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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傷膝澗

作者:狄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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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拯救野牛的戰爭

十一、拯救野牛的戰爭

這支隊伍快到西爾堡時,堡區指揮官動搖得派了一名平民探馬去預告這位騎兵軍官,把他的犯人解到別的地方去:「在西爾堡保留區這兒或者附近的印第安人……要把他們的作戰大酋長『白熊』,手銬腳鐐地帶來,料到還要把他送回州監獄裡去,要想沒有什麼紕漏——八成兒是一場捨死忘生的血戰——幾幾乎會是不可能的事……因此本人深盼,儘管貴官獲有與本人要求相反的確切命令,還是請不要把他們帶到這處保留區來,而押解到『密堪德鐵路』目前的車站那裡去。」
而我們凱錚哥,一定會死掉。
雖然如此,騎馬的藍軍服大兵隊伍,還是馳到了雨山溪的基厄威族冬季營地。「白熊」並不想打仗,便帶了「孤狼」和幾名護衛的戰士,到營地外去和寇斯特開談判。「白熊」是個魁梧奇偉的大塊頭,一頭黑漆漆的頭髮,披在他那虎背上,他的胳膊和腿兒都是結結實實的肌肉,開朗的面孔透露出他對本身力量的堅強信心。他臉上、身上都塗著鮮豔的紅色,長矛上有紅色的垂旈;他喜歡打硬仗、騎劣馬,吃得要好,喝得要醉,笑起來開懷大笑,甚至對敵人都樂在其中。他騎馬出來迎迓寇斯特,都帶著愉快的笑容,他把手伸出去,可是寇斯特卻不屑於一碰。
在大平原上,這個夏天似乎一切事情都在轉壞,一天又一天,太陽燒烤得乾巴巴的大地更乾燥了,溪流沒有了水流動,一批批旋風般的蝗蟲從白花花的天空裡撲下來,把乾透了的草都吃掉。要是前不幾年,在這一帶有了這種乾旱,野牛群就會發了狂的奔竄找水喝,百萬蹄的雷鳴聲震動了大草原。可是而今牛群沒有了,剩下來的只是牛骨、牛骸、腐爛的牛蹄這一片無窮無盡的淒涼。大多數打野牛的白人都離開了,一股股的堪馬奇族,基厄威族、賽安族和奧拉帕荷族,永無休止地在蕩遊,卻只找到少數小小的牛群,可是大多數印第安人都不得不返回保留區,以免餓死。
這時「踢鳥」站起來抗議道:「你已經要這些人把他們打死,」他說:「可是他們是我的族人,我可不打算讓你把他們打死,你和我就要死在這裡。」
「大戰士」薛爾曼從華府下令,對俘民加以審判、懲罰,海窩茲管理員請求寬免「白熊」和「大樹」。薛爾曼心中對「大樹」倒沒什麼反感,不過他記起了「白熊」的輕蔑,「白熊」該一個人送回德克塞斯州監獄裡去。
有好幾次,印第安人往後撤退,再度發起衝鋒,希望打獵人把所有子彈都打光。在一次衝鋒裡,夸那身下的坐騎挨了一槍,他想採取掩蔽,一發槍子兒打傷了他肩膀,他便爬進一叢李樹下,後來被人救了出來。
在一八七〇年整個「夏月」裡,那些待在保留區裡的戰士都毫無顧忌地咒罵「踢鳥」的鼓吹種地而不打獵。「踢鳥」終於受不了啦,他編成了一個作戰隊,邀請那些最最折磨他的人——「狐狼」、「白馬」和老桑坦克——隨著一同進行一次進入德克薩斯的突擊。「踢鳥」可沒有「白熊」那種魁梧結棍的體魄,身體瘦長、結實、皮膚白皙,因為他不是純基厄威族血統,祖父輩有一個是「烏鴉族」,或許一向有些敏感。
但是你們向我說過的許多事情,我並不喜歡。它們不像糖一樣的甜,而像葫蘆一樣的苦。你們說要把我們安置在一處保留區裡,替我們蓋房子,給我們造看病的屋子,我不要這些。我生在大草原上,那裡風兒自由自在地吹,沒有什麼能遮住太陽光。我生長在那沒有圍欄的地方,那裡一切事情都自由呼吸。我願意死在那裡,不願死在四面的牆壁中。在格蘭河到阿肯色河間的每一條溪流,每一處樹林我都熟悉,在那帶地區打獵,過日子,活得像祖先們一樣,也像他們一般,生活得快快樂樂。
對基厄威族來說可是截然不同的一回事兒了,戰士們把在地裡挖挖種種,當成是女人的工作,對騎馬打獵的大男人不值得。除此而外,他們一向這麼辦,如果要玉米的話,就用乾牛肉和牛皮衣同維契托族人交換。維契托族人喜歡種玉米,可是又懶、又胖得不能去獵野牛。夏季沒過一半,基厄威族人就向「禿腦袋」塔騰抱怨種田的限制。「我不喜歡玉米,」「白熊」告訴他說:「它傷我的牙齒。」他也討厭透了吃那些盡是筋筋的長角牛牛肉,請求塔騰發槍、發子彈,以便基厄威族可以去獵一次野牛。
「獵野牛的人數多得我們攻不下,」一位堪馬奇族戰士承認:「他們站在乾磚牆後面,槍上面有望遠鏡……我們中間有一個人,被一發一千五百公尺以外打來的、衝勁兒消失了的槍子兒從馬上打翻,使他嚇慘了,但卻沒有把他打死。」
酋長們一到走廊上集合,薛爾曼就告訴他們,他要逮捕「白熊」、桑坦克和「大樹」,為了他們在德薩斯州預謀殺了平民馭夫。他還說,麾下大兵要把他們送回德克薩斯州,交由法庭去審判。
