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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上尉認定「藍軍服」還會再來，便把探馬派到遠遠的地方監視他們。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兵始終待在遠遠的地方。「我們同印第安人作戰，打過『熔岩床』，到了他們的根據地，」攻擊部隊的指揮官報告說：「那是一處直徑好幾公里的中心，全是岩石的空隙、洞穴、裂縫……要把他們趕出幾乎無法突破的巢穴，需要官兵一千人，而且要在隨意運用各迫擊炮連下，仔細策畫實施……。請儘早派下步兵三百人。」

追擊繼續了好幾天，戴維士將軍說道：「那與其說是戰爭，毋寧說是追一隻野獸，每一支分遣隊都相互競爭，看誰能先到終點線。」

「我不能這麼做，也不願這麼做。」

最使這位莫達克族酋長寒心的事，就是這些吃裡扒外的，竟就是不幾星期以前，那幾個把女人衣服往他頭上拋、稱他是魚兒膽的母貨、逼著他答應殺康比的人。他們和他一樣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去投降已經太晚了，會以謀殺康比的罪名把他絞決。他告訴他們，自己打定了主意，要一枝槍在手而死，而不是一根繩繞在頸子上，然後下令他們回去，如果願意，同白人一起去生活吧。但是他發誓，如果他們再走進了步槍的射程以內，就要像打死髒狗般開槍把他們打死。

「鉤手吉姆」和他這一股人立刻抓到機會，跨上自己坐騎，拼命飛騎馳回「熔岩床」去。他們警告傑克上尉不要到費爾柴農莊去同委員們開會；計畫召開的會議是一個圈套，為的是要把莫達克人抓住，送回俄勒岡州去處絞。

那天晚上，正當溫妮瑪騎馬回到康比司令部去時，一個莫達克族的年輕人韋姆，同溫妮瑪是親戚，他在歸途的不遠處攔住了她，警告她不要再到莫達克族的據點來了，也要去告訴她的白人朋友，不要再同族人開會。韋姆說，「鉤手吉姆」的手下，正在計畫殺掉所有反對他們的人。溫妮瑪馳馬回到陸軍營篷，可是除開先生以外，她很害怕把這個警告告訴任何人。然而，她先生瑞德爾就立刻到司令部去，把這個警告通知幾個委員。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相信，認為這不過是一種氣憤話。

第二個發言人是米察姆，開頭就是老一套，華府的「大家長」派他到那裡來，把他們所流的血要統統擦掉。他說，希望能帶他們到一處好地方去，他們在那裡會有好房屋住，吃得飽，穿得好，蓋得暖。米察姆發完言，傑克上尉就告訴他，他不願離開莫達克地區，要求在托里湖和「熔岩床」附近，劃一片保留區。他也重說了以前的要求，在他們談和以前，先把大兵撤走。

諦約委員們應允「傑克上尉」和其他頭目，如果他們搬到北面俄勒岡的一處保留區裡去，每一家人都會有自己的土地，拉車的一套套馭馬、篷車、農作器具、工具、衣服和糧食——一律由政府供給。傑克上尉要自己的土地在托里湖附近，可是締約委員們不同意。傑克多多少少很勉強簽了條約，莫達克族便向北遷到了克勒茂斯保留區。一開始就有了麻煩，保留區正在印等安人克勒茂斯族所有的土地上，克勒茂斯族就把莫達克族當成了侵犯人。莫達克人砍伐柵欄圍起指定的農地時，克勒茂斯族人就來把柵欄偷走。政府所答應的供應品從來沒有到過；保留區管理員發吃食、衣服給克勒茂斯族，但似乎從來沒有莫達克族半點兒份。（華府的「大會議」沒有投票撥半塊錢替莫達克族買給養嘛。）

傑克上尉很想投降，他曉得大兵最最要抓的，便是那幾個殺了居民的莫達克族人；他很願意把自己這條命，跟他們族人的性命，交在大兵酋長的手裡，而不願在一場血戰中，犧牲所有族人的生命。

在加利福尼亞這些不抵抗的印第安人中，只有一族例外，他們是莫達克族，住在氣候惡劣的托里湖，與俄勒岡州州界一帶。一直到一八五〇年以前，莫達克族人幾幾乎都不知道有白人，以後移民一批批開始來到，佔領了最好的土地，以為莫達克族會乖乖兒的聽命。莫達克族人一表示反抗，侵入的白人就打算斬盡殺絕，這一族人便以伏擊來報復。

起先傑克還以為「鉤手吉姆」在胡吹亂蓋，可是別人都說這是真的。他們把死去白人的名字一一道出來時，傑克萬難相信，有幾個居民竟是他認識、信得過的白人嘛。「你們為什麼要殺死那些人嘛？」他追問道：「我從沒有要你們殺我的朋友呀，你們自己幹的事自己要負責了。」

傑克上尉這一下陷身在典型的兩難境界裡，如果他放手不管「鉤手吉姆」，就可以救自己，可是「鉤手吉姆」到他那裡來，為的是在莫達克族的酋長權威下求保護呀。

「疤臉查理」放聲大笑，說他並不是聽人叱來叫去的狗兒。

四月二日，傑克上尉派了一名信差到和談委員那裡去，他要求在自己據點與最近的大兵兵營間一半處來會見他們。就在那一天，康比、米察姆、湯姆士、戴約和溫妮瑪、瑞德爾騎馬出來，到了大兵營地高岡下的一處岩石盆地，傑克、「鉤手吉姆」和其他幾個莫達克族人正在那裡等著他們呢；他們也帶了自己的婦女，作為和平意圖的象徵。雖然傑克把米察姆當成老朋友般打招呼，對康比說話卻多多少少有點兒厲害味道，問為什麼他把大兵開到莫達克據點的兩面這麼近？

