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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傷膝澗

作者:狄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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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柯傑士與阿帕奇族的游擊戰

九、柯傑士與阿帕奇族的游擊戰

柯傑士的警衛戰士一個個進來,他們排成一個半圓,坐在披毯上,要同這位獨臂白鬍子開會。
柯傑士決心要救「紅袖」的命,他不相信族裡的法師,以及他們的唸唸有詞和鏗鏘有聲,而把老丈人放在吊帶上,在騎馬戰士護送下,穩穩當當向南騎,走一百五十多公里,進入墨西哥國境內的約諾斯鎮。墨西哥一位夙負盛名的外科醫師住在那裡,他把「紅袖」沒有指望的身體奉去時,附帶了簡短的最後通牒:「治好他,如果他死了,這一鎮人就會死。」
他們走到望見營地的距離以內,「紅袖」這一夥人就等那位「上尉」出來。一個說西班牙語的礦工出來了,護送「紅袖」進營去,可是阿帕奇族的警衛不讓酋長進去,除非席蘭上尉插上一面停戰旗。白旗一插了起來,「紅袖」就命令戰士們回去,他要獨自一個人去。受到了停戰談判旗的保護,他的安全會很周到嘛。「紅袖」騎著馬向大兵營地進去,可是他手下的戰士還沒有離開視線以外,他身後的矮樹叢裡跳出來十幾個大兵,步槍上了紅膛對著他,他成了俘虜了。
四月十日,阿帕奇族人突襲土孫市以南的聖沙忽爾鎮,偷走了牲口和馬匹。四月十三日,土孫市東面的聖伯多祿河,有四個美國人在一次突襲中被打死。
格南傑將軍說,他會盡自己辦得到的,勸說政府讓「大山」部落住在有清澈、涼水溪澗的加拿大亞勒摩沙。柯傑士也答應,他會要他的族人在那裡與鄰近的墨西哥人和平相處,他也的確遵守了自己的諾言。可是,幾個月以後,政府卻下令要所有的阿帕奇族人,從加拿大亞勒摩沙遷到脫拉羅沙堡去。柯傑士一聽到這個命令,就同他的戰士溜走了;他們化整為零,再度逃向亞利桑那東南部乾燥的岩石山區裡。這一回,柯傑士死心塌地要待在那裡了,「灰狼」克魯格一定要來追他,就讓他來吧,如果必要的話,柯傑士會用石頭同他打仗;那時,倘若是神的旨意,石頭會落在柯傑士身上把他埋掉。

這兩個人頭,連同其他許多被殺的阿帕奇族人,都擺在「綠河」和聖卡洛斯的操場示眾。
九月下旬,柯爾亞委員到了麥唐威爾營,有權可以使用部隊開闢與德爾賽的通信。儘管由騎兵和步兵小隊大量使用停戰旗、煙幕信號和夜間點火,德爾賽並不作答,一直到他充份試探出了「藍軍服」的企圖;這時他才同意,在一八七一年十月三十一日,同勒特維上尉在向日葵谷會晤。柯爾亞委員已經回到華府去作報告書了,德爾賽的談話副本轉到了他那裡。
柯傑士和家人剛一走進白斯肯的帳篷,就有十二名士兵把帳篷圍住,這位少尉斷然要「大山」部落把牲口和小孩兒還出來。
在這時候(一八六一年),阿帕奇族的作戰大酋長是「紅袖」,一個七十歲的「柳山」部落老頭兒,他的塊頭比魁梧奇偉的柯傑士更高大。在亞利桑那東南部和新墨西哥的西南部,很多部落中都有他的部屬。柯傑士娶了他的女兒,在白斯肯事件後,兩個人便把兵力合而為一,要把美國人從家鄉上攆出去。他們攻擊篷車隊、阻止了驛車與郵車的通行,把成百上千名開礦的白人,從他們的土地上——「大山」到莫古約臺地——都給趕走。「藍軍服」和「灰軍服」打開了內戰以後,「紅袖」和柯傑士就同「灰軍服」幹上了零星戰鬥,一直到他們向東撤退為止。
何華將軍是個古古板板的新英格蘭人,西點陸軍官校畢業,格的斯堡一役的英雄,在維吉尼亞州的「佳橡」一戰中失掉了一條臂膀。他在阿帕奇族營地中停留了十一天,就被柯傑士的禮貌與率直的純樸完完全全吸引了,很喜歡「大山」部落的婦女和小孩。
「是的。」艾斯基明辛說道,不過在場的眾白人,從傳譯中聽不出他說的是肯定語呢,還是一句問話。
在「螞蟻飛舞季」(一八六三年元月),「紅袖」在柳河紮營,他一直在思索了好久好久在自己逝世以前,如何能為所有的阿帕奇族人得到太平。他記起了一八五二年,自己在聖大非市所簽的條約;在那一年,阿帕奇族和美國人民同意有永久的和平與友好,而現在雙方卻有了敵對和死亡了。他想要見到自己的族人再度生活在和平裡,也知道即令是像維克多略和吉洛尼莫這些最英勇、最機詐的年輕戰士,也打不敗美國的強大力量。或許是該和美國人、「藍軍服」們——他們已經多得像飛螞蟻一樣——簽訂另一次條約的時候了。
「我們急急忙忙把『紅袖』送到舊麥連恩堡我們營地裡,」跟著加里福尼亞義勇軍一起來的礦工中,一個叫康諾爾的說:「到那裡,正好見到韋斯特將軍帶領大兵來到。這位將軍走到關『紅袖』的地方去看他,在這位老酋長旁邊,將軍就像個小矮人兒了,論個子,老酋長比誰都高著一大截。他的神色鬱鬱,不肯說話,顯然他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相信白夷,犯了個大大的錯誤。」
他曉得追緝馬上就會展開,不到追上了自己,「灰狼」絕不會休息。他和手下族人幾個月都在閃避追騎。到了最後,克魯格將軍斷定,自己不能永遠派了騎兵在「傻人」盆地來來去去,唯有阿帕奇族人才能找得到德爾賽。因此,這位將軍便宣布懸賞,要德爾賽的首級。一八七四年七月,兩名阿帕奇族的傭兵分別到克魯格的司令部報告,兩個人都獻上一枚傷殘得面目全非的人頭,認定是德爾賽的首級。克魯格說道:「兩個人對自己的認定很實在,這使我很滿意,而且多帶一個人頭來不會有差錯,兩個人我都給了賞金啦。」
