還價。要獲致永久的和平,他必須確確實實曉得,他們要的是什麼,以便他能以這種要求,對付需要印第安人土地的、代表白人的政客壓力。對一個同情印第安人的人,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深羨的地位。他在內政部安排了一次會議,邀請政府各部門的代表,與蘇族的來賓晤面。
出乎意料以外,頭一下的攻擊來自韋爾希,他是個商人,也是個對印第安人的業餘教士,一向是擔任監察的「印第安人委員會」的第m.hetubook.com.com一批委員之一,可是他接受派職以後卻馬上辭卻。他其所以辭職的理由,在一八七〇年十二月便明明白白了。那時他寫了封公開信給華府的幾家報紙。韋爾希指控印第安人事務局局長,「在指導印第安人事務上的舞弊和浪費。」又責怪格蘭特總統所安置的這麼個人,「根本同蠻子相差無幾。」顯然,韋爾希認為印第安人在繼續進行作戰的準備,因為他們不是基督徒,因此,他對解決印第安人問題的辦法,就是把他們一律皈依基督教。他一發現白爾克(端尼荷加瓦)寬容印第安人的原有宗教信仰,就對這位「異教徒」的局長,表示了激烈的厭惡而提出辭呈。
「紅雲」望著這位有學問、能讀、能寫的紅人,現在是印第安人的「小家長」了,說道:「你或許可以答應我們所要求的火藥吧,我們只不過是一小股人,而你們是一個又大又強的民族。你們製造所有的彈藥,我所要求的只夠我們族人殺獵物用。『大神』在我們的荒野裡,造出了所有的野物,我必須把牠們獵獲;並不像你們,一出去就找到了你們所要的。我有眼睛,看見了你們白人所做的一切一切,養牲口啦,等等等等。我知道在幾年內,我也一定要那麼做,那很不錯。我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端尼荷加瓦徹夜不安,他知道蘇族人上了當。一旦把書面條文誦讀、解釋給他們聽時,他們一定不樂意所聽到的事情。第二天上午在內政部,柯克斯部長把條文逐句逐句宣讀,「紅雲」耐著性子靜聽英文詞句的緩慢傳譯。宣讀完畢以後,他堅定宣布說:「這是本人頭一次聽到有這種條約,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也不會遵守它。」
只有同端尼荷加瓦最親近的朋友,才曉得這整個事情對他是多麼苦惱。他認為韋爾希的攻訐是一種背叛,尤其言外之意,說一個印第安人「根本同蠻子相差無幾」,他不宜於擔任印第安人事務局局長。
一八六九年春天,「紅雲」率領了阿格拉勒部落的人,到勒瑞密堡去交易貨物,和領取條約中許諾的食糧。堡區指揮官告訴他,蘇族的貿易站在密蘇里河的瑞達爾堡;所以他們應該到那裡去貿易和領給養品。因為瑞達爾堡遠在五百公里以外,「紅雲」嘲笑這位指揮官,要求准許在勒瑞密堡互市。在開敞的堡區外面,是威脅性很大的干名武裝戰士,指揮官勉勉強強同意了,不過他勸告「紅雲」,在下次貿易季來到以前,把他的族人遷到挨近瑞達爾堡的地方去。
經過五天的鏗鈴哐啷和行駛,「鐵馬」把他們載進了華府。除開「紅雲」以外,代表團團員一個個都茫然、不安。那位地地道道印第安人的白爾克局長,熱烈歡迎他們:「今天看到各位到了這裡,我非常高興,各位已經走了老遠的路來見『大家長』——美國大總統。我很高興各位沒有什麼意外,平平安安到了這裡。我想聽聽『紅雲』要為他自己、為他的老百姓說些什麼。」
一八七〇年夏天,國會中一小撮端尼荷卡瓦的對頭,延擱了為保留區印第安人採購給養的撥款,想使他為難。到了仲夏,他辦公室裡每天都有各管理所的電報送到,懇求撥發食物,免得挨餓的印第安人迫而離去找尋野生獵物。有些一管理員更預料,如果給養不能迅速補給,就會有暴亂發生。