兩天以後,在堡區附近的錐幕裡,「踢鳥」喝過一杯咖啡,不明不白地就死掉了。三個月後,「走天空」在馬瑞安堡聽說「踢鳥」的死訊後,「走天空」也突然死了。基厄威族人說這位法師因為施用法力,消滅了一個要好的族人,立定志願自己死亡。三年以後,「白熊」在德州監獄醫院裡日見衰弱,便從一處高高的窗戶跳出去,在死亡中求解脫。同一年,「孤狼」因為瘧疾發燒而形顏枯槁,奉准返回西爾堡,可是也是在一年內就死了。
陸軍為了嚴密監視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就在紅河邊界以北幾公里處地方,建造了一處大兵的新寨,稱為「西爾堡」。在白人內戰期中的英雄格瑞森將軍,擔任部隊的指揮官,騎兵第十團的官兵大多數都是黑人。因為他們的膚色和頭髮,印第安人管他們叫「野牛兵」。不久,就有個腦袋瓜上沒頭髮的管理員從東部來了,要來教他們怎麼耕植,而要不靠狩獵野牛維持生活。他的名字是塔騰,可是印第安人管他叫「禿腦袋」。
偉大的首領們都過世了,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的強大力量瓦解,他們力圖拯救的野牛已經消滅掉了,這一切一切事情的發生,還不到十年。
這時,在「有樁平原」上,正和華克局長所警告過的,陸軍開始出動搜索自由自在的堪馬奇族廣哈狄部落。騎兵第四團從李查遜堡出動,悄悄直達紅河上游。這些騎馬大兵由麥肯瑟率領,他是個堅強、暴躁、蓄著連鬢絡腮鬍的「佩鷹酋長」,堪馬奇人管他叫「三指頭」。(他在內戰期中,失掉了食指。)九月二十九日,「三指頭」的探馬沿著麥克里倫溪搜索,發現了一處堪馬奇族的大村落,是「公熊」的族人,印第安人正忙著烤肉準備過冬呢。騎兵實施以襲步衝鋒,揉躪了這處村落,打死了二十三名堪馬奇人,俘虜了一百二十名婦孺,奪走了幾幾乎整個馬群,共有一千多匹馬,燒掉這片二百六十二座錐幕後,麥肯瑟向下游收兵,在那裡安營過夜。這時,逃脫過這次攻擊的好幾百名戰士,走到了鄰近的一處堪馬奇族村裡,借了馬,有了生力軍,他們就對騎兵來了一次夜間的奇襲攻擊。事後一名戰士說道:「我們奪回了所有自己的馬匹,而且還有一些大兵的。」可是他們卻沒法救出被擄的婦女和小孩兒,等到麥肯瑟把她們押回西爾堡以後,「公熊」和好些其他的基厄威族就到了保留區,為的是同自己家屬在一起。然而,廣哈狄部落的主力,卻依然隨著野牛群自由自在地遨遊,繼續獲得西南方其他各族族人加入,在一個二十七歲的二轉子夸那派克的領導下,比以往更為難以和解。
一八七四年——
我的族人從來沒有首先扳弓、或者開槍攻擊白人過。在我們雙方中間的境線上有麻煩,我的青年們跳過作戰舞,但那並不是我們起的頭。是你們派出了第一名大兵,我們派出了第二個人,兩年以前,我到了這條路上,跟著野牛來的;為了使我老婆和孩子臉蛋兒胖胖的,身體熱呼呼的。可是大兵朝著我們開槍,打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有那種轟雷暴雨的噪音,我們不知道往哪一條路走,所以那就全看加拿大人了。我們禍不單行,天色黑了、靜了以後,藍軍服的大兵和烏特族從夜色中出現,把我們的錐幕點著當營火燒;他們不打野獸,卻殺死我們的勇士,族內的戰士為了死去的人把頭髮都剪短了。在德克薩斯就有這回事,他們使我們營地裡有了悲傷,我們就像雌野牛受到攻擊時的雄野牛般出去,一發現了他們,就把他們殺死,把頭皮懸掛在我們的錐幕上。堪馬奇族並不像剛生七宿的小狗般又弱又瞎,他們又強壯、又看得遠,像長大的馬兒一般,我們佔了他們的路,在那上面走。白人的女人哭,而我們的女人哈哈笑。hetubook•com•com
「走天空」嘲笑地回答道:「你可自由自在的嘛,跟白人在一起的大人物;不過,『踢鳥』,你也活不長久了,這一點我一定會努力。」
呵,土地,你永永遠遠留下;
多少年來,基厄威族都邀請友族堪馬奇人來參加本族的太陽舞;可是堪馬奇族一直都是來做看客,從來沒有舉辦過自己的這種典禮。一八七四年春天,他們可頭一回邀請基厄威族去參加他們的第一次太陽舞,協助他們決定,對那些把「有樁平原」上野牛群在消滅掉的,獵野牛的白人應該怎麼辦。「踢鳥」不接受這種邀請,他聽說是廣哈狄部落主辦這次太陽舞,因為認定他們是跟政府作對的人,「踢鳥」就要族人聽話,待在自己營地裡,等到七月裡辦自己的太陽舞吧。然而,「狐狼」卻依然為兒子的死悲哀,對白人甚至不讓他把孩子的死骨搬回來安葬,更是憤恨,決心帶了自己的部落去參加堪馬奇族的太陽舞。「白熊」也跟了他一起去,這位假釋的酋長認為;在保留區地境以內,參加一次堪馬奇族的慶典,沒有什麼妨礙,而且這是一種禮貌嘛。
在種玉米的季節以前,兩千基厄威族人和兩千五百堪馬奇族人安置在新保留區裡。對堪馬奇族來說,美國政府強迫他們從狩獵野牛而改為務農,真是說反話。他們在德克薩斯已經發展了農業經濟嘛,可是白人到了那裡,奪去了他們的農田,為了求生存而迫得獵野牛。而現在這個好心好意的老頭兒「禿腦袋」塔騰,卻想告訴他們採取白人的路子去種田,就像印第安人對種玉米半點兒都不懂似的。難道不是印第安人首先教白人種玉米、收玉米的嗎?
