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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權論

作者:馬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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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東方和西方

六、東方和西方

在東方國家進行自身整合的同時,它們與歐洲與美國的政治關係還會得以延續與發展,就如在整個中世紀,歐洲國家一直維繫著與我們今天所稱的近東地區的聯繫一樣。阿拉伯人向法國南部的推進、十字軍的東征、土耳其帝國在歐洲的擴張——其前鋒曾分別抵至維也納和馬爾他——就是這種聯繫的為人熟知的具體表現。當時,歐洲是一個由多個鬆散的國家組成的基督教世界,正處盛時的統一的伊斯蘭世界自然能輕易地將劍鋒刺向歐洲的心臟;而待到國家權力的集中過程在歐洲結束之時,這種危險也隨之消失了。不過土耳其帝國仍然繼續為一些基督教國家所交結,並在波旁王朝與奧地利的長期鬥爭中起到了配平作用。可以不止一次地看到,當法國和奧地利交戰時,土耳其在另外一側對奧地利後翼的襲擾使後者不得不分散自己的力量。從那以後直至現在,土耳其帝國的局勢又成為了歐洲注意的一個焦點,各強國以利凡特為中心的利益衝突使土耳其日益成為了一個危險的根源。在半個世紀之前的克裡米亞戰爭中,兩個基督教國家就曾聯合起來並和土耳其結成同盟,以反對另一個和它們在土耳其有著利益衝突的基督教國家。就在兩年前,利益的分歧還產生了同樣的戰爭危險。
接下來再考察一下太平洋地區的力量平衡——它和門戶開放的推行息息相關,看來是令人感興趣的。對美國來說尤是如此,作為一個地理上的太平洋國家及門戶開放的宣導者,它對於上述問題有著特別的關注。另外,在運用它可以找到的有組織的物質力量以推行美國的主張方面,美國還有著與眾不同的機會和優勢。就在太平洋的前沿佔據的地盤而言,美國和歐洲強國站在一條水平線上;可是後者的地盤儘管有著軍事或商業意義,卻與本土非常遙遠,其間的漫長交通線在多處易受可能的敵人的襲擾。而且,如前所說,歐洲國家的海軍力量對比正趨於平衡,這使任何一國都越來越難以從本土向遠方派遣一支大的分遣艦隊。這裡我們又看到了歐洲的國際關係對美國利益的影響。
讓我們根據德國的歷史來考察德國的現狀,因為如果不借助於適當的方式,我們不可能理解德國為什麼有今天的聲勢。為了最好地瞭解這點,不僅需要認清一個國家的利益,還需要體會到它的情感,並找到它可能的歷史根源,只有這樣,才能合理地作出評判。大眾的情感最強烈地左右著一個國家的行動;雖然物質利益是根本的動因,但它所激發的情感卻有著更大的能量。無論統治者意欲何為,大眾只是根據自己的是非判斷來行事。由於這個原因,一個處於與他國政府的爭執之中的政府都力求使自己的觀點看來合乎情理,以贏得民眾對自己的支持。
過去的歷史賦予了德國人一份情感,它和德國當前的利益需要融匯成了一股強大的推動力,使德意志帝國的臣民全心全意地支持他們的統治者的一般對外主張。和其他國家的情況一樣,德國也有著自身內部的爭執和利益分歧,它們將人們分為不同的派別,並影響到了他們對於某項國際爭端的看法。不過,比這些更重要的還是政治團結對德意志民族發揮的重大作用。最近的一篇法國報紙上的文章在以批評的口吻評價德國的外交時,不無道理地說道:「在德國和在其他地方一樣也有著宗派主義,可是它受到了民族主義感情的抑制,這種感情在德國比在其他地方更加強烈。國家集體主義精神將六千萬德國人集聚在其政府的召喚之下,而法國比其他國家更應該當心不能將這種精種拋於腦後。」這個告誡雖是單單針對著法國,但同樣適用於整個世界。
這些敘述自然都是估測性的,但是在國家間的競爭中它們又不能不引起政治家們的思考。此外,顯而易見的是,如果歐洲如從前一樣還有著一個無與倫比的海軍強國,這種情形比當前現實更能直接地影響到日本和美國這兩個歐洲之外的海軍強國的利益範圍。當日本於一九〇二年和英國初次結盟之時,後者還握有海軍上的絕對優勢;英國海軍既可以有力地照應到遠東,同時也可以保持自己在其他地區的優越地位。兩強標準切實得到了貫徹。這樣,在一八九五年,當幾個歐洲國家聯合起來進行幹預以迫使日本作出犧牲之時,英國本可以抵制這樣的行動,即便日本缺乏戰列艦力量令其有所顧慮。可是英國後來還是採取了干涉作法,這對於日本下一次對俄國的戰爭有著決定性的影響。值得一問的是,如果當前的海軍競賽繼續發展,上述的幹涉是否依然可能?
上述情形是多個世紀的演變結果,不可能在一天之內發生逆轉,不過日本也確實向人們展示了在一代人的時間內所能取得的成就。當然,和其他東方民族相比,國土的狹小及長期與外隔絕使日本人凝為了一個小而緊湊的集團。在長時間的獨處中,日本人形成了獨特的精神氣質,這在幾年前的戰爭中已得到充分的顯示。這種氣質連同日本人口的少而集中、日本人的尚武傳統以及源於幕府體制的地方對中央權威的遵從使日本相對容易調動全身的能量。另外,英明的領導者和適當的時機對一國的成功必不可少,而日本在這方面也是幸運兒。歷史上,好端端的機會因領袖才能的缺乏而付之東流的例子屢見不鮮,如今的日本卻是兩者兼而得之。
很明顯,在歐洲的緊張依然存在的情形下,英國和德國都不能將大批的力量投向太平洋地區。根據英國海軍部首腦在議會中對一個問題的回答,在一九一〇年三月,英國在中國駐紮的戰列艦連一艘都沒有,一級巡洋艦只有四艘;在英屬東印度則既無戰列艦,也無一級巡洋艦。在其他地區,英德兩國的海軍及在其他方面的力量也絕對是需要考慮的作用因素。比如說,這些因素使另一個國家絕不會採取也許會讓這兩國暫時聯手對付自己的措施。不過,門戶開放作為一項政策如能得到遵循,並不會招致商業國家的抵制。如果誰企圖謀取不合理的國家特權,尤其是借助於強制力或是對其目前的佔有權的不公平運用,就可能促使有關國家採取行動以制止它對門戶開放原則的違反。該原則也就可能成為戰爭的緣由所在,而貿易機會上的平等的保持就不會激起對抗。體現在了德國和英國間敵對之中的這種一般意義上的對抗會左右其他歐洲國家相對弱小的海軍的行動;這些海軍都是均勢局面中的因素,而均勢局面正決定著所有的國家能否獨立行事。
