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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斷傷膝澗

作者:狄布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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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黑山戰爭

十二、黑山戰爭

為了使保留區的印第安人保持平靜,「大家長」在九月份派了一個新小組,對各酋長威嚇利誘,在把黑山無量數的財富轉移到白人主權下的合法文件上,得到了他們的簽字。這個小組中有幾個委員,是詐騙印第安人土地的斲輪老手,著了名的艾蒙茲啦,惠普爾主教啦,還有興曼牧師。在「紅雲」管理所,惠普爾在開會前唸了一段禱告詞,然後會議主席曼尼朋尼就宣讀國會提出的條件。因為這些條件,是用法律制訂人士通常含含糊糊的文字寫就,所以惠普爾主教便力圖以一些語句來說明,好讓傳譯員用來翻譯。
他們中間幾幾乎沒有幾個人,見過一八六八年條約的副本,可是卻有好多好多人,記得起這份神聖條約中某些章節的意義:「在本條約中規定的保留區,其任何部份的割讓條約,均無任何效力……除非至少有『所有印第安人成年男性的四分之三』通過及簽字,居住或置產也相同。」即令這些委員能夠威嚇、或者用禮物利誘每一個酋長,在這些成千上萬氣憤憤有良好武裝的戰士中,也沒法兒得到幾十個人的簽名,他們決心在自己的領土裡要固守每一撮泥土,每一片草葉。
——「白兔」酋長
克魯格下令米爾斯上尉要部下準備,恢復向黑山的行軍。「在出發以前,」米爾斯道:「萊姆里副官問我是不是真要帶這個小女孩兒,我告訴他是的,可是他一說到:『唔,你認為你太太會喜歡這件事嗎?』。我對這件事才頭一次想了想,便決定把那小女孩留在我發現她的地方。」
「三星」克魯格對雷諾上校大為光火,因為他竟先讓印第安人從村裡逃走,而且又把馬匹偷回去,下令把他交軍法審判。陸軍報告這一次「是對『狂馬』村落的攻擊」,可是「狂馬」的營地卻在東北方好多公里以外。也是「兩月」和其酋長,率領著無家可歸的族人,希望在那裡得到吃住的地方。這段行程他們走了三天,晚間的氣溫低於零度,只有少數幾個印第安人有牛皮袍,而吃的又極其少。
三月十七日拂曉,毫無預告,克魯格的前衛部隊,在雷諾上校指揮下,進攻這處平靜的營地。印第安人以為在自己的家鄉沒有什麼好怕的,當易剛上尉的白馬騎兵連,以連橫隊隊形衝殺進錐幕村落裡來,手槍與騎槍齊放時,他們還在熟睡中呢。又在這一陣,從右翼殺來另外一個騎兵連,第三個騎兵連則橫掃過印第安人的馬群。

就在這酷寒的幾個月裡,克魯格將軍也在搜尋「狂馬」。這一回,克魯格集結了兵力龐大的步兵、騎兵和炮兵,也帶夠了給養,裝滿了一百六十八輛篷車,還有充足的火藥與子彈,馱在四百匹馱騾背上。「三星」的強大部隊,就像蜂湧而來的灰熊群,穿過粉河地區,把路上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加以痛打、搗碎。
——「兩熊」酋長
「坐牛」並不要打一仗,所要的就是不受打擾來獵野牛。他派了一名戰士帶了白旗出去,要求和大兵酋長開談判。這時,邁爾斯上校和更多部隊趕上了輜重車隊,由於打從夏末起,邁爾斯就一直在搜索「坐牛」呢,他立刻同意開談判。
蘇族「黑腳」部落的「殺鷹」酋長,後來說道,印第安人向寇斯特縱隊猛撲,「就像是一陣颶風……宛同從蜂巢裡傾巢而出的蜜蜂。」從前在粉河一帶打仗時,和「膽子」和「狂馬」並肩作戰的米尼康約部落「隆峰」酋長,他說道,印第安人頭一次的密集衝鋒,就使得長頭髮酋長和手下官兵開始亂成一團。「印第安人的頭一次衝殺,我騎的馬就被打中了,我也受了傷——一槍打中在膝蓋上方,槍子兒在臀部出去,我就翻下來躺倒啦。」同漢克巴巴部落一起的「鴉王」說道:「我們戰士的一大部份放馬朝著他們的正面衝過去,同時,戰士們也從他們的兩側馳到,繞著他們兜圈圈,一直到把他們團團圍住。」十三歲的「黑麋」在河對岸張望,只看見山坡上旋起好大一團灰塵,然後馬匹從塵頭裡跑了出來,馬鞍上空空的沒有人。
我要曉得你們在這條路上做什麼?你們把野牛都嚇跑了,我要在這處地方打獵呀。我要求你們從這裡退回去,否則的話,我又要攻打你們了。我要求你們把這裡弄到的東西留下,退回去。我是你們的朋友。
天氣暖和起來,各族開始向北遷移,去找尋獵物和嫩草。沿途加入的部落有「燃燒」、「無弓」、「黑腳」,還有一些賽安族人。大多數這些印第安人,都是依據條約上他們打獵的權利而離開保留區。那些聽到過元月三十一日最後通牒的人,不是認為這只是「大家長」代理人又一種沒有用處的威脅,便是不相信會施諸於和平的印第安人。「很多年輕人迫不及待要去同大兵打仗,」賽安族戰士「木腿」說道:「可是各酋長和上了年紀的人,全都迫著我們離著白人遠一點兒。」
這些委員在羅賓遜堡的幾天中,一直在觀察印第安人的情緒,他們看出來想要把山區買下來會徒勞無功,便已經決定轉向談到開金礦的權利。「我們現在請求你們,不知道你們願不願給我們的人民在黑山採礦的權利,」艾里遜參議員最先發言:「只要發現了金礦或其他貴重金屬,有相當的數額,假如你們很願意,我們可以就這種權利和你們談一個價錢。金礦或者其他貴重金屬採走以後,這片地區還會是你們的,隨便你們以什麼方式來處分。」
「紅雲」和「斑尾」用筆在文件上畫押後四個星期,美國陸軍八個騎兵連,在「三指頭」麥肯瑟指揮下(這個「佩鷹酋長」就是在「硬桿峽谷」消滅了基厄威族和堪馬奇族的人。),從羅賓遜堡出兵,進入各族管理所營地。在陸軍部命令下,麥肯瑟前來收繳保留區印第安人的槍馬,所有男性一律拘捕,大兵把錐幕一一搜過、拆卸,把槍枝收在一處,把馬匹圍攏在一起。麥肯瑟准許婦女用馬拖曳她們的東西到羅賓遜堡去。而男人,連同「紅雲」和其他酋長在內,都強迫步行前往。以後,這一個部落只能在大兵槍口下住在羅賓遜堡。
我愛黑山;
這也就是連鎖行動的開始起步,導致美國陸軍與印第安人作戰以來的最大慘敗,而到最後,更是永永遠遠摧毀了北部平原印第安人的自由。
我們在這裡不要白人,黑山屬於我嘛,假如白人想要把它們奪走,我就要打仗。
「大家長」曾告訴過和談委員們,所有的印第安人在黑山都有權利,不論印第安人本身怎麼斷定,應該予以尊重……我是個印弟安人,卻被白人當成是傻瓜看待;但是這一定是的,因為我遵照了白人的勸告嘛。
草原起火時,你們看見野獸被火困住,牠們奔逃,想把自己藏身起來,免得被燒到,那就是我們這裡目前的情形。
這幾位委員給了印第安人一週的時間去討論條件,事情很快擺得明白,他們不打算在任何事情上簽字。這些酋長指出,一八六八年條約上規定,要更改條約中任何一處,必須要有蘇族成年男性四分之三人數的簽字,而有一半的戰士,這時正在北方和「坐牛」與「狂馬」在一起。幾位委員的答覆中,解釋說離開了保留區的印第安人都是「反對派」,條約中所規定的只有「友好派」。大多數印第安人酋長都不接受這一點。為了要打垮這種反對,小組的委員們拋下了強硬的暗示,除非他們簽字,否則「大議會」一怒之下,會立刻截斷所有口糧,會把他們遷到南部的「印第安人地方」去,陸軍會拿走他們所有的槍枝和馬匹。
這次戰役沒有很久,米尼康約部落的「白牛」畫了四幅圖畫,顯示他自己同一名大兵揪成一團,把大兵殺了,那個大兵看得出來是寇斯特,宣稱殺了寇斯特的印第安人中,還有「面雨」、「平臀」和「勇熊」。「紅馬」說是一個沒指認出來的桑狄部落戰士殺了寇斯特,述說這次作戰的印第安人,大多數都說根本沒見到寇斯特,也不知道是誰把他殺掉的。「低狗」說:「俺們都不知道,一直到仗打完了,才曉得他是白人酋長。」
各酋長便派去喊話人在自己村落裡傳話,然後急急舉行會議。會中決定,留下大約一半戰士保衛村落,其他的戰士以夜行軍前進,第二天絕早攻擊「三星」的大兵。編成的作戰隊,賽安族與蘇族約有一千人,也有少數女人跟著去,帶了備份的馬匹去助陣。作戰的頭目中有「坐牛」、「狂馬」和「兩月」,在破曉以前,他們卸鞍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轉彎離開河流,策馬過山。
一八七七年春季以前,「坐牛」厭倦了奔逃,斷定在「大神」的土地裡,再也沒有足夠的空間供蘇族人和白人住在一起。他要帶了族人到加拿大,到「老奶奶」——維多利亞女王——的土地上去。出發以前,他派人找「狂馬」,希望說動他帶了阿格拉勒部落也到「老奶奶」的地方去。可是「狂馬」部落的人正在地區中跑來跑去躲避大兵,「坐牛」找不著他們。
在潰逃的頭一天晚上,活活凍死了十二個小娃娃和好幾個老年人。第二天,男人殺死了幾匹馬,把臟腑掏空,把小小孩塞在裡面,使他們免得凍死。老年人把手腳也放在馬腹裡的小孩兒旁邊。他們踉踉蹌蹌越過凍雲的三天中,他們的赤腳留下了一條血跡的小徑,才到達了「狂馬」的營地。
「狂馬」當天晚上就死了,正是一八七七年九月五日,年方三十五歲。第二天拂曉,大兵把這位酋長的屍體交給他的父母親。他們把遺軀放進一個木棺裡,綁在一匹馬拉的拖運桿上,把它運到「斑尾」管理所,把木棺放在一處屍架上。在整個「乾草月」裡,哀悼的人們都在這處葬地旁邊守靈。然後在「落葉月」裡,傳來了傷心的消息:保留區的蘇族人必須離開內布拉斯加,搬到密蘇里河的一處新保留區去。
「狂馬」的阿格拉勒部落正在「熊峰」附近的冬季營區,那裡也是「偷盜公路」從北方進入黑山的所在。在春天,組成攻擊隊伍攻打那些冒瀆「巴哈煞巴」的淘金人,那裡是一處好地方。管理所的信差們在大雪中找路子到達「狂馬」那裡時,他客客氣氣告訴他們,一直要到寒冷過去,他方才能出山。「那年很冷,」一位年輕的阿格拉勒人以後回憶起來:「我們有很多人,很多馬都死在雪裡;我們也是在自己的家園,也沒做什麼傷人的事呀。」