在「黃葉月」初,沿溪一帶的峽谷谷床已是一片錐幕森林——基厄威族、堪馬奇族和賽安族——全都好好儲備了食糧,足足可以支持到開春為止。幾幾乎有兩千匹馬兒與野牛共享豐富的谷草。沒有了畏懼,女人就到處做自己的事,小孩兒們沿溪嬉戲。對夸那和廣哈狄部落來說,這就是他們一向的生活方法;「孤狼」和基厄威族,以及其他逃出管理所的印第安人來說,這是生活從頭幹起的開端。
——堪馬奇族陽帕里卡部落「十熊」酋長

「白熊」在堪薩斯各處堡區待過很久,曉得白人的偏見,便按捺住脾氣,也不想要自己的族人像「黑鍋」手下般被人消滅。談判開始冷冰冰地,有兩個傳譯員來擔任談話的翻譯。「白熊」一知道這兩個傳譯員懂的基厄威族話比英語還要少,就把手下一名戰士「走鳥」叫出來,他從白人馭夫那裡,學到了相當多的詞彙嘛。「走鳥」得意地向寇斯特說話,可是這位大兵酋長卻搖頭,聽不懂這口基厄威族腔調的英語。「走鳥」決心要使他懂,就走近寇斯特身邊,像他見過大兵拍拍馬一般,去拍寇斯特的胳膊。「很大的好婊子養的,」他說道:「好婊子養的。」
自由的廣哈狄人,根本不要這種殺死有用畜牲而前進的文明。在堪馬奇族的太陽舞裡,一位廣哈狄部落裡的先知易煞泰,就說要用戰爭來拯救野牛。易煞泰是一個法術高強的人,據說他能從肚皮裡吐出一大車的彈藥,又說他的法術,能使白人的槍子兒飛著飛著就停下來。
不久以後,有一批小伙子——基厄威族九人,堪馬奇族二十一人——決定到南方去找馬,補充失去了的馬匹。他們為了不願因為攻襲德州的馬匹,使「白熊」和「大樹」惹上麻煩,而向墨西哥前進。他們避開居民地區,輕騎南下八百公里,在「老鷹口」與拉里多間,度過格蘭河。他們在墨哥境內攻襲牧場,一直到弄到手的馬數,大約是德佬兒從他們那裡偷去的數目相若為止,在回來的途程中,打死了兩個想攔住他們的德佬兒。這時,「藍軍服」死命的追趕來了,在距離克拉克堡不遠的追逐作戰裡,這些年輕的印第安人給打死了九個,其中就有「孤狼」的兒子塔安基,外甥吉坦。
廣哈狄部落中,年輕的作戰酋長夸那派克,也力倡打上一仗,把打獵的白人從草原上轟出去。他建議先打獵人的基地,是加拿大河上一處貿易站,以「乾磚牆」而聞名。
「硬桿峽谷」在平坦的地平線上見不到,它是在大平原上深深沖刷出一條弧形的裂口,是一處山泉、瀑布、溪澗的綠洲,使得峽谷中的柳樹與牛草又綠又茂盛。到峽谷裡去,只有幾條被野牛群啃出來的小徑可通。十六世紀時,科羅納多到過那裡,但自此以後,僅僅只有少數幾個白人見過,或者曉得它的存在。
基厄威族的酋長們還在為同薛爾曼開會是否得當而辯論時,塔騰寄了一張便簡給格瑞森將軍,通知他「白熊」業已承認率族人攻襲輜重車隊不諱,也提出了當時參與其事的酋長名字。不久,格瑞森便接到了這項消息,便轉給薛爾曼。「白熊」一個人到了堡區司令部,要求見見華府來的大兵總酋長。薛爾曼走出來到了寬闊的走廊上,同「白熊」握手,告訴他,自己正在召集所有的酋長來開會呢。
在開會的這一天,也准許「白熊」和「大樹」在一名衛兵押解下出席。州長致開會詞,告訴基厄威族,他們一定要在管理所附近定居下來種田;一定要領取口糧,每三天到一次點名;一定要阻止年輕人去到德州境內攻打;一定要像文明化的印第安人般,放棄武器和馬匹來種植玉米。「在這段時間裡,」他繼續說道:「『白熊』和『大樹』還是留在禁閉室裡,一直到西爾堡指揮官滿意,這些條件都已經實施了為止。」
一位軍官發出一聲口令,騎兵端起騎槍作射擊姿勢,扳起了撞機。
一八七三年春意初萌時,基厄威族開始準備一次盛大的慶祝會,歡迎「白熊」和「大樹」的歸來,整個冬天,「禿腦袋」塔騰都在運用他的影響力,阻止釋放兩名酋長,可是理蕃局局長批駁了他。塔騰辭職,由海窩茲繼任。「蓓蕾月」一過,日曆已進入「樹葉月」裡,「孤狼」便開始談到,德佬兒如果拒絕釋放酋長,就要和他們大動刀兵。「踢鳥」要求戰士們忍耐一下,德州州長和那些痛恨印第安人的移民有麻煩。終於,在「鹿掉角月」(八月)裡,華府來的官員,安排好把「白熊」和「大樹」兩名犯人調往西爾堡。不久以後,德州州長本人也抵達來開一次大會議。
所有這些德州州長沒有半點兒不知道,便長話短說,說他有把握在這一回討價還價裡,基厄威族會信守諾言。然後又宣布說,他已經把「白熊」和「大樹」假釋給他們的管理員管理。他們自由了,「孤狼」又贏得了一場不流血的勝利。
「白熊」坐立不安地到處走動,一直在談談談,向其他酋長建議,他們該做些什麼。到處都有風聲傳來,說「鐵馬」用的鐵軌,正進入他們的野牛地帶啦。他們都曉得鐵路已經把野牛群從普拉特河和煙山趕走,再不能容許有一條鐵路貫穿他們的野牛地區了。「白熊」要同堡區裡的軍官談話,要說服他們,應該把大兵撤走,讓基厄威族人像一向的生活般過日子,不要有一條鐵路嚇跑了野牛群。

——基厄威族「白熊」酋長
沒有一個人發笑,兩名傳譯員終於使「白熊」和「孤狼」明白了,他們必須率領基厄威族各部落進柯布堡,否則就要遭寇斯特大兵的消滅。這時,寇斯特違反了和談,突然下令把這兩位酋長和護衛戰士加以逮捕,要押到柯布堡去,以犯人之身扣押,直到他們的族人抵堡會合為止。「白熊」沉著地接受了這種宣佈,但是說道他要派一個傳消息的人去召族人到堡區來。他便派自己的兒子到基厄威族各處村落裡去,可是不但沒有下令族人跟隨他到柯布堡來,反而警告他和*圖*書們向西逃走,逃到那野牛地區裡去。
「你所告訴我們的,不論是什麼事情,」「白熊」答道:「我一定緊緊抓住,我要撿起它來,緊握在胸前。現在如果你握我的手,或者牽去絞死我,都不會改變一丁點兒我的意見。我的意見會一直相同,你今天所說的話,開了我的眼,也開了我的竅。所有這片地是你們的,造了路來供我們在上面走。經過這次以後,我會有白人的路,去種玉米、收玉米。……你再也不會聽到有基厄威族殺白人的事情了……現在我不是向你撒謊,完全是真話。」
有了一百名戰士在身後,「踢鳥」便越過了紅河邊界,故意搶獲一輛郵車,作為對德克薩斯州李察遜堡軍隊的搦戰。等到「藍軍服」出堡來打仗時,「踢鳥」露出了他作戰戰術的本領,在正面的小戰上同敵人接戰時,派出兩支鉗形縱隊,攻擊敵人的兩側翼和後方。在炎炎烈日下,他痛宰這些騎兵,打了八個鐘頭才脫離戰鬥,領著戰士凱旋回到保留區。他證明了自己的酋長地位;但是從那一天起,他就只為與白人的和平而工作了。