上述狀況將使美國和日本這兩個主要的太平洋國家——也是僅有的兩個瀕臨太平洋的海軍強國——來體現太平洋地區的均勢局面。這是對國際和平的一個最好的鞏固,因為這個局面顯示的不是模糊不定的東西,而是令人一目了然的現實。美日兩國的海軍比任何其他國家的海軍都更易於在太平洋地區保持力量的集中,以至於甚至可以提出這樣的問題:正確的軍事政策是否會使美國的戰列艦艦隊毋須駐紮在太平洋而是大西洋?當前,歐洲的海軍力量平衡使英國和德國的艦隊都被保持在了北海地區,美國的大西洋海岸及門羅主義的推行因而也得到了保護,其程度是太平洋那邊的情形無法比擬的。在當前形勢下,德國和英國都不敢——即使它們有心——對美國的門羅主義對外政策加以破壞。
上述態勢對協約國自然不利,除非戰爭的代價讓德國有所顧忌且不敢一意孤行。所以,協約國應該增加自身實力,不過目前它們尚遠無力量既抵禦德國的侵略性海軍行動,同時又在陸上和後者周旋。強大到足以使敵手不敢輕舉妄動是一回事,能夠在衝突發生時戰而勝之是另外一回事。而且,在和平時期,沒有哪個歐洲海軍國家能予英國在地中海的現有地位以支持,英國只能自食其力;一旦奧地利有財力將自己朝思暮想的重型艦隊化為現實,英國會更覺吃力了。
日俄戰爭之前,在英國國內對於英日結盟的政策就有反對意見。其論點是,俄國出於推進到一個不凍海域的目的在遠東陷得越深,它就越無力對英國在利凡特和中東——尤其是波斯和阿富汗——的利益施加壓力。自然,一個國家的擴張總要受到某種制約,通常是在財力方面。當時,俄國在遠東不僅和日本相對抗,也和每一個關注著對華貿易自由——這是門戶開放這個詞的原意——的國家有著矛盾。毫無疑問,如果俄國試圖在中國謀求獨佔地位或不正當的控制,它就不可能不和所有的在要求俄國遵守規則方面有著共同利益且會因此而合作的海軍強國針鋒相對。與此同時,俄國對遠東的投入必然會使它在其他地區,在巴爾幹、波斯或德國邊境的行動受到掣肘。人們相信,在德國奉行了俾斯麥的尋求與奧匈而不是沙皇結為同盟的政策之後,德國的考慮就是慫恿俄國在遠東開疆拓土。德國參加的一八九五年的干涉行動使日本失去了旅順港並明顯地使俄國趨向於把遠東作為主要的擴張方向,直至它後來在日本人面前遭到挫折為止。近來的情形表明,因日俄戰爭的失敗而大丟臉面、一蹶不振的俄國更無力在歐洲發揮較大的影響。與此同時,包括英國在內的商業及海軍國家會發現它們在滿洲所面對的已不是一個、而是兩個在此有著依託於領土控制的各自利益的國家。
日本和俄國之間最近達成了涉及它們在滿洲的地位的協定。這與英國和俄國間涉及它們的相互關係以及在波斯的協調行動的協定一樣,都是日俄戰爭的直接後果,也是在歐洲國家間自覺或不自覺地生成的分化組合進程的一部分。這個進程由德國的無比強大所導致,後者的最具威脅性的體現就是www•hetubook.com•com德國海軍實力的膨脹。上述兩個各不相同的協定的達成就是出於一個共同的動機,即減輕締約國之間的相互壓力,以使它們更有能力去制衡兩個中歐君主制軍事強國。
經過在一代人有餘的時間內的發展,如今美國擁有的夏威夷群島上的勞動人口主要是日本人,他們無疑值得美國太平洋沿岸的日本移民羡慕。這一地帶的人口相對較少,和美國東部的交通聯繫由於快速列車也比較便捷,不過對於承擔戰爭需要的人員和物資的繁重運輸還顯吃力。也就是說,在交通不盡完善的情形下,美國落基山脈以東地區的人力、物力要經過長途跋涉才能予西海岸以支援。這和美國所具備的可經海上迅即抵達巴拿馬運河的優點截然相反。在當地沒有美國艦隊存在的情況下,對美國西海岸可輕而易舉地進行侵襲;雖然美國艦隊的隨後到達或許會彌補某些損失,但就當前的世界形勢而言,在美國的三大海岸線——大西洋海岸、墨西哥灣海岸和太平洋海岸——之中,太平洋地帶最具暴露性。
德國海軍開支在一八七五年不到一千萬美元,如今則是一年一億美元,而且這種上升勢頭按計劃在未來十年中還將延續。應記住的是,這樣大的一筆開銷在德國比在美國能帶來更大的收益。這不是因為德國政府有什麼怪異之處;無論德國的議會在我們看來是如何之小,它還是體現了一個民族的意願。另外,再補充一句,海軍活動及海運業比任何其他形式的國家行為更能夠激發起一國的上下一心之感,因為它們在國家疆界之外進行,給人的印象是更多地代表著全體國民而非其中一小部分的利益。與此相聯繫,有意思的是,德國海軍聯盟的一百多萬成員中,有四分之一來自於地處內陸的薩克森王國。和國家的工業成就相比,一支巨大的商船隊或艦隊更是國家權力的象徵。
德國人還普遍地認為他們至今取得的成果能否得以保持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們在海洋上的地位。自一八七〇年以來,德國的統一為德國的工業發展提供了必要的動力;而工業需要市場、商業和船運業,從而也使保護主義呼之欲出。德國在一八七九年採取了保護主義方針,這既是為了發展國內工業,也是為了保護德國農業,防止農村人口向工業部門的過量流動。德國的勞動力數量之所以能成倍上升以滿足工業發展的需要,和外流人口數量的減少有關:在一八八一年是二十二萬,如今只有兩萬了。外來移民的增加也是一個原因,一位德國撰稿人最近甚至說德國已成為一個移民國家了。
上述結論使美國自建國以來的國家實踐告一段落。就德國和日本的海軍而言,它們都是在距今不到一代人的時間內新崛起的力量;對於它們的國際影響,筆者依其所見已作了論述。只是對於日本海軍的意義談得較簡略,而對於德國海軍則著墨甚多,這是因為歐洲的體系是一個特別複雜的制衡系統,是多個世紀的發展演變的結果。要大致地瞭解這個體系並不十分困難;不過,它又包含著多種多樣的細節,要想對其進行仔細分析並對可能的變化作出準確估計,不具備大量的細微知識和對歷史的相當瞭解就不可能做到。
這種堅定在過去更多地表現為保守意義上的呆板,表現為對於本國任何事物無法克服的偏愛;這種偏愛只能導致成為進步的最大敵人的夜郎自大之感。可是近來外部之光已滲入了中國,以與其他文化相比較為手段的自我認知過程已經開始並正結出果實。與此相聯繫,一個甚有意義且令人頗感興趣的事件就是,在沒有外國經濟援助的情況下,中國人正自行修築從北京往西北延伸至張家口的一百二十二英里的鐵路。所有的工程師都是中國人,為首者詹天佑是一位耶魯大學的畢業生。中國還打算在同樣不依賴外來援助的情況下另外增建一百五十英里的鐵路。當然,拒絕外來投資會妨礙築路速度,延長完工期,但上述事實表明中國決心從對過去的陶醉中擺脫出來而放眼未來,以求積累自身的力量,將理想和希望轉化為實際的發展成就。正是因為中國當前正處於一個轉換階段,推行「門戶開放」才對它頗具意義。另外,如密切關注中國的人士告訴我們的,在中國正產生一種與種族意識並不相同的國家意識;不管在目前它還是如何粗泛,但的確是日顯生機。國家意識的生成對中國實現國家的團結是必不可少的第一步;而只有中國人上下一心,中國才能在國家之林中取得應有的位置,才能擺脫長期束縛自己的純粹的且常常毫無意義的防禦性姿態。