在內戰結束後的四年中,白爾克准將擔任過不同的任務,以解決印第安人各族間的爭執。一八六七年,在費爾基尼堡戰鬥後,他出差到密蘇里河上游,去調查北部平原印第安人騷動的原因。他回到華府,帶得有很多意見,要重行修改美國的印第安人政策,可是在他能把它們付諸實行以前,還得等上一年。那時格蘭特當選總統,便選定了白爾克擔任理蕃(印第安人事務)局的新局長,相信他會比任何白人都更能為睿智地與印第安人交往。
在一八六九年末到一八七〇年初的這個冬季裡,白爾克局長(或者「伊洛夸伊族人端尼荷加瓦」,他愈來愈這麼自認。)對西部邊疆的和平情況而非常高興。然而,在一八七〇年春天,大平原上各處印第安人管理所的反叛報告傳來,使他非常不安。對於這種騷動原因的第一次略有所聞,是皮斯中尉對比岡部落屠殺使人震驚的報告。白爾克知道,除非採取有力行動,使印第安人對政府的良好打算放心,否則在這年夏天,或許就會爆發出一場全面戰爭。
局長寄了封客客氣氣的邀請函件給「斑尾」,不過他是一位非常精明的印第安人,不用直接的函件請「紅雲」來訪;這種邀請函在「紅雲」接到後,很可能當成是召見,而會傲然不理。他經由一位中間人去通知「紅雲」,如果他願意的話,會是華府「大家長」官邸受歡迎的上賓。
——理蕃(印第安人事務)局第一位印第安人局長端尼荷加瓦(白爾克)
然而,白爾克hetubook.com.com局長的權力卻減少了。在華府,他的白人仇敵正自迫近。
一八七〇年——
坐在他們的舊敵——「鐵馬」上,這可真是偉大的經驗嘛,俄馬哈市(一個以印第安人為名的城市)是白人的蜂窩;芝加哥市(又是印第安人的名字)之吵之亂,以及建築物似乎上了天,真是恐怖煞人。白人就像蝗蟲般又密、又多、又沒有目的,老是匆匆忙忙在走,可是似乎從沒有走到他們所要去的任何地方。
在白宮的接見中,蘇族人對閃閃發光的燈架上,成百上千枝蠟燭燈光輝煌,比起「大家長」、內閣閣員、外交使節,以及到白宮來,在華府中心眼瞪瞪望著這些蠻子的議員們,印象上更為深刻。「斑尾」對好的吃食吃得舒坦極了,尤其像草莓和冰淇淋這一類,說道:「的確,白人有好多好吃的東西,比起他們送給印第安人的多得多嘛。」
在「絕嶺泉」一戰賽安族死裡逃生的人們,最後終於抵達粉河地區時,他們發現,在南方過了三個冬天,這期間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紅雲」打贏了他那一仗,各處堡寨都已放棄,普拉特河以北,沒有「藍軍服」來了。可是蘇族和北賽安族的營地裡充滿了謠言,說華府的「大家長」要他們搬家,搬到東部遠遠的密蘇里河去,那裡的野生獵物非常稀少。有些白人貿易販的朋友告訴他們,在一八六八年的條約上寫得有,提塔蘇族人的管理所是在密蘇里河邊。「紅雲」嘲笑這種說法,他到勒瑞密堡去簽訂和約時,他告訴過看見他動筆的「藍軍服」軍官們,他要勒瑞密堡成為提塔蘇族人的貿易站,否則他就不簽字,而他們都同意了這一點。
「我不要我的保留區在密蘇里河,這是我第四次說這句話了。」他停頓了一下,做手勢指著「斑尾」和「燃燒」部落的代表。「這裡是幾位現在從那裡來的人,他們的子女像羊一樣死掉,他們在那片地區不服水土。我生在普拉特河河岔上,先人告訴我,那片土地從北面、南面、東面、西面,都屬於我……你們把貨物運給我們,沿途一直有人偷走,所以貨物到我那裡時,只是一小點兒了。他們拿了張紙要我簽字,這就是從我的土地上我所得到的。我知道你們派出來的人都是說謊的。看著我吧,現在我一窮二白,並不要同我的政府打仗……我要各位把這一切一切向我的『大家長』報告。」