「白熊」伸起了兩隻手,大叫道:「別!別!別!」
即令如此,「踢鳥」判定族人的這碼子事,使他失去了追隨族人的支持。「我像一塊石頭,打破了,拋開了,」他淒然告訴白特說:「一部分往這邊丟,另一部分往那邊丟。」
(從一八七二年到一八七四年所殺掉的三百七十萬頭野牛裡,印第安人所殺掉的僅僅只有十五萬頭。有一批關心的德州人去問薛立敦將軍,不要用什麼辦法阻止白人獵手的大批屠殺嗎,他答道:「讓他們去殺吧,去剝皮吧,去賣吧,一直到野牛絕種為止;那是帶來長久和平,使文明得以前進的唯一辦法。」)
從一八七一年七月五日起,在德州傑克波洛鎮法院裡,便開庭審訊「白熊」和「大樹」的預謀殺人罪。陪審團是腰帶上掛著手槍的牧場主人和看牛郎,聽了三天的證詞,立刻出庭斷定他們有罪。推事判決把這兩名犯人處以絞刑。然而,德州州長提防許多警告,怕處決他們會引起基厄威族的戰爭,便把判刑減為無期徒刑,囚禁在亨特監獄裡。

這次華府行的一項影響,便是堪馬奇族人對「十熊」的完全疏遠。「孤狼」以英雄之身回到居留區時,「十熊」壓根兒沒人理會。人既不舒服,又力竭筋疲,這位大草原上的老詩人也就認命了,在一八七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逝世。「除開他兒子以外,」管理所所長白特說道:「他的族人完全拋棄了他。」
「白熊」把披毯向後一摔,伸手抓住自己的手槍,用基厄威話大叫,寧願死也不願當成犯人解到德克薩斯州去。薛爾曼靜靜地下了一聲口令,走廊窗子裡的百葉窗翻開,十幾枝騎槍平平對準了這些酋長。司令部辦公室裡,滿是騎兵第十團的黑人騎兵。
薛立敦將軍到了這處新堡區,把關著的「白熊」和「孤狼」放了出來,舉行了一次會議。他譴責這兩位酋長過去的罪行,警告要他們服從管理員。
當然哪,這種條件就是在基厄威族各酋長在聖洛易士市重聚那一次「最使人難忘,最使人感動的事件」中所決定的。「孤狼」的妙招抵得上一位訓練有素的外交官,雖然華克局長沒有權下令德州政府釋放「白熊」和「大樹」,終於不得不允諾,在「狐狼」同意服從最後通牒以前,使這兩位酋長獲得自由。「孤狼」更進一步,作了一個釋放的限期——不得遲於下一個「蓓蕾月」月杪和「樹葉月」的月初;或者,大致在一八七三年三月前後。
他把一枝騎槍拋給另外一個酋長,然後坐在走廊地板上,把手中這枝騎槍上了紅膛,冒冒失失地瞪著「大戰士」薛爾曼。
跳舞一結束,就有很多年輕人騎馬出保留區,到德克薩斯去獵野牛,去攻擊搶了他們土地的德佬兒。他們尤其憤恨那些從堪薩斯下來的獵人,他們打死了成千上萬的野牛,卻只把野牛皮帶走,讓那血淋淋的野牛屍體在大平原上腐爛發臭:以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人看起來,似乎白人痛恨大自然的樣樣的事情。一八六七年在拉恩得堡,「白熊」會見了「轟雷」漢柯克老頭子,他就責備漢柯克:「可是你們正在砍伐樹木,現在這片原野根本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了。」在符幕溪,他又向和談委員們大發牢騷:「很久以前,這處土地屬於我的祖先,可是等我大了到河邊去,看見河兩岸都是大兵的營帳。這些大兵砍倒我的大樹,殺死我的野牛;我一見到心裡就像是燒燒辣辣的痛,覺得難受。」
就在這一陣光景,一陣騎兵到達了現場,正當他們沿著柵欄,面向走廊佈成陣勢時,「狐狼」騎馬來到,他根本不理會那些大兵,悠然下馬,把馬繫在柵柱上,把手中兩枝連發騎槍放在地上。站在那裡有一陣子,把手槍彈帶紮緊,他兩眼機靈,面上表露出侮辱的怡然自得。然後拾起他的武器,大踏步朝走廊走去。他一走到臺階那裡,就把手槍遞給最近的一名酋長,大聲用基厄威話說道:「如果發生了任何事情,就使它冒煙吧。」
在阿托卡市,這件滑稽歌劇的事情到達了最高潮,艾孚德和「孤狼」的代表們幾乎一到,就接到了騎兵部隊長的一封通報,他正把「白熊」和「大樹」送到車站,轉交這位特使看管。艾孚德為了這件事而大驚失色,火車站是一處孤零零的地方,這位特使深恐「白熊」如果驀然出現,情緒上的反應可能會發生無法控制的局面。他便把通信兵趕緊派回去,請求騎兵部隊長把兩位要犯,藏匿在檞樹林裡,一直到他能使基厄威族代表啟程到聖路易士市去為止。
在一八七四年夏末,印第安人和野牛群都在那裡覓得了庇護所在地。印第安人僅僅只殺死夠他們過冬所需要給養的牛隻——小小心心把牛肉剝下來,在太陽中晒乾,把牛髓和牛油貯藏在皮裡,把牛筋加以處理做弓弦和線,以牛角造湯匙和杯子,把牛毛編成繩索和帶子,保存牛皮作錐幕外層、衣服和靴鞋。
「孤狼」同廣哈狄部落打過獵,一定也想到過同他們在一起。不過在一八七二年初,為了保留區裡的基厄威族應該採取哪一個方向,置身在同「踢鳥」的鬥爭裡。「踢鳥」和「倒熊」贊成跟著白人的路子走,那怕這意味著放棄了在德州的獵野牛。「孤狼」反對這種說法,基厄威族不獵野牛就沒法子活下去。他說,如果白人頑固地堅持,印第安人一定要在保留區以內狩獵,那,這個保留區就應當擴展,南到格蘭河,北到密蘇里河。
元月十三日,紐約市失業工人與警察發生鬥毆,成百上千的人受傷。二月十三日,美國軍隊在檀香山登陸保護土王。二月二十一日,狄斯累里出任英國首相,接替格勒斯東。三月十五日,法國以安南的保護國自居。三月廿九日,德國解散社會民主黨。七月,貝爾展出他的新發明——電話。七月七日,新聞記者狄爾敦控訴比齊牧師與己妻有奸|情。十一月四日,第爾頓在推翻「屈得幫」後,當選紐約州州長。十二月,包括釀酒商與政府官員在內的「威士忌幫」被揭發。
這種對白人方式的蔑視,當然使當局對保留區罄空的情形不能忍受。「大戰士」薛爾曼開始調兵遣將時,毫不和解的廣哈狄部落和盟族,根本還沒有在這些隱匿的村落裡安置停當呢。道奇堡的「熊衣」邁爾斯揮兵南下,康卻堡的「三指頭」麥肯瑟起兵北上;新墨西哥州貝斯康姆堡普萊士少校部隊東進;西爾堡的戴維遜上校、李里遜堡的布伊爾上校兩軍齊出。千千萬萬的「藍軍服」,配備著連發快槍和炮兵,來搜索幾百個印第安人,只為了他們拯救野牛,自由在地過他們的生活。