目前在黑山裡的白人,就像是蛆一般,我要你們儘快把他們趕出去。去年夏天,所有強盜的酋長(寇斯特將軍)修了條路進入黑山,我要求「大家長」賠償寇斯特所作所為的損害。
我們已經坐下來,眼睜睜望著他們經過這裡,去把金子運走,半句話都沒有吭過……各位朋友,我到華盛頓去時,進入你們的錢庫,有些年輕人陪著我,可是沒有一個人把錢往外拿。在同一個時間,你們「大家長」的人,卻來到了我們的家鄉,進入我們的錢庫(黑山),帶了錢往外走。
「狂馬」把吃的、蓋的和住的與「鈍刀」的族人共用,但是警告他們得準備奔逃。阿格拉勒部落沒有充足的彈藥挺身作戰。「熊衣」邁爾斯在北面搜索他,現在「三星」克魯格又從南面來了和-圖-書,為了求生存,他們只得在這帶地區中逃來逃去。
「三星」把「美國馬」的村落摧毀時,有些逃脫了的蘇族人,便找路子到「坐牛」營地去,把這次攻擊事件告訴他。「坐牛」和「膽子」便立刻帶了六百多名戰士,前來救「美國馬」,可是抵達時已經太晚了,雖然「坐牛」對克魯格的部隊發動了一次攻擊,可是他的戰士彈藥太少,「藍軍服」只以後衛作戰就把他們打退,而主力部隊還是向黑山前進。

幾天以後,賽安族一個狩獵隊,看見「藍軍服」的一個縱隊就在玫瑰蓓蕾河河谷紮營度夜。這些獵人便馳回營地,學狼嗥表示有危險,「三星」來了,他雇用「烏鴉族」和紹索尼族印第安人作傭兵探馬,在他的騎兵前面擔任搜兵。
——「坐牛」酋長
九月二十三日,委員們坐在軍用救護大車上,從羅賓遜堡出發,由一個多多少少兵力加強的騎兵連護送,又到了這處會議棚。「紅雲」早早到了,他對大兵的數量這麼多,氣勢洶洶地提出抗議。正當他準備向委員們最先致詞時,遠遠處的戰士群中,突然發生了一陣騷動。大約有三百名從粉河地區來的阿格拉勒部落的戰士,騎馬從山坡上馳下來,偶爾打上幾槍,有些人唱著一首蘇族人的歌:
你們已經把我們所有的人頭放在一起,上面蓋了床毯子。那座山是我們的財富,可是你們一直向我們要……你們這些白人呀,統統進了我們的保留區,把我們的財產隨意就拿,你們還不滿足,居然撈過了界,要把我們的保險箱整個拿走。
在這次戰鬥中起先的猛烈頃刻裡,犧牲了一些北賽安族優秀的戰士,其中一個便是「鈍刀」的長子。「鈍刀」和「小鴉」終於設法沿著峽谷的上緣,構成一條後衛線,可是他們原本不足的彈藥補給,馬上都消耗光了。「小鴉」給打中了七次,才和「鈍刀」脫離戰鬥,去和婦孺在一起,全速向大角河方向逃走。在他們後面,麥肯瑟正在放火燒他們的錐幕。燒完後,他又把擄獲的馬匹趕在一起,靠著峽谷的一側,下令官兵開槍把馬兒打死,就像他在「硬桿」峽谷,把堪馬奇族和基厄威族的馬匹打死一樣。
幾位委員便收拾行李,回到華府,把他們勸說蘇族人出讓黑山失敗的經過,提出報告,建議國會不要顧及印第安人的願望,撥發一筆金額作為「等於那帶山區的相當價值」。這種強迫收購黑山,他們說道:「提給印第安人,這就是定局。」
至於「鈍刀」的賽安族人,他們的逃命,就像是三月間「兩月」的賽安族遭遇「佩鷹酋長」雷諾奇襲而潰敗的再版。可是天氣卻冷得多,又只有少數幾匹馬,根本沒有毛毯、皮袍,甚至連鹿皮靴都少有。也像「兩月」的族人般,他們只知道一處庇護地——在灰葉楓樹溪的「狂馬」村落。
在「長膘月」月初,漢克巴巴部落舉行了他們一年一度的太陽舞,「坐牛」足足手舞足蹈了三天,使自己淌血,目不轉睛看太陽,直到他神志恍惚。在他所見到的靈像中,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喊:「我把這些人都給你了,因為他們都沒有耳朵。」他舉眼仰望空中,只見大兵像蝗蟲般掉了下來,頭朝下面,軍帽四散,正正落進印第安人營地裡。因為白人沒有耳朵,不肯聽,所以「大神」就把這些大兵給印第安人來殺掉。
他們所出的價錢,每年的採礦權利是四十萬美元。如果蘇族人願意賣斷,出價是六百萬美元,作十五年分期付款。(這可的的確確是大減價的價格,只要想想看,光是黑山的礦區之一,就可以生產五億美元以上的黃金。)
一八七六年——
在酷寒的幾個月裡,「三星」克魯格已經帶領他的官兵離開了雪地進入費特曼堡。他在等待春天時,去拜訪了「斑尾」一次,答應只要這位「燃燒」部落的酋長,願意以和平特使的身份到「狂馬」那裡去,勸他投降的話,保留區的蘇族人就用不著遷到密蘇里河去。這也就是「斑尾」來營拜訪「狂馬」的用意。
一八七七年元月八日早上,「熊衣」在「作戰峰」趕上了他們,派了他的大兵在三十公分深的雪地向他們衝殺。「狂馬」幾乎沒有什麼彈藥來保護族人,可是他有幾位很好的作戰酋長,懂得相當多的計策,足以欺騙敵人加以膺懲,而讓印第安人的主力逃脫掉,經過狼山向大角河逃去。在密切配合下,「小大人」、「兩月」和「隆峰」誘敵進入一處峽谷。四個小時內,他們始終使大兵——因為厚實的冬季服裝而臃腫不堪——在結了冰的峭壁懸岩上跌跌絆絆和掉了下去。在作戰中雪花飄飄蕩蕩往下落,一到下午暴風雪更是厲害起來,這一下「熊衣」就夠了,他把手下官兵撤回暖和的客奧堡裡。
七月二十二日,「大戰士」薛爾曼奉令對蘇族地區的各保留區,採取軍事管制,把印第安人都當成是戰俘來看待。八月十五日,「大會議」制訂了一項新法律,命令印第安人放棄粉河地區、黑山地區的所有權利。他們這麼做,根本不理會一八六八年條約,所持的觀點是印第安人違犯了條約,而同合眾國進行戰爭。這一點卻難使保留區的印第安人明白,因為他們並沒有攻擊合眾國的大兵呀;連「坐牛」的族人也沒有攻擊他們,而是寇斯特和黎洛向他們的村落衝殺嘛。
集中印第安人把黎洛攻擊打退的這位作戰酋長,是一個肌肉結實、胸脯鼓鼓的漢克巴巴人,三十六歲的「膽子」,他是個在部落裡長大的孤兒,年輕時就出人頭地,是一個獵人和戰士,「坐牛」就收養了他,當成胞弟看待。好幾年前,和談委員們想說服蘇族人,依照一八六八年條約務農,「膽子」就到萊斯堡去,代表漢克巴巴部落發言。「我們生來就是赤條條一無所有,」他說道:「教會了我們靠打獵、靠野獸生存。你們告訴我們,應當學學種田,住在屋子裡,採取你們的辦法。假定住在大海洋那一面的人來了,告訴你們一定得停止種田,宰殺自己的牲口,拿走你們的房屋、你們的地,你們將怎麼辦?不會同他們打起來嗎?」
「好的,」「兩月」答道:「我也準備要打,也已經在打,我的族人被打死了,馬兒被偷了,打仗正合我的意。」
如果會議的委員們預料這次會議,只是同少數幾位乖乖的酋長,悄悄兒會晤會晤,做上一筆價格廉宜的買賣,卻不可避免地大吃一驚。他們到達開會的地點——就在「紅雲」和「斑尾」兩處管理所中間的白河上——大平原上四周圍多少公里,密密麻麻一片蘇族人的營地,大群大群在啃草的馬匹。東起密蘇里河,西至大角河,蘇族所有部落,以及賽安族、奧拉帕荷族——他們友族的很多人,都聚集在那裡——有兩萬多印第安人。
為了確保能說給非管理所與管理所的印第安人聽,派了快腿去邀請「坐牛」、「狂馬」,和其他「野」酋長來開會。二轉子李查得帶了政府的函件到「坐牛」那裡唸給他聽。「我要你去轉告『大家長』,」「坐牛」答道:「我不願以尺寸土地賣給政府。」他抓起一把泥土,補充道:「連這麼多都不賣。」「狂馬」也反對出賣蘇族土地,尤其是黑山。他不肯出席會議,但是「小大人」會以自由蘇族阿格拉勒部落觀察員的身份去參加。
「多少年以來,我的心對紅人都是很熱烈的。我們到這裡來,帶得有『大家長』給各位的信,在他所說的這些話裡,我們已經給了你們一些東西。那怕是一筆一劃,我們都不能更改……『大會議』作了今年的撥款,繼續你們的給養時,他們訂了幾項條款,一共是三項,除非你們遵照,國會就不會再撥款。這三項條款是:第一項,你們要放棄黑山地區和北面的地帶;第二項,你們要到密蘇里河去領自己的口糧;第三項,應該准許『大家長』規劃三條大路,由密蘇里河起,穿經保留區到黑山一帶的新地區。……『大家長』說了,他對自己的紅子女,心中充滿了慈愛,選派了這些印第安人朋友的小組,遵照他的指示,草擬出一個計畫來,為的是要挽救印第安民族,免得人數越來越少,少得最後一個印第安人望著自己的墳墓;而使他們會像白人般,成為強大有力的民族。」

