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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家園

作者:高爾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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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流沙墮簡 又到酒泉

卷二 流沙墮簡

又到酒泉

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都說地區革委會受了上級的批評。說還是拿筆桿子的比拿槍桿子的利害,現在是兵遇到秀才,有理說不清了。我很發愁,問怎麼辦。劉光琛說,你什麼事也沒有,好好幹就是了。本來就沒你的事,是敦煌那幫子同地區革委會的矛盾,現在就更沒你的事了,現在是蘭州軍區同酒泉軍分區的矛盾了。說你壞是為了說酒泉壞,酒泉為了證明自己正確,就會說你好。你只要人在酒泉,就什麼事都沒有。
沒意見。他又說,我是個當兵的,大老粗,不懂藝術,難得碰到你們專家,給我說說好嗎?比方同一個字,我寫出來不是藝術,你寫出來就是,什麼道理?靜場片刻,他轉向王仁,你當宣傳部長的,總該知道一點,說來聽聽。王說他忙著抓革命大批判,還沒顧上研究。張說,看來這事有點兒玄。不管怎麼說吧。我的第三點意見是:反正我們的展覽不是藝術展覽,畫是用來說明問題的,是不是藝術沒關係。問有什麼不同意見。
我說,你不是說把事情說成咋地才重要嗎?他說那是說幹革命。現在是又一碼子事了。說不清的理可以不說。有實力就可以不說。能不說你自然有了理了。真理不是只有一個,也不是沒有它就沒法子過。你的招數再利害,我不接招,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就利害不起來了,對吧?
何山、孫紀元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大串聯時又同蘭州軍區建立了聯繫,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同他們幹上了。敦煌文物研究所向蘭州軍區告狀,說酒泉地區革委會喪失階級立場,業務掛帥,排斥革命知識分子,重用階級異己分子。送去一大包材料,其中包括抄家抄去的我的一本日記。蘭州軍區政治部主任李磊(女)看了,說我極端頑固反動,不可放手使用。說還是要政治掛帥,不能業務掛帥。
人際關係如此,似有些時空倒錯。兩位老同事提醒我,別忘了思想改造,別一到新環境,趁大家不瞭解,就來假積極。指出我畫的畫不是藝術,一味討好外行,還是個不老實。要不脫胎換骨,還會再栽跟頭。要是再栽一次跟頭,就八輩子都起不來了。他們說,我們是自己人,才這麼關心幫助你,你要好好想想。
劉說,可是,來喊冤的他見,還叫領到他家門上。有個被打斷了腿的肅北牧民,還在他家住了一夜。同這些人打交道,麻達大了。幫了一個,就都來了。越幫越多,越幫他越覺得冤,越像該了他,沒完沒了,纏不清,還挨罵。最後他沒轍了,還是交給了信訪辦。本來麼,這些事都有信訪辦管著,你招攬個什麼?信訪辦的人說,有的案子本來不難辦,他一插手就難了,得往上追,只好不了了之。我在政府機關裡十幾年,沒見過這樣子的。他要不是軍代表,要不是資格在那裡,軍銜在那裡,早就給做掉了。
但是妻子在下放地,沒能堅持到最後一刻。我剛拿到她的准遷證,就得到她垂危的消息。日夜兼程趕去,只來得及看到她的遺體。只有三歲的女兒跟著我,離開了那沙漠邊緣的荒涼小村。
限期過了幾天,畫www.hetubook.com.com才全面完成。抬走的前一天,劉光琛來,一臉的焦慮,說,那兩位到處說,你把學大寨樣板畫成了小農經濟,把戰天鬥地的革命精神,畫成了悠閒落後的老村古調。這個意見,可是正確得歹呀!我很著急,一通夜沒睡。工地加上紅旗,牆頭加上標語,大路邊加上語錄碑和正副統帥並肩像。四處加上許多觀光取經的隊伍,記者挎著照相機,學生仔捧著紅寶書,機關幹部圍成一圈聽介紹經驗。村門口各色大客車一字排開,氣氛似熱烈多了。天亮了一看,色彩不協調,花裡胡哨。來不及調整,給抬走了。
劉光琛問我,你說他說得對麼?我說很難說,什麼是藝術,是個有爭議的問題。劉說,張政委就是這樣,說話很隨便。
劉說,我感到奇怪,現在誰都知道,軍隊裡貪污盜竊違法亂紀樣樣有,地方上有的軍隊裡都有,地方上沒有的軍隊裡也有。他當兵的出身,居然什麼都不知道,聽到一丁點兒就跳起來,你說怪不怪?要不然就是看書看迷糊了。年時我為了平反的事,到他家去過一次。好傢伙,整整兩面牆,滿滿都是書。他家住軍分區大院,給大院門衛打了招呼,誰來都不讓進。不管什麼事,叫上了班到辦公室談去。他要看書!