在白人內戰期中，白人居民和莫達克族人中起了糾紛。如果一個莫達克人獵殺不到一隻野鹿養家，有時他就會去打死牧場上的一頭牛；或者，假使他需要一匹馬，就到居民草場上去借一匹。莫達克族的白人朋友，都會當成是印第安人向使用他們土地的移民徵「稅」；可是大多數白人卻不喜歡這種辦法，便經由他們的政客，安排一個條約，要把莫達克族從托里湖地區驅除出去。

接著在開會商談中，幾個白人解釋，華府的「大家長」已經派出了好些要來談和的委員，「大家長」希望避免和莫達克族人開戰，他要莫達克人來同和談委員們談談，以便找到一條和平的途逕，那幾位委員就在離「熔岩床」不遠的費爾柴農莊上等候著呢。

可是，在「熔岩床」裡，攻擊和談委員們的氣憤話，卻越來越強烈。四月七日晚上，「鉤手吉姆」和他的手下人，決定同酋長攤牌；他們有幾個人，猜疑傑克快要出賣他們了。

戴維士將軍很想要立刻把他絞死，可是華府https://m.hetubook.com.com陸軍部下令付審。這次審訊是一八七三年七月在克勒麥斯堡舉行，傑克上尉，「瘦筋約翰」、「波士頓查理」，和「黑吉姆」都以謀殺罪提起公訴。並沒有一名律師代表莫達克人，儘管准他們有權反詰證人，他們大多數人懂的英語極少，說得又糟糕。正當審訊進行時，士兵就在犯人的欄寨外面，搭建起一座絞刑架，所以會是什麼判決，已經毫無疑義的了。

米察姆指出，損失河在俄勒岡州，莫達克族人在那裡流過白種居民們的血，這位委員說道：「你們和白人間，這種流血會一直發作下去。」

以後不久，「鉤手吉姆」那一股人就向軍隊投了降，以協助追緝傑克上尉，作為赦免他們的交換條件。新任司令戴維士將軍，答應陸軍對他們加以保護。五月二十七日，「鉤手吉姆」和他那一股裡的三個人，便出發去陷害那位不肯出賣他們的酋長。他們在清水湖附近找到了傑克，安排了一次晤談，告訴他說是奉派來帶他去投案。他們說，大兵會對莫達克族公正，而且還有足夠的吃食。

康比帶了一盒雪茄菸，一進帳篷就每人送上一支，他們就用山艾樹小堆的火種點著了菸，坐在火堆四周圍的石頭上，靜靜地抽了一會兒雪茄。

第二天早晨，康比派了一些士兵下山來，搭起一座會議帳篷。他們並沒有搭在岩石盆地上，而選擇了一處山艾樹叢的平地，那裡正在部隊的營篷和威力強大的炮兵連視界以內。

四月十日早上，傑克把族人都叫到洞外面集合在一起，春意已深了，太陽光很快就晒走了夜霧。「我內心告訴自己，我也同雲、同風談過，」他說道：「可是我要說的是，生命是甜沁沁的，愛情是堅固的；人們打仗救自己的生命，人也殺人以贏得內心的慾望，那就是愛情。死極其慘，很快死就要到我們身上了。」他告訴族人，倘若他們再度掀起戰鬥，統統都會死，連自己的女人兒女都在內。如果他們一定要打的話，讓大兵先起頭好了。他提醒他們，自己曾答應過和談委員，只要和會繼續進行，就不做出戰爭的行動。他懇求道：「讓我向全世界昭示，傑克上尉是個言而有信的漢子。」然後他談到自己答應過殺死康比將軍的話。「不要緊逼著我去做這件事，假使你們抓住了我在氣頭上所說的話，我們就大數難逃了。『鉤手吉姆』，你和我一樣明明白白。」

十月三日，傑克上尉被處絞刑。在處決的當天晚上，他的屍體給秘密分解後，載出運往威里卡加以防腐。一陣子以後，他的屍體在東部各大城市中以賽會節目出現，參觀券是大洋一角。

「可以。」他們都同意了。

一八七三年的耶穌受難日，拂曉便天朗氣清，涼涼的微風吹得會議帳篷的帆布飄飄動動。這座帳篷靜靜地樹立在軍隊營棚和「熔岩床」據點的中間。「傑克上尉」、「鉤手吉姆」、「瘦筋約翰」「艾倫手下」、「黑吉姆」、「髒游民吉姆」都早早到了會議的場地。他們中有人用山艾樹生起一堆火來，在等和談委員來時暖和暖和，這一回他們沒有把婦女帶來，也沒有人帶步槍，可是在上衣底下，卻全都揣著一把手槍。

「瘦筋約翰」在會場上首先發言，措詞很厲害：「我曾經被白人玩過、耍過很多很多次了，不打算再受愚弄了。」他痛斥和談委員們耍手段、拖延時間，讓軍隊運來更多的大兵和大炮。「一到他們認為這裡的兵力足夠了，就會撲到我們身上來，殺得我們半個不留。」