「我立刻派了兩名傳譯員,騎馬到印第安人營地去,」懷特曼事後報告說:「去告訴那些酋長事情的真況,為了他們帶了命令去,要把整族人都遷進堡區來……大約一個鐘頭光景,我這兩名傳騎回來了,帶來的訊息是,他們找不到半個活的印第安人。」
美國人初到亞利桑那時,柯傑士歡迎他們。一八五六年,柯傑士與美國龍騎兵第一團的史梯恩少校會晤,他答應讓美國人在南部的經路越過「大山」地區前往加利福尼亞。「布特費陸郵公司」在阿帕奇關成立了一個驛車車站時,他也並沒有反對;事實上,住在車站附近的「大山」部落的人,還為車站砍了柴去換取給養。
沒有一個白人能找得到柯傑士酋長,一直到了一八七一年春天,終於才建立了通訊,這位酋長謝絕了政府的這種邀請。他說得很乾脆,不論是美國政府的軍方代表,或者平民代表,他都不能相信。
柯爾亞先同艾斯基明辛會晤,希望說動他重採和平路線。艾斯基明辛從山裡出來,說他樂於同柯爾亞委員談和。「或許這位委員以為他會見到一個大『頭目』,」艾斯基明辛沉著地提到這一回:「可是他卻只看到一個窮兮兮的人,並不大像是一個『頭目』。如果這位委員在三個月以前見到我,那就會把我當成是『頭目』了。那時,我手下有很多人,可是大多被殺掉了,現在我只有少數幾個人在。即令我離開了這處地方,還是一直在附近,我曉得這裡有朋友,可是卻怕回來。我從來沒有什麼好多要說的,不過我可以說這句話,我喜歡這一處地方。我應該要說的一切都已經說過了,因為任何地方我都沒有幾個人可以為他們辯護的。如果不是那次大屠殺,現在這兒就會有好多好多人了;可是經過那次慘殺以後,誰還能受得了?我同懷特曼中尉講和時,我的心很大、很快樂。土孫市和聖沙忽爾市的人民一定是發了瘋,他們的舉動就像是既沒有腦袋、又沒有心肝……他們一定渴望要喝我們的血……土孫市這些老百姓在報紙上說他們自己的一面之詞,阿帕奇族卻沒有一個人可以透露透露這次經過。」
德爾賽向麥唐威營的「大頭目」提出,如果在向日葵山谷成立一個管理所,便訂立條約,以後就沒有回信。德爾賽認為這是一種拒絕。他曾經說過:「上帝造了白人,上帝也造了阿帕奇族人,對這片土地阿帕奇人像白人一樣,有同等的權利。」他沒有訂過條約,也沒有接受過文件,所以他可以像白人般走遍全國;因此他和手下的戰士們,像阿帕奇族般走遍天涯。白人hetubook•com•com可不喜歡這一點,在一八七二年末,「灰狼」就派了軍隊,在「傻人」盆地整個搜獵德爾賽和手下的這股戰士。一直到了「大葉月」(一八七三年四月),才開到了充足的兵力來圍捕德爾賽和「傻人」部落;他們被團團圍住,槍子兒在他們的婦女、小孩中飛過,除了豎起白旗外,毫無旁的辦法了。
阿帕奇族並沒有緊緊追擊,他們曉得「藍軍服」還會回來的。步兵經過再度集合以後,又向著隘路中推進,這一回那兩輛輪車緊緊跟在後面。大兵們走到了泉水只有幾百公尺了,可是他們在那裡沒有什麼掩蔽,阿帕奇族在上面把水源團團圍住。「藍軍服」據守住陣地有了幾分鐘,然後那二輛大車滾上前來,驀地裡那車裡噴射出好大的閃焰,團團的黑雲向上湧,高高的懸岩間雷鳴般山轟谷應,一片片飛行的金屬,咻咻咻地在空中穿過。阿帕奇族人以前聽過西班牙人的小炮,可是這種車裝的轟雷大炮,卻滿是恐怖與死亡。這時戰士向後撤走了,「藍軍服」向前運動,佔住了那口水質甜美的清泉。
我年輕時走遍了這片地帶,東邊、西邊都走到了,除開阿帕奇族以外,沒見過別的人。又過了好多個夏天,我再走一次,發現了另外一族人已經來佔了這一帶。怎麼會呢?為什麼阿帕奇族人在等死呢?——他們的命載在手指頭嗎?他們在山崗上、平原上漫遊,要天掉在他們身上。阿帕奇族一度是很大的民族,現在只不過少數人了,因為這一點,他們巴不得死掉,所以把命載在手指頭上。
兩個月後,艾斯基明辛又回到了族人一起,又一回看來前途光明啦;可是這位阿瑞維巴部落的酋長很聰明,並不希望得太多。打從白人來了以後,他從來都不敢保險有一處他可以攤開墊毯的地方,任何阿帕奇人的未來都非常不能確定。
因為白斯肯不相信他的族人清清白白,柯傑士火冒萬丈,就封鎖了阿帕奇關和圍攻車站的這個步兵連。他又給了一次機會要白斯肯交換後,就處決了這三個俘人,用長矛把他們手足切斷,這是阿帕奇族從西班牙人那裡學到的殘酷辦法。幾天以後,白斯肯少尉實施報復,把柯傑士家三個男性親人絞死。

指派了兩名衛兵看管「紅袖」,夜色益深,天氣愈冷,他們就用木頭生了一堆火,使自己和犯人不致凍死。加里福尼亞義勇軍的一名士兵史托京,事後報告說,他聽見韋斯特給兩名衛兵下命令:「我要他明天早晨不是死就是活,你們明白嗎?『我要他死』。」
「我要住在這些山裡,」柯傑士提出抗議:「我不要到脫拉羅沙堡去,去的地方這麼遠,那邊山上的蒼蠅,連馬眼睛都吃掉,山上住得有惡鬼。我已經喝了這兒的水,它們也使我涼快下來,我不要離開這裡了。」
這位代表的回答很直截了當:「我不是來求你們訂和,而是來告訴你們,你們到『圓形森林』的保留區去,就會有和平。」
艾斯基明辛和他那一小股一百五十個人的部落,沿著阿瑞維巴溪住著,也因為這條溪而取了部落的名字。這處地方在柯傑士的根據地以北,介乎聖伯多祿河與伽利略山的中間。艾斯基明辛是個矮矮胖胖、略略有點兒籮圈腿的阿帕奇人,一張猛獒般的俊偉面孔。他可以有時悠閒自在,有時又非常厲害。一八七一年二月份的一天,艾斯基明辛走到格蘭特營——這是處小小軍營,位置在阿瑞維巴溪和聖伯多祿河合流處——他聽說這裡的主官懷特曼中尉,為人很友善,便請求見見。
大兵酋長也說不上,這次逮捕是「軍事警戒措施吧」。