劉說,張政委平時愛看個書,知道得多些。做報告不看講稿,天南地北說到哪裡是哪裡。講理論扯到河外星系,講形勢又扯到太極兩儀,就像牽籐。舉起例子來,地方志世界史,孫子兵法世說新語,還有茶花女什麼的,都有。現在反對他的人多起來了,抓他個辮子容易得很。真要追究,都是大問題。
酒泉地區,是甘肅省最西部的一個行政區。管轄範圍包括酒泉、玉門、安西、金塔、敦煌五個縣,以及阿克塞哈薩克族自治縣,肅北蒙古族自治縣和額濟納旗蒙古族自治縣。文革前,領導機關叫地委,現在叫地區革委會。解放軍酒泉軍分區政委張哲嵐兼任地區革委會政委,軍分區司令員吳占祥兼任地區革委會主任。

我說軍隊令出必行,小小軍分區,怎敢和大軍區對抗?他說這你就不懂了。軍隊裡政治部和司令部,野戰軍和地方部隊,不同兵種不同派系,關係非常複雜。加上軍隊和地方的關係,就更複雜了。別說是你,連我都霧煞煞。總的來說一句話:這裡面誰是誰非不重要。人同人打交道,是憑實力,不是憑正確。記住這一點,對你有好處。

一九五七年冬天到一九五九年春天,我曾在那裡關押,僥倖撿得一命。母親說是菩薩保佑,天天念佛。
聽著我覺得,個兒矮小的是我,不是他。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何山那畫,畫得很好。但「民族大團結」的畫到處都有,這一帶火車站汽車站上都有,印刷品更www•hetubook.com.com隨處可見,全是各民族代表把一個毛澤東圍在當中。怎麼畫都像見過,沒人要看了。觀眾從畫底下經過,頭都不回。劉光琛說,何這會子算是背了運了。他說人都有個時運,順起來事事都順,壞事也會變成好事。背起來事事都背,好事都會變成壞事。今時輿論都向著你,該是你走運了。
不管是不是藝術,成敗關係著安危離合。我白天黑夜加班,先是務求必勝,後來就畫出了興趣。天氣酷熱,脫|光了衣服畫,只穿一條短褲,仍舊揮汗如雨。看畫的來來去去,都不知道誰是誰。西北人沒有赤膊的習慣,看不慣我赤膊,背後有議論,罵我不文明,瘋瘋癲癲。我聽到反映,也不理會。本來是要譁眾取寵,卻又旁若無人起來。似乎進入了忘我的境界,真有點兒瘋瘋癲癲的了。
聽何、孫路上議論,張的軍銜比吳高,由於同上級關係不好,上不去,現在同級。他們說軍分區是師級,地區機關也是師級。我們研究所直屬中央文化部,部、省、軍同級,算下來,我們所也是師級單位。作為師級單位的負責人,何山和他們同級,孫紀元起碼也是團級。此去協助辦展覽,帶有兄弟單位之間互相支持的性質。
人死光後,農場也消失了。但是在母親的心中,它永遠存在。