均勢一直是歐洲國際政治的關鍵所在,它的變化看來的確不是不可能削弱歐洲對遠東政治的影響,除非當前爭奪海軍優勢的鬥爭遭到抑制或大局已定。實施如英國眼下將其海軍集中於本土水域這樣的集結行動需要將分遣艦隊從遠方地區撤回,這就原則和實際而言絕對正確,但也自然意味著多少要暫時地失去對撤出地區的控制。不過,只要德國和英國還象今天這樣勢不兩立,英國在北海進行集結從軍事上講還是合理和必要的。當然,如英國出於必要還想在其他地區集結力量,這就不可能辦到了,因為它沒有足夠的艦隻以建立大的分譴艦隊。
在歐洲大家庭業已經歷了四百年演進的當今發展階段,看到一種嶄新的力量平衡關係正在東西方之間生成並不令人感到多麼吃驚。不久之前的日俄戰爭使人們開始意識到了上述現象,顯而易見的原因就是在這場戰爭中一個歐洲國家為一個東方國家所擊敗。這樣的事實不可避免地會引來大眾的關注,雖然大多數人並不能透過表像看到其下的限制性因素,甚至也不能對造成上述局面的事實有所瞭解。不管人們從日俄戰爭中得出什麼結論,至少日本的出色表現不能不得到承認。
對美國來說,考慮在太平洋取得霸主地位——這個多少令人覺得遺憾的詞被如此頻繁地使用以至於人們單單聽到它就會產生抵觸情緒——不符合美國的利益。不過,確保對自己擁有的地盤及通向它們的道路的控制則是美國的合理之舉,不對任何他國產生危害。因為沒有哪一個國家相對於美國座落於這樣一個地理位置,以至於它的東方領地和其本土港口之間的交通處於美國的強大海軍的威脅之下,而英國海軍正是這樣針對著德國。可是,英國的困難在於它必須用海軍來控制出入德國的通道,而海軍對於作為一個一流國家的英國的自身生存又必不可少。美國就沒有這樣的問題;而且,由於它的地理位置,出於它與巴拿馬運河地區及遠東較近,它所擁有的軍事力量對於這兩個地區有著相當的影響力。當今的情形即是如此,雖然巴拿馬運河尚未開通。假如美國能在其太平洋海岸做好必要的長期性準備,必要時它的艦隊就能被很快地部署於此,以彌補美國艦隊先前的遠在他處所導致的損失。這要求美國將其戰列艦集結到一處——無論是在大西洋還是太平洋,這是對它們的唯一適當的安排。不管美國艦隊的規模如何,只要它被調配得當,再加上距東方較近不僅便於美國採取行動,而且減少了其派出分遣艦隊的必要。它就能夠具備某些優勢。
但是,這種實力只有得到適當的調配才能充分有效地發揮作用。財力的大小是一個國家物力的具體表現;勿庸贅言,一個國家也可能象一個人那樣濫用其財富,因照顧不周而使其白白浪費或因使用不當而使其不能充分發揮效力。門羅主義和適用於遠東的門戶開放是當前美國對外政策的兩大原則。對於歐洲,美國由來已久的政策是消極而非積極的不干涉,它是和門羅主義相呼應的。可是,不插手歐洲國家間關係並不意味著我們應對影響到我們在整個世界上的利益及權力的歐洲均勢的變動漠不關心。這個道理眼下適用於德國和英國之間的競爭;這兩個國家間在經濟和海軍力量上的差距雖然仍相當地存在,但正日益縮小。
在上述背景下,西方國家儘管相互間一直爭鬥不斷,但對於遠東國家則採取了同樣的行為方式,其結果就是西方在整體上成為了主宰東方的力量,就如西班牙、法國和英國相繼在歐洲執牛耳,而德國今天又在歐洲大陸佔據壓倒優勢一樣。在歐洲還是一個分裂的基督教世界之時,土耳其帝國與其相比儼然是鐵板一塊;伊斯蘭教徒一般而言也一直保有其國家形式和公認的獨立。可是今天穆斯林國家既無力在政治和軍事效能方面與西方一爭高低,也無法做到攜手抵制後者,結果只有被迫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西方出讓土地和權益,它們的獨立也隨之而名存實亡了。
門戶開放是新出現的一項國家政策,它旨在人為地維護各國間的自由競爭或商業機會的均等,在有關地區防止今天的多數國家在其所控制的疆土之內為它們自身的工業謀取好處的現象。在當今的太平洋地區,門戶開放是最引人注目的政策,且發揮著重要作用。這個政策的目標在本質上是商業性的,因為當今時代歸根結底是一個商業性的時代。不過,從決定著進步的特徵及程度的那些力量之間的相互作用來看,工業和商業能否順利、和平地發展還是取決於國家間的實力對比。經濟狀況的好壞左右著戰爭的勝負,而對戰爭做好準備又會使經濟運行過程免受外來之擾。海軍的保護確保了英國的平安無事,從而鑄就了英國經濟實力的超群地位。類似的和平局面也體現在美國身上,它遠離歐洲的你爭我奪,何況歐洲國家的行動還受制於其間的均勢狀況的變動。因此,英國和美國這兩個英語國家如今都成為了世界上最富之國。所和-圖-書以,要使門戶開放發揮有益作用,作用於太平洋地區尤其是西太平洋地區的各種力量彼此間必須達成平衡,以便它能夠穩妥地得以貫徹,免受諸多干擾。
今日的德英競爭不僅是歐洲政治、也是世界政治的緊張根源。這不是說不存在其他棘手的問題,相反其他問題也層出不窮。所有這些問題都可能突然地引發大火。有火必有柴,隱於英德對抗背後的是雙方間的利益分歧和猜忌,它們所基於的就是維繫著兩個民族的福祉的工業和商業。英德之間激烈的工業和海上競爭不是自克倫威爾時代及其後的斯圖亞特王朝時代就有,當時英國是從荷蘭那兒奪得了後者憑藉曾經無故的海軍而長期把持的商業霸主地位。儘管當今的現實廣為人知,可是很少有局外人能清楚地認識到德國擴張的幅度以及使其頗具意義的從過去至將來的歷史背景。也沒有很多人能認識更遙遠的過去,並考慮是怎樣的強烈情感伴隨德國人不斷地取得工業和商業成就。
上面這句話尤其適用於德國。在這個國家,海軍還是一個嶄新的組織,而統一的實現,即從一個令人嚮往的理想化為活生生的現實,也是不久之前的事。就統一而言,今天的德國和一七八九年至一八一二年間的美國很相似。在一個洋溢著民族激|情的時代,統一自然為人所擁護,尚處於獨立戰爭之中的北美殖民地上的情形就是如此。如今,德國的統一已被寫入了成文的德國憲法,成為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而這部憲法經過一代人時間的考驗,業已為德國人所認同,將來的情形也不會有什麼例外。不過。在依然存在著不盡一致的地方或集團利益的背景下,在德國還多少存在著「獨立主義」情緒——這個德語詞在我們這兒可理解為強調各州的權利,它在一定程度上再現了美國獨立之初時,各自為政的幾塊殖民地之間的猜忌所導致的局面。推動美國憲法的起草與頒佈的只是各個殖民地的物質利益考慮,一八一二年的美英戰爭及伴此而來的對於一個共同的外部威脅的集中認識才使美國人形成了國家觀念,聯盟的理想才深入人心。對南北戰爭之前的動盪年代還有著記憶的美國人不會不知道「聯盟」這個簡單的詞所體現的情感是多麼熾熱;那時,無論是對奴隸制的憎惡還是利益的刺|激都不能象國家團結這個觀念那樣不容置疑、有著永恆的意義。