「紅雲」聽到「長頭髮」的遠征時,就提出反對:「本人不喜歡寇斯特將軍和他麾下所有部隊進入黑山,因為那一帶地區是蘇族阿格拉勒部落的。」印第安人的強烈憤怒,使得「大家長」格蘭特宣佈了他的決定:「只要法律與條約擔保是印第安人的,就要防止一切人士擅進和侵入進這片地區。」
正在傳譯艾里遜參議員這種難以置信的要求時,「紅狗」騎馬馳來,宣佈他有「紅雲」的一封信,這位缺席的阿格拉勒部落酋長,或許料到了這些談判委員的貪婪,要求休會一星期,使各族有時間自行開會,以決定有關他們土地的一切提議。委員們考慮到這點,同意給印第安人三天的時間,舉行各族的會議。在九月二十三日這天,他們料想會有酋長們的確切答覆。
米爾斯上尉發現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藏在村子裡。「她就像隻小鷓鴣般蹦起來逃走,」他道:「士兵們把她抓住,帶到我這裡來。」米爾斯安慰她,給了她一些東西吃,然後要傳令兵帶著她,他下去到士兵把死傷印第安人拖出洞穴的地方去,一起跟著走,死去的人中間有兩個婦女,好多處傷,血淋淋的。「這小女孩忽然哭叫起來,同傳令兵又打又踢,一直到把她放在地上,她就跑過去拉住一個死去的女人,那是她的娘親。我告訴萊姆里副官,我想收養這個小女孩,因為我打死了她的母親。」
上游最遠處向南的位置是蘇族漢克巴巴部落,附近是蘇族「黑腳」部落。漢克巴巴部落紮營,一向是在營地區的入口,或者營地圈的開端,這也是他們這個部落名稱的意義。他們下面是「無弓」部落、米尼康約部落、阿格拉勒部落和「燃燒」部落,最北面便是賽安族。
「斑尾」譴責政府和各委員玩弄印第安人,說的是假話,答應的事情都不兌現。「這一場戰爭不是從我們的土地裡冒出來的,是『大家長』的子女弄到我們頭上來的,他們不付代價從我們手裡搶走土地;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做了好多好多歹事……這一場戰爭是因為搶劫——因為偷走我們的土地而來。」至於遷往密蘇里河去,「斑尾」斷然反對,他告訴與會的委員,除非他能到華府去和「大家長」交談,否則他不簽字斷送黑山。
——「奔羚」酋長

「三星」的「烏鴉族」探馬,已經告訴過他,在玫瑰蓓蕾河下游,有一個龐大的蘇族村落,這位將軍一大早就派了這些傭兵出發。當這些「烏鴉族」人騎馬翻過一座山頭下山時,正好撞見了蘇族和賽安族的戰士。起先,蘇賽兩族人還往四面八方去追「烏鴉族」,可是「藍軍服」開始來得很快,戰士們就往後退。
一八七六年二月一日——內政部長函告陸軍部長,通知「反對分子」印第安人歸區的時限已到,所以將這批人交由軍事當局,由陸軍認為環境許可下採取認為適宜的行動。
這片有名的地方黑山,印第安人認為是他們土地中心點,蘇族的十個部落,都認定把它當成是他們土地的中心。
「兩月」向賽安族人的戰士下令上馬,然後告訴婦女們遠遠兒離開營地躲藏起來。「我朝『https://www•hetubook.com•com坐牛』的營地疾馳,這時我看到了白人大兵正排成一線在打仗(黎洛的官兵),印第安人火制了這處平坦地,開始把大兵攆出去,一切都混在一起——蘇族人,然後是大兵,又有更多的蘇族人。空氣裡滿是硝煙和灰塵,我看到大兵往後退,就像野牛驚竄般掉進了河床裡。」
阿格拉勒的酋長「低狗」,也聽到了這種警報的喊叫:「俺可不相信,想這是假的,俺不相信會有什麼白人攻打這麼強大的俺們……雖然俺不相信這是真的警報,卻馬上準備好了,等俺拿好槍出了帳幕,『坐牛』酋長和漢克巴巴部落的營地那頭,已經打了起來。」
「三星」從手下的諜員中聽到了這件事,便下令派出手下八個騎兵連,開拔到羅賓遜堡外面的「狂馬」營地,要把他逮捕,然而,軍隊來到以前,朋友們都警告「狂馬」他們來了。「狂馬」不曉得大兵是什麼目的,便告訴族人分散,然後一個人動身到「斑馬」管理所去,想在老朋友「摸雲」那裡躲一躲。
不論是誰殺了他,這個修了「偷盜公路」進入黑山的「長頭髮」,同他所有的官兵都死了。然而,黎洛的部隊卻受到彭亭少校兵力的支援,在河的遠遠處山崗上挖壕據守。印第安人把這座山頭完全包圍起來,整夜監視著大兵,第二天天亮又開始同他們戰鬥。白天,酋長所派出去的探馬回來了,帶來了警告,說有更多更多的部隊正朝小大角河的方向行軍前來。
五月一日,起訴書中對「威士忌幫」二百三十八人提起公訴,控訴罪名為欺詐國內財政收入稅,牽涉其中的有政府高級官員。十二月六日,第四十四屆國會召集,自從一八五九年以來,民主黨首次控制眾議院。

「紅雲」和「斑尾」對白人的淘金熱,和陸軍沒有善盡保衛他們領土,大為恐慌,便向華府官員提出強硬抗議。「大家長」的反應是立刻派出一個小組委員會,「與蘇族印第安人處理讓與黑山事宜」。換句話說,已經永久指定給印第安人的土地,再來拿走一片的時刻到了。也像往常一般,這個委員會是由政客、教士、貿易商和軍官組成,由愛阿華州的參議員艾里遜擔任主席;好久以來,就竭力要使基督教取代蘇族宗教與文化的興曼牧師,是教會的主要代表。譚禮將軍代表軍方;拉瑞密堡的堡區貿易商柯林士,代表商家利益。
「紅雲」這一回又不肯插手,很多抗議的印第安人捆紮行李,撤下錐幕,開始到北方去,要在保留區以外度過這個冬天,他並不覺得驚奇。他們證明了依然是蘇族的戰士,對任何侵犯「巴哈煞巴」的事,並不等閒視之;然而,「紅雲」顯然還不明白,他正永永遠遠失去了這些青年人,他們拒斥了他的領導,因為「坐牛」也好,「狂馬」也好,他們可從不住保留區裡,或者向白人討一口飯吃。