因為軍事當局不能決定,這麼多俘民中哪些人要加以懲罰,便命令「踢鳥」挑出二十六個基厄威族人,發配到弗羅里達州馬瑞安堡的地牢裡去,儘管這個工作很討厭,「踢鳥」還是照做。他曉得「孤狼」非去不可,還有「女人心」和「白馬」,還有「走天空」,因為他在德州打仗。限額中的其他人數,他挑上些沒沒無聞的戰士,以及少數幾個俘來而在族內長大的墨西哥人。
這也就是大部份的基厄威族,如何在奸詐和陰險手段下,被迫放棄了他們的自由。僅僅只有一個小酋長「女人心」,帶了族人逃www.hetubook•com.com到了「有樁平原」上,同他們的朋友堪馬奇族廣哈狄部落會合在一起。
我聽說你們打算要把我們安置在接近山區的一處保留區裡,我可不願定居下來,只喜歡在草原上到處遊牧呀。在草原上,我覺得自自由由快快樂樂,可是一旦住下來,就會越來越沒有血色而死掉。我已經拋棄了弓、箭、矛、盾,然而在你們的前面覺得安全;我對你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隱藏什麼關於我的小謊言,可是我不知道和談委員們是怎麼回事?他們像我一樣的爽爽朗朗嗎?很久以前,這處土地屬於我們的祖先;可是等我長大到了河邊,看見河兩岸都是大兵的營帳。這些大兵砍倒我的大樹,殺死我的野牛;我一見到心裡就像是燒燒辣辣的痛,覺得難受……難道白人成了小孩子,不為了吃而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殺嗎?紅人殺死野獸是為了吃,這樣才會生存下去而不會餓死。
在「雁去月」裡,從德克薩斯州來了些白人偷兒,他們偷襲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的馬群,偷走了他們兩百匹良馬。一隊戰士出動追擊,可是德州強盜渡過了紅河,只找回來少數的馬匹。
「大樹」的辦法更直接了當,他要在一天晚上到堡區去,把房屋放上一把火,大兵們一跑出來,就把他們統統殺掉。「老桑坦克」反對這種說法,那同軍官們的談話不都浪費了嗎,他說,那怕把堡區的大兵殺得乾乾淨淨,就會有更多的大兵來接替他們。白人就像是山狗痲,一直多得很,不論你殺掉多少。如果基厄威族要把白人驅出他們的家園,來拯救野牛,那就應該從移民頭上動手,這些人不停築欄圍草、建造房屋、修建道路、屠殺所有的野生動物。
一八七四年春天,草原上的嫩草甫綠,「孤狼」便組織起一支隊伍,深入德克薩斯去收塔安基和吉坦的屍體。因為他們在保留區受到密切的監視,基厄威族沒法使這次遠征保守秘密,他們還沒有渡過紅河,就有好幾支騎兵縱隊——自康卻堡、麥卡維特堡、克拉克堡出動馳到,來攔截他們。「孤狼」居然辦到摔脫所有的追兵,一隊人到達了掩埋的地方,把兒子外甥的屍體挖掘出來,迅即北上往「有樁平原」去。然而,有一個騎兵連來得太近迫,逼得「狐狼」只有把他們的屍體重埋在一處山坡邊上。基厄威族便化整為零,越過「有樁平原」逃回去。大多數人都及時抵達了紅河,聽到在「大角鹿溪」正舉行一次非常特別的太陽舞。
廣哈狄部落大舉來到大角鹿溪,騎馬從有樁平原來到,帶來了野牛群的壞消息,到處都是白人的獵手和剝皮工,腐爛的屍骸臭味兒,使得各平原上的風臭叫人發嘔。也像印第安人一般,大批大批的野牛群也正被白人往地下趕盡殺絕。
「白熊」這項驚人的演說,塔騰外表上裝成很鎮定,告訴「白熊」說,他沒有權發給槍枝彈藥;可是「大戰士」薛爾曼到了西爾堡,如果各酋長希望向薛爾曼請求械彈的話,可以自自由由去申請。
那年冬季,在基厄威族的營火四周,談得最多的就是白人從四面八方的逼緊。老桑坦克為自己的兒子傷心,在那年被德佬兒打死了。桑坦克把兒子的骨殖帶了回來,放在一座特別錐幕裡的高高平臺上。這時他一談自己的兒子總當他是睡著了、而不是一個死去的人。每天,他都把吃的和水放在平臺旁邊,好讓兒子醒來以後會吃喝吃喝。每天晚上,老頭兒坐著凝睇著營火,儘是骨頭的手指頭,一把把捋著白鬍似乎在等什麼事兒。
在一八六八年瓦西塔河戰後以後,薛立敦將軍便下令給所有的賽安族、奧拉帕荷族、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人們到柯布堡來投降;否則的話,就要面臨他麾下藍軍服大軍的搜剿、殺戮、全部消滅。(請參見第七章「只有死了的才是好印第安人」。)「黑鍋」死後,由「小袍」繼任酋長,就把賽安族人帶到。「黃熊」把奧拉帕荷族帶來。少數堪馬奇族首領——特別是「批煞威」,薛立敦告訴過他,只有死了的印第安人才是好人——也來投順。然而,自尊和自由的基厄威族,卻沒有什麼合作的跡象;薛立敦便派了「硬屁股」寇斯特去迫使他們投降,否則把他們消滅掉。
堪馬奇族的「十熊」、基厄威族的「踢鳥」都發言反對這種說法;他們認為各部落繼續握著白人的手是最好的辦法。年輕的堪馬奇族人並不責備「十熊」,畢竟,他已經老得獵不了野牛,打不了仗啦。可是,基厄威族的青年卻對「踢鳥」的勸告嗤之以鼻,白人把他圈在保留區以前,他是個偉大的戰士,而現在他說起話來像個娘們了。
艾孚德愣了,可是他明白「孤狼」說話算數,就開始作一種沉悶的安排,來同這兩位關在牢裡的酋長會晤。德州州長多多少少有點兒心不甘情不願,終於還是同意把這兩位聲名鼎鼎的犯人放出來,暫時交美國陸軍看管。一八七二年九月九日,一位極為耽憂的騎兵軍官,在德州達拉斯市接收上了手銬的兩位酋長,開始從陸路前往西爾堡。押解的騎兵後面,跟蹤著一股股的武裝德佬兒,每一個人都急盼爭取到殺死「白熊」和「大樹」的光榮。
他指著這條路拐彎過溪處的一株樹,用基厄威族話大叫道:「我絕不會走過那株樹。」便用披毯蒙住了自己的頭。在披毯下,他把手從手銬裡褪出來,把肉都扯破了,從衣服裡抽出一把藏著的刀子,一聲拼命的吼叫,撲向最近的一名衛兵,把他戮死往車外一拋;一剎那,又從另外一名衛兵手裡搶了一枝騎槍。車外的排長下了口令開槍,一排槍就把這個基厄威老人打翻了。大兵為了等桑坦克死掉,兩輛大車不得不停了一個鐘頭。然後他們把他的屍體拋進路邊的水溝裡,恢復了往德州的行程。