位於太平洋地區的日本對於門戶開放的態度與歐美國家甚為不同。它鄰近中國、滿洲和朝鮮,相互間交通的便捷給它帶來了某些天然的商業優勢。日本的另一個在自由競爭方面的優勢是它的勞動力依舊廉價。可是,市場的近在咫尺以及日本對它們的興趣不禁會使日本產生一種將其據為已有之感;在和組織渙散的國家打交道時,這種心理很容易轉變為謀求政治控制的嘗試,而這種控制歸根結底是借助於強權。於是,經常有報導說,日本正在謀求建立在政治控制之上的商業優勢且取得了一些進展。不管這些報導真實與否,它們至少說明了當時機允許或能夠創造機會時,一些國家孜孜追求的究竟是什麼。它和我們稱為保護主義的東西並無什麼二致,只不過後者是在被國際法或國家間的政策普遍認定為合理的範圍之內得以實施。中國的談判者們的軟弱無能和腐敗墮落招致了謀求政治控制的勢力,從而危及了門戶開放,並導致了這樣的一直存在的擔心,即以強權為後盾的不正當的影響正改變著各國在華所受待遇的平等,或者說正為未來這方面的不平等奠定基礎。毫無疑問,俄國和日本的基本趨向——不管這兩國對此有什麼溢美之詞——正促成了這種擔心。
儘管東方的變革是一個長時間的過程,但毫無疑問如今某種認識正日益有力地促使擁有人類一大半人口的東方國家發生變化。這種認識的種種表現尚欠明確,以至於人們易於誇大或者低估它的意義。就目前看來,這種認識更多是源於對西方的控制或干涉的不安,而不是源於自覺的、冷靜的進行內部更新的精神,正是這種精神能讓一個國家具備自我管理的能力。當然,這種多少有欠積極的情形在日本身上顯現得並不突出。不滿本身不是建設性的力量,在中國或印度也看不到有什麼個人或階層明顯能擔負起艱鉅的領導任務。固然日本之外的東方國家深為日本取得的成就所影響,但仍有疑問的是,這些國家是否願意完全沿著日本式的道路前進,或者說,它們是否會覺得這種道路比西方式的道路更能投其所好。朝鮮人就明顯認為日本人的東西令人難以忍受,東印度人對英國也持這種態度;我們的一些持反帝立場的朋友告訴我們,菲律賓人對美國的統治也無什麼好感。
上述都是八年前的情形。今天的德國海軍日益強大,其實力很快就會僅次於英國海軍,而比包括美國海軍在內的他國海軍高出一大截。這種局面將使英國海軍被鎖縛於本土水域。面對這種狀況,如英國目前正在做的,它只能在將其海軍主力集結於本土周圍的情形下在前方採取行動,以保護其後的地帶,實際上也就是英國所有的殖民地以及英倫三島與外部世界間的至關重要的海上交通線。作為一種軍事舉措,這樣做完全正確。只要這點依然存在,而英國海軍又不會為災禍或懈怠所削弱,這種處置對於英國的防禦及旨在切斷德國海上交通的進攻行動都會起到積極作用。不過,英國不論在和平時期還是在戰時都必須維持這種作用,如果它在本土水域及其他地方之間分配戰列艦,其命運不會出人所料。奧地利在一八六六年和法國在一八七〇年的遭遇都表明,高人一籌的力量和準備才會帶來令人意想不到的結果。
美國必須就保護主義和其他國家打交道,必須認識到後者能否聽從美國的意見、美國主張的社會和政治秩序能否得以建立與保持等等,均取決於它的國家實力。歐洲有關國家相對力量的變化和美國也不無關係,任何這方面的變動都影響到美國的利益,而且肯定會影響到美國在太平洋地區及中國的利益。當前,俄國處於虛弱狀態,德國正努力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而英國海軍因其政府為入不敷出所累也今不如昔,對此美國絕不能視若無睹。其他國家的相對力量對美國一直有著大多數美國人都未充分認識到的重要性。在一八二三年,如果當時的英國海軍不如大陸國家的海軍強大以至於不能阻止後者向南美洲運送聯軍以鎮壓西班牙殖民地的獨立運動,對美國來說事態就非常嚴重了。在一八一四年也是歐洲的局勢使英國不加思索地放棄了因一八一二年的對美戰爭而對美國提出的領土要求。另外,美國之所以能取得獨立也是因為當時英國海軍的實力相對於結成同盟的法國和西班牙的艦隊有所下降。至少華盛頓是這樣認為的,而他當時根據自己的認識曾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們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除此,如果在一八六一年至一八六三年間英法兩國能達成共識,美國北方能否取得南北戰爭的勝利也將是很成問題的事。
掌握這些知識、進行這種分析需要一生的精力,只有一個專家才可能這麼做。這樣的專家在歐洲也許只有極少的幾位,而美國人可能覺得這類人並非迫切之需。不過,儘管國家必須由專家來掌舵,就像軍隊要由將軍來統帥,國家的政策也應象一支軍隊的行動計畫那樣被調製得簡明有理以使那些處於下屬地位的執行者能領會、贊成領導者的意圖,並欣然給予支援——這種支援只有通情達理才可以依靠。對於當今涉及整個世界的重大問題,美國人民應當有所瞭解,因為它們空前地和作為世界大家庭成員的我們息息相關。做到了這點,國家的政策才不會僅僅是政府的政策,也會成為全體人民的政策。才會具有上下一心賦予它的力量。沒有這股力量,國家的任何作為都不可能達到效果,至少就對外政策而言是如此。
英國通過和日本結盟來抑制俄國看來或許是一個政策上的失誤。當然,俄國深深地捲入遠東事務對英國有所好處,因為這會分散俄國的力量,使其無力針對著君士坦丁堡、蘇伊士、波斯灣及印度採取行動。不過,若俄國能象十六和十七世紀的土耳其人對於當時的德意志地區所做的那樣,向當今的德意志帝國施以某種壓力,這也符合英國的利益。可是,由於在滿洲發生的災難性事件及其後果,俄國也許在一代人的時間內都不能起到這種作用了。因此,英國政府的行動促成了日俄戰爭的爆發,而這場戰爭卻使歐洲自身的力量平衡出現了不利於英國的實質性變化。對此英國人目前不得不盡力彌補。
中國的情況不盡相同。和其他東方國家一樣,中國也為日本對於一個西方國家的勝利所震憾。對於西方的物質優勢,中國也有著長期的認識,不過這常常是在經受了嚴酷的實際體驗之後。在日俄兩國締結了樸資茅斯和約之後的一小段時間內,看來似乎中國的先進分子把目光投向了日本這個和中國近在咫尺且又有著親緣關係的國家。如果在學習和運用西方成果方面,中國人也能具備日本人所顯示出的聰明才智,他們或許能更容易、更自然地習得西方傳授的本領。中日之間距離很近、旅行費用不高也具有意義,中國人因此曾大批前往日本留學,不過目前這股浪潮已大為衰退。實際上,無論中日兩國在抵禦西方的控制方面有多少共同語言,地理上的過於靠近和國民性格的極大差異將使這兩個國家難以進行政治合作,更不用說結成聯盟了。地理上的鄰近是一個公認的國際摩擦的根源。滿洲就不僅是中國、日本和俄國的連接點,更是三方的利益交錯、碰撞之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理由相信,即使這三個國家之間能保持和平狀態,它們相互間的政治對立和防範心理仍會繼續存在。在將來的一段時間之內,滿洲對於遠東將具有十七和十八世紀的比利時對於西歐所具有的重要性。