關於「圓形森林」他們已經聽過不少了,而且統統是壞消息。「我可沒有什麼袋子裝你們所說的話,」拿哪的評語很乾澀:「可是這些話已經深入我的心,不會忘記的。」
「我在那裡待過,」柯傑士說道:「我喜歡那片地區,我願意去,也願帶了像我一樣的族人去,比沒有和平要好些。可是那麼一搬,我這一族人就會分裂,為什麼不把阿帕奇關給我?把那處地方給我,我就會保護所有的通路,一定不會使任何人的財產被印第安人拿走。」
柯傑士是阿帕奇族的「大山」部落酋長,個子遠比他的族人高大,長得虎背熊腰,面孔俊秀,黑黑的眼睛,直直的大鼻子,天庭很高,厚厚的黑頭髮。同他會晤過的白人,都說他舉止斯文,儀表極為整潔。
還有一件事情要解決停當,根據法律,這片新保留區必須派一位白人管理員。對柯傑士來說,這不成其為問題;全「大山」部落信任的人只有一個白人——「紅鬍子」傑飛。起先傑飛還抗議,他對這一行並沒有經驗;除此以外,薪給又少得可憐。柯傑士卻不肯放讓,一直到後來,傑飛認了,話又得說回來,他這條命,他發的財,都虧了「大山」部落啦。
管理員在松嶺等了四天,沒有半個阿帕奇族人出現。他們與其到那處憎惡的圓形森林裡去,還不如面對饑餓、窮困和死亡。有一些向南漂移進入墨西哥,還有些人到龍山去和柯傑士在一起。柯傑士先在阿帕奇關、後來在「紅袖」被人預謀殺死的經驗上,甚至對和平的建議,都不起反應。在以後五年中,好戰的阿帕奇族人一般都離開美國堡區、居民地遠遠的。可是,只要有一個牧場裡的人或礦工變得越來越不小心,一股突擊隊就會一掃而過,搶走馬匹或者牲口,然後進行他們的游擊戰。在一八七〇年以前,突襲愈見頻仍,因為白人只知道柯傑士是有名的酋長,發生的事件不論在什麼地方,這筆帳都算在他頭上。
懷特曼接到警告的文電前不過三個小時,土孫市的遠征隊已經部署在沿溪的高崗上和阿瑞維巴部落村子的沙質進路一帶,在低地上的人先朝印第安人的窩棚開火,等到阿帕奇族人跑進了開闊的地方,高崗上的步槍火力就把他們打翻。不到半小時,營地裡的每一個阿帕奇族人,不是逃掉了,就是被俘獲、或者打死。抓到的俘虜都是小孩兒,一共是二十七個,由那些皈依基督教的白普戈族印第安人抓走,送進墨西哥境內賣為奴隸。
據康諾爾說,打那以後,「印第安人猛烈進行作戰……他們似乎決心竭盡一切力量,為他的死報仇。」
「我年輕的時候,走遍了這一片地區,東邊、西邊都走到了,除開阿帕奇族以外,沒有見過別的人。經過好幾個夏天以後我再走,發現了另外一族人民,已經來了佔了這一帶。這怎麼會呢?為什麼阿帕奇族人在等死呢?——他們把自己的命載在手指頭上嗎?他們在山區,在平原到處漫遊,要天掉在他們身上。阿帕奇族人一度是一個很大的民族,現在只不過有少數人了;因為這一點,他們要死去,把自己的命載在自己的手指甲上。很多人已經在打仗時死了。你們一定要坦坦白白說話,所以你們的話才能像太陽光進入我們心裡。告訴我吧!如果『聖童女瑪麗』曾經走遍天下所有的地方,為什麼她從來沒有走進印第安人的雜棚裡過呢?為什麼我們從沒有見過她、或者聽說過她呢?
在阿帕奇族地區的沙漠內、高山上、臺地裡,有了強迫的和平。諷刺的是,它的繼續存在,全靠兩個白人忍耐的努力,他們接受阿帕奇族人,把這些印第安人當成人,而不是當成好殺成性的蠻子,只因為這樣,才得到阿帕奇族人的尊敬。疑神派的湯姆傑飛和荷蘭改革教會的克隆,他們兩個人都是樂觀的人,但他們也聰明得並不寄望太多。因為在西南部的任何白人,如果袒護阿帕奇族人的權利,他的前途和未來就靠不住。
「我半點事情都沒有犯嘛,」艾斯基明辛答道:「或許,是白人說我的壞話吧,我自己一向都是要行得正走得直的。」
幾個月以後,「紅袖」又回到了自己的柳山,戴著他在墨西哥買的一頂寬邊草帽,披著圖案色彩鮮豔的毛料披風,皮裹腿,中國涼鞋。人比以前瘦了,臉上皺紋多些,可是比起年輕他五十歲的戰士來,騎馬開槍都勝得過。他在山上休息時,聽說「佩星酋長」卡爾敦已經把麥斯克勒洛部落圍捕,把他們囚禁在「圓形森林」裡。他知道「藍軍服」正到處搜索阿帕奇族人,用那種炮車殺掉他們,就像在阿帕奇關,他們打死了他和柯傑士手下六十三m•hetubook•com.com名戰士一樣。
柯傑士實在不明白,怎麼會能夠在格蘭河和龍山一帶四周設置界限。「將軍,你要停留多久?」他問道:「能不能等到我的『頭目』們都到達了開會談談?」

一八七一年——
「我沒有娘、沒有爹,世界上就只我一個人。沒有一個人照顧柯傑士,這也就是我為什麼不貪生的原因,巴不得大石頭滾落在我身上,把我埋沒起來。倘若我像你們一樣有娘有爹,我會同他們一起,他們也會同我在一起。一旦我周遊世界,他們統統會要找柯傑士。現在他在這兒了——你們見到他、聽到他了——你們高興嗎?如果高興的話,就這麼說吧。說話吧,美國人和墨西哥人,我不向你們隱藏任何事情,你們也不要向我隱藏些什麼;我不對你們撒謊,你們也不要向我撒謊。」
出乎何華意料以外,「或許我們可以這麼辦。」他說道,然後又指出住在格蘭河上的許多優點。
——阿帕奇族「大山」部落柯傑士酋長
因為「紅袖」的阿帕奇族人就在這一帶地區,在天黑以後,特別加派衛兵巡邏營地。康諾爾被迫擔任勤務,正當半夜以前,他走向自己崗哨時,看見看守「紅袖」的兩名士兵正折騰這老酋長,使得他不住地把腳在披風下面往上縮。康諾爾很奇怪,不曉得這兩個士兵在做什麼,便站在火光以外看著他們。只見他們正把槍刺在火裡燒熱了,拿去碰「紅袖」的腳和腿。這位酋長忍受了幾次這種折磨後,便站了起來,「開始以精神旺盛的方式來勸告,用西班牙話告訴衛兵,他並不是個逗著玩兒的小孩子。可是這種勸告給打斷了,因為他還來不及喊叫,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兩名衛兵立刻端起小小的槍兒對著他開槍,打穿了他的身體。」