傑克望著團團圍坐在岩石上的這五十個人，燦爛的太陽光照在他黑黝黝的臉上。他說道：「所有要我殺掉康比的人，就站起來。」僅僅只有十來個忠心耿耿的部下坐著不動。

「俺們認為你的話要兌現，」「鉤手吉姆」答道：「你一定要殺康比。你說的話很好，不過現在提出這些話來，為時已經太晚了。」

傑克曉得要挽救權力，要爭取時間，不得不說話了。「我會殺康比的。」他說道，把兩邊的人推開，孤零零走回自己的山洞。

六月六日，美國國會開始調查莫比爾信用公司案。三月三日，「賺薪俸」法案提高國會議員與政府官員的待遇，追溯生效。五月七日，美國海軍陸戰隊在巴拿馬登陸，以保護美國人生命財產。九月十五日，德軍最後一批部隊撤離法國。九月十九日，傑柯克銀行倒閉，造成財政上的恐慌。九月二十日，紐約股票交易所停止交易十天；造成遍及全美國乃至全球的嚴重經濟危機。維恩著「環遊世界八十天」，和馬克吐溫著「金玉其表的時代」出版。

米察姆察覺到桀克上尉說話的緊迫性，叫道：「將軍，看在老天爺份上，答應他吧。」

他們正在談判時，黑雲遮在「熔岩床」上空，冷雨落下來了。康比說，要繼續在雨中談下去是不可能的了。「你們的衣服穿得比我好呀，」傑克嘲弄地答道：「我不會像雪一樣溶化。」康比對傑克的話裝成不知道，但是宣布說，在明天的會議，他要搭一座帳篷遮雨。

十七日天亮以前，他們聽見大兵的號音，傳遍了大霧籠罩下的「熔岩床」。不久以後，榴彈炮聲響開了「藍軍服」的攻擊，莫達克人準備好了，他們頭上是山艾樹葉的偽裝，在縫縫隙隙裡竄出竄進，在頭一道接戰的戰線上，把大兵們一個一個地打死。

傑克上尉車轉身來，用莫達克話一聲令下：「歐威尅打死（動手！）。」從上衣裡拔出手槍，正正對準了康比，撞機響了，槍卻沒有擊發。康比萬分驚愕地瞪著他，這時槍聲一響，康比往後一倒就死了。也就在這一剎那前後，「波士頓查理」朝著湯姆士牧師開槍，把他打死。溫妮瑪把「瘦筋約翰」的手槍打到一邊，救了米察姆一命。在這陣大亂裡，戴約和瑞德爾都逃脫了。傑克把康比的軍服剝下來後，就領著莫達克人回到據點裡，等著大兵前來。在最後這次會議上的中心議題——把「鉤手吉姆」的殺人凶手投案——根本都沒有討論到。三天以後，戰鬥開始，一連連的迫擊炮猛轟「熔岩床」，一波波的步兵朝著岩石的工事猛衝。等到大兵終於攻進這處據點裡，卻發現是空空如也，莫達克族已經從洞穴和石縫裡溜走了。陸軍沒有什麼心情去把這些頑強死戰的莫達克人，從隱匿的地方搜出來wwｗ.heｔｕbooｋ•cｏm•ｃoｍ，便從俄勒岡州溫泉保留區裡，雇用了七十二名印第安人特尼諾族傭兵，這些溫泉族探馬發現了莫達克族的匿身處，可是把大兵帶到去圍剿時，傑克上尉設下了埋伏，幾幾乎把前衛的斥堠部隊一網打盡。

康比顯然明白了「鉤手吉姆」話中的意思，他立刻恢復了談判，說唯有華府的「大家長」，才有權把大兵調走，要求傑克相信他。

傑克不肯答應任何事情，再度開步要離開會場，「鉤手吉姆」的手下人，有幾個把女人用的圍巾和首飾拋在他肩膀上，嘲弄他：「你是個母貨，魚兒心肝的女人，不是個莫達克人，我們跟你一刀兩斷了。」

二月二十八日，傑克上尉的表妹溫妮瑪到了「熔岩床」，她嫁給一個白人瑞德爾，他和另外三個白人同她一起來。莫達克族人可以自自在在到威里卡去時，他們都是很友好的白人。溫妮瑪是一個愉快、活力充沛、臉圓圓的少婦，現在自稱是跳皮瑞德爾，她已經採取了先生的生活方式，可是傑克很相信她。她告訴他，帶了四位白人來同他談談，他們打算在據點裡過一夜，以證實他們的友誼。傑克要她放心，他歡迎他們，對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傷害的。

「當然是白人囉。」米察姆承認。

康比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調動更多的部隊來，部署在莫達克族據點對面的幾個方向上。騎兵第一團，和步兵第二十一團的幾個連，由炮兵第四團加以支援，現在就在很容易打擊印第安人的距離以內。

傑克上尉很躊躇，曉得手下人不願意繳械，「我從來沒有打過白人，」他說道：「我現在也不願這麼做。」

然而，康比與和議委員們依然要同傑克上尉會晤，要說動他，為了族人而動干戈，要比把殺人凶手投案糟得多。儘管「大戰士」薛爾曼告訴康比，用手下的軍隊攻擊莫達克族，「除開他們自己選擇的『熔岩床』墳墓以外，他們就不會需要其他的保留區了。」這位將軍卻還是保持著忍耐。