劉說,聽那口氣,好像我劉光琛犯了錯誤,要找我麻達的架勢。同革命知識分子說嘴沒用。我惹不起躲得起。同他們一起,去找展覽會的總負責人、宣傳部長王仁。王也不敢負責,又四個人一起,去找吳司令。吳又打發我們去找張政委。
劉說,地區機關裡,大都是吳的人馬,現在都在挑他的錯。他怨誰去?也不是沒人幫他說話。那些被吳的人排擠的人,還有他的一些老部下,都是他的基本群眾。可他不認這門親。你支不支持他,他不在乎。他只看你對不對。他有個老部下姓袁,是阿克塞哈薩克自治縣的軍代表、政委,跟他跟得很緊。哈薩克人騎馬打仗厲害得很,四九年打不下來,是通過談判和平解放的。頭人木斯托發當了自治縣的縣長,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逃進山去,獵到五隻猞猁。回來給袁送了五張猞猁皮,袁結合他當了縣革委會的宣傳部長。平常小事一樁,張知道後,又發脾氣,把袁叫來訓了一頓。叫把五張猞猁皮還給了木斯托發。木斯托發也不高興,把皮砍了。
我第二次到酒泉,是在一九六九年初。為了迎接中共「九大」,酒泉地區革委會要辦一個「農業學大寨」展覽,從敦煌文物研究所抽調了幾個人去作畫,其中有我一個。同行的,是兩個原美術組的同事。一個是當了文革組長和革委會主任的何山;一個是當了項目組負責人的孫紀元。在我的記憶裡,此行恍如五九年甘肅省委從夾邊溝抽調我到蘭州作畫。
展覽期間,「三級幹部大會」開幕,參觀人潮洶湧。誰都沒有想到,居然是「潭家灣全景圖」最受歡迎。觀和-圖-書眾沿著有車轍的大路一路看過去,就像看連環畫,興味極濃烈。加上小而逼真,又是熟悉的生活,以前沒在畫上見過,更有一分驚喜。一大群人擠著邊看邊議論,爭相指出新發現,引起轟動,引來更多人圍觀。雖有人說貼上革命標籤沒改變老村古調,但是沒人愛聽。潭家灣大隊支書、九大代表楊柱柱來參加三級幹部會,看了說好極了。一錘定音,再硬的道理也沒關係了。張哲嵐很高興,在大會上做報告,提到展覽時,還說了個「解衣磅礴」的故事,說莊子說過,只有那個赤膊畫畫的人,才是真畫師。
酒泉二字,曾使人談虎色變。恐怖的死亡集中營——地方國營夾邊溝農場,就在酒泉境內。無數人進去了,消失了,至今連屍骨都找不著。蘭新鐵路從遠處通過,那些年列車上的過往旅客,聞到陣陣惡臭,都不知來自何處。

壁立千仞無慾則剛
劉光琛還在酒泉,一直沒有陞官。一九八三年,我在蘭州大學,他托家在酒泉的學生帶給我一個玉石筆筒,墨綠色雲紋,溫潤古樸。可惜我沒有一張配得上它的書桌可以放它。離開西北以後,同他失去聯繫。先是聽說,他退休後很孤獨,日在醉鄉。後又聽說,他無疾而終,身後蕭條。