如果沒有那一次大屠殺,這裡現在就會有更多更多的人了;可是那一次大屠殺後,誰還能受得了?我同懷特曼中尉講和時,我的心又大又快樂。土孫市和聖沙忽爾市的人一定是瘋狂了,行為舉止就像是既沒有頭腦、又沒有心肝似的……他們一定急急於要喝我們的血……土孫市的人在報紙上,說他們自己的一面之詞,阿帕奇族卻沒有一個人可以透露透露這次經過。
從亞利桑那的大山地區到新墨西哥的柳山,柯傑士和他手下的三百名戰士,開始了一場戰役,要把那些奸詐的白人驅逐出去,或者盡力使敵人遭受重大損失而死。維克多略集結了另外一股人,其中就有從「圓形森林」中逃脫的麥斯克勒洛部落的人,從「死道」到「關口」,沿著格蘭河突襲居民區和通路。這支小小的阿帕奇族部伍,使得美國的西南部兩年中一片騷亂。他們大多數人都只配備了弓箭,箭是一公尺長的脆蘆桿,箭桿尾三根箭羽,箭鏃是三公分長、三角形、磨得鋒利的石英石,要握住箭桿,而不是用皮帶綁起來、或者綑紮起來,所以使用時要特別小心,可是只要箭鏃中的,它們就有小小槍子兒般的撕裂力深深嵌進肉體裡。阿帕奇族用手頭有的這種武器打得很棒,可是在人數上眾寡懸殊得一百對一,瞻望未來,他們除了死亡、下獄以外會一無所有。
艾斯基明辛告訴懷特曼,他的族人已經沒有了家,也沒法兒有一個,因為「藍軍服」一直在追擊他們、開槍打他們,什麼也不為,只為了他們是阿帕奇族。他要締結和平,安居下來,沿著阿瑞維巴溪種點五穀。
「『大家長』格蘭特總統派本人來,締結貴方與白人間的和平。」何華將軍說道。
「紅袖」往後一倒,兩名衛兵用手槍朝著他身上轟,把子彈都打光了。一名士兵割下他的頭皮,另一名切下他的腦袋,把肉煮掉,以便他可以把頭蓋骨賣給東部的骨相學家。他們把無頭的屍身丟在一條水溝裡,軍方的正式報告上說,「紅袖」企圖脫逃被擊斃。
艾斯基明辛和阿瑞維巴部落也發現在和平中生活很艱難。在一八七一年柯爾亞委員來過後,他和族人就在格蘭特營開始了新生活,重建起他們的窩棚,重種他們的五穀田地。然而,正當每一件事情似乎進行得順遂時,美國政府卻決定把格蘭特營往東南遷九十五公里。陸軍部利用這一次搬遷,作為把聖伯多祿河谷中印第安人清除的藉口,把阿瑞維巴部落遷到聖卡洛斯去,那是希那河上的一處新管理所。
「沒有人比我更切望和平的了。」柯傑士要他放心。
至於這位懷特曼中尉,因為他為了保護阿帕奇族人而失去了人緣,毀了他在軍中的前程,在荒謬絕倫的控詞下,經過了三次軍法審判,雖然無罪,可是以後他經過了多年的服役而沒有升遷,就只有辭職了。
運氣不佳的是德爾賽的阿帕奇族「傻人」部落,和艾斯基明辛的阿瑞維巴部落。
「我曉得自己會在明天早上十點鐘去世,你想我們會不會再見一面?」
懷特曼關切的是那些逃進山裡而倖存的印第安人,會怪他沒有保護他們。「我當時想到,照料他們已死者的人,對他們來說,最低限度是我們同情心的證據,這種揣測證明很正確,因為我們在工作時,他們有好多人來到了現場,讓他們放縱悲痛的表示,那真是太猛烈、太可怕得無法形容出來……在亂葬坑裡(大約有百來具屍體)有一個老頭兒,還有一個是長成了的男孩——所有其餘的人統統是婦女和小孩。」因傷致死、以及發現了列為失蹤的屍體,最後使這次被殺的人總共到了一百四十四人。艾斯基明辛沒有回來,有些阿帕奇族人認為他已決心作戰,要為這次屠殺報仇雪恨。
柯傑士心裡有了底兒,如果是「紅鬍子」跟這夥人一起入山,他們準是找他。就打發了弟弟璜安去迎接這些白人:然後把一家人都隱藏起來,一直到他有了把握萬事停當為止,這才和兒子乃傑騎馬下山。他下了馬,擁抱著傑飛,傑飛對旁邊一個風塵僕僕的白鬍子白人用英語說道:「這位就是柯傑士。」這個白鬍老頭兒上裝的右袖似乎空洞洞的,神色像個老戰士,「紅鬍子」稱他做將軍,柯傑士一點兒也不意外。這位就是何華。「早安,先生。」柯傑士用西班牙語打招呼,他們便握了握手。
正當大兵走進來實施逮捕時,柯傑士在帳篷上一刀開了個洞,在步槍排槍的火力下逃走了。儘管受了傷,他還是設法逃過了白斯肯的追擊,可是家人卻成了人犯了。為了要使他們釋放,柯傑士和手下戰士在布特費的驛道上抓了三個白人,想用他們來同少尉交換。白斯肯不答應這種走馬換將,除非連偷走的牲口和小孩都在內。
然後到了一八六二年,「佩星酋長」卡爾敦,從加里福尼亞開來了不下幾千名「藍軍服」,走的那條舊道,直直穿過「大山」地區的中心。起先他們是一小批一小批的來,老是要在阿帕奇關荒棄的驛車車站停下來,在附近的一處泉水裡取水。在「馬兒月」的七月十五日,「紅袖」和柯傑士把他們的五百名戰士,部署在俯瞰隘路和泉水的岩石高地上。三連「藍軍服」步兵在一連騎兵和兩輛輪車的護送下,從西面行近。等到這三百名大兵沿著隘路拉長開來時,阿帕奇族便猝然攻擊,利箭和槍子兒齊下,大兵們回了幾槍後,就急急地從關口退了出去。
在一八七一年時,土孫市是三千多賭鬼、酒店主、貿易販、貨運客、礦工和少數包工的綠洲,他們在內戰時期中大發其財,也希望在印第安人戰爭中繼續撈它一票。這些走回頭路的公民,已經組成了一個「公共安全委員會」,以保護本身免於阿帕奇族的攻擊;可是因為沒有半個阿帕奇人接近過鎮市,這個委員會便經常備鞍策馬,在外圍遠處的社區裡去追擊突襲的印第安人。
柯傑士答道,自從在加拿大亞勒摩沙打了一仗以後,「大山」部落就沒有攻擊過白人。「我族裡的馬兒又瘦又少,」他補充道:「我原可以攻擊土孫市的通路,多抓一些馬匹來,可是我沒有那麼做。」
「我不知道,」柯傑士說道:「我心裡不太清楚,不過想到我們將來會見面的,在上面的什麼地方。」