米察姆搖搖頭：「莫達克族的法律死了，現在是白人的法律統治這個國家啦，一個時代裡僅僅只有一種活的法律呀。」

在這一段時期中，莫達克族的一個小伙子肯特普希長大成人，他可不明白為什麼莫達克族和白人不能生活在一起，並不必要把對方殺掉嘛。托里湖地區像天空一般無際無涯，有足夠每一個人吃的野鹿、羚羊、野鴨、雁兒、魚兒和甜根樹。他譴責父親不跟白人講和。他父親是酋長，告訴他白人很陰險，要有太平日子過，得先把他們攆出去。不久以後，這位酋長在一場同白人的戰鬥中喪生，肯特普希就成了莫達克族的酋長。

「聽到了。」他們統統回答。

顯然，傑克這種反反覆覆的要求，使米察姆很惱火，他提高了嗓門兒「我們談判要像大人一樣嘛，別像個小蘿蔔頭。」他隨後暗示，願意那麼做的莫達克族人，可以待在「熔岩床」，一直到他們發現了一處可以太太平平生活的保留區為止。

米察姆知道，傑克上尉也曉得，這是辦不到的事兒。「白人的法律統治了這個國家，」這位委員再說一遍：「印第安人的法律死了。」

少校一定要他們繳槍，答應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我明白你們不愛生命，也不愛任何別的事情了。」他在緊緊想著另一項辦法時，聲音都陰陰沉沉起來。他說，同康比在開會時，他會把莫達克族所要求的告訴那位將軍。「我定會要求他很多次，如果他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就不殺他，你們聽見了沒有？」

傑克抓住米察姆的胳膊，哀求地問道：「朋友，告訴我，我該做些什麼？我並不要打仗。」

「黑吉姆」罵傑克瞎了眼啦。「難道你沒看見每隔兩三天就有大兵到達嗎？你不知道最後這批大兵運到了大炮，打出來的炮彈有你腦袋瓜兒那麼大嗎？和談委員一心一意要用這種大炮，轟掉你的腦袋瓜兒來締和呀。」其他的發言人也支持「黑吉姆」的說法，傑克再想勸勸他們時，他們把他吼叫下來：「你說的話不是好話！我們註定要死了，那就打上一仗早早死算了，反正我們總歸是要死的。」

「我會去的，」傑克上尉說道：「會帶了我的全體族人一起走。可是對你們白人告訴我的任何事情，都沒有半點兒信心。你們明白了吧，你們趁著天黑的時候到我們營地這兒來，這麼做嚇著了我，嚇著了我們的族人。我不會在你們前面逃走，你們要見我，要同我談，可以像男子漢大丈夫般上來見我呀。」

三月六日，傑克在妹妹瑪莉協助下，寫了一封信給和談各委員，由她送到費爾柴農莊上去。「讓一切的事情都擦掉，都洗掉吧，不要再流血了，」他寫道：「我的心對這些殺人凶手很壞，我手下只有少少的人，不明白為什麼要放棄他們。對那些殺了我們在熟睡中族人的人，他們肯放棄嗎？謀殺了我們族人的人，我從來沒有要過人……我明白自己會如何把坐騎放棄讓牠絞死；可是我不明白怎麼會把自己的族人放手讓他們絞死。我可以把自己的馬交出去絞死，不會哭上一聲，不過我如果把手下人交出去，我就會為這件事痛哭。」

等到莫達克族人提出這個問題：「鉤手吉姆」和他那股人殺了俄勒岡的移民，會有什麼情況？他們答道，如果他們以戰俘身份投降，就不會受到俄勒岡法律的制裁。反而會被帶到遠遠的地方去，安置在暖和地帶的一處保留區裡——「印第安人地方」或者亞利桑那。

加利福尼亞的印第安人，就像他們住在那一帶的氣候般溫和。西班牙人替他們取名字，為他們成立教會，改變他們，也敗壞他們。在加利福尼亞的印第安人間，各部落的組織並不發達；每一處村落有首領，可是在這些並不尚武的族人中，並沒有作戰的大酋長在。自從一八四八年發現黃金以後，全世界來的白人，成千上萬湧進了加利福尼亞，從這些馴服的印第安人那裡，要什麼就拿什麼，敗壞那些還沒有被西班牙人敗壞到的印第安人，然後有系統地把整個部落的人口加以消滅，這些人到目前早已被人忘記了。沒有人還記得起契魯那族啦，契莫里科族啦，約布瑞里族啦，尼比威族啦，亞洛那族啦了，還有一百多個部落，他們的骨頭已經封閉在一百五十萬公里的超速公路、停車場和房屋地面的石板下。

一直到了「冰月」大兵才來，一八七三年元月十三日，在外圍防線擔任警戒的莫達克族人，看見一批「藍軍服」搜索伍接近了俯瞰「熔岩床」的一座高岡，他們幾槍遠射，就把這些搜兵打跑了。三天以後，一支兩百二十五名官兵的正規軍，再加上俄勒岡與加利福尼亞的義勇軍一百零四人的支援，在冬日的下午濛霧中，像陰魂般穿霧馳來。他和圖書們沿著面對傑克上尉據點的山岡線上佔領陣地，到了黑夜降臨，就燒起山艾樹的火堆取暖。他們的部隊長希望莫達克人看見了這支來攻擊的連營大軍，或許就會前來投降。

太陽落山以前，大霧消散，莫達克人望見大兵正往山上營地撤退。戰士們便朝那些「藍軍服」屍體所躺的地方去，撿到了九枝騎槍、六條子彈帶；再過去一點，還有由潰兵拋散的好多彈藥和軍用口糧。