能帶來明顯經濟利益而得以建立的德意志邦聯——一個關稅同盟——先於德意志政治同盟出現並促進了後者的產生。儘管如此,德意志統一的最終完成不能沒有超越物質利益的另一種推動力。這種力量可以在統一的德國對其當前國際地位——以前的多個世紀的分裂使德意志一直處於虛弱狀態,承受著外來干涉和壓迫給自己帶來的屈辱——的自豪中看到,並且集中地體現為德國的自我激勵精神。這種自我激勵在外人看來是一個國際舞臺上的新來者所具有的敏感,它實在是由於初登今日這樣的顯赫的地位,以至於不能理所當然地認為其他國家會給予這個地位應有的承認。美國人應認識到曾幾何時這種特點也顯現在他們自己身上,它發端於一種不安的感覺,即其他人不會象我們自己那樣子我們以充分的估價,從而也不會給我們以應有的重視。
我尚不知曉「門戶開放」這個詞的來源,不過毫無疑問的是美國在宣導門戶開放原則方面發揮著積極的、突出的作用。前文曾引用德國人德爾布呂克的一段文字,他在其中闡述了包括美國在內的各國對於門戶開放的態度,並堅決要求「使德國的影響、德國的資本、德國的商業、德國的工程業和德國的聰明才智在平等的條件下與其他國家進行競爭」。自然人們都希望這個合理的目標會和平地得以實現;而且這個希望也可能成為現實,只要人們從一開始就能清楚地認識到,萬一迫不得已,只有訴諸強權以維護上述權利了。如果大家都能正確地理解這點,也就不太可能出現無視他國意願的行為以及由此產生的爭吵了。
這類性質的問題直接關係著門戶開放的成敗。為了處理它們,美國政府一直努力爭取和其他國家達成諒解。如果要美國單槍匹馬地維護門戶開放,它就需要建立一個保護國,而這是和蘊含於門戶開放政策中的平等精神根本相背的。關於門戶開放的種種問題典型地體現在了中國的滿洲地區。這一地區的局勢一直處於不確定之中,因而也不時地為人們所討論。日本與俄國在滿洲的勢力令人不禁提出疑問,這兩個國家的行為是否能照顧到中國自身以及其他關注著在華機會的平等的國家的正當權利。可是也用不著否認,即使各國就門戶開放原則達成一致,在依照該原則行事之時它們相互之間也免不了競爭。而貿易競爭自然會驅使人們利用任何機會來贏得上風。如今,幾乎整個世界都在更多地通過使用以既有控制為基礎的保護主義,而非技能和實力的競爭來獲取商業優勢。這樣的情形在工業、金融和貿易領域隨處可見,連美國的托拉斯組織也顯露了類似的傾向。
無論東方各國成為現代意義上的國家要經過多長的時間、要顯示出怎樣的特點,它們必然會象歐洲和北美各國那樣經歷一個過程,它們也必須將自己從沒有多少內部凝聚力的集團轉變為民族國家。不過,幅員和人口使印度和中國不可能象日本那樣很快地渡過這個階段,這兩個國家的政治遺產更不會讓它們象在一七八三年至一七八九年間成功地完成了立憲過程的北美十三塊殖民地那樣輕鬆自如地實現政治變革。但在另一方面,從西方引入的交通聯絡手段——西方統治已給印度帶來了許多這類東西——也有助於使強化國家權力的潮流以即使在處於類似時期的中世紀歐洲也不可能見到的速度和確定性向前發展。
儘管美國和幾個歐洲國家之間可能有著多種多樣的外交議題,但是對於表現為三國同盟與三國協約之間的力量抗衡的歐洲體系,我們關心的只是這種不穩定的平衡關係的變化對我們的兩項主要對外方針的影響。就這種平衡關係眼下的狀況而言,門羅主義不象門戶開放原則那樣易遭受不利的影響——未來的情形是否如此尚不能肯定,因為美洲的每一寸土地,如今都為一些主權國家所擁有,而它們的權利得到了國際法的認定,不可被隨意侵犯。中國自然同樣是一個主權國家,可是組織方面的無力使它治理不當,缺乏軍事威力。這招致了其他國家對中國的頻繁干涉,它的主權也因此不斷地遭到侵害,儘管就人口和資源而言,中國有著巨大的潛力。這種局面降低了中國所享有之權利的有效價值,它們在實質上已淪若無物,即便在字面上尚非如此。中國的地位究竟會如何既取決於它有多大的力量以保護自己的權利,也取決於其他國家——歐洲國家、美國和日本之間關係在中國的利益交鋒。這種狀況也適用於去年革命之前的土耳其帝國。這場革命的影響還有待觀察,不過我們所知的兩個直接後果就是保加利亞的宣佈獨立及奧匈帝國對波士尼亞與黑塞哥維那的吞併。這些情形產生於當地的土耳其統治的不穩定。在土耳其境內,出人意外的事態一直層出不窮,正如保加利亞、波士尼亞和黑塞哥維那的狀況所表明的。克裡特島也是一個難題所在;在這裡,居民的天然而成的意願受到了幾個保護國的政策的抑制。克裡特的狀況由幾個強國共同保證是由土耳其當初的一意孤行所致,後者如今對於保加利亞的獨立和奧地利的吞併也只能予以默認;換言之,它迫於壓力不得不接受現狀。這些情形給國家間關係帶來了一種不安全感,而且它可能突如其來地變得十分強烈。
我們完全可以既理解上述情感,同時也不忘記在世界政治中德國的進展正使人們有所不安。就此而言,英國和法國、俄國——後兩者在不久之前和英國還處於傳統的對立之中——逐漸結成協約國集團是情理之中的事。一位德國首相將此譴責為旨在包圍和孤立德國,不過三個國家採取上述行動大概確是為了維持歐洲及世界的均勢,回應德國的四面出擊以加強自己在海洋及商業方面的地位的明顯企圖。人們不應一成不變地認為這類想法根本不是冒犯他國的合理理由,但認為不應對其保持警惕並進行制衡又另當別論了。歷史已表明,任何勃勃雄心都不可避免地包含有侵略性的因素,只有以強力應之才能不使其超出限度之外,才能使平衡得到保障。而均勢的維持正一直為歐洲政治家迫切關注。
但是,還應一直牢記在心的是,各國一般而言只關心自己的利益,它們的看法或認識通常也各不相同。對此可拿鐵路作例子。修建鐵路是進行資本投資和創造就業機會的一種普遍形式,而且還可以隨著鐵路線的延伸穩固地擴展自己的勢力;這樣,就應該遵循門戶開放的精神來合理分配鐵路建設方面的機會。可在最近的一項建路安排中,美國似乎被冷落在了一邊,失去了獲得德國首相所說的「陽光下的地盤」的權利。對此美國政府已嚴正申明了自己立場。在下一代的時間內,中國將建造大量的鐵路,而中華帝國的完整對於門戶開放更是至關重要。如果某一外國通過租借協議對一塊中國的土地進行佔領或管理——這迄今已屢見不鮮,這塊土地就有著有朝一日被兼併的危險。波士尼亞和黑塞哥維那在一年前就遭遇了這種命運,今天的朝鮮看來也在劫難逃。另外,上述為他國變相擁有的土地上的商業也可能為他國海關所控制,這樣門戶開放也就成了無稽之談了。