懷特曼百折不撓的努力,終於把土孫市的凶手們繩之於法。被告說,土孫市的市民循著殺人的m.hetubook•com•com阿帕奇族人的蹤跡,一直追到了阿瑞維巴人的村落裡。格蘭特營的營地嚮導侯敦,向檢方作證:「本人要提出來,經過本人審慎的判斷,在本兵營的第一批印第安人,從沒有過打劫突襲的隊伍。」軍營的貿易販奧斯定,肉類承包商吳德,以及在格蘭特堡到土孫市間運送郵件的克納斯,都作了類似的證詞。這次審判一連舉行了五天,陪審團卻只討論了十九分鐘,他們的決定是把土孫市的凶手們釋放。
同懷特曼中尉一起去的布瑞斯里上士,報告說有兩個女人「從躺著的姿勢,從她們生殖器官的外觀和身受的傷勢上看,毫無疑問她們是先遭強|暴,後被開槍打死……一個大約十個月的小娃娃被槍打了兩次,一條小腿兒幾乎劈斷了。」
「我再也不要在高山上跑來跑去的了,」德爾賽說道:「我要簽訂一個大條約……締造一個持久的和平:海枯石爛,永守此言。」然而,他卻不願率領「傻人」部落回到麥唐威爾營去,那裡不是一處好地方(畢竟,他在那裡遭人用槍打過,也下過獄。)「傻人」部落喜歡住在接近山區的向日葵河谷,這裡他們可以採摘水果和獵得野味。「如果麥唐威爾營的大『頭目』,不在我所說的地方開設管理所,」他堅持這一點:「我再也無能為力了,因為神造了白人,而神也造了阿帕奇人,阿帕奇人有白人一樣多的權利嘛,住在這片國土上。我要締結一項能持久的條約,以便雙方都能在這片國土上旅行,沒有什麼麻煩;只要條約一訂,我就要上一張紙,所以我就可以像白人般在全國遨遊了。我會放下一塊石頭,指出它熔化的一天,就是條約失敗的時候……如果我訂了條約,我料到隨時請『大頭目』,他就會來看我,他隨時找我去,我也同樣那麼做。假定條約訂了,『大頭目』不遵照他對我的諾言,我就會把他的字兒放進一個洞裡,用泥土掩封起來。我答應條約一訂,白人或者阿兵哥可以把他們所有的騾馬放出來,用不著半個人去看守,如果有一匹被阿帕奇族人偷了走,我會抹自己的脖子。我要訂一個大條約,倘或美國人破壞了這個條約,我不要再有什麼紕漏了;白人可以走一條路,我走另外一條……去告訴麥唐威爾營的『大頭目』吧,說我要在十二天以內去看他。」
柯爾亞答應,要把阿帕奇族人的經過向「大家長」報告,向白人透露,他們從來就沒有聽到過。
「我犯了什麼事情啦?」大兵酋長前來逮捕時,艾斯基明辛問他。
黑鬍子的大兵酋長藍達爾少校,押解了這些「傻人」部落到白山保留區的阿帕奇堡。在那一陣,「灰狼」喜歡用大兵酋長當保留區管理員,而不用平民。他們要阿帕奇族人像狗一般佩著金屬牌子,牌子上有號碼,所以任何人要溜出去到「傻人」盆地,那怕只幾天,也是不可能的事。德爾賽和其他族人越來越想家,想戀他們那樹林繁密、白雪蓋頂的山區。在保留區裡,任是什麼東西從來都不夠——吃的,或者去做工的工具——他們也同「山狗族」處得不好,把他們當成是侵入了本族保留區的人。可是缺乏了周遊各地的自由,才老是使「傻人」部落鬱鬱不樂。
「紅袖」和柯傑士並不就此罷手,如果他們能把小股小股的大兵,吸引得離開了篷車炮的話,他們依然還能打敗軍隊嘛。第二天早晨,他們看見一排騎兵騎馬向西回去,或許是去警告從那個方向來的大兵吧。「紅袖」帶了五十名戰士騎馬衝下去,把他們切散開來。在緊跟著的猛追猛打中,「紅袖」胸部受了傷,人事不知摔下馬去。戰士們群龍無首十分沮喪,就脫離了戰鬥,把他血流不止的身體運回到了高地上。
格南傑說的,和平是可以的,只要「大山」部落同意到一處保留區裡安家落戶。「沒有管理員的書面通行證,沒有一個阿帕奇族人可以離開保留區,」這位將軍說道:「也絕不會以旅行的名義發給准許證,越過邊境而進入老墨西哥。」
格蘭特營的懷特曼中尉,得到這支遠征隊的第一次預告,是土孫市那支小小駐軍所發的文電,通知他二十八日有一支大隊伍已經出發,發誓要把格蘭特營附近的印第安人殺個精光。一名傳騎把這封文電送到懷特曼手裡時,已經是四月三十日上午七點三十分了。
元月八日,巴黎向德軍投降。三月十八日,共產黨在巴黎起事。五月十日,法德簽訂和約,法國將亞爾薩斯和洛林兩省割讓德國。五月二十八日,巴黎暴動敉平。十月八日,芝加哥大火。十月十二日,格蘭特總統發表文告譴責「三K黨」。十一月十日,史特勒在非洲發現了李文斯敦博士。印象派畫家在巴黎首次畫展。達爾文「人的後裔」出版。
有一天,一個墨西哥人舉著一面停戰白旗,到了「紅袖」的營地。他說,有些大兵就在附近要來談和。對「紅袖」來說,他們的來似乎是天意嘛,他寧願能同一個「佩星酋長」商談,可是還是同意去見見這位小小的上尉,加里福尼亞義勇軍的席蘭上尉。「柳山」部落的戰士都警告他不要去,難道不記得柯傑士到阿帕奇關去見大兵時,出了什麼事情嗎?「紅袖」對這些畏懼一笑置之,話得說回來了,他只不過是個老頭兒嘛,對一個一心一意只想談和的老頭兒,大兵還能對他有什麼傷害?戰士們堅持派警衛跟他去,他就選了十五個人,沿著小徑啟程到大兵營地裡去。
商談進行到「大山」部落的一處保留區位置時,格南傑說,政府要把管理所從加拿大亞勒摩沙,遷到摩古雲山的脫拉羅沙堡。(在加拿大亞勒摩沙,已經有三百名墨西哥人定居申請了土地所有權。)
維克多略要求兩天的延擱,才能開始到保留區去;他要把全族人民和馬匹統統集合在一起,答應四月二十三日在「松嶺」再與管理員見面。
柯傑士曾經聽說過那個被抓走的男孩,他說,從希那河來的「山狗族」一股人,突襲華特牧場,或許那孩子在黑山。柯傑士還以為他可以安排一下付款贖還呢,白斯肯的答覆卻是控訴「大山」部落手中有這個男孩和牲口。起先,柯傑士還以為這個么官兒在開玩笑;然而,白斯肯卻是個毛毛躁躁的人,看見柯傑士對這種指控不以為意,便下令把柯傑士和家人加以逮捕,宣布說要把他們當成人質,用來交還牲口和男孩。