波特爾把轉輪手槍拔了出來：「你這個婊子養的，我要教教你怎麼向我回話。」

米察姆想對這一下打岔開開玩笑，把自己的帽子遞給「鉤手吉姆」，「拿去戴上吧，那你就真是米察姆了。」

「大兵不能撤走，」米察姆答道：「只要你們還待在『熔岩床』的話。」

溫泥瑪在等著時，傑克上尉就召開會議，僅僅只有十一個莫達克人贊成接受康比的投降。「鉤手吉姆」、「瘦筋約翰」和「捲頭髮郎中」全都發言，強烈反對投降，臭罵康比與和談委員的陰謀詭計，會議結束時，「鉤手吉姆」的一幫人發出威脅，莫達克人有誰要想投降，就要把他宰了。

「你們肯把向我族人開槍的人加以審判嗎？」傑克繼續問道：「就用你們的法律好了。」

據瑞德爾事後的回憶，康比第一個發言。「他告訴他們，他和印第安人打了三十年的交道，到這兒來是同他們好好兒談談締結一項和平，只要是他答應給他們的，就會督促使他們得到，假如他們從山裡出來跟他一起走，就會帶他們到一片好地方去，安頓下來，就能像白人一樣的生活。」

「鉤手吉姆」手下這些莫達克族人，到康比的司令部來，令人驚訝地宣告投降時，這位將軍好生高興，便急急拍了一封電報給華府的「大戰士」薛爾曼，報告說莫達克戰爭結束了，要求指示在什麼時間，把這些戰俘運到什麼地方去。

在證人中，對這些在數難逃的人犯最不利的，便是「鉤手吉姆」和他的手下人了；陸軍部為了他們出賣自己的族人，已經給了他們自由。

「你們並不比那些在山谷裡奔跑的山狗好得了多少，」傑克回答他們道：「你們到這裡來，騎著大兵的馬，佩戴著公家的槍，打算把我趕下山去，把我送給大兵，來買自己的自由吧。你們曉得生命是甜沁沁的了吧，可是你們強迫我答應去殺那個人——康比的時候，怎麼沒這麼想呢。我一直都曉得生命是甜沁沁的，也就是這個原因，我不願同白人開仗。我以為一旦打起來我們會肩併肩站在一起，一直打到死。現在我才明白，為了殺死康比，僅僅只有我一個人，或者還有兩三個人，送掉自己的命。你們和所有其他歸順的人，會好好兒沒事，還有足夠的吃食，這可是你們說的。呵，你們這些鳥兒心的東西，轉而來反對我了……」

這一下傑克上尉心裡有了底，大兵一定會來了，哪怕就在這處「熔岩床」的空地上，他們也會前來報仇。又因為他是莫達克族的酋長，「鉤手吉姆」和別的人所犯的罪，得由他來償還了。

第二個發言的人是「黑吉姆」：「本人贊成，我也不會再給大兵騙，像狗一樣被打死了，他們抓到我以前，我要把我的人殺死。」然後他發言談到，在下次同和談委員開會時，把他們殺死。

「你們有了我的槍啦。」「疤臉」說道。

而今，僅僅只有康比說的話，能阻止這次殺戮了。

「你是酋長嘛，你把槍放下，所有你的人也會同樣照做了。你這麼做，我們就不會有麻煩。」

黑夜來臨時，莫達克人生起好大一堆營火舉行慶祝。這一仗中沒有一個人陣亡，也沒有一個人受重傷，擄獲的步槍和彈藥，足夠再打上一天的。第二天早上，他們嚴陣以待，可是大兵來時卻只有幾個人，舉著一面白旗。他們要求收回屍體，這一天結束前，山上所有的大兵統統離開了。

「這不是孬種的舉動呀，」「鉤手吉姆」反駁道：「當著所有那些大兵的面前把康比宰了，那才是英雄好漢。」

「回去告訴那些委員吧，」傑克答道，「說我願意在會議中，聽他們、看他們有什麼條件給我們，告訴他們來看我，或者要我去。如果他們願意保護我，在開這些和平會議時，不受我敵人的害，我就去看他們。」

一直冷冷注視著的「鉤手吉姆」，這時走到他酋長面前。「你要把康比殺掉，否則你自己就會被殺；你一定要殺人，否則你自己的人就會殺你。」

正當波特爾把自己的轉輪手槍舉成射擊姿勢時，「疤臉」倏地從腰帶上拔出手槍來，兩個人同時開了槍，莫達克人的槍子兒，從少尉衣袖上打穿過去，自己卻沒有給打中；他一個轉身衝向那一堆槍，從上面一把抓住自己的步槍，每一個莫達克族的戰士都照他的榜樣做。這位騎兵部隊長便下令官兵開槍，以後的幾秒鐘內，便是雙方激烈的射擊；然後大兵們退走了，戰場上留下了一名死的和七個傷的。

傑克曉得這是對他酋長權威的挑戰，但卻按捺著火氣。「為什麼你們要強迫我做這種孬種的舉動呢？」

少校呼喚波特爾少尉：「繳他的械！」

直到一兩天後，他才發覺「鉤手吉姆」的人出了什麼紕漏。「鉤手吉姆」突然在傑克的據點外面出現，同來的還有「捲頭髮郎中」、「波士頓查理」，還有十一個莫達克族人。他們告訴傑克，正當大兵到他營地裡時，好幾個白人居民到了他們營地，對著他們開槍就打；這些白人打死了一個還在媽媽手裡的小娃娃，一個老婆婆，打傷了好幾個男人。「鉤手吉姆」和這些人到「熔岩床」來時，在路上決心要替死去的人報復報復，就在一處孤立的農莊上停了一下兒，殺死了十二個居民。