一個印第安人騎了一匹駽馬,從帆布棚外圍繞著的戰士群中擠了過來,他是「狂馬」的特使「小大人」,上身脫得光通通的準備打仗,腰間配著兩枝轉輪手槍。他大叫道:「哪個酋長第一個發言要賣黑山,我就宰了他!」他就使坐騎在委員和酋長間的空地跳動起來。
「狂馬」要在和「藍軍服」的激戰中,有機會來考驗考驗自己,已經等待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打從在費爾基尼堡和費特曼打仗以來,這麼久的時間,他一直在研究大兵和他們的作戰方法。每一次他進入黑山都去找尋靈像,他請求「大神」授予他異術,一旦白人再度向他的族人興兵時,他懂得如何領導阿格拉勒部落獲得勝利。「狂馬」打從年紀輕輕的時候起,就已經知道了人生在世界上,只不過是這個真正世界的影兒。要進入真正的世界,他得做夢,等到真在真正世界裡,似乎每一樣東西都是飄飄浮浮跳跳躍躍的。在這個真正世界裡,坐騎也跳躍起來,就像是發了瘋、發了狂,因為這一點,所以他自稱「狂馬」。他也懂得倘或在打仗以前,做夢進入這處真正的世界,他就可以忍受一切的事情。

黎洛頭一次的猛衝,掩襲到了幾個在開闊地上的女人和小孩兒,騎兵橫飛的槍子兒,也把「膽子」的一家人殺得乾乾淨淨。「那使我好心傷,」幾年以後,他告訴一位新聞記者道:「打那以後,我就用戰斧砍殺我所有的敵人。」他對如何擋住黎洛的戰術,說得也很簡潔:「『坐牛』和我都在黎洛進攻的地點,『坐牛』是大法師,女人和小孩急急往河下游逃……婦孺抓住馬讓戰士們騎,戰士騎上馬就把黎洛衝殺退回去,緊緊逼住他,把他攆進了樹林裡。」
經過一次會議後,便決定拔營。戰士們已經消耗了大部分的彈藥;也曉得老用弓箭同這麼多大兵打仗,是件蠢事。便告訴婦女開始捆紮,日落以前,他們沿著河谷上去往大角山走,各族沿途分散,各走各的方向。
——坐牛
二月七日,格蘭特總統機要秘書鮑布可克在涉及「威士忌幫」欺詐案中,宣告無罪,但格蘭特予以免職。三月四日,美國國會通過議案,對陸軍部長貝爾納普涉及「印第安人幫」詐騙案,應予彈劾。五月十日,在費城舉行開國一百周年展覽會開幕。六月十一日,共和黨提名海伊斯為總統候選人。七月二十七日,民主黨提名狄爾敦為總統候選人。七月九日,在南卡羅萊納州漢堡市,發生屠殺黑人義勇兵案。八月一日,科羅拉多加入聯邦,成為第三十八州。九月,愛迪生在新澤西州孟羅公園成立實驗室。九月十七日,南卡羅萊納州暴發種族戰爭。十一月七日,兩黨都宣布總統大選得勝,在民意投票上狄爾敦得勝。十二月六日,選舉人團開會投票,海伊斯得一百八十五票,狄爾敦得一百八十四票。
在漢克巴巴部落營地裡的「鴉王」,說黎洛騎馬的大兵,大約在三百五十公尺以外就開槍射擊。漢克巴巴部落和「黑腳」部落,就慢慢地且戰且走,好使婦孺有時間逃到安全的地方去。「別的印第安人騎了我們的馬,那時,我們的戰士人數已經足夠得進攻白人了。」
「斑尾」到達時,猜想「狂馬」是迴避他。便派信差出去找這位阿格拉勒部落的領袖,可是「狂馬」在茫茫大雪中消失了。然而,「斑尾」在回到內布拉斯加以前,說服了「大腳」酋長,要帶著米尼康約部落投降;另外「摸雲」和另外三位酋長也答應了他,春初時分,他們就會帶著族人到管理所去。
在寇斯特遠征後的這個秋天,一直在北方狩獵的蘇族人,開始回到「紅雲」管理所來。他們對擅自侵入「巴哈煞巴」,憤恨得像群大黃蜂,有些人談到編成一支作戰隊伍,回去追逐那些蜂湧進入山區的採金礦的。「紅雲」聆聽這些言論,但卻告誡年輕人要忍耐,他保險「大家長」會遵守然諾,派出大兵把採礦人趕跑。然而,到了「落葉月」,發生了一些事情,使「紅雲」意識到族裡青年人對「長頭髮」的大兵多麼憤怒了。十月二十二日那天,薩維爾管理員派了幾個做工的白人,砍倒一株高高的松樹,把樹幹抬回圍欄裡去。印第安人見到松樹幹倒在地上,便問薩維爾用它做什麼。旗桿呀,這位管理員告訴他們道,他打算在圍欄裡升起一面國旗來,印第安人便提出抗議,「長頭髮」寇斯特行經黑山地區時,在營地裡升旗;他們可不要在代理本族的管理所裡有國旗或者任何東西,使他們想起大兵來。
別無他途可循,「黑山」給偷走了,粉河地區和區內的野物群丟掉了。沒有獵物或者口糧,人民就會挨餓。一想到要遷向南方的陌生地區,就叫人受不了;又如果陸軍拿走他們的槍枝和馬匹,那他們再也不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了。
「無心」說道,白人業已把密蘇里河地區毀啦,印第安人沒法兒在那裡生活。「你在密蘇里河上上下下旅行,見不到一株樹木,」他說道:「以前你或許見過有很多樹木的地方,『大家長』的人民都已經把它毀掉了。」
「紅雲」和他族內的小酋長們先簽,其次的「斑尾」和他的族人;到各委員去了立岩、賽安河、鴉溪、下「燃燒」和「桑狄」各族管理所,也用計使其他各蘇族部落簽字。這麼一來,黑山啦,黑山的精神啦,黑山的神秘啦,連同山上十百億美元的黃金,就永永遠遠由印第安人手中,傳交給合眾國的支配下了。
——一八六八年條約
「我們在遠遠的地方,見到了我們村落的毀滅,」「木腿」說道:「我們的錐幕連同裡面的一切都付之一炬,……我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麼都沒有留下來。」「藍軍服」把營地中的乾牛肉和馬鞍都銷毀掉了,把印第安人所有的馬匹幾幾乎都攆散了,「為數在一千二百匹到一千五百匹之間。」天一斷黑,戰士們就回到「藍軍服」紮營的地方去,決心把被偷去的馬匹弄回來,發生的經過「兩月」說得很簡潔:「那天晚上大兵睡了,把馬兒關在一邊;所以我們就匍匐行進過去,又把牠們偷回來,然後就走了。」
八月裡,消息傳來,說住在輝煌山那邊的「穿鼻族」,和「藍軍服」開仗。軍隊就在各管理所招募戰士去充當探馬打「穿鼻族」。「狂馬」告訴年輕人,不要去攻打那些遠處的印第安人,但是有些人不肯聽,讓自己由大兵收買。八月三十一日這一天,這些以前的蘇族戰士,穿上了他們「藍軍服」的制服開拔動身,「狂馬」厭恨得發嘔,他說要帶了自己的人,回到北方的粉河地區去。
一位醫官過來檢查「美國馬」的傷勢,說傷很致命,這位酋長就坐在火堆前,擁住一床毯子蓋在被子彈打裂的小肚皮上,一直到失去了意識而死去。
可是,等到寇斯特報告上去,說山區一帶「從草根以下」滿是黃金,白人就像夏天的蝗蟲般,開始組成一小批一小批,發了瘋地開始挖金淘金了。寇斯特的補給車隊所開闢出來、進入「巴哈煞巴」的車徑,立刻就成了「偷盜公路」。
在「雁下蛋」的這個月,草高馬壯,「狂馬」撤營,領著阿格拉勒部落和賽安族人北上到舌頭河河口,那裡正是「坐牛」和漢克巴巴部落過冬以來的營地所在。不久以後,「跛鹿」也領著一股米尼康約部落到達,請求准許在附近紮營。他們已經聽到「藍軍服」進軍蘇族狩獵地區的所有消息,想要在什麼麻煩時,能接近「坐牛」強大的漢克巴巴部落一點。
「坐牛」竭力要儘可能離開大兵遠遠的,便帶了族人沿著黃石河北上,想去找野牛。在「落葉月」裡,「膽子」帶了打獵隊出獵,撞到了陸軍一列大車輜重,在黃石河地區經過。大兵正帶了補給品到一處正修建的堡寨裡去,那堡寨就在舌頭河流進黃石河的地方。(客奧堡,以紀念在小大角河戰死的客奧上尉。)
我從來不願意離開這片家鄉,所有我的親人都躺在這兒的地下,一旦我粉身碎骨時,也要在這裡化骨揚灰。
在此一地區任何部分,白人均不准居住或佔有;或未得印第安人同意,通過此一地區。
我們的「大家長」有一個大大的保險箱,我們也有一個。這座山就是我們的保險箱……這座黑山我們要七千萬金大洋,把這筆錢放在什麼地方生利息,我們就可以動用利息來買牲口,這就是白人的辦法嘛。
——「狼項圈」酋長和圖書
——「包圍」酋長
在一八七五年春天以前,關於黑山黃金的傳說,引來了百百千千的採金人,溯密蘇里河而上,到了「偷盜公路」上。陸軍派出部隊阻止這些淘金人的流湧,有少數幾個人給從山區驅逐出來,可是對他們並沒有採取法律行動,他們又立刻回去,在自己的礦區開採起來。克魯格將軍(平原印第安人稱他是「三星」,而不是「灰狼」。)派部隊在黑山一帶作了一次搜索,發現這一帶的採金人有一千多,「三星」很客氣地通知他們離開,但是他對自己命令的執行卻沒有作什麼努力。
「槍的硝煙和馳馬的塵頭,遮得山坡都看不見,」「衛生浪費得勝兵」道:「大兵開了好多好多槍,可是蘇族人打得很準,大兵都倒下來死了。我們村裡的婦女都在男人後面渡過河來,等到我們到山坡上,已經沒有一個活大兵,『長頭髮』死了躺在屍堆裡……族人的血很熱,他們的心很悲痛,那裡不要活的俘虜。」
「怕馬郎」和蘇族一批非官方的警察,立刻把「小大人」團團圍住,把他送走。然而,委員和酋長雙方一定都猜到了「小大人」的話,代表著與會大多數戰士的感受。譚禮將軍就暗示開會的委員,到軍用救護大車上去,回到羅賓遜堡以策安全。
——「好受洗人」酋長
第二天早晨,麥肯瑟對這些備受磨折的俘虜,更進一步貶低他們的身價,派了一個連的巴尼族的傭兵探馬(也就是蘇族人一度把他們攆出粉河地區的巴尼族),坐的是大兵從蘇族人手裡籍沒的馬匹。