在印度和菲律賓,思想向現實的轉換通常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因為在這兩個國家,和在政治和社會領域發揮效用的西方統治力量打交道的是在種族和信仰方面遠非一致的各個當地人集團。這些集團之間的矛盾緩解了對於西方統治的不滿;另外,當地人對於外來統治帶來的物質進步以及這種統治一旦消失所導致的可能後果也有著充分的認識。這樣,大眾對於外來統治就採取了一種默認的態度,容忍了那些他們未必喜歡但看來也無太大害處的東西。對西方統治的不滿以及對獨立的追求主要存在於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們中間,他們對西方的制度、方法有著較好的瞭解,但對歷史缺乏洞察,因而也就無法體味到西方人民為探求和運用這些方法所付出的多個世紀的辛勞。就眼前而言,印度和菲律賓的政治體制都不可能發生重大變化,除非這種變化為宗主國所贊允。不過,英國和美國目前也確實正向當地人作出一些讓步。
未來的一種可能性就是,如果英國的衰落將德國海軍推上了世界第一的位置,和強大的德國陸軍相配合,德國海軍完全有能力實施遠洋行動。英國在自一七五六年七年戰爭爆發至一八一五年拿破崙戰爭結束這一段長的時間內,能夠這樣做而且實際上也這樣做了,其原因不在於英國海軍的強大本身,而在於島國地位使強大的英國海軍在本土及海外都可以有效發揮作用。今天,英國的財政困難、俄國的組織渙散和法國的為人口眾多所累都使德國的未來行動能力無形中趨於增強。儘管和德國相比,英國更為富足,但長期養尊處優的英國人不如德國人有經濟上的忍耐力。而且,個人自由傳統也使英國人或美國人不願緊緊地受束於組織及對個人行動的規範,而正是這些使德國立於現代國家之列。
德國海軍的近來發展對於美國在太平洋地區發揮作用有著最積極的影響。八年之前,也就是在英國和日本達成第一次同盟條約前不久及日俄戰爭前兩年,我寫了一篇論述各國海軍的趨向的文章,探討了相互對立的英日同盟及法俄同盟所面臨的困難和必要的對策。在其中,地中海地區交通的重要性及其暴露在敵人的威脅之下的弱點自然是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突出的議題。當時,俄國在遠東部署了一支精銳艦隊,不過其後對它的使用卻令人可悲。如果那時發生了一場不僅僅將更多國家捲入其中的戰爭,就德國在這場戰爭中的意向或動作而言,當時的德國艦隊不會被認為將對力量平衡產生強有力的影響。那時英國還成功地保持著海軍的兩強標準,而且看來沒有理由懷疑它既能控制多條交通線,也能予其盟友以相當的援助,假如需要它做的不僅僅是在歐洲水域抑制法國海軍的話。
上述情況也說明擁有並運用武裝力量並不一定意味著戰爭。人們可以而且實際上常常在不引發戰事的情況下恰如其分地運用這種力量;運用得越是得心應手,越能夠和平地達到目的。儘管如此,手無寸鐵也根本不能保障和平。美國的南北戰爭就是一個貼切的例子所在。在當今時代,在一般的意義上,沒有哪個參戰方比南北戰爭中的雙方還要對戰爭缺乏事先準備,這場戰爭之所以成為了自滑鐵盧之戰以來歷時最長的戰爭,就是因為雙方準備的缺乏使它們在一段時間內是半斤對八兩。不過這個局面最終還要消失;北方有著資源上的優勢,而南方從軍事觀點看只能將實現分離寄託於其對手的缺乏耐心上。
因此,德國和美國的政策中的確包含著頗具進取意味的自我激勵成分。若干年之前,德國首相比洛曾說:「我們不會容忍被剝奪與其他強國在權利上的平等,我們也不會允許我們與他國同樣享有的在世界上的發言權受到異議。我們已成為一個偉大的強國,我們希望在上帝的佑助下能永遠強大。」作為美國對外政策的象徵的門羅主義在產生之初並不為他國所喜歡,今天的德國對外意圖也是如此,該意圖明顯地反映在了當前德國海軍的壯大上。一國完全出於防禦目的採取的行動有時在其他國家看來其勢也咄咄逼人。防止歐洲國家對美洲大陸的侵吞行為對一個美國人來說是出於再簡單不過的、合理的自我保護需要,可是在他國眼中或許就超出了防禦的範圍而有政治及軍事意義上的「冒犯」之嫌。門羅主義實踐的早期歷史的確呈現出這種局面;不過,今天各國已經習慣、容忍了美國的主張。在此必須指出,美國巨大的潛在實力使他國不能不對它謹慎有加。
和門羅主義一樣,門戶開放原則目前還停留在美國國家政策的地步,未成為國際法的一部分。當然它可以被寫入某些國家之間的協定,並在協定的有效期內對有關國家有約束力,不過它能否得到實際的遵循還取決於國家間的力量對比。沒有什麼既定的東西能要求一個不同意門戶開放的國家也服從於這個原則,相反它盡可以置之不顧,除非迫於壓力不得不遵從之。和美國的其他政策——尤其是門羅主義——相似,門戶開放原則也是形勢的必然產物;形勢已經發展到了一個轉捩點,一個瓜熟蒂落之時。這兩項政策的提出表明,若干長期不受阻礙的過程已發展到了這樣一個階段:需要對它們說,只應走這麼遠,不能再遠了。門羅主義一直對歐洲國家在美洲的殖民活動作此告誡,直到後者不再對其提出異議為止。門戶開放則對更遠地區的擴張活動作類似的警示。這種擴張以政治或軍事干涉為手段,借助於吞併或以實力為後盾的影響——這簡而言之也是對領土的實質性侵佔,不管偽裝得如何巧妙,以謀求對東方市場——廣義上包括所有的金融和商業機會的外來控制。
在一九一〇年中,最顯著地改變了各國間相互關係狀況的事件是七月四日俄日協定的達成。該協定的意義在今天尚不能被清晰、徹底地認知,但顯而易見的是它不僅旨在調節俄日兩強在遠東的微妙交結點上的相互關係,也體現了兩國針對侵害雙方利益的他國政策所給予的相互支持。可能和這兩個國家相對立的不僅有歐洲或美洲的國家,也包括中國,其領土正是俄日協定的主題所在。
雖然中國在過去的年代飽嘗厄運,中國人也普遍地有著貶抑武力的傾向,中國依然完好地保存著能讓自己有朝一日變得強大的潛質,這部分地是由於它有著廣闊的國土和眾多的人口。只有通過有效地發揮這些潛質,中國才能成為一支強有力的世界力量。雖然中國的龐大無疑使這個目標不會很快地實現,但變化的和緩對中國也未嘗不是一種保護。儘管中國的領土不斷受到侵蝕,中國政府也依然保有統治權威。對中國的大部分地區而言,精心策劃的分裂活動以及旨在使勢力範圍得以建立或承認的嘗試並不存在。中國人在種族上也是同一的,雖然他們相互間有著地區界限,各自操著他人未必能懂的方言——其實這些也是幅員的廣大和交通聯絡的不發達必然導致的狀況。另外,對中國人有著最好瞭解的人都會在某個活生生的中國人身上發現一種堅定的氣質,這種氣質對於取得成就當然是大有裨益的。