「你他媽的，把那枝手槍給我，快！」波特爾向前走，一面下命令。

「姓康的，我要告訴你，」傑克答道：「只要這些大兵緊緊逼著我，我們就沒法子有和平。如果你答應我一處家園，就在這帶地區的什麼地方，那你今天就答應。姓康的，現在就答應我，我別的什麼都不要，現在是你的機會了，等你說話我已經等厭了。」

米察姆回答道，莫達克族人在「熔岩床」裡待著會有和平的，只要把損失河殺人的那些人交出來。他許諾，在法庭上對他們會有公正的處理。

終於，大兵壓倒性的兵力和火力，迫使莫達克人化整為零。他們不得不殺馬作糧，有時好幾天沒有水喝。印第安人間的傷亡越來越多時，「鉤手吉姆」就為了領導的策略和傑克上尉爭論起來。經過幾天的奔逃、藏匿和戰鬥後，「鉤手吉姆」和他那一股人，就把庇護了他們、也不肯把他們送交康比法辦的酋長攆開了。傑克只剩下了三十七名戰士，來迎戰上千名的大軍。

朱克生少校的部隊到傑克營地來時，由「鉤手吉姆」率領的一小股莫達克族，就在損失河的對岸紮營。那天早上，傑克上尉ｈeｔｕbｏok.ｃoｍ.ｃoｍ和族人往「熔岩床」逃走時，聽見「鉤手吉姆」營地的方向有槍聲。「我在逃，並不想打仗，」後來他說道：「他們打死了我們一些女人，打死了我們的男丁，我沒有停下來問問打死打傷的任何事，只是離開逃走，我只有很少的族人，並不想打仗。」

檢察官訊問過「鉤手吉姆」以後，傑克上尉並沒有反詰他，可是在法庭中最後發言裡，由瑞德爾擔任傳譯，他說道：「『鉤手吉姆』一直是要打仗的人們之一，而且展開殺人和謀殺……我這條命只不過是短短一段時間。你們白人沒有征服我，打垮了我的，是我自己的族人。」

第二天、第三天，溫妮瑪都沒有帶任何消息來。所以就把能說、能懂英語的莫達克人「波士頓查理」，派去告訴康比，莫達克族要求在四月十一日星期五早上，同他以及和談委員們開會。「波士頓查理」告訴康比說，莫達克人會不攜武器與會，也要各和談委員去時也不帶武器。

這時以前，莫達克族的女人和小孩，正都坐在獨木舟裡向南划行到托里湖去。傑克上尉和戰士們在岸上跟著走，藏身在濃密的蘆葦裡；他們走向莫達克族自古相傳的湖南避難地——加利福尼亞的「熔岩床」。

一八七三——

傑克上尉一看話越扯越遠，便想說他們錯了。他要求給他點時間，好同和談委員討價還價，既要救「鉤手吉姆」這一股人，也要得到一塊好地方作保留區。「我所要求於你們的，便是安安份份等著。」

兩天以後，傑克派了一名信差到米察姆那裡，要同他晤面，還有傑克的老朋友，就是在附近有處農莊的費爾柴。傑克約定不要同康比將軍或者湯姆士牧師同來。米察姆和費爾柴對這項要求大惑不解，但還是同溫妮瑪和瑞德爾到會議帳篷裡去。莫達克人已經在等著了，傑克熱烈歡迎這幾個白人，他解釋說自己不信任康比，因為他穿著一身藍制服，關於他和印第安人的友誼說得太多；他的話並不可靠，因為他在不住把手下的大兵向「熔岩床」逼近。至於那位湯姆士牧師，是個「禮拜天的大夫」，他那種聖符同莫達克族人的信仰不兩立。「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傑克說道：「我認識你和費爾柴，非常知心。」他繼續解釋大兵如何逼迫他們逃到損失河，而在「熔岩床」求棲身地。「在損失河上給我們一處家園吧，」他懇求道：「我可以照料族人，不會求任何人的幫助，我們自己可以謀生，也讓我們像別人般有同一樣的機會吧。」

康比想把這個問題隨隨便便支吾過去，他說自己把司令部往傑克的據點推進得很近，以便彼此更為容易開會一些，司令部需要有大兵，才能使他覺得安全。傑克不接受康比的這種解釋，他要求把大兵撤出「熔岩床」派回家去，然後他就提到了「鉤手吉姆」一股人的這個敏感主題，傑克說道，除非「鉤手吉姆」的人，也受到所有其他的莫達克族人般的同一待遇，投降沒有什麼再討論的。康比答道，陸軍部必須決定該怎麼處理他們，和把他們往什麼地方送，不能承諾殺死居民凶手的寬赦。

在這一次短短的會議中，傑克也好、康比也好，都沒有提到「鉤手吉姆」的那股人，以及殺害居民的事情。傑克什麼都沒有答應，他要等著瞧康比的下一步是什麼。

「疤臉」還是那句話，他不是一條狗；再補充一句，他要留著自己的手槍。

傑克上尉把槍放在山艾樹上，做手勢要其他人也照做，他們一個個走到前面，把步槍堆積起來。「疤臉查理」是最後一個，他把步槍放在槍堆最上面，可是那把手槍還是插在腰皮帶上。少校下令他把手槍遞過去。