這次開會沒有什麼致詞,也沒抽什麼友好的菸袋,由布魯吉擔任傳譯,「熊衣」在談判開始就指責「坐牛」,老是攻打白人、攻打他的道路。「坐牛」承認他不喜歡白人,但是只要他們不打擾他,他也不是白人的仇敵。「熊衣」要知道知道,「坐牛」在黃石河一帶地區幹什麼?這是個蠢問題,但是這位漢克巴巴酋長回答得客客氣氣:他在這裡獵野牛,讓族人有吃的、有穿的。「熊衣」這時就略了過去,提到漢克巴巴部落的保留區,可是「坐牛」也把它撇開;說道,他要在黑山過冬。這次會談就一事無成告了結束,但兩個人都同意明天再會面。
一八七六年二月八日——薛立敦將軍下令克魯格將軍和譚禮將軍,準備向粉河、舌頭河、玫瑰蓓蕾河、大角河發源地方向的作戰,「那一帶是『狂馬』和他的盟族出沒頻繁的所在。」
就在一八七六年六月十七日的這一天,「狂馬」夢見自己進入了真正的世界;他也向蘇族人指示過,在同白人的大兵打仗時,要如何做許許多多以前從來沒做過的事情。等到克魯格派了他的騎馬大兵,坐在馬上衝殺過來時,蘇族人並不向前衝,進入騎槍的火力裡,他們向兩側翼離開,攻擊他們行列中的弱點。「狂馬」讓戰士們人不離鞍,一直是從這處地點行動到另一處地點,等到太陽當頂的時刻以前,他已經使大兵全都捲進了三處分開來的戰鬥,「藍軍服」習慣了組成散兵線和堅強的正面,可是「狂馬」卻不讓他們用那種方式打,可就使他們陷入混亂了。蘇族人騎著快馬,作了很多次插入的衝鋒,使大兵們分散開來,老是採取著守勢。「藍軍服」的火力一猛烈,蘇族人就向後撤,惹得一些大兵放馬來追,然後便向他們猛撲。
金烏西墜,這一戰也結束;印第安人曉得,他們已經給了「三星」一頓好打;但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們才曉得把「藍軍服」打得多麼慘。在第一抹曙色裡,蘇族和賽安族的探馬沿著山嶺出動,見到「藍軍服」大隊人馬正在向遠遠的南面撤退。克魯格將軍正撤回到雁溪的基地營房裡去,去等待吉朋、譚禮、或寇斯特的增援部隊或者消息,光一支縱隊的兵力,不是玫瑰蓓蕾溪強大印第安人的敵手嘛。
這幾千印第安人在玫瑰蓓蕾河紮營時,保留區裡有很多年輕的戰士來加入他們一起。他們帶來了風聲,說「藍軍服」的大部隊,正從三個方向進軍中。「三星」克魯格從南面來,「瘸子」(吉朋上校)從西面前進,「一星」譚禮和「長頭髮」寇斯特打從東面進兵。

那時正是「鹿兒發|情月」,天氣奇寒,避風的地方積滿了厚雪,開敞的地方雪上結冰。麥肯瑟在晚上把騎兵部隊帶到了攻擊位置,第一抹曉色中便展開對賽安族人的攻擊。巴尼族傭兵最先進攻,騎的是麥肯瑟從保留區蘇族所奪來的快馬,他們衝殺進去,賽安族人還在錐幕裡,給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驚醒時就被打死了好多人,沒有打死的人都赤身露體跑進了嚙骨的奇寒中。戰士們想打退巴尼族和衝來的大兵,讓婦孺有時間逃生。
「我們政府要使白人不進山區會很困離,」艾里遜繼續道:「要想這麼做,一定會給你們、給政府惹來很大的麻煩,因為想到那裡去的白人太多太多了。」這位參議員在跟著的提議中,看得出一點兒不知道平原蘇族人對粉河地區的感覺:「那邊還有一片地區,遠在太陽落山的一方,你們在那裡遊牧行獵,那片地域還沒有割讓,一直延伸到了大角山的山峰頂上……似乎那裡對你們沒有很大的價值、很大的用處。我們的人民在想,他們很樂意要我所說過的那一部份。」
四月十四日,「摸雲」酋長從「狂馬」村落裡,帶了一大批米尼康約部落和「無弓」部落,到達「斑尾」的管理所投降。在這件事情發生的前幾天,「三星」克魯格曾派了「紅雲」出去找「狂馬」,承諾如果他答應,可以在粉河地區有一個保留區。四月二十七日,「紅雲」遇見了「狂馬」,把「三星」的承諾告訴他。「狂馬」手下的九百名阿格拉勒人都在挨餓,戰士們沒有彈藥,他們的馬匹瘦骨稜稜。粉河地區的保留區,這一項承諾正是「狂馬」的全部需要,便使他到了羅賓遜堡投降。
「鴉王」說,印第安人把騎兵團團圍住時,他們都下了馬。「他們原想抓住自己的馬,可是我們一逼近,他們就把馬放走掉了。我們把他們向大營方面壓迫,把他們統統殺死了。他們很像勇敢的戰士,打得只剩下了一個人,也依然保持著秩序打仗。」
一八七五年——
一個人不會把老百姓走路的土地出賣。
「黑麋」當時才十三歲,正同玩伴兒在小大角河裡戲水呢,太陽當頂,天氣很熱,這時他聽見漢克巴巴村落裡一個傳話人大聲喊叫:「衝鋒的來囉!他們衝來了囉!衝鋒的來囉!」阿格拉勒部落一個傳話的也反覆喊出這個警告,「黑麋」聽見喊聲從一個營地傳到一個營地,往北一直傳到賽安族營地上去。
誰要是來干涉,
這時,正是「櫻桃成熟月」月初,天氣熱得足以使孩子們到油草河中流著的溶化雪水裡游泳了,在大角山這個方向,打獵隊來來去去,他們在山上發現了羚羊以外,還發現了少數的野牛,婦女們在草原上挖野蘿蔔。每天晚上,總有一個部落以上的營地舉行舞蹈,有好幾個晚上,酋長們見面開會。「各族的酋長以平等地位在一起見面,」「木腿」說道:「唯有一位被認為是高於一切酋長的人,那就是『坐牛』,承認他是連營中所有各族的老酋長。」

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三日——理蕃局局長施密士,下令蘇族與賽安族管理員,通知保留區外所有印第安人,在一八七六年元月三十一日以前歸區報到,否則「派遣軍事武力強迫執行。」
——「傻狗」酋長
——「狂馬」酋長
以軍事術語來說,「膽子」轉向黎洛的側翼進攻,迫使他退進了樹林裡,然後又唬得黎洛迅速撤退,使印第安人迅速把他們打垮。結果,得以使「膽子」抽調成百上千的戰士,對寇斯特縱隊作正面進攻,而「狂馬」和「兩月」則分別自側翼與後方合擊。
在北面五公里外的賽安族營地附近,「兩月」正在洗馬。「我用冷水沖洗馬兒,自己也游了游水,就走路回營地去。我走近自己的錐幕時,望一望『坐牛』營地方向的小大角河,只見一股塵頭大起,就像是一陣旋風,馬上就有個蘇族看馬的奔進營地裡大喊大叫:『大兵來了呀!好多好多的白人大兵哪!』」
就吃我一槍。
大兵在找「狂馬」,可是卻先發現了一處賽安族的村落——「鈍刀」。在小大角河戰役中,這些賽安族人大部分都沒有參加,而是從「紅雲」管理所溜了出來找食物,因為大兵已經佔據了那裡,停止了他們的口糧。克魯格將軍便派了「三指頭」麥肯瑟來攻擊這個一百五十座錐幕的村落。