「十熊」和托煞威答道,他們的堪馬奇部落會遵照「大家長」的要求去做,可是「孤狼」卻對能不能把這種最後通牒,強迫加諸所有基厄威族人,深表懷疑。他解釋道,「白熊」和「大樹」是本族的作戰酋長,只要德州人把他們關在牢裡,很多年輕的戰士就會決心同德佬兒把仗打下去。唯有「白熊」和「大樹」有了自由回到保留區,他們可以管束青年人不在德州境內攻打,才會有和平可言。
「踢鳥」對這種論點一點兒也不聽,太陽舞一結束,便忙著催族人返回管理所。然而,「孤狼」和他的手下人,卻相信本身的責任是和堅決的廣哈狄部落在一起。
「我同一個堪馬奇人上了乾磚房,」夸那說道:「就在屋頂上搗了洞朝下面開槍。」
州長的這種要求,甚至連「踢鳥」都激怒了。「我的心現在是石頭一樣的了,沒有一處軟地方;我曾經雙手接納白人,當他是朋友,可是他並不是朋友,政府騙了我們,華盛頓腐敗。」
如果德克薩斯人不進我的家園,或許早就有和平了。可是照現在你們所說的,我們應當住的地方太小了。德佬兒已經拿走了草長得最高,樹長得最好的地方。我們有那些地方,或許做到了你們所要求的事情;可是太遲了,白人已經有了我們所熱愛的家鄉,我們唯一願望的就是在大草原上流浪,一直到死為止。
「孤狼」失望得很痛苦,條件好苛刻呵,而兩位酋長依然是犯人。「我要和平,」他告訴白特所長:「我辛辛苦苦工作就為了和平。華盛頓騙了我——對我和我的族人沒有守信用——毀了他的諾言;現在除開戰爭以外,半點兒都沒留給我們。我曉得,同華盛頓打仗那也就是我族人的消滅,可是我們是逼上梁山,寧願死不願生呵。」
到起解到弗羅里達州漫漫長程的那一天,上了鐵鍊的犯人上了火車,「踢鳥」騎馬出堡來和他們道別。「我對你們很抱歉,」他說道:「不過因為你們的冥頑不靈,我沒有能讓你們免出紕漏,你們一定會要被政府處罰,帶上你們的靈符吧,那不會有好久的,我愛護你們,一定盡力設法開釋你們。」
死裡逃生的人回到西爾堡時,已是仲冬時分。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都為了死去的最勇敢青年而進行哀悼。「孤狼」在喪子之慟裡,剪掉了自己的頭髮,燒掉了錐幕,殺死了坐騎,發誓要向德佬兒報復。
和基厄威族代表同時抵達華府的印第安人代表——有幾個堪馬奇族的小酋長,一批奧拉帕荷族人,和少數堪馬奇族人。在這一族人真正有力量的堪馬奇族廣哈狄部落,一個人也不派;「十熊」代表陽帕里卡部落,hetubook.com.com托煞威代表皮納狄卡部落。
「孤狼」這種猛烈的言論,使他得到了強烈的支持,在基厄威族人選派重要代表到華府去時,選出了他而越過了「踢鳥」和「倒熊」,便是顯然的證據。八月裡,理蕃局邀請這帶地區中所持有異議的各族,派代表訪問華府,以討論條約的義務。
下午很早很早,攻擊的印第安人都往後退,退出了強力的獵牛步槍射程以外。打死了十五名戰士,更多的人受了重傷,他們的憤恨和挫折都轉而出在易煞泰身上,他原來答應保護他們,會有一次大勝利,白人的槍子兒打不中的。一個光了火的賽安族人就用馬鞭抽易煞泰,還有幾個勇士也就一擁而上,可是夸那阻止了這一場痛打。他說,易煞泰的丟人現眼就夠懲處他的了。打從這一天起,夸那派克再也不相信什麼法師。
華府官員為印第安人作了一次盛大的觀光,一次展示政府的軍事力量,一次星期天的講道,由美以美教會派有傳譯員;還有,由「大家長」格蘭特在白宮東廂的接見會。在每一個人都說過了詞藻華麗、滿是通常奉承話的致詞後,理蕃局局長華克,安排向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一起致詞。他發表的是出人意料的最後通牒:「第一點,這裡所代表的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必須在下一個十二月十五日,每一個酋長、頭目、勇士和家屬,完全在西爾堡及管理所附近十六公里以內紮營;他們必須待在那裡,一直到春天為止,不能出任何紕漏,不得管理員的同意不得離開。」他繼續說,堪馬奇族廣哈狄部落和那些不肯派代表到華府來的各族,馬上就會聽到美國軍隊已奉到指示,對他們施以攻剿。還有一點,在十二月十五日以前,不在西爾堡附近十六公里以內紮營的任何印第安人,都會被認為是美國政府的敵人,大兵隨地遇見就可以格殺不論。
那年秋天,基厄威族在紅河的北灘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太陽舞,邀請了堪馬奇族和南賽安族作客,在典禮中,很多醒過來的戰士都談到停留在大平原上,有充足的野牛過日子,而不要回到保留區裡,靠那些稀稀少少的施捨生活。
不久以後,幾位酋長就從他們營地裡來到,領取每週的配給口糧。其中有「踢鳥」、桑坦克、「大樹」、「孤狼」和「白熊」。塔騰管理員就請他們到了他辦公室裡,以他經常的和善莊重,詢問這些酋長,聽沒聽到在德克薩斯州發生了對一隊大車的攻擊事件。他說,如果有什麼人知道任何一點點兒,他樂於聽他們說出來。
這一下,基厄威族失去了三位最堅強的領袖,在秋季裡,很多年輕人小股小股地溜了出去,同始終在「有樁平原」上,過著自由自在生活的印第安人去住在一起。避免著白人獵人和居民,他們跟隨著紅河與加拿大河間的野牛群而遊牧。在「雁過月」來到時,他們在「硬桿峽谷」裡紮下了過冬的營地,堪馬奇族的廣哈狄部落統治了這一股印第安人,不過他們歡迎為數日增的基厄威族人來同他們住在一起。
在「落葉月」裡,「白熊」搬進了自己漆成紅色的錐幕裡,自己的紅色垂旈飄揚在出煙孔上面的幕桿頂端。他把自己的靈符紅矛送給了老朋友「白色燕八哥」,說自己並不想再當酋長了,只求得一個自自在在快快樂樂,在草原上到處漫遊。但是他守信用,始終待在管理所附近,那年秋天也沒有溜出保留區外,同小伙子們到「有樁平原」上去獵野牛。
等到派了一名特使艾孚德來到西爾堡,辦理基厄威族代表去華府時,「孤狼」通知這位特使,除非他先同「白熊」和「大樹」磋商,否則他不能去華府。那怕他們現在關在德州監獄裡,「白熊」和「大樹」依然是族裡的領袖,沒有他們的意見,在華府就不能達成決定。