柯克斯部長回答說,他不相信在勒瑞密堡的任何一位和平委員,會對這項條約說謊話。「我沒有說和平委員們說了謊,」「紅雲」立刻反駁:「可是傳譯員都錯了。大兵離開各處堡寨時,我在和平條約上簽字,但不是這份條約,我們要求把各項事情加以糾正。」他站起身來離開會議室。柯克斯遞給他一份條約的副本,建議他讓自己的傳譯員向他說明,然後他們在另一次會議裡再加討論。「這張紙我不會帶走,」「紅雲」答道:「它統統是謊話。」
當天晚上在賓館裡,蘇族人談論第二天回家。有些人說,他們無臉回家告訴族人,如何在一八六八年簽約時,受人欺騙,被人做了手腳,還不如死在華府好些。唯有端尼荷加瓦這位「小家長」的調解,才說動了他們回來參加第二次會議。他答應幫助他們,把條約作有利的解釋。他已經覲見過格蘭特總統,說服了總統有一個解決困難的方案。
「紅雲」要得到他所認為的權利和正義,的的確確沒有成功。雖然他回到勒瑞密堡,心中很舒暢,東部他有許多好朋友,卻發現在西部有很多白人仇敵在等著他。這些人是找地皮的人、牧場主、貨運老板、移居居民、還有反對蘇族管理所位置在接近富庶的普拉特河河谷的人,他們都對華府施加影響力。
在「雪飄進幕月」(一八七〇年元月)裡,從「黑腳族」地帶傳來了一個難過的謠言。在蒙大拿的馬萊西斯河的一處地方,大兵把黑腳族比岡部落的一個村落團團圍住,就像對坑在洞裡的兔子般,把人統統殺光了。這些山地印第安人,是平原各族的世敵,可是現在樣樣事情都變了,大兵在任何地方殺印第安人,都會使各族全都不安起來。陸軍想把這回的屠殺保持秘密,只宣布說,貝克少校率領一支騎兵部隊,從蒙大拿地方的艾利斯堡出發,去膺懲一批「黑腳族」的偷馬賊。可是,平原印第安人卻都曉得事實真相,甚至在消息傳到華府理蕃局以前好早就知道了。
雖然這位局長的英國化姓名是白爾克,他真正的名字卻是端尼荷加瓦,意思就是「伊洛夸伊族,長屋西門的看門人」。他是紐約州頓納萬達保留區的一個青年,原名是塞內加部落的漢桑洛恩達,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以一個印第安人姓名的人,在白人世界裡吃不開。漢桑洛恩達便改名成了白爾克,因為他雄心勃勃,想要像個男子漢大丈夫般兜得轉、吃得開。
這種旅行的想法,引起了「和-圖-書紅雲」的興趣;這可以使他有好良機和「大家長」晤談,告訴總統,蘇族人不要在密蘇里河的保留區。他也可以親自見見印第安人的「小家長」,那位名叫白爾克的局長,看他是不是像白人般可以寫字的地道印第安人。
其他的阿格拉勒部落,「燃燒」部落的印第安人,都圍在這位局長四周,統統想同他談話——這個成了他們「小家長」的紅人。
三月四日,格蘭特總統就職。五月十日,「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與「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在勃洛蒙特里角合軌,建立了第一條橫貫美國大陸的鐵路。九月十三日,果德與費斯克企圖壟斷黃金市場。九月二十四日,政府在市場上拋售黃金,以壓低售價;「黑色星期五」對小投機人帶來財務上的浩劫。十一月二十四日,「美國婦女參政權協會」成立。十二月十日,懷俄明州立法,授予婦女投票權及從政權。十二月三十日,費城成立「勞工騎士」工人秘密組織。馬克吐溫「離鄉的老實漢」出版。