這支輜重車隊的指揮官是歐蒂斯中校,他接到這封信,就派出一名探馬,帶了封覆信給「坐牛」。歐蒂斯說道,大兵要到客奧堡去,還有更多的大兵會來會合,假如「坐牛」要打上一仗的話,大兵可以奉陪。
薩維爾氣死了,就命令一個工人騎馬到「大兵鎮」(羅賓遜堡)去,要求派一連騎兵來救他。示威的戰士一看這個工人往堡區馳去,就猜到他的任務,便急急跑回自己的錐幕營地裡,武裝起來,塗上準備作戰的彩色,便去攔截騎兵。來的只有二十六名騎兵,由一員中尉率領;戰士們團團繞著他們兜圈圈,朝天上打空槍,吼叫著幾聲喊殺。這員中尉(克勞福)一丁點兒都沒露出怯意,穿過團團轉戰士所掀起的滾滾灰塵,他使手下士兵穩穩當當地向管理所前進。有些年輕的戰士開始兜圈子馳近,以坐騎同阿兵哥的戰馬相撞,決心要掀起一場打鬥來。
就在這段期間,渴望報仇雪恥的美國陸軍,正自搜索黑山以北、以西的地區,隨地發現印第安人就把他們打死。一八七六年夏末,「三星」克魯格的加強縱隊,在達科塔的心河地區耗盡了口糧,便開始以強行軍往南到黑山開礦營地去弄補給品。九月九日,米爾斯上尉的前衛連,在瘦孤峰附近偶然發現了「美國馬」酋長的阿格拉勒部落和米尼康約部落的村地。這些印第安人前幾天才離開了格蘭河上的「狂馬」營地,正向南走要到保留區去過冬。米爾斯上尉便加以攻擊,可是卻被蘇族人把他打退,他在等待「三星」大兵來到時,所有印第安人都溜跑了,只除了「美國馬」和四名戰士和十五名婦孺,他們在一處小小峽谷的盡端,困身在一處洞穴裡。
而這一回,急馳前來援救克勞福中尉的,倒不是另外一個騎兵連,而是管理所的一股蘇族人,率領他們的是「怕馬翁」的兒子「怕馬郎」。管理所的印第安人突過戰士圈,在「藍軍服」四圍形成一道護牆,護送他們到了圍欄裡。然而,躍躍欲戰的戰士們怒火依然不熄,很想一把火把圍欄燒掉,還是全靠「紅狗」和「怕馬郎」口頭的勸說,才阻住了這項示威。
「自從我們到這一條河流上來生活,也就是我們現在所住的地方,才不過六年,」「紅狗」說道:「所答應過我們的事,沒有半件辦到。」還有一位酋長記得,「大家長」答應過他們,因為他們搬了五次,以後再也不會搬了。「我想你們最好把印第安人裝在車輪上,」他挖苦道:「那就可以隨你們的意,隨時可以趕著他們跑了。」
十月二十二日,他們在一列大兵和一列戰士的中間會面,邁爾斯由一員軍官和五名和_圖_書士兵護送,「坐牛」則是一位小酋長和五名戰士。那天很冷,邁爾斯穿著一件長大衣,衣邊是熊毛。他這副打扮一出現起,印第安人就管他叫「熊衣」。
「狂馬」在他們中間走,讓大兵酋長和「小大人」帶著他到任何要押解的地方去,他一定想夢見自己進入了真實的世界,以逃避這個一切都瘋狂了的陰影世界中的黑暗。他們走過一名大兵,肩上扛著一枝上了槍刺的步槍,然後他們站定在一棟房屋的過道上,窗戶上都有鐵欄,他看見窗戶後的人們,腿上都有鐵鏈。這是一處野獸的陷阱嘛。「狂馬」像一隻被困的野獸般向前衝出去,「小大人」卻緊緊抓住他的胳膊,這場混亂僅僅只不過幾秒鐘,有人叱叫了一聲口令,然後那名衛兵——「一等兵威廉姜特爾」——一槍刺就深深刺進「狂馬」的肚皮裡。
那年夏天,「紅雲」同保留區管理員薩維爾,因為發給阿格拉勒部落的口糧,給養品質差勁,而有了齟齬。心裡有了這些事,「紅雲」便沒有判斷出寇斯特擅闖黑山,對蘇族人的整個衝擊力,尤其是那些每年春天,要離開保留區,到黑山附近一帶行獵紮營的印第安人。「紅雲」也像很多別的上了年紀的領袖般,太忙於雞毛蒜皮的事兒,而同年輕的族人失卻了接觸。
「鐵雷」當時在米尼康約部落營地裡:「黎洛的攻擊我可一點兒也不知道,一直到他的人馬逼得很近了,槍子兒從營地裡穿過,一切大亂,馬兒驚嚇得我們都抓不著。」
一個同賽安族人騎在一起的奧拉帕荷族戰士說,寇斯特是好幾個印第安人所殺死的。「他穿著鹿皮衣,上衣和褲子都是,兩手兩膝著地,他身體側面挨了一槍,血從嘴巴裡往外流,似乎注視著在他四周團團轉的印第安人,有四個大兵團團站在他四周,不過他們全都受了重傷。所有其他大兵都倒下去了,然後印第安人圍著他一逼近,我就再也沒見到了。」

在「紅櫻桃月」裡,有一千多個騎馬的大兵,從林肯堡出發,越過大草原,向黑山行車前進,他們是騎兵第七團,在部隊的前面騎馬行進的便是寇斯特將軍,也就是一八六八年在瓦西塔河大殺「黑鍋」南賽安族人的那一位「佩星酋長」。蘇族人稱他是「長頭髮」,又因為他的來到並沒有什麼預告,只能遠遠地望著「藍軍服」的騎兵,和帆布遮蓋的給養篷車縱隊,侵入他們的聖地。
「紅雲」、「斑尾」和他們的提塔蘇族人,在內布拉斯加北部的保留區定居下來後,在白人居民區間就謠言滿天飛,說黑山藏了大量的黃金。「巴哈煞巴」——黑山,是世界的中心,諸神的住處和聖地,也是戰士們去和「大神」談話,等待靈像出現的地方。一八六八年,「大家長」認為這些山沒有價值,在條約裡永永遠遠給了印第安人。四年以後,白人採礦的違反了這個條約,他們擅入「巴哈煞巴」,尋覓岩石的隘口和清澈的溪澗,去找那些驅使白人發瘋的黃色金屬。印第安人一發現這些發了狂的白人進了他們的聖山,就把他們殺死或者趕走。在一八七四年前,迫切想要黃金的美國人吵翻了半天,陸軍便奉到命令,組成一支搜索兵力進入黑山,美國政府才懶得要獲得印第安人的同意呢,就已經實行武裝入侵了,儘管一八六八年的條約上規定,白人未得印第安人許可,嚴禁進入。
聽見惠普爾主教這一番話的印第安人,要挽救印第安民族,這似乎是真正稀奇的辦法嘛。拿走他們的黑山、他們的獵地,還要把他們遠遠送到密蘇里河那裡去。大多數酋長都曉得,要拯救黑山業已太遲了,但是要把他們的保留區遷到密蘇里河去,他們卻強烈抗議。「本人認為如果我的族人遷到那裡,」「紅雲」道:「他們會統統消滅,那裡有好多壞人和壞酒,因此我不願到那裡去。」
一八七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陸軍部部長貝克納警告,黑山山區會有麻煩:「除非採取措施,採金白人獲得那帶地區所有權,由於報導說那裡有貴重金屬的豐富礦藏,業已強烈吸引了白人。」
大兵在那裡找到了他,把他逮捕,告訴他要送他回羅賓遜堡去見「三星」。快要到堡區時,又告訴「狂馬」,那天要同「三星」談話,時間已經太晚;便把他交給肯林敦上尉,和一位管理所的警員。「狂馬」狠狠地目不轉睛望著這位警員,原來就是「小大人」嘛。不久以前,他還輕視那些來盜賣「巴哈煞巴」的委員,威脅著哪一位酋長首先倡議賣黑山,就要把他宰了,也是這一位「小大人」呀;在冰天雪地的狼山山坡上,跟他並肩對抗「熊衣」邁爾斯作最後一戰的,也是這位勇敢的「小大人」呀。而今,白人把他收買過去了,要他當了管理所的警員啦。
在一八七七年的秋高氣爽中,長長的、一行行放逐的印第安人,在大兵的押解下,向著東北方荒蕪的土地前進。沿途,有好幾股人從大隊開溜,轉向西北方向,決心逃脫到加拿大去和「坐牛」在一起。跟他們一起走的,有「狂馬」的爹娘,他們帶著亡兒的心臟和骨頭。在一處只有他們知道的地方,把「狂馬」安葬。安葬的地點很挨近「衝克必何必克敗拉」,這一條溪水,他們稱它是「傷膝澗」。
薩維爾對這種抗議沒放在心上,第二天一早,他就要人挖個洞埋旗桿,幾分鐘以後,一股年輕的戰士手持戰斧來到,把這根旗桿劈成了碎片兒。薩維爾命令他們住手,可是他們也置之不理,管理員就大踏步走到「紅雲」辦公室去,求他要這些戰士住手。「紅雲」卻不肯;他曉得戰士們只不過是對「長頭髮」擅侵黑山所生的怨恨而發洩。
「大家長」的小伙子們,打算從山裡把金子運走,我料到他們會用金子裝滿好多匹馬。一想到這點,我的族人只要應該生活的話,我也要他們受到供養。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九日——理蕃局特別視察威特金,向局長提出報告,說住在保留區外的平原印第安人,有吃的,武裝精良,在態度上很高傲、獨立;因此,這對保留區制度是一種威脅。威特金視察建議派出騎兵,「在冬天,越早越好」去攻擊這些不文明的印第安人,「加以痛擊,使他們順服。」
在這次戰役後一年,「坐牛」在加拿大接受訪問,他說道自己根本沒見到寇斯特,可是其他的印第安人,就在他被打死以前認出了他。「他並沒有那一頭常有的長頭髮,」「坐牛」道:「他頭髮很短,是那種霜降時的草色……他在那處編成的最後定足點,人站在那裡,就像是一根四周圍穗兒全都落掉了的玉米。」但是「坐牛」也沒有說出是誰殺了寇斯特。
在玫瑰蓓蕾溪這一仗打了以後,酋長們便決定向西遷營,到油草河(小大角河)河谷裡去。探馬先前來到,帶來了消息,說在那裡的西面有大批的羚羊群,又說在附近河岸臺地上,給馬兒吃的草非常豐富。立刻,營地圈便沿著「油草河」西岸綿延幾達五公里。沒有人能肯定曉得有多少印第安人在那裡,但是人數不可能在一萬人以下,其中包括了戰士三千人到四千人。「黑麋」說道:「那真是一處大村落,你根本沒法兒數得清錐幕。」