上述看法既使英國海軍在世界政治中的舉足輕重作用更顯突出,也表明了目前只有兩個海軍國家由於和德國不在陸地上接壤,有能力以海軍力量幫助英國。它們就是日本和美國。放眼未來,這兩個國家需要考慮英國的海洋霸權落到德國手中是否符合它們的利益。這種變化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就今天的情形而言,除了在開放海域,美日兩國和德國之間不可能有實際接觸;而英國則在每個角落都有其海洋邊界,在任何它不具有海軍優勢的地區都易受攻擊——比如對澳大利亞和其他英國的東方地盤而言。連美國都可以通過對易受陸上攻擊的加拿大施以影響來制約英國。
美國的門戶開放政策眼前的目標就是阻逼其他強國沿著有四億消費人口的中華帝國的邊境地帶所發起的推進。與此相聯繫,中國必須保持完整。美國或任何支持門戶開放主張的國家都關心中國的完整,這不是出於慈善動機,而是因為它對於中國市場的完全開放至關重要。
外交行動要求迅速,俄日協定的出臺正是緊隨著美國建議的提出;該建議主張保證中國領土上由日俄控制的鐵路以及其他擬在滿洲修建的鐵路的中立化。所以,儘管日俄兩國向公眾明言它們間的協定的實質內容在美國的建議被送達之前就已確定,但該協定的構擬在人看來還是表明了它們攜手抗拒和上述美國建議有著同樣目的的任何可能干涉的真實意圖。其實,除了以外交方式,這種干涉根本不可能發生,除非看來可能出現對門戶開放狀態的自由運轉的阻礙。這樣的阻礙將對所有的海洋國家產生同樣的影響,雖然和十年前一樣,對形勢的最終的有效控制權實際上還握在這些國家的海軍手中,可是歐洲形勢的過於微妙使它們無力進行干涉以維護門戶開放制度,而德國至少也不會重蹈英國的覆轍,採取任何會使俄國從遠東的糾葛中解脫出來的行動,因為這在當前只會加大俄國在歐洲對德國施壓的能力。
軍事上,與此相關聯的是德國海軍的變化。今天,受英國的一個類似組織的啟發而誕生的德國海軍聯盟已比前者擁有更多的成員。要知道,英國比其他國家對海洋有著更多的依賴,不僅為了自身的繁榮,更是為了單純的生存。德國海軍聯盟的引人注目的發展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德國在有條不紊地積蓄能量,周詳地進行籌畫以使手段和目標相適應方面有著獨特的本領。這種本領體現在了德國的各個領域:軍事、教育、工業和商業。當然,不管這個聯盟在宣傳上是如何出色,假如大眾的所思所想和它的主張沒有什麼共鳴,它也不會在一些方面如願以償。正因為德國公眾對建立強大海軍有著贊成性情緒,德國海軍聯盟才可以盡其所能為這種情緒提供組織形式、注入活力,並使它能積極地產生效果,儘管巨大的海軍開支意味著債務和額外稅收的增加。所以,這種情緒是德國海軍聯盟取得成功的必要前提。該聯盟的領導人最近也說道:「不是我們的規章而是蘊含於聯盟身上的那種精神造就了我們的成功。我們基於的這種精神反映了德國人的一個憧憬,這個對德國海軍的憧憬已體現在了我們的旗幟中。」
上述例子還表明,經過深思熟慮的行動一旦實施會具有深刻的精神及物質的影響。對敵人施以令其措手不及的進攻就產生類似的結果。在一八九五年,法國、德國和俄國迫使日本把包括旅順港在內的遼東半島歸還給了中國。雖然英國反對這個行動——隨之而來的就是日本歸還的地盤又被中國租借給了俄國,但它當時準備尚不充分,未能下定決心;何況形勢也難以逆轉,而日本又沒有戰列艦力量。但到了一九〇四年,英日同盟出現在了世人面前,這是英國採取的一項積極步驟。此時,日本已有了一支戰列艦艦隊,英國海軍仍是首屆一指,而無論德國還是法國都不積極支援俄國。德國的實際政策就是如此,法國則是力不從心。在日俄戰爭中,如事實所表明的,日本在它自己的北海區域作戰,英國則替它在歐洲一端照應一二。這個情形體現了不同國家海軍之間的分工。儘管英國海軍當時並無戰鬥任務,但它的行動卻明顯是軍事性的,起到了威懾作用。前文曾言及,在一八九八年,對於干涉美西戰爭的建議,英國表示它不僅不支援,而且還要反對。如果事實的確如此,那麼英國海軍在那時同樣是一支威懾力量。
法國人認為是德國在一九〇五年迫使法國政府解除了其外交部長的職務,而法國之所以受此羞辱就是因為當時法國根本沒有作好軍事準備——其中原因在此不必提及了。不過,一年之後,面對著同樣令己難以忍受的要求,法國採取了抵制態度,絕不退讓;而德國也只好降低其調門,當時法國所作的相當的軍事準備令其不可小視。hetubook•com.com由於檔案保密制度,我們不可能完全如實地瞭解當今的國際事件,但上述情形就是歐洲局勢給人的一般印象,而且人們還相信德國將繼續推行盛氣凌人的外交,只要它一直保持現有的軍事優勢。這個優勢連同其他政治需要使奧地利註定要將自己和德國拴在一起,它們組成的陸上同盟在目前是強大無比的。和英日同盟中的情形一樣,在德奧同盟中,奧地利的作用不是必不可少。不過,只要知道它在關鍵時刻必然會有所動作,那也就夠了。
其他東方國家都對日本的勝利擊掌叫好並抱以認同。這種認同之所以存在,更多地是因為這些國家和日本都處於對西方支配性影響的抵禦地位,而不是因為它們相互間因地理和文化存有親緣之情。自從西方和除土耳其帝國之外的東方在二百多年以前開始了緊密的實際接觸以來,雙方間的態勢就是西方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能將力量高度地進行集中,從而控制了不僅就個體而言缺乏有組織的力量、而且整體上也不能聯為一體從而相互支持的東方國家。就相互間聯繫的鬆散程度而言,大多數東印度人比歐洲封建主義鼎盛時代一個國家內部的各個采邑有過之而無不及。至於在中國,絕大部分中國人根本沒有國家觀念,軍人這個職業也名聲不好,從軍被認為只會教人好勇鬥狠。日本在五十年之前也還處於封閉之中,無法分享在今天已被它運用自如的歐洲的進步所帶來的成果。其他東方國家落後的政治體制和發展水平就更用不著多說了。
歐洲的力量組合究竟會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國際形勢,並使歐洲國家在世界其他地區的權力為其海軍力量所支持仍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不過,作為其中的一個方面,可以想像的是在英國和德國僵持於北海的情形下,協約國控制地中海的任務可能落在法國的頭上,這自然也會引起義大利的嚴重不安。據說法國、英國和西班牙之間的一些現有協定中包含著對於西地中海地區的門羅主義性質的態度。這種態度或許會象門羅主義那樣趨於強化,而有關國家也會從其出發決定如對地中海沿岸地區是否應採取一些將改變該地區海軍力量狀況的安排之類的事情。在當前世界上主要的海軍力量都在北海嚴陣以待的情況下,一支能夠在地中海發號施令的艦隊實際上就是一個快速縱隊,它處於核心位置,有助於針對其他地區採取持續的具體行動。上述的幾國海軍各有分工的情況在歷史上有不少先例,儘管它不免表現出同盟或多個國家的聯合行動固有的弱點,但也不是不可行的。