「孤狼」第一個發言:「你把這兩名犯人送回來,業已使我們的心好過了;今天把他們釋放,就使我們的心更舒服了。」
而我們凱錚哥,一定會死亡;
終於,九月二十九日這天,在聖路易士市艾維瑞賓館的特別房間裡,「白熊」和「大樹」慶祝他們與「孤狼」在一起的暫時自由,完全是「孤狼」,才辦到了這一切。艾孚德形容這一次重聚,是「最使人難忘、最使人感動的事件。」不過,他顯然不曉得這些基厄威族酋長正在進行的重要事務。在「白熊」和「大樹」重回監獄以前,「孤狼」清清楚楚明白了此行在華府應該達成些什麼。
穿越過大平原,印第安人零零星星四散奔走,沒有吃的,沒有穿的,也沒有住的。千千萬萬的「藍軍服」從四個方向進軍,有條不紊地加以追剿,幾支縱隊反覆交叉、對錯,起先找到了受傷的印第安人,然後是年齡大的,再然後是女人和小孩們。
這一回,「白熊」沒有和「孤狼」在一起,他斷定靠自己的運氣走得夠遠的了,這位愛群居、愛活動的酋長,勉勉強強折回西爾堡。在回去路上,他帶了一家人和幾個朋友到雨山溪去拜訪維契托族保留區,同這些種玉米的印第安人交易交易。這是個愉快的夏天,他並不忙著回西爾堡去開始應點和領口糧嘛。
在這次軍事行動的混亂中,兩位假釋的酋長「白熊」和「大樹」逃進了保留區。他們到達賽安族管理所,便自願投案,但卻給上了鐐銬,關進禁閉室裡。
五天以後,「大戰士」薛爾曼到了西爾堡,格瑞森將軍把「禿腦袋」塔騰向他介紹時,薛爾曼就問這位管理員,他區內的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上一個星期有沒有什麼人不在,塔騰答應把這件事去查問一下。
我在華府時,白人「大家長」告訴我,所有堪馬奇族的土地都是我們的,沒有一個人能阻擋我們住在這片土地上。所以,為什麼你們要求我離開這些河流、太陽和風兒,去住在屋子裡呢?可別要求我們為了羊群放棄野牛,年輕人已經聽到了這種說法,使他們既悲傷、又生氣。可別再這麼說了……
那年秋天,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收了大約一千四百公石的玉米,可是分配給五千五百名印第安人和幾千匹馬來吃,支持不了多久。到一八七〇年春季以前,各族都在挨餓,「禿腦袋」塔騰便准許他們去獵一次野牛。
這天是六月(夏月)八日,大兵們把三名酋長解上大車,走上到李查遜堡的漫漫長途。「白熊」和「大樹」推進一輛大車,桑坦克送進另一輛車裡,他們都帶上了腳鐐手銬,行動踉蹌。大車在騎兵護衛下駛出堡區時,老桑坦克便唱起基厄威族戰士間的死歌來:
一八七一年春季來臨,格瑞森將軍派出黑人大兵的斥堠,去警戒紅河一帶的渡口。可是戰士們都迫不及待要再見到野牛,都溜過了這些大兵。那年夏天,他們在德克薩斯的平原上到處都去,發現有更多的圍欄、更多的牧場、更多獵野牛的白人,他們配備了長射程的致命步槍,屠殺那些日趨稀少的野牛群。
在西爾堡,每一股歸順的印第安人,都給趕進一處圈欄裡,由大兵解除他們的武裝。他們隨身攜帶的一點點兒財物,也都堆成一堆堆,一把火燒掉;他們的騾馬都趕到草原上開槍打死。涉嫌離開保留區有責任的酋長和戰士,都關進牢房裡,或者拘禁在一幢沒屋頂的冰屋高牆後面。每一天,俘主們就把一塊塊的生肉拋給他們,就像他們是關在檻籠裡的野獸。
薛爾曼沉著地下令士兵放下武器。
和「走天空」的料想不差,幾個小時後,一隊十輛運貨大車馳來,進入了視界。他在恰到好處的時刻,向「白熊」做手勢,「白熊」正舉著一支軍號待吹呢。一聲軍號響,戰士們從山坡上蜂湧而下,馭夫結成一個車陣,形成了一處拼命的據點,可是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的來勢太猛,他們衝破車陣,殺死了七名馭夫,他們搶劫大車時,就讓其他人逃到附近的一處亂林裡去了。他們沒找到槍,也沒找到彈藥,全是玉米。他們便從大車上把騾子解下來,把受傷的印第安人捆在馬背上,便騎著北上回紅河去。
太陽舞結束以前,從北方的保留區裡,來了一批賽安族人和奧拉帕荷族人,因為一些白人的偷馬賊,盜去了他們五十匹最好的野馬,他們非常憤怒,猜疑這些馬賊或許就是獵野牛的。一聽說夸那的計畫,要攻擊打獵白人的「乾磚牆」,就決定要參加廣哈狄部落一起。「狐狼」、「白熊」和他們的基厄威族戰士也志願參加作戰。在他們心眼兒裡,挽救野牛免得絕種,這種緊急情況比起服從https://m•hetubook•com.com保留區小小規定重要得多。話又說回來了,可不是獵人闖進了條約中專供印第安人使用的野牛獵場嗎?假如大兵不守職責,沒把獵人驅逐出去,那麼印第安人就只有自己來了。
在寒冷的氣候來臨以前,很多遊蕩的部落都回到了西爾堡附近的營地裡。然而那年冬天,還有成百上千的基厄威族、堪馬奇族小伙子,都停留在大平原上。格瑞森將軍和「禿腦袋」塔騰,都責罵酋長們在德克薩斯州的打劫,可是他們對印第安人帶回來的乾牛肉與牛皮,協助他們的家人在政府不足的口糧下,能度過一個冬季,卻無法聲言反對。
這時,艾孚德特使不得不使基厄威族人確切相信,同「白熊」和「大樹」的會晤,正安排在聖路易士市這處大城裡。艾孚德解釋說,要到那裡去,他們必須坐「鐵馬」從鐵路上去。滿心懷疑的基厄威族代表們,便在護送的戰士跟隨下,向東走了兩百六十五公里,抵達了「印第安人地方」的阿托卡,也就是密蘇里——堪薩斯——德克薩斯鐵路的終點站。
儘管這次攻擊的領隊是「走天空」,「白熊」立刻站了起來,承認他是首領。他為什麼這麼做,人們列舉了很多種不同的理由,虛榮心嗎?他只不過是大言炎炎嗎?或者他真覺得以大酋長的職責所在,要負起全部責任嗎?總而言之,他利用這次機會,為了印第安人所受的待遇而譴責塔騰,「我再三再四向你請求發給槍枝彈藥,你沒有照辦,我們作了好多別的申請,也沒有照准。你根本不聽我所說的話。白人正打算在我們家園間修一條鐵路通過,這不應當准許。幾年以前,我們的頭髮被人揪住,拖近了德佬兒,不得不打了起來……兩三年以前,寇斯特將軍在這裡時,他把我逮捕,關了起來有好幾天。可是逮捕印第安人現在已經結束了,再也不會重演。因為這些牢騷,不久以前,我帶了一百名屬下的戰士,還有桑坦克,『鷹心』、『大樹』、『大弓』和『快熊』這些酋長……到德克薩斯去,在離李查遜堡不遠的地方,我們擄獲了一隊輜重……如果有任何其他印第安人到這裡來,宣告是他擔任領隊的榮譽,那他就是在騙你,因為是我自己做的。」