米察姆向康比將軍報告，說傑克上尉絕不把「鉤手吉姆」這一幫人交出來，因此不會不打上一仗，而把「熔岩床」據點投降。康比便決定予任何願意離開的莫達克人再一次機會。第二天，他派了溫妮瑪去通知傑克，他的族人有任何人要投降的，可以同她一起回去。

「鉤手吉姆」、「捲頭髮郎中」和那些殺死居民的人，極力反對什麼投降；他們強迫傑克召開會議，來投票決定全族人應該採取什麼行動。在據點中心五十一名戰士裡，只有十四個人要投降，三十七個人投票贊成同大兵拼一個你死我活。

在威里卡附近的白人，給這些造訪的印第安人取了新名字，莫達克人覺得很有趣，時常在自己人間也用這些名字。肯特普希是「傑克上尉」，其他人則是「鉤手吉姆」、「汽船弗朗克」、「疤臉查理」、「波士頓查理」、「捲頭髮郎中」、「髒游民吉姆」、「瘦筋約翰」、「艾倫手下」。

「鉤手吉姆」不耍寶了。「你自己再看一下吧，帽子一會兒就是俺的了。」

「瘦筋約翰」就坐在米察姆對面三公尺處，他大為冒火，用莫達克話要這位和談委員住口。就在這時，「鉤手吉姆」站起身來，晃晃蕩蕩走到米察姆身旁站立的坐椅那裡去。米察姆的上裝正蓋在馬鞍上，「鉤手吉姆」取下這件上裝穿上，扣好鈕釦，走到火堆前面來時，還裝成怪模怪樣，別的人都已經停止了談話望著他。「你們看俺可像米察姆？」他用不三不四的英語問道。

「熔岩床」是一片火燒過的地帶，已經燒成了岩石的空隙、坑洞和裂縫。傑克上尉所選的坑洞，當成自己的根據地，是一個火山口似的火坑，四周圍是一連串兒天然的塹壕和熔岩的胸牆。他知道必要時，他有數的戰士可以打退一支大軍，但卻希望目前大兵放過他們，白人一定不會要這些沒有用處的岩石的。

「誰會審判他們？」傑克問道：「白人還是印第安人？」

「為什麼？」傑克問道。

「你要我出來，把我自己送進你們的力量裡，」傑克慟聲道：「我不能這麼做，我怕——不，我並不怕，可是我的族人怕……我是族人的聲音……我是個莫達克，我不怕死——可以讓他（康比）看看莫達克人能怎麼個死法。」

傑克默然坐了好幾分鐘。「我聽到了你的話，」他說道：「把這處『熔岩床』給我做家園吧，我可以在這裡住，把你們的大兵帶走，我們可以把樣樣事情安頓停當。沒有半個人會要這裡的岩石地，在這裡給我一個家園好了。」

肯特普希便到白人的居民區去，要去找那些他信得過的白人，來同他們締結和約。在威里卡遇到了一些好人，馬上所有的莫達克族人都到那裡去交易。「我一向都告訴到了我地區裡的白人，」肯特普希說道：「如果他們要在那裡有一個家住下來，他們就可以住；我從來沒有為了住在那裡，向他們要過半文錢，就像我的族人住的一樣。我很樂於他們到那裡安居下來，我也樂於同白人在一起。」這位青年酋長也喜歡他們所穿的衣服，他們的房屋啦、篷車啦，還有那些好牲口。

和談委員們那天都到得很遲（溫妮www.heｔubｏoｋ•ｃｏｍ•cｏｍ瑪不住警告他們不要去），但是在十一點過後，康比將軍和湯姆士牧師都走來了，後面騎在馬上的幾個人，是戴約、米察姆、溫妮瑪和瑞德爾。隨同委員們一起來的傳譯員是到兵營來同他們會合的「波士頓查理」，「假查理」，兩個查理都隨隨便便掛了枝步槍，可是和議委員們外表上看沒有一個帶武器，米察姆和戴約在他們上衣口袋裡，帶著一把「掌心雷」小手槍。

兩個人都曉得，再沒有半點兒可說的了，米察姆邀傑克同他一起到大兵營篷裡去，同康比將軍和其他委員繼續討論，可是傑克不肯。他說得先同族人開會商討，如果有什麼更進一步的討論，他會讓各委員知道。

朱克生少校說，他並不是來找麻煩，然後向傑克下令，要他把手下人在大兵前面集合。人一集合，這位少校就指著隊形一端的一堆山艾樹叢，下令道：「把你的槍放在這兒。」

「那麼，你肯不肯把在損失河殺死印第安人婦孺的人交出來，由莫達克人來審判呢？」

至於那殘存的一百五十三名男男女女和小孩兒，包括「鉤手吉姆」和他那一股人在內，都給放逐到了「印第安人地方」。六年後，「鉤手吉姆」死了，大多數人也都在一九〇九年前死去；直到那時，美國政府才准許孑遺的莫達克族五十三個人，回到俄勒岡州的一處保留區去。