對美國來說,上述事情過於遙遠以至了感覺不到它們對自己的影響。可是,只要這些事情影響到了歐洲的平衡,它們就必然會通過將其影響波及到世界的其他一些地區而和美國發|生|關|系。在這些地區,美國和維繫著歐洲平衡的各個強國有著密切的接觸。某個事件只要削弱了一個美國可以指望其與己保持一致的國家,且對不太可能和美國站在一起的國家有利,美國對其就絕不能漠然視之。在最近十年中,東方的事態發展極大地影響了歐洲的均勢。據說——看來也是有道理的——德國已認識到了自俄國敗於日本以來,歐洲已進入了一個新時代。俄國的失敗緩解了德國在某個方向上所受的壓力,以至於它對於法俄同盟已無任何嚴肅的不安;再加上奧匈帝國對德國的忠心耿耿,德國更顯輕鬆自如。人們很容易就能看到,陸上負擔的減輕會使德國將更多的金錢投入到海軍方面。這顯然會削弱英國海軍的相對強大,或迫使英國也大幅度地增加海軍開支,而軍費的上升就其本身而言對一個國家並非好事。
自南北戰爭以來,美國不自覺地但又不可避免地日益和歐洲融為一體,因而歐洲的事情也應為美國人所關注。當美國和西班牙進行戰爭時,在歐洲,門羅主義的支持者與反對者兼而有之,而德國據一般的報導應屬於後者,美德兩國在菲律賓問題上的不愉快無疑使這點更顯明晰。毫無疑問,如果當時的德國擁有它如今正在籌建的強大海軍,它的態度會更加強硬、地位會更加有利,而美國的支持者也會面對極為不同的形勢。今天,涉及西班牙的爭論已成為過去;不過即使在看問題最膚淺的人看來,很明顯,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問題既和美國、也和整個歐洲世界的利益息息相關。
借助吞併或建立勢力範圍以獲取地盤從而使一個國家的市場為外來者所把握的狀況已沿續了三個世紀。今天的英屬印度、荷蘭和法國在遠東的大片領地、朝鮮、滿洲和菲律賓都呈現這般情形。昔日處於歐洲統治之下的美洲大陸與它們也並無二致。美國的門戶開放政策的眼前目標就是阻遏其他強國沿著有四億消費人口的中華帝國的邊境地帶發起的推進。與此相聯繫,中國必須保持完整。美國或任何支持門戶開放主張的國家都關心中國的完整,這不是出於慈善動機,而是因為它對於中國市場的完全開放至關重要,這個市場只能為對所有外國一視同仁的中國人自己的政策所規範。即使中國在無助的情況下無力維護自己的統一,至少中國的完整作為一個原則也會隨美國關於中國市場上的平等權利的聲明順應而生。門戶開放方針的執行究竟會在多大程度上促使有關國家採取重大行動以支持中國的完整仍然有待觀察。不過,只有在某些國家以據有的地盤為依託,借助於優勢力量或陰謀詭計,無視其競爭對手,以謀取在華主宰地位,從而破壞了門戶開放必需的各國間平衡的情形下,才有必要採取公開行動。有了平衡,局勢才能保持平靜。門戶開放主張——原則上已為西方國家所接受——才不會成為一個孤零零的、與他國毫不相干的東西,而會成為一種影響——不管其程度如何不易為人所察——有關國家關於東西方間接觸的一般政策的積極的、條理清晰的認識。
俄日協定的影響對一些國家來說是不加思索就能明白一二的。歸根結底,該協定會阻滯德國海軍的發展,因為這一直受惠於和日本進行災難性戰爭及隨之而來的國內動盪導致的俄國的衰弱。日本在日俄戰爭中的勝利和英日同盟條約密不可分,它有效地防止了法國和其盟友俄國聯手反日,而法國在一八九五年就曾予俄國以支持。因此,英國以一種近乎直接的方式表明德國卸去了俄國對其的壓力,而這使德國可以將更多的財力投入到海軍的擴展之中。不過這種好處一定程度上會因最近的俄日協定而打些折扣。
如前文所說,作為歐洲大陸強國的法國可給英國以海軍支持。這種安排的一個缺點是,它一旦成為現實,就是一種戰爭行為,且會導致陸上戰事;而當前沒有哪個大陸國家能單獨和德國交手於陸上。這不是說法國陸軍不堪一擊,何況法國自一八七〇年以來一直精心構築邊境防禦工事。實際上,法國針對進攻和防禦採取的措施使法國的武裝力量雖然確實仍遜於德國,但依然可為法國提供相當的安全。這既可促使法國的對手三思而行,不敢冒然在並非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徹底撕破臉皮;也可通過推遲戰爭的爆發讓法國有時間提高武裝力量的素質,或期待有足以扭轉局面的事件的發生。
當然,我們現在所講的與其說是對現實的陳述,不如說是一種估測。不過在日本於日俄戰爭的結束之際處於財力枯竭邊緣的情況下,倒的確是英日同盟成為了決定性的因素,它所基於的就是英國海軍在過去兩個世紀的世界政治中一直發揮的作用。如果日俄戰爭的結果是另一番情景:交戰雙方更接近於勢均力敵,在財力上都更為舉步維艱,而俄國的威望又少受一些損害,戰爭對於圍繞著「門戶開放」的外交爭論的影響就會大有不同。門戶開放在另一種意義上體現了均勢精神,它和均勢都旨在增進和平,只是後者寓示著獨立權利的平等,而它意味著機會的平等。另外,和均勢一樣,門戶開放的保持也取決於各國實力的平衡。這裡的各國具體而言是指對於中國的發展及在華商業機會頗感興趣的那些國家,因為「門戶開放」這個詞針對的就是中國。
日俄協定和英俄協定的運行必然會遇到任何人為的聯合都不可避免的問題。大多數不是基於當前的主要利益的同盟所具有的缺點就是,目標的衝突不時地磨損著凝聚力。德國和奧匈帝國之間的同盟一直被認為也是如此。如果書面協定能使有關方面之間的利益衝突全面、持久地得以解決,那再好不過。可是,日俄協定和英俄協定更多地是著眼於歐洲而不是其他地區。有關國家締結它們,主要不是為了解決它們間的一些當前的地區性問題——這些問題只是被暫時擱置而並沒有消亡,而是為了改變歐洲的態勢。日本和俄國間目前的利益對立程度並不遜於當初,這種對立依然縈繞於各國的意識之中。這兩個國家就像一對不時爭吵的夫妻,某個時候它們會聯合起來對付外人,但它們自身間的分歧不會消失,而且只有依靠實力才能得以解決,雖然不一定非要通過戰爭。及時地顯示力量或許能防止雙方大打出手。今天,面對著國家財政上的捉襟見肘,俄羅斯議會還是批准了將西伯利亞鐵路——這條鐵路的諸多缺欠極大地影響了日俄戰爭中俄國力量的運用,儘管它在戰時處於了特別的行政監督之下——變為雙軌線並將其全面改進的計畫。這幾乎可以肯定決不會是僅僅出於商業原因。而日本吞併朝鮮——這在本書的寫作過程中才正式地成為現實——也不會是完全出於減輕俄國的敏感的考慮。同樣完全可以理解的是,俄國眼下願意和日本合作以防範使其他強國摻和進來從而使局面複雜化,而英國和俄國在波斯的所作所為同樣是出於這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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