然而,格蘭特營屠殺案卻使華府的注意力集中在阿帕奇族身上。格蘭特總統稱這次攻擊是「地地道道的預謀殺人」,而下令給陸軍部和印第安人局,要採取緊急行勖,在西南部取得和平。
「是神。」柯爾亞說道。
然後,在一八六一年二月份的一天,柯傑士接到阿帕奇關一封信,要他到車站去同一位軍官會商。柯傑士以為這只是普普通通的事情,就帶了家中五口人——哥哥,兩個侄兒,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同行。要見他的這位軍官,是步兵第七團的白斯肯少尉,他奉派領了一連人出來,找華特牧場上被偷走的牲口和一個二轉子小孩兒,華特指控說是柯傑士的「大山」部落,帶走了牲口和那個小孩。
我再也不要在大山上跑遍了;我要締結一項大條約……海枯石斕,永守此言……神造了白人,也造了阿帕奇族;阿帕奇族也和白人一樣,對這片土地有同樣多的權利嘛。我要締結一個能持久的條約,所以雙方面都可以在這片土地上旅行,沒有什麼麻煩。
最後,到了「成熟月」(一八七三年七月),德爾賽決定,他再也受不了在白山的拘禁,有天晚上他就領著族人逃走。為了不使「藍軍服」又來搜捕,他決定到格蘭河保留區去。那裡負責的管理員是位平民,答應德爾賽說,只要他的族人不惹事生非,「傻人」部落就可以住在綠河。假如再逃走的話,就會要遭受搜剿、打死。因此,德爾賽和族人就在「綠營」附近河邊,開始建造一處小農場來。
傑飛用親兄弟的坦白答道:「不會,我想是不會了。」
一八七一年夏季,「紅雲」拜訪過以後,白爾https://www.hetubook.com•com克局長和其他政府官員們,討論邀請阿帕奇族大酋長柯傑士到華府的可行性。雖則自從內戰以後,「佩星酋長」卡爾敦離開,阿帕奇族地區就沒有軍事作戰,可是這些遊動的一股股印第安人,和那些不住侵入他們家園的白人移民、礦工、運貨商間,經常發生衝突。政府為各個不同的部落,在新墨西哥州和亞利桑那州保留了四處保留區,可是卻沒有幾個阿帕奇族人到達它們中的任何一處居住。白爾克局長希望,柯傑士可以協助,為阿帕奇族地區達成永永久久的和平,便要局中在那帶地區的代表,邀請這位酋長到華府來。
一八七四年春天,柯傑士身體虛弱,病勢沉重,「大山」部落的管理員傑飛,從波伊堡請來一位陸軍醫官,替他的老朋友診斷,可是這位醫官也不能斷定病因何在。他開的藥方對病情並沒有什麼起色,這位阿帕奇族魁梧酋長一身的肌肉開始消瘦下來。
在四月份最後一兩週裡,一個同印第安人作戰的老手歐里,就在開始編組一支遠征隊,要去攻擊格蘭特營附近毫無武裝的阿瑞維巴部落。同意參加的有六個美國人和四十二個墨西哥人,可是歐里斷定,要確保這一仗成功,這些人數還是不夠。便又從白普戈族印第安人那裡——這一族人多年以前為西班牙人軍隊所征服,由西班牙教士使他們信了基督教——招募了九十二名傭兵。四月二十八日,這股裝備精良、聲勢浩大的一百四十個人;準備出征。
克魯格要親自緝拿柯傑士,派出五個騎兵連,到「大山」一帶去搜索他,死活不論。阿帕奇族人給克魯格將軍取的外號是「灰狼」。柯傑士躲開了「灰狼」,越過大山進入新墨西哥,派了一名傳令,到聖大非市見「佩星酋長」格南傑將軍,通知說他要在加拿大亞勒摩沙站,同將軍商談和平。
「我們沒有做錯半點兒事,」他說道:「可是我們很害怕,所以就逃走了。現在我們回來了,如果還待在山裡,都會餓死、凍死、病死。假如美國大兵要在這裡打死我們,也都是一樣兒的了,我們不再逃出去啦。」
這也就是一八七一年春天,印第安人局局長熱切請求柯傑士訪問華府的原因。然而,柯傑士卻不相信任何事情會有了變化,依然不能相信美國政府的任何一位代表。幾個星期後,他知道了艾斯基明辛和阿瑞維巴部落在格蘭特營出了什麼事,柯傑士更是確確定定,沒有一個阿帕奇人該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陰險的美國人手裡。
克隆說,如果艾斯基明辛答應幫他的忙,改進聖卡洛斯的情況,他會去安排釋放。
柯傑士的答覆很沉著,沒有做什麼手勢:「在我腦袋瓜裡,太陽一直很熱,使我像火燒一樣;我的血也在焚燒,可是現在我到了這處河谷,喝了這兒的水,在河裡洗了澡,使我涼快了。現在我是冷冷靜靜的到了這裡,向你們張開了兩隻手,要和和平平同你們相處。我說話直通通,不希望騙人,也不希望人家騙我。我要的是好好兒的、很結實的、持久的和平。神造這個世界時,把一部分給了白人,另外一部分給了阿帕奇族人。為什麼這個樣?為什麼他們不在一起?現在我就要說了,太陽啦、月亮啦、大地啦、空氣啦、水啦、鳥獸啦,甚至沒有出世的孩子,都會為我的話而歡歡喜喜。白人找了我好久好久,現在我在這裡了!他們要些什麼?他們找了我好久;為什麼那麼看得起我?如果我值那麼多,為什麼不把我腳站的地方、我吐口水的時間記下來?山狗晚上出動去搶吃、去獵殺;我見不到牠們,我不是神,也不再是所有阿帕奇族人的酋長了。我再也不富足了,只不過是窮人一個。世界並不一直是這樣子的,神造我們不像你們,我們像畜生般生下來,生在乾草上,不像你們般生在床上。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的行動像野獸,在晚上出去,去搶掠、去偷竊。假使我有了你們有的那些東西,我就不會幹現在幹的事兒,因為那時我就用不著了嘛。有好些印第安人不殺、不搶,我並沒有統治他們。如果我指揮,他們不會這麼做了。我手下的戰士死在所約那,我到這裡來,因為神教我這麼做。祂說太太平平是好的——所以我就來了!我那時正隨著雲、隨著風,在全世界兜圈圈,神對我的思想說話,告訴我到這裡來,同所有的人保持和平。祂說這個世界是為了我們全體人的;這怎麼會呢?