傑克認為再多說也沒有用處，便轉身離開會場，可是「黑吉姆」把他攔住，「如果你是我們的酋長，就要答應我們，下回你同康比開會時，就要把他宰掉。」

「目前唯一和平的途逕，就是從岩石裡走出來，」米察姆說得很直率：「你們待在『熔岩床』裡，就不會有和平。」

三月二十一日，傑克上尉和「疤臉查理」望見康比和一小批護衛的騎兵，從俯瞰他們據點的山岡騎馬下來。傑克不知道是什麼造成了這種大膽的接近方法，他把戰士們部署在岩石裡，望見單純的一騎從護衛隊中向前騎來。這個人是名陸軍醫官，他建議傑克上尉和康比將軍，來一次非正式的會談。幾分鐘以後，他們便交談起來，康比要傑克放心，如果他率領族人出了「熔岩床」，會受到良好的待遇，會給他們吃的、穿的和很多很多禮物。傑克反問康比，既然他有這麼多東西送給莫達克族，為什麼不帶些這種東西來？他也問康比，為什麼不把大兵帶走；他說，莫達克族的一切願望，就是不要受人打擾。

傑克上尉看到族人越來越挨餓時，就率領他們出了保留區。他們下來進入損失河河谷，那是他們一度生活過的地方，去搜尋野獸、魚兒和甜根樹。然而，住在那帶河谷裡的牧場白人，不要莫達克族在那裡，經常向政府當局大發牢騷。傑克上尉警告族人，離白人遠遠兒的；可是要三百名印第安人隱身不見，並不是件容易事兒。一八七二年夏天，印第安人局警告傑克上尉回到克勒茂斯保留區去。傑克答道，他的族人不能與克勒茂斯族生活在一起，要求在損失河的什麼地方，劃出一塊保留區，那是莫達克族一向以來的地區。印第安人局認為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可是牧場人們卻反對把這片富饒牧草地區的任何一部分，交給印第安人。一八七二年秋天，政府下令莫達克族返回克勒茂斯保留區去，傑克不肯，陸軍便奉到命令用武力把莫達克族運回去。一八七二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這一天下著冰冰涼涼的雨，朱克生少校率領了騎兵第一團一個連的騎兵三十八人，馳出克勒茂斯堡，向南直下損失河。

「白人的法律是為白人的好，」傑克說道：「可是它們的制訂是把印第安人除開。不成哪，朋友，我不能把小伙子們交出來問絞。我曉得他們做了錯事——他們的血很壞……他們並沒有先動手；是白人頭一個開始的……不行，我不能交出手下的青年；把大兵撤走吧，所有的麻煩就會終止了。」

和談委員會的委員有米察姆，一度在俄勒岡擔任過莫達克族的管理員；湯姆士，是加利福尼亞的一位教士；戴約，克勒茂斯保留區的助理管理員；監督他們活動的是部隊集結在「熔岩床」外面的指揮官康比將軍，也就是十二年前，在新墨西哥同曼紐里托酋長的納維和族打仗，締和的那位「佩鷹酋長」。

一支騎兵隊經過一次越過崎嶇岩石，穿越一片矮林的激烈徒步賽跑後，把傑克上尉和三名追隨到底的戰士給團團圍住。傑克出來投降時，身上還穿著康比將軍的藍軍服，卻已經骯骯髒髒破破爛爛了。他把步槍繳給一位軍官，說道：「傑克兩條腿跑不動了，我準備一死而已。」

在以後幾天裡，溫妮瑪和瑞德爾帶了消息來來去去，「鉤手吉姆」所猜疑的事情，證明有關他們本身事情的確是真的，來自俄勒岡州的政治壓力，強迫康比將軍與和談委員們，撤回對「鉤手吉姆」所答應的赦免。然而傑克上尉和其餘的莫達克族人，卻可以自由報到，在保證的安全下投降。

到中午以前，進攻的部隊已經散開了一公里半以上的正面，因為地形和濃霧，使他們的通訊慘受阻礙。莫達克的戰士們在掩蔽下，沿著第一線急急忙忙前前後後移動，佯裝成兵力佔了上風的態勢。當一個連的大兵前進逼近了據點時，莫達克人便集中火力射擊，連婦女都加入戰士一起來開槍。到了傍晚時，傑克和「艾倫手下」領頭發起一次衝鋒，把這些大兵打垮，死傷的人都遺棄在戰場上了。

第二天早晨，這些客人走了。溫妮瑪答應，會議的時間地點一決定，她就會通知傑克。也就在這一天裡，「鉤手吉姆」和他的手下人溜出去到費爾柴農場，找到了和談委員們，宣稱他們願意以戰俘身份投降。

康比在興奮中，卻沒有把「鉤手吉姆」和他手下的八個族人逮捕起來。這幾個莫達克人就晃晃蕩蕩出來，進入軍營，對那些認為現在要保護他們，免得落入俄勒岡州民手裡的大兵，作些密切的觀察觀察。正當他們兜來兜去時，湊巧碰到了一名俄勒岡州民，他認出了他們，威脅著說他們謀殺了損失河的居民，要把他們逮捕。他說，俄勒岡州長要他們的命，只要州長的手搆得著他們，就要一律處以絞刑。

「這個辦法行嗎？」

康比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話，傑克一躍而起，轉身離開了火堆。「瘦筋約翰」轉身朝這位將軍走過去。「你把大兵撤走，把土地還來，」他厲聲叫道：「我們討厭透了談判，不再談了！」

正好在破曉以前，騎兵抵達了莫達克營地，他們下得馬來，手端騎槍預備好，便把錐幕區團團圍住。「疤臉查理」和另外幾個男人帶了武器走出營地來，朱克生少校要求見酋長，傑克一出來，少校就告訴他，「大家長」下了命令，要把莫達克族人帶回克勒茂斯保留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