各位朋友,我們在這一帶家鄉已經有了好多好多年,我們卻從不到「大家長」的家鄉去,為了任何事去打擾他。而是他的人民到我們家鄉來打擾我們,做了好多壞事,教我們老百姓做壞事……在你們人民渡過大洋到這片土地來以前,從那一段時候到這一段,你們從來沒有提議要買一處富饒等於這裡的土地,各位朋友,你們所要買的這處土地,是我們所有土地中最好的一處……這片土地是我的,我生長在這裡,我的祖先在這裡生活,在這裡去世,我願意留在這裡。

讓印第安人有了幾天時間安靜下來後,委員們悄悄安排,在紅雲管理所的所部房屋裡,同二十位酋長開會。在三天的發表演說中,酋長們對「大家長」的代表表示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什麼價錢的話,黑山不能便宜買到手。「斑尾」對這些委員越來越不耐煩起來,要他們以書面提出一個確定的投標數字來。
第二次會議很快就成了一連串兒的異議,「坐牛」開頭便說,除非大兵來攻打他,他並沒有同大兵打過;也答應白人如果從印第安人地區裡,把大兵和堡寨撤走,也再不會有打仗。「熊衣」答道,除非蘇族人統統在保留區裡,否則他們就不會有和平。「坐牛」對這句答話很光火,說道,「大神」把他造成一個印第安人,而不是管理所下的印第安人,他自己也不打算變成受人管理。他就突然中止這次會談,折回到戰士邊,命令他們散開,因為他猜疑「熊衣」的大兵想要攻擊他們。果然大兵開火了,漢克巴巴部落的人又一次在地區中逃來逃去。
根據「紅馬」的說法,同寇斯特的戰鬥快要結束時,「這些大兵變成了笨蛋,很多人把槍摔開,舉起手來說道:『蘇族人,可憐我們吧,抓我們當俘虜吧。』蘇族人可半個俘虜也不要抓,而是把他們殺光,不幾分鐘裡,就沒有一個活命的了。」
東部的白人一聽說「長頭髮」打了敗仗,他們就稱這是一次大屠殺,人人都氣得發瘋啦。他們要膺懲西部所有印第安人。因為他們懲不到「坐牛」和作戰的各酋長,華府的「大會議」就決定要懲治那些他們找得到的印第安人——還待在保留區裡的人,以及並沒有參加這次作戰的人。

——「長曼登」酋長
大兵都走了以後,「坐牛」和戰士們進入「美國馬」被打劫過的村子裡,去救那些無依無助倖而逃生的人,把死去的人下葬。「我們幹了什麼啦,白人竟要阻止我們?」「坐牛」問道:「我們在這一帶地區跑來跑去,可是他們從這個地區緊跟到另一個地區。」
你們已經把我們的獵物、我們賴以為生的東西,從這片地區裡趕走,一直到半點兒有價值的都沒留給我們,只除了這些山。你們還要求我們放棄……土地充滿了形形色|色的礦藏,地面上是一片片高大松樹林,等我們把這些放棄給「大家長」時,我們曉得放棄了對我們、或對白人都是有價值的一件最後的東西嘛。
酋長們對放棄他們最後一片狩獵地區的想法,認為太荒謬絕倫了,在他們會議中,沒有一個人討論這一點。但是對黑山的問題,卻的確熱烈激辯,有些人推論到如果美國政府並不打算遵守條約,使採礦的白人離開,那麼或許印第安人應該為山區中被人取走的黃色金屬要索報酬——很大一筆錢。旁的人則斷然絕然任何價錢都不賣。他們堅稱,黑山屬於印第安人,如果「藍軍服」大兵不把挖金人攆走,那麼就應當由戰士們來攆。
——「死眼」酋長
在那次演說後的十年中,沒有半點兒什麼能改變「膽子」對白人都自以為是、傲慢的想法。在一八七六年夏天以前,他已經為漢克巴巴部落所普遍接受,認為他是「坐牛」的首輔,本部落的作戰酋長。
在「樹響月」,「狂馬」撤營沿著舌頭河北上到一處隱匿的地方,那裡離客奧堡不遠,堡內就是「熊衣」過冬的部隊。對小孩兒和老年人,既冷又餓到了吃不消的地步。有些酋長便告訴「狂馬」,是該去和「熊衣」開談判的時候了,看看他要印第安人怎麼做。婦女和小孩哭著要吃的,他們也需要暖和的、用不著逃開的住地。「狂m.hetubook•com.com馬」曉得「熊衣」要把他們當犯人關在保留區裡,但卻答應這些酋長,假如他們願意這麼做,他這就去。他就同了這一批人——大約有三十名酋長和戰士,到離堡不遠的一處高岡上,其中一個人在長矛上綁著一方大白布。有八名酋長和戰士自願騎馬下山到堡區裡去,正當他們接近堡寨時,「熊衣」所僱用的一些「鴉族」傭兵衝了出來,根本不理會這面停戰旗,「鴉族」人以零距離朝蘇族人開槍。八個人中間只有三個人逃脫了性命。在高崗上遙望的蘇族人,有些要騎馬下去,向「鴉族」報復,可是「狂馬」堅持他們趕緊回營地去。他們又得捆紮行李再度奔逃了。現在「熊衣」知道蘇族人就在附近,就會在雪地中出動來搜索他們了。
——「鴉羽」酋長
——「斑熊」酋長
政府的機器一旦開始行動,就成了一種冷酷無情的力量,既無意識,又難控御。十二月中,各管理所派出快腿去警告區外的各酋長歸區時,大雪正舖滿了大平原北部。暴風雪與酷寒,連一些信差都回不去,一直到了元月三十一日最後限期後好幾個星期才回到管理所。那麼,要靠馬匹和拖運桿把女人和小孩遷移,也是同樣的不可能了。即令少數幾千人「反對分子」設法子到達各管理所,他們也會在那裡餓死,在保留區的這個冬季,食物的補給非常短缺,以致成百上千的印第安人,在三月裡都離開了保留區,到北方去搜索獵物,以補充政府發給口糧的不足。
這一天賽安族人也大顯身手,尤其是在各項危險的衝鋒上,「在望的酋長」更是最勇猛的一個,可是他在一次向大兵側翼衝殺過後,撥轉馬頭離開時,馬兒吃打翻在「藍軍服」的步兵陣線前面。猛可地一騎馬從賽安族人陣地疾馳而出,一個急轉彎,掩護著「在望的酋長」免於大兵的火力,一眨眼的工夫,「在望的酋長」已經騎在那一騎的後面了,這個救兵是隨隊伍前來照料馬群的、「在望的酋長」妹妹「犢路女」。這也就是何以賽安族人永遠記得住這一仗——「少女救兄之戰」,白人卻管這一仗稱為「玫瑰蓓蕾河之役」。
一八七五年九月二十日,在徐緩起伏平原的一處孤零零白楊樹林裡,林側掛起一塊大油布,委員會就在油布陰影下集合。委員們各有坐椅,面對著這一帶距離內,成千上萬走動不寧的印第安人。從羅賓遜堡陸續來到的一個白馬騎兵連,官兵一百二十個人,在帆布陰影後面排成一列。「斑尾」坐在大車裡,從他的管理所駕車來到,可是「紅雲」已經說過不會來。還有少數幾名酋長晃晃蕩蕩來到,這時,忽地裡遠遠處高地頂端塵頭大起,一股印第安人躍馬急馳下來,一直到了會議棚邊。這些戰士們都是全身作戰披掛,他們馳近時一個拐彎便圍著談判委員們兜起圈圈來,手上的步槍朝空發射,發出幾聲吼叫,然後策馬離圈,就緊跟在騎兵的後面排成一列。這時,第二撥印第安人也到達了,蘇族的戰士就一個部落一個部落來到,炫耀他們的力量,一直到好幾千印第安人,把會場團團圍在中間為止。這時,酋長們才走上前來,非常滿意他們已經給這些委員們一些很有力量的表現,要使他們想想。酋長們成半圓形坐在這些緊張兮兮的白人對面,迫不及待要聽聽關於黑山的事該怎麼說。
就在這時候,「衛生浪費得勝兵」和其他的婦女,一直迫切監視河對岸的「長頭髮」縱隊。「我可以聽到軍號聲,也望得到大兵縱隊向右轉,向下面的河流前進,就要在那裡開始攻擊……一下子,又見好多賽安族人馳馬進入河裡,然後,我這個部落裡的一些青年,然後還有其他部落的,一直到河裡有了成百上千名的戰士,躍馬馳上進了山溝,有幾百人過河進了山溝,留在河裡的還有好大一批人,從河裡往後退等待攻擊。我也曉得蘇族作戰的人數成百上千,都藏在那山坡後面的山溝裡,山坡上是『長頭髮』進軍的所在,他就會受到兩面夾攻。」
蘇族作戰酋長中的最後一位,這時也成了保留區的印第安人了,繳了械,沒有了坐騎,無權指揮自己的族人,美國陸軍從沒有在作戰中把他打敗過,這時卻成了它的俘虜。然而,他依然是青年人心目中的英雄。他們的趨奉在管理所的老酋長們中間,引起了妒嫉。「狂馬」依然不和別人在一起,他和手下人只為一天而活,那就是「三星」克魯格答應給他們粉河保留區實施的那一天。