政府官員走了以後,柯傑士人很虛,內臟又極為疼痛。傑飛決定自己騎馬到波伊堡去找那位醫官。他準備走時,柯傑士問道:「你想還會見到我活生生的嗎?」
何華提議說,如果「大山」部落同意遷到格蘭河的一處大保留區裡去,生活得就要好些。

在柯爾亞的議事日程表上,第二位酋長是阿帕奇族「傻人」部落的德爾賽。他生得矮矮胖胖,肩寬膀粗,三十五歲上下,一隻耳朵上掛了銀環,一險凶狠狠的神色,就像經常匆匆忙忙般,行動都是半走半跑。早在一八六八年,德爾賽就同意「傻人」部落保持和平,而用綠河西岸的麥唐威爾營作為他那一族的管理所所在地。可是,德爾賽發現「藍軍服」大兵過份陰險。有一次,一名軍官竟用獵鹿槍朝他背上就是一槍,這位酋長實在猜不出是為了什麼原因;他也十分肯定,營裡的醫官想毒死他。有了這麼幾回以後,他就離麥唐威爾營離得遠遠的。
懷特曼趕到時,這處村子裡依然還在熊熊焚燒,地面上狼藉著死屍,和遭受摧殘的婦孺。「我發現有好多婦女給打死,就躺在那天早晨她們收集的一綑綑乾草邊。受傷而逃不掉的人,都被用石頭棍棒打得腦漿迸裂,還有些已經身受槍擊重傷後,還給射滿了一身的利箭,所有屍體都給剝光了衣服。」
柯爾亞便派了一名傳騎去找柯傑士,可是他剛剛進入亞利桑那地方時,出乎意料竟見到了克魯格將軍,將軍不承認他有權到柯傑士營地去,命令他立刻回新墨西哥。
在「採收玉米時」(一八七二年九月),從派出的監視哨裡,傳來了報告,說有一小股白人,正接近了柯傑士的根據地。他們坐著一輛小小的軍用篷車,也就是拿來運送傷患的那種車。監視哨報告說「紅鬍子」湯姆傑飛跟他們在一起,柯傑士沒見著「紅鬍子」已有好久好久啦。
「想想一定是神給了你一顆好心,到這裡來看我們,或者你一定有好爸爸好媽媽教養了你這麼好心好意。」
三月一日,為美國人民預留了國立黃石公園。費斯克與果德腐敗的伊利派瓦解。六月,美國國會廢除聯邦所得稅。十月,共和黨領袖被控接受莫比爾信用公司股票,以政治上的影響力,圖利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十一月五日,在紐約州羅徹斯特市,蘇珊安東尼及其他鼓吹婦權運動婦女,因為企圖投票而被逮捕。十一月六日,格蘭特總統再度當選。
艾斯基明辛和手下的小酋長們,在格蘭特營的新營地裡,做磚晒乾供營地的新建築物用,依然都用鐵鏈鎖在一起。晚上睡覺時,他們連同鐵鏈一起睡在地上;吃的是阿兵哥拋棄的飯菜。
柯傑士對格蘭河再也沒有什麼興趣。「為什麼要把我關進一塊保留區裡?」他問道:「我們會講和,會信守不渝;但是可得讓我們像美國人一樣自自由由的來來去去,高興上哪兒就上哪兒去呀。」
傑飛從波伊堡回來,柯傑士已經死了。經過幾天後,這位管理員向「大山」部落宣佈說,他覺得是自己走的時候了。他們卻不肯,柯傑士的兩個兒子塔沙和乃傑,尤其苦苦要求他留下。他們說,如果「紅鬍子」甩開了他們,柯傑士和政府所訂的條約,所許下的諾言就毫無價值可言啦,傑飛便答應留了下來。
儘管格蘭特營在八十八公里開外,阿瑞維巴部落很不可能走那麼遠來攻擊,可是這種判定卻為大多數土孫市市民所接受。一般來說,他們反對那些為阿帕奇族謀生工作而太太平平的各管理所,這種情況就會減少軍事武力,也就是發戰爭財會少了。
「我們的婦女孩子就在眼面前給殺死了,」其中一個男人告訴懷待曼:「我一直都無能為力來保護他們,在我那兒的大多數印第安人,都要拿起刀子抹自己的脖子。」不過,在這位中尉保證說,不到他們得到公道,他絕不會休息,悲慟的阿端維巴部落人,才同意協助重建村落,從頭起再開始生活。
話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提到以前,柯傑士和「紅袖」正和「藍軍服」打仗時,湯姆傑飛包下了波伊堡到土孫市的郵運。阿帕奇族戰士對傑飛和馭夫的襲擊頻仍,他幾幾乎要放棄承包的業務了。有一天,這個紅鬍子的白人,單人獨騎到了柯傑士的營地,他下了馬,解開子彈帶的扣環,槍套連彈帶都遞給「大山」部落的一個婦女。他一點兒也不在乎,走到柯傑士正坐著的地方,挨著他坐下。經過一段適當的沉默時間以後,傑飛告訴柯傑士,要同他訂一項私人條約,所以他才能運送郵件謀生活。柯傑士很尷尬,他從來不曉得還有這一號兒的白人;除開佩服「紅鬍子」的勇氣外,他沒有別的辦法;便答應他在郵路上太太平平駕車。傑飛和手下的馭夫便再也沒有遭受過伏擊;以後有好多次,這個紅鬍大漢都到柯傑士營地裡來,他們兩個人一起聊聊,喝喝「心跳酒」。
——阿帕奇族「傻人」部落德爾賽
一八七二年——
柯爾亞到了最接近柯傑士的地方,是新墨西哥州克瑞格堡西南方六十七公里處,印第安人局所建立的一處管理所「加拿大亞勒摩沙」。他在那裡與柯傑士那一股中的兩個印第安人談話,他們告訴他,「大山」部落曾經在墨西哥,可是墨西哥政府出了價格,三百塊大洋一張阿帕奇人的頭皮,這一招引起了好多搜索隊伍,在所約拿山攻擊他們。他們就化整為零,逃回到亞利桑那的舊日根據地,柯傑士本人在龍山一帶的什麼地方。
歷史中從這時起,「大山」部落把他們對西班牙人的痛恨,都轉移到了美國人身上。在二十五年當中,他們和其他的阿帕奇族人,打著斷斷續續的游擊戰,生命金錢的代價,遠比任何其他印第安人的戰爭慘重得多。
「將軍能不能解釋這次拜山的目的嗎?」柯傑士用阿帕奇語問道,「紅鬍子」擔任通譯。
那年夏天,在聖卡洛斯管理所發生了一次暴動,一名大兵的小酋長(厄密中尉)給殺掉了,阿帕奇族的首領逃走,有一些人就到綠河來,在德爾賽的小農場附近設營。「灰狼」一聽到了消息,就歸罪德爾賽協助逃犯,向「綠營」下令,把這位「傻人」部落酋長加以逮捕。德爾賽事先得到了警告,決定這一回又非逃不可了。他不願失掉剩下來的一點點兒自由,給鐐銬鎖上,關進大兵在峽谷外面所挖的五公尺深、專關印第安犯人用的坑坑裡去。便帶了少數幾名忠心的族人,朝著「傻人」盆地逃走。