敦煌文物研究所革委會卡住我的編制不放,我賴在酒泉不回,一直拖到七二年,才得以調離敦煌。以後不久,張哲嵐、吳占祥和其他軍代表都撤離了地方機關,回部隊去了。我們父女倆到了酒泉地區五七幹校,在那裡待到一九七八年。七九年我在北京,接到張哲嵐的一封信,說他已離休,邀我到西安市紅纓路三十一號他家作客,說要給我介紹幾位著名的作家、畫家和書法家,「都是很有意思的人」。因為太忙,沒能去。借用林則徐詩句,寫了幅對聯寄給他:
三級會後不久,劉光琛當了地區民政局局長。農轉非的事,正好歸他管。我很慶幸。長期以來小眉小眼地鑽,拚死拚活地幹,唯一的目的,不也就是個平安團聚麼!若能如願以償,那就什麼代價都值了。
沒意見。他又說,依我看,能夠說明問題,也是一種藝術。打仗能老打勝仗,就是有軍事藝術。炒菜炒得人人愛吃,就是有烹飪藝術。菜炒出來沒法子吃,你硬說那是藝術,強迫人家吃,能行嗎?我想寫文章、畫畫,道理該一樣吧?我們做什麼都有個目的,我想那最能達到目的的做法,就該算是藝術。你們說呢?
在敦煌研究所,人們依舊互相鬥得很苦。後來抓「文革三種人」,何山、孫紀元都先後離開了敦煌。孫到天水麥積山文物保管所去了。何則輾轉到了美國,受雇於洛杉磯天龍畫廊。九三年我在洛杉磯時,他帶著老婆兒子來看過我一次,氣色很好。問我怎麼來的,我說是逃亡的政治難民。他說:「我是傑出人士移民」。
展覽會上有個駝子,叫劉光琛。只有一米來高,四肢短小,狀貌奇醜。我因此對他格https://m.hetubook.com.com外恭敬。成了朋友,才知道不是個簡單人物。腦子特別靈。以前當地委秘書,下筆千言文不加點,是有名的才子。書記作大報告,都是照他寫的稿子念。文革中揪鬥後,在革委會招待所當門房。常邀我到他家(門房)坐坐,告訴我地區機關的各種人和事。信息、動態,派系背景、交往方式和辦事門路,都是很實用的學問。他無所不知,成了我這個書獃子在這個官場迷津中的指路明燈。遇到這事,就去問他。
未幾,讓我和何山各畫一幅大油畫,限期一個月。王仁說是打擂台,誰畫得好誰留下。劉光琛估計,是吳司令員出的點子。事雖荒唐,在文革中也屬正常。何山問好壞誰裁判?王仁答曰工農兵。於是各佔一方(何在地區革委會禮堂,我在地區招待所會議室)鳴鑼開戰。起初我莫名其妙,覺得像馬戲團裡的猴子披掛上陣。接著就發起愁來:一幅《民族大團結》何先挑去了。我這幅《潭家灣全景圖》,實際上是鳥瞰平面地圖,不宜於畫油畫。畫面四比四平方公尺,無法從門進出。得畫成四幅,再拼起來,中間有一道十字縫,怎麼著都難看。
但是到了酒泉,沒有人對我們另眼相看。地區各級領導,大都是留下的軍代表,和一些三結合的老幹部,不認識我們。展覽會上,大都是從境內各縣各單位臨時抽調來的人,也都不認識我們。同大家一樣加班加點,排隊買飯,睡統鋪房,他們倆委屈得氣虎虎的,不好好幹。展覽會上上下下,都對他們很惱火。我則相反,能不受歧視,已很意外。又想把妻子女兒從下放地辦出來,拚命努力。加之業務能力也確實比他們強些,很受大家歡迎。
潭家灣是酒泉農村裡的一個生產大隊,當了西北學大寨的「樣板」。我去住了幾天,畫了許多速寫回來,使舞台上充滿了劇情:馬廄裡修車鍘草,豬場上起肥墊土,井邊頭洗菜飲驢。吆車的老漢拾糞,看場的娃子趕雞,息晌的婆姨抓緊時間做鞋底……豆人寸馬,房屋像火柴盒。門上有對聯,窗上貼著窗花。屋頂上曬著果脯瓜乾豆瓣醬,屋檐下掛著辣椒大蒜玉米棒。大路兩邊有雜草中間有車轍。有的車轍裡汪著水,水中有倒影。總之是力求生動有趣,精細逼真。小眉小眼的,只差沒用放大鏡了。
那天他找了一輛吉普,陪我到夾邊溝農場滿目荒涼的遺址轉了一圈。行前說,開車的不知道你是哪個,去幹嘛。路上別說從前,別照相,看到骨頭什麼的別大驚小怪,回來也不提這事,就行了。一路上,他介紹酒泉的物產、地理、歷史,講了不少故事。都很有趣。