一八七六年二月七日——陸軍部授權密蘇軍軍區司令薛立敦將軍,發動作戰以攻擊「印第安人反對分子」,包括「坐牛」及「狂馬」率領的各股。

最後一次會議中,「紅雲」甚至沒有出席,而讓「斑尾」代表所有的蘇族人發言。「斑尾」對這兩項出價都堅決加以拒絕,黑山既不借,也不賣。
黑山是我的土地,
在漫天屏障的雨雪中,「狂馬」和族人開路前進,到了小粉河熟悉的地區。二月裡,他們在那裡紮營,吃掉了他們所能發現得到的野物。這時,快腿傳來消息,說「斑尾」和一隊「燃燒」部落的人從南面來了。營地中,有些印第安人以為或許「斑尾」終於厭煩了在保留區裡,聽人的話做事,從大兵那裡逃出來了,可是「狂馬」卻很明白是怎麼回事。
寇斯特接近印第安人的消息人言言殊:
戰士們的最初反應,就是讓儘可能多的婦女小孩,離開那些大兵的進攻途逕,而大兵正不顧一切由四面八方開槍。「老年人擺擺搖搖離開在錐幕間嘯叫的槍子兒範圍,」「木腿」後來說道:「勇士們則抓起手中有的任何武器,想去抵禦這次攻擊。」非戰鬥人員開始爬上一處崎嶇的山坡時,戰士們就在岩架上,大石後面佔領陣地,他們就在這些地方,阻擋了大兵不讓他們前進,一直到婦孺能逃過粉河為止。
「狂馬」慇懃接待了這批難民,給他們吃食和衣袍,在阿格拉勒的錐幕裡,替他們找到容身的地方。「我很高興你們來了,」他聽完「藍軍服」對村落的搶劫後,對「兩月」說道:「我們準備再度同白人開仗。」
元月,一名信差發現「坐牛」就在粉河河口紮營,這位漢克巴巴部落酋長要他回管理所去,說他對歸區的命令會考慮考慮,但是不到「綠草長高」的那個月他沒法子照辦。
「斑尾」把他的建議當成是荒唐的笑話,這位委員不是在請求印第安人把黑山「借」給他們一會兒嗎?他的回答就是問艾里遜參議員,能不能以這種條件,借一組騾子給他。
玫瑰蓓蕾溪打了勝仗,「坐牛」並不認為是應驗了他所說過,大兵掉進營地裡的預言。然而,打從「三星」撤退以後,在粉河與大角河間,沒有一個打獵隊伍見到過任何「藍軍服」。
元月三十一日的最後通牒,只是對獨立印第安人一份小小的、概略的宣戰書,很多印第安人也把它當成戰書接受。可是他們卻沒料到,「藍軍服」的攻擊會來得這麼快。在「雪盲月」(二月)裡,「三星」克魯格已經從費特曼堡沿著波茲曼故道向北進軍,那一條經路就是十年前,「紅雲」展開頑強的鏖戰,使粉河地區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
一直到了六月二十四日早晨,他們這才曉得「長頭髮」寇斯特正沿著玫瑰蓓蕾溪悄悄兒逼過來。第二天早晨,探馬報告說,大兵已經越過印第安人營地和玫瑰蓓蕾溪當中的一道山嶺,正在向小大角河進軍中。
「我和四個女人,在離營地不遠處挖野蘿蔔,」蘇族會議的一位酋長「紅馬」說道:「突然一個女人讓我看,營地不遠處掀起了一股塵頭,不久我就看到了大兵正向營地衝去,我和她們就往營地跑,一到就有人告訴我,趕緊到會議帳幕去。大兵衝來得快,我們不能交談,便出了會議帳幕向四面八方喊叫,蘇族人便拿起槍上馬,去同大兵打仗,女人和小孩也上馬走了,我意思是脫離戰鬥地帶。」
在那年夏末,「狂馬」聽說「三星」要他到華府去,同「大家長」開會;他拒絕了,覺得去談已經答應了的保留區,並沒有什麼道理。他見過好多酋長到華府「大家長」家中以後,所發生的情況,他們在白人的生活方式裡,回來時都肥肥胖胖,一切的堅強都消失了。他見到了「紅雲」和「斑尾」的改變,他們也曉得他所見到的事情,為了這個而不喜歡他。
克魯格率領主力部隊到達,便下令士兵在能向洞穴|口發射排槍的地位佔領陣地,「美國馬」和四名戰士也實行遠擊,經過好幾小時的槍戰後,打死了兩個「藍軍服」,九個受傷。克魯格這時才派了一名探馬格洛奧德下去,要印第安人投降。格洛奧德曾同蘇族人生活在一起,用蘇族話向他們勸說。「他們告訴我,如果我們不殺他,就會出洞,接到這項保證後,他們就出來了。」「美國馬」、兩名戰士、五名婦女、還有幾個小孩兒爬出了洞穴,其他幾個不是死了,便是傷勢太重不能行動。「美國馬」的腹股溝被一發獵鹿彈打裂。格洛奧德道:「他出來時,兩手裡捧著內臟。他伸出一隻血淋淋的手來,就同我握握手。」

大約就在這同一時間裡,北賽安族和蘇族阿格拉勒部落混合的一股印第安人,離開了「紅雲」管理所到粉河地區去,他們希望在那兒找到少數的野牛和羚羊。在三月中旬前後,他們在小粉河流進粉河不幾公里處的地方,同那裡紮營的非保留區印第安人會合在一起。賽安族人的首領是「兩月」、「小狼」、「老熊」、「楓樹」和「白牛」,阿格拉勒部落的酋長是「低狗」,同他一起的戰士中,有些是北面「狂馬」村落中來的人。
「膽子」的戰士在格倫代夫溪附近伏襲這支車隊,擄獲了六十匹軍騾。「坐牛」一聽到這支大車車隊和新堡寨,便把加入自己營地的二轉子布魯吉找來,他會寫英文,「坐牛」就告訴他在一張紙上寫下字來,那是他得向大兵指揮官所說的話:
就在「斑尾」來到以前,「狂馬」告訴父親他要遠出一下,請父親同「斑尾」握手,告訴他說天氣一許可婦孺旅行,阿格拉勒部落就會立刻歸順。然後,他便一個人去了大角山。「狂馬」還沒有下定決心,他是不是要投降;或許他會讓族人去,而自己一個人待在粉河地區——就像一頭老野牛趕出牛群一樣。
「衛生浪費得勝兵」是「坐牛」的堂妹,是四個挖野蘿蔔女人的一個,她說最先看見大兵時,他們是在九公里到十二公里以外。「我們看得見他們的軍刀閃閃發光,看到那一批人裡有很多很多大兵。」「衛生浪費得勝兵」和營地中央的印第安人所最先見到的大兵,是寇斯特所率領的那一個營。這些印第安人還不曉得黎洛少校驀如其來攻擊營地南端,一直到聽見「黑腳」部落錐幕那邊傳來了步槍聲。「好像大兵正撲向我們啦,他們的槍子兒咔咔嗒嗒從錐幕桿上打穿過去………女人和小孩哭哭啼啼,怕會被人殺掉,可是男人們,漢克巴巴部落、黑腳部落、阿格拉勒部落和米尼康約部落的男人,都騎上馬衝向『黑腳』部落的營地裡去。我們依然還見到『長頭髮』的大兵,在遠遠處一路前進。我們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沒料到在這個時候遭受攻擊,便唱著戰歌,在『黑腳』村落的後面進入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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