基厄威族不明白有什麼理由要到柯布堡去,繳出自己的武器靠白人的施捨過日子。一八六七年的「符幕條約」,授與他們自己的領土,在阿肯色河以南的任何土地上,「只要野牛群的數量認為可以追獵的範圍以內」,就有權利去獵殺。從阿肯色河到紅河西部的支流,大平原上黑壓壓都是成千上萬的野牛群,被白人前進的文明,從北方向南方攆下來。基厄威族多的是快馬,彈藥稀少時,也可以用箭射殺足量的野牛,供應吃的、穿的、住的一切需要。
酋長們放棄對「乾磚牆」徒勞無功的圍攻以後,「孤狼」和「白熊」帶了戰士回紅河的「北灘溪」,去參加基厄威族的太陽舞,他們當然也請了友族堪馬奇人和賽安人來參加盛會,那年夏天,基厄威族慶典的主要特色,便是慶祝「白熊」和「大樹」回到保留區。廣哈狄部落和賽安族人責罵這些保留區的族人,侵入的獵野牛白人正在消滅他們的野牛群,卻反而在搞慶祝。他們要求全體的基厄威族人,來加入他們,從事拯救野牛的戰爭。
在這年春天的「樹葉月」裡,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的一些酋長,帶了一大隊打獵的印第安人,到了紅河的北灘,希望不離開保留區還能發現野牛。找得到的只有少數幾隻,大部份牛群都遠在德克薩斯州裡。環繞著晚間的營火,他們又開始談到,白人——尤其是德佬兒——是如何在設法子把所有的印第安人,都趕進地底下去。馬上就會有「鐵馬」在草原上飛馳,所有的野牛就會消失,「走天空」這位大法師就提議說,是他們南下德州,開始把德佬兒趕進地底下去的時候到了。


呵,太陽,你永永遠遠存在,
麥肯瑟的騎兵部隊僱用塔寇瓦族印第安人作探馬,在九月二十六日發現「硬桿峽谷」裡的大村落。「狐狼」的基厄威族遭受第一次凶狠的突襲,儘管受到了奇襲,戰士們還是挺住了很久,讓他們的婦孺逃脫,然後在一陣濃密的火藥煙雲下後退。麥肯瑟的騎兵衝上溪去,把錐幕放火燒掉,把印第安人過冬的給養都毀掉了。到那一天終了,他們捕獲了一千多匹馬,麥肯瑟下令都趕進托里谷,由「藍軍服」把牠們屠殺掉,一千多匹死馬留給了空中盤旋的禿鷹群。
寇斯特的部隊行軍回柯布堡,每一天晚上,總有幾個被捕的基厄威族人想辦法溜掉了。然而,「白熊」和「孤狼」看守得太緊,沒法脫逃。等到「藍軍服」回到堡區時,僅僅只剩下了這兩名酋長做俘犯了。薛立敦將軍大為光火,宣佈說除非「白熊」和「孤狼」的族人統統進堡投降,否則就要把他們兩個處以絞刑。
他們作了些準備工作,五月中旬,作戰隊閃避開格瑞森的巡邏隊,濺水踏過紅河進入德克薩斯州,「白熊」、桑坦克、「大樹」和許多其他作戰酋長,都在這支隊伍裡。可是這次攻擊是「走天空」所見到的靈象,因此他就成了頭頭。五月十七日,「走天空」把戰士領到一處高地上停了下來,那裡可以俯瞰李查遜堡和伯克納普堡的「奶油場路」。他們在那裡等了整整一晚,走到第二天中午,才看見一輛軍用救護大車,在騎馬大兵護送下,在路上往東去。有些戰士想要攻擊,可是「走天空」不肯發出信號,他要大夥兒放心,更豐富的獎品馬上就會跟著來,沒準兒是裝滿了槍枝彈藥的大車車隊呢。(印第安人可不知道,坐在那輛軍用大車裡的一位乘客,並非別人,可可地就是「大戰士」〔陸軍總司令〕薛爾曼,他正到西南部各處軍營去視察。)
在蒼蒼白白的「夏月」裡,一共有七百名戰士從大角鹿溪策馬西行。易煞泰沿途施法,要戰士們放心。「那些白人打不中你們的,」他說道:「有我的法術,我會使他們所有的槍停下來。你們一衝鋒上去,就可以把他們統統一掃而光。」
召集來開會的酋長,大部份自動來了,可是大兵不得不強迫桑坦克來參加。「大樹」想溜之大吉,可是被抓住了。「鷹心」一看大兵逮人就溜走了。
「孤狼」和兩百五十二名基厄威族沒法逃過了追捕,可是到了最後再也跑不動了,一八七五年二月二十五日,他們進入西爾堡投降。三個月以後,夸那也把廣哈狄部落帶到了。
白特和新管理員海窩茲兩個人都意識到,如果州長不採取善意的姿態,從禁閉室裡把「白熊」和「大樹」釋放出來,流血,也很可能重啟戰端,都很可能。他們便到州長那裡去,向他說明情況,堅決勸他大發慈悲。當天夜裡,州長派出一名信差到「狐狼」和其他酋長處,要他們第二天上午同他會晤。基厄威族人都同意了,但是在破曉以前,他們都打定了主意,他們再也不多聽那些毀棄的諾言了。他們全付武裝與會,把戰士們配置在禁閉室附近,也派在快馬附近準備逃走。
在各處管理所,每一件事情都混混亂亂,軍方和理蕃局雙方發生誤解,補給品沒有運到,有些管理員扣壓口糧不發,以處罰那些沒有獲得准許而來來去去的印第安人。到處都發生了騷擾,戰士和大兵間彼此開槍。到六月半以前,在西爾堡登記有案的基厄威和族堪馬奇族,人走了一半。就像是由於一種神奇的力量,這些靠野牛生活的最後幾個部落,都給吸引到了最後野牛集散地的中心,硬桿峽谷的棟樹嶺。
六月二十七日日出以前,戰士們騎馬迫近了「乾磚牆」,準備停當,要來一次強大的衝鋒,把這處給養基地裡的每一個獵野牛的殺得乾乾淨淨。「我們騎在馬上衝鋒得很快,揚起了好高的塵頭。」夸那派克後來說道。草原上點點斑斑有許多土撥鼠洞,有幾匹馬馬失前蹄,把馬背上塗有戰彩的戰士摔在地上翻滾。印第安人發現兩個獵人坐在大車裡想跳走,便把他們殺死,剝下了頭皮。槍聲和萬蹄奔騰的雷鳴聲,驚醒了乾磚牆裡面的白人,就用他們的長射程野牛步槍開槍射擊。印第安人隊伍拉開,展開他們傳統的兜圈攻擊,一個個的戰士撲進去,投擲梭槍,或者朝窗戶裡開槍。
可是州長並不退讓,說道:「我不會更改這些條件。」會議便告了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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