他說這只是個開頭,麻達還在後頭。現在幹革命靠說嘴,一件事到底咋的,這不重要。把它說成是咋的才重要。有了說頭就會有麻煩,你別大意。但是也別著急,現在的局勢,我看是要弛了。一張一弛的弛。天時對你有利。你又人在酒泉,都說你幹和-圖-書得好,地利人和也有。你就說什麼都別吭氣,畫好你的畫就行。
在地區大院裡,有時會遇見這位張政委。短小瘦弱,滿頭白髮,一臉的憂思。同高大肥胖笑口常開的吳司令員站在一起,反差之大惹人發笑。他有時帶著一些官,到展廳來看看。見了講解員、電工、木工、打雜的、寫材料的和我們畫畫的,都要說辛苦了。笑容作派,像個老農。雖然矮小瘦弱,雖然老農一般,後面跟著那麼一群,也自有一種威儀,展廳裡鴉雀無聲。直要等他們走了,才又嘈雜起來。
張聽何、孫陳述意見完畢,說了兩點,第一,辦展覽是搞宣傳,到了展覽會上的材料,都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不存在保密的問題。第二,要團結大多數。問題查清楚了,也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了,就不要再當敵人對待了,要放手使用,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問有什麼意見。
短短十年,我們開的那些溝渠都已被風沙填平。住過的土屋只留下一些斷斷續續的短牆,黃沙簇擁,如同荒丘。大自然又回復到原來的面貌。有些地方白骨露出地面,時不時拉住那些隨風滾動的草球。駕駛員說,這裡有過一個農場,人死光了打烊了。我說是嗎?看不出來。看不出來是真的。如果沒有記憶,也就沒有事實。多少文明多少星球有了又沒了,誰能證明?
「九大」前後,展覽準備就緒,要開幕了。抽調來的人,除了當講解員的,和一個畫畫的,都要回原單位去。畫畫的留誰,地區一直沒說。我們三個,都希望能留自己(到底城裡比沙漠裡好過)。何是我頂頭上司,有本單位的人事權,只因人在酒泉,一時動用不得。我趁此機會,正在為被下放勞動的妻子辦「農轉非」(農業戶口轉非農業戶口),若回敦煌,不但此事無望,而且會被關起門來打狗。那怎麼能行!
十年後,當她又收到我寄自酒泉的信時,大吃一驚,手抖得連信都拆不開了。說,怎麼又弄到那裡去了呀?!
我問誰反對他,劉說多了去了,都是他自找的。歷來做官靠後台,講究個人脈,講究個袍澤的擁戴,他都不認,只認死理。年時,我們招待所有幾個沒結婚的女服務員懷孕,每次都是程所長帶她們到地區醫院打胎,人人罵程是頭牲口,程都認了。張政委聽到反映,已經很晚了,大發雷霆,下令追查。都以為程要被逮捕了,沒想到他反而升了官,到蘭州當甘肅省招待所所長去了。那些打了胎的姑娘,一個個也都從地區招待所調到地區革委會,當了行政幹部。原來事情不是程幹的,是吳司令幹下的。程自願挨罵,是為了保護首長。事情不了了之,連個尷尬都沒。
回到城裡,天已黑了,展廳裡燈火輝煌,大家正在加夜班。一整天不在,何、孫兩位很關心。正在問我哪裡去了,劉光琛突然出現在我們中間,好像地下冒出來的。向我說,你怎麼走了?還沒完呢。又向他們說,我們臨時拉差,請他幫了個忙。劉是材料組組長,二位老同事把他拉到一邊,提醒他我是右派分子,勞改釋放犯,從寬處理的,表現不老實,不可以接觸重要材料,特別是戰備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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