因此,這是在兩年以來,「紅雲」從美國政府手裡所贏到的第二次勝利,不過這一回他得力於一個伊洛夸伊人的一臂之力。他也承認這一點,走向前來同這位局長握手。「昨兒個,我一看這份條約和裡面的滿紙荒唐言,」他說:「我氣瘋了,我想它也使你一樣……現在我很高興……我們有三十二族,有一個會議室,也像你們所有的一樣。我們來以前開過一次會,我向你們所提出的要求,出自沒有前來的各酋長,我們完全相同。」
端尼荷加瓦馬上就領悟了,就要客人們知道,如果他們樂意,可以穿上鹿皮上衣,毛披風,鹿皮靴到白宮同格蘭特總統參加晚宴。
第二天上午在內政部,端尼荷加瓦迎候這些蘇族人,僅僅只說,柯克斯部長這項條約的新解釋加以說明。柯克斯說得很短暫,他很抱歉使「紅雲」和他的族人有所誤解。雖然粉河地區是在永久保留區的「外面」,但卻是保留下來供狩獵地區的「裡面」。如果有一些族人,寧願住在狩獵地區而不住在保留區裡面,他們可以這麼做,他們也不必一定要到保留區去交易,和領取他們的物品。
一八七一年夏末,他遞出了辭呈,他在私底下告訴朋友他要走了,因為他成了「又臭又硬的石頭」。公開上則說他要進入商業,以改善家庭的生活。誠如他早早見到的一般,新聞界攻擊他,暗示他本人就是「印第安人派」的一分子,本族人民中的猶大。

雖然這個國家,一度整個住的都是印第安人,許多族一度都很強大,住的地域就是現在構成密西西比河以東的各州,他們企圖抵抗文明的西進都徒勞無功,而一族一族也被消滅掉了…………如果有任何一族,對違反了他們天然的、或者條約上的權利提出抗議,這一族的族人就給無情地開槍打翻,對整族人的處置就像是狗一樣……假定把西部印第安人遷移、集中的政策原意,還表現得有人道,用以挽救他們免於威脅著的絕滅;可是今天,由於美國人口大量增加,以及他們定居地點延伸到整個西部,涵蓋了落磯山的兩面,印第安人受到了快速絕種的威脅,遠比這個國家歷史上以往的時期更為嚴重。
局長一聽說「紅雲」要來華府,就派了史密士上校去到勒瑞密堡擔任侍從官。「紅雲」挑選了十五個阿格拉勒部落的人跟他去。五月二十六日,這一批人上了「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的一節專車,開始作東去的長途旅程。
「我們需要保持和平,」他告訴聽眾說:「各位能幫助我們嗎?一八六八年,來了些人,帶了些紙,我們不識字兒,以為條約上是拆除堡寨,和我們應當停止打仗。可是他們卻要把我們的貿易販派在密蘇里河。我們不要到密蘇里河去,而要貿易販到我們所在的地方來。我到了華府,『大家長』向我解釋了條約的情形,指給我看,傳譯員欺騙了我們。我所要求的是權利和正義,我力求從『大家長』那裡得到權利和正義,卻沒有完全成功。」
這時,一直眉開眼笑的柯克斯部長,通知「紅雲」說,政府已經準備好了,在蘇族人返里行程中,去觀光觀光紐約市。
在一八六九年秋,大平原各處的印第安人都太太平平,這時說有大變的謠言傳到,傳遍了各族營地。謠言說,新的「大家長」已經在華府選出來啦,是格蘭特總統。又說,這位新的「大家長」,選派了一個印第安人,擔任印第安人的「小家長」。要相信這件事可不容易,「理蕃局」局長一職,一向都是個能讀、能寫的白人嘛。難道「大神」終於教會了一個紅人會讀、會寫,所以他才能當印第安人的「小家長」嗎?
會議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紅雲」請端尼荷加瓦向「大家長」報告,他沒有什麼多的事找總統了;他已經準備上「鐵馬」還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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