一八七一年六月,克魯格將軍抵達土孫市,就任亞利桑那軍區司令。幾個星期以後,印第安人局的一位特別代表柯爾亞,到達格蘭特營;兩個人對安排同阿帕奇族各領袖,尤其是柯傑士來一次會議,極其感到興趣。
「我從華府來同各位晤面和談和,」何華答道:「需要停多久就留多久。」
「你可以相信我們。」拿哪說。
懷特曼問艾斯基明辛,為什麼不到白山去,政府已經在那裡設置了一片保留區。這位酋長答道:「那並不是我的家鄉,也不是我族人的家園;我們同他們(「山狗」部落)相安無事,但卻從來沒有混合在一起。我們的祖先和他們的祖先,以前都住在這一帶山裡,在河谷裡種玉米。世代相傳,教我們做主食——『麥斯克爾』(艾斯基明辛所提的,並不是同一個名稱的酒精性飲料,而是一種烤龍舌蘭葉,甜甜而富於營養的食品,在泥坑裡烘製。阿帕奇族的麥斯克勒洛部落便以它為名。),在夏天、冬天,這種補給的食品從不匱乏。在白山卻一點都沒有,沒有了它我們就生病。我們的族人曾在白山待過一陣子,可是他們不甘願,全都說:『我們到阿瑞維巴溪去吧,訂一個最後的和平條約,不再破壞它。』」
——阿帕奇族阿瑞維巴部落艾斯基明辛
他以犯人的身份一直關到了一八七四年元月四日,這天他越獄逃了,還帶了他的族人從保留區裡逃了出去。在天寒地凍的四個月裡,他們在毫不熟悉的山地裡浪蕩,去找吃的、找躲風避雪的地方。到四月以前,大部份的阿瑞維巴人不是病倒、就是在挨餓。艾斯基明辛為了不使他們死掉,就回到聖卡洛斯管理所去找管理員。
就在這段期間,美國政府決定,把「大山」部落管理所和新墨西哥的溫泉管理所合併,可以省些錢。官官兒來和柯傑士討論這件事時,他告訴他們說,這種調動對他是沒什麼關係的了,在他能搬家以前人就會死掉。然而,他手下的小酋長和幾個兒子卻強烈反對,宣稱說如果管理所搬走,他們不走。他們說,甚至美國也沒有那麼多的部隊來搬走他們,他們寧願死在山地,也不肯活在溫泉區。
傑飛沉寂了一會兒,「我說不上,是什麼事使你往這上面想?」
管理員把阿瑞維巴部落回歸往上報告,陸軍部立刻下了命令,把艾斯基明辛和手下的小酋長們加以逮捕,用鐵鏈把腳都拴在一起,這樣一來就逃不掉了,然後把他們當成是戰俘,押運到格蘭特營的新營址去。
到一八七五年春天以前,阿帕奇族各部落的大部分,不是限制在保留區裡,便是逃向墨西哥。三月,陸軍部把克魯格將軍從亞利桑那軍區調到普拉特軍區,比阿帕奇族忍受保留區生活更長久的蘇族人和賽安族人,便開始變得難以控制起來。
「我被迫放棄了亞勒摩沙的計畫,」他後來寫道:「卻照了柯傑士所提議的,把包括了『大山』一部分、以及在西面相連接的河谷,包括了大硫泉、羅吉牧場在內的一片保留區給了他們。」
懷特曼中尉告訴艾斯基明辛,本身無權同他的這一股人締和,不過假如他們繳械,他可以准許他們待在堡寨附近,作為技術上的戰俘,直到接獲上級的訓示為止。艾斯基明辛同意這個條件,阿瑞維巴部落也就一次歸順幾個,把槍械繳了,有些人甚至連弓箭都處置掉。他們在溪上游幾公里處建造了一個村落,種植玉米,開始烤「麥斯克爾」。懷特曼對他們的勤勉印象很深,便雇用他們為堡區馬匹割草,讓他們賺點錢買些給養。附近的農場主也雇用了一些人做工。這種實驗進行得非常好,到三月中旬時,有一百多阿帕奇人,其中還有些皮那爾族,加入了艾斯基明辛的族人裡,差不多每天都有人來到。
「內戰」結束,卡爾敦將軍調走,美國政府便向阿帕奇族人放出和平的建議。在「大葉月」(一八六五年四月二十一日)維克多略和拿哪,同一位美國代表在聖麗塔鎮會晤。「我和本族人民要和平,」維克多略說道,「我們厭倦了戰爭,我們很窮,自己和家人都沒有什麼東西吃,沒有什麼東西穿。我們要締結和平,一種持久的和平,能遵守的……我已經用冷水洗過手、漱過口,我所說的都是實在話。」
一八七三年二月開始遷移,阿瑞維巴部落正開始在聖卡洛斯建築他們的「小農場」,種植新田地時,就發生了厄密中尉被打死的暴動。這一回,艾斯基明辛和其他的阿瑞維巴人,對這次殺人半點兒都沒有份,可是「灰狼」為了「軍事警戒措施」,下令把身為酋長的艾斯基明辛加以逮捕和拘禁起來。
那年夏天,有一天,一個年輕的白人來看艾斯基明辛,告訴他自己是聖卡洛斯的新管理員克隆。說在聖卡洛斯的阿瑞維巴部落需要這位酋長去領導他們。克隆問道:「為什麼你成了犯人嘛?」
「那麼的話,」何華說:「我們就可以訂和了。」
同時,懷特曼把這種情況作了說明,向上級報告,請求指示,到四月下旬,他的請求退了回來,要他以規定的表格再呈報。這位中尉很不安,因為艾斯基明辛的阿帕奇族人,他們的行動他要負全部責任,對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得密切加以注視。
何華想解釋解釋,「大山」地區並不屬於印第安人,每一個美國人都有一份所有權。「為了保持和平。」他說道:「我們一定要劃定邊界和界限呀。」
格南傑坐在一輛六匹騾子拉的救護大車裡,和少數護送的官兵到了,柯傑士正在等著他。初步商談很短,雙方都急於把這件事弄個妥當。對格南傑來說,這是個一舉成名的大好機會,因為他接受了偉大柯傑士的投降。對柯傑士來說,這是走到了盡端啦;他差不多六十歲了,非常疲倦,披肩的頭髮裡,大部份是條條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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