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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柳:西藏文化的變遷模式

作者:汪幼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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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聖城拉薩 達賴喇嘛與羅布林卡

第一章 聖城拉薩

達賴喇嘛與羅布林卡

有一則人們津津樂道的掌故,是關於十三輩達賴喇嘛坐汽車偷跑的故事:某一年秋末,在羅布林卡渡假的十三輩達賴喇嘛,循例必須返回冬宮——布達拉宮。返宮儀式同樣隆重,沿途民戶插幡結綵、樂隊笙竹齊奏;僧俗人等,前簇後擁、夾道歡送。直到達賴喇嘛登上布達拉宮後,人群偃旗息鼓,各自散去,儀式才算結束。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布達拉宮的達賴喇嘛,竟又偷偷的溜下山,坐上汽車,馳回羅布林卡去了。
對於這位少年,布達拉宮是一座金色的監獄。他必須在一間黑屋子裏,每天唸上幾個小時的佛經,既沒有行動的自由,又缺乏兒童應有的樂趣。
十三輩達賴喇嘛是最喜愛住在羅布林卡的一位達賴喇嘛,他連冬季也不回布達拉宮去,幾乎常年居住於此。因此,在他執政期間,羅布林卡取代了布達拉宮政教中心的地位。他主持修建了兩座宮殿,也是他居住過的——金色宮與不滅妙旋宮,在一九九〇年代,均未開放參觀。

哈雷筆下的少年神王

十四輩達賴喇嘛新宮的壁畫

羅布林卡是達賴喇嘛的夏宮

在初夏及盛夏,藏南林木茂盛、百花齊放,藏人們閤家出門,到林卡中休閒娛樂、野宴嬉戲,蔚為風氣。達賴喇嘛及其隨從也依此習俗,在夏季來到拉薩最大的林卡,享用園林之勝。羅布林卡自然就成了達賴喇嘛專用的休閒場所,並提供筵宴、觀戲、賞花、跑馬、放風箏等等遊樂節目。
十四輩達賴喇嘛的新宮,以精緻的裝飾和瑰麗的壁畫而著稱。展示於小經堂的壁畫,以三百零一幅的長篇連環畫卷,從藏族起源傳說一直畫到十四輩達賴喇嘛事略,介紹了西藏的「政教發展史https://www.hetubook.com•com」。其中第四十一至五十四圖,就是記錄吐蕃贊普松贊干布,派大臣噶爾東贊赴唐請婚、唐王五難婚使、文成公主護送「覺臥」入藏,這一段歷史加傳說的故事。
羅布林卡從七輩達賴以後,就成為歷代達賴喇嘛夏天居住的離宮別墅。通常的情形是,在達賴喇嘛成年親政之前,每到夏季,由正副經師陪伴,在這習經學法。執政後,就在每年藏曆三月十八日正式從布達拉宮移居到羅布林卡,藏曆九月底或十月初再返回布達拉宮。但是,在十三輩達賴喇嘛時期,由於他非常喜愛這座林園,每年在返宮儀禮結束後,又回到園中居住。因為他的偏好與常住的需求,使他注意到各種著名宮苑的形制,並得以大規模的擴建羅布林卡。

歡樂的夏日節慶

近年來,羅布林卡裏開放參觀的重要建築之一,是當今十四輩達賴喇嘛主持修建的「佛法永存宮」,也是他專用的夏宮,現在通稱「新宮」。觀光當局宣稱:所有格局、布置,保持了十四輩達賴喇嘛出走以前的模樣。但是,我們必須對此存疑。
作者哈雷不能理解藏人特殊的宗教生活習慣,以近代西方人的眼光來看待他筆下的「少年神王」,語氣充滿了同情,倒使我們也遙想起「少年」達賴的寂寞。雖然他對布達拉宮的記述,不是很得當;但是,達賴喇嘛喜好居住羅布林卡,甚於布達拉宮,在拉薩卻是人盡皆知的實情。
其實,羅布林卡原來的構想及最初的功能,在於提供達賴喇嘛夏季休閒遊樂的場所。由於西藏的地理環境特殊,氣候惡劣,冬季霜雹、風暴等災害頻仍,根本沒有戶外活動的可能,表面上看來,相當於冬眠的現象。相對的,夏天和-圖-書就成了藏人的黃金季節,是難能可貴的時間,是可供躍動、歡騰的季節。不論藏南藏北,許多節慶都在夏季,如藏曆五月的「林卡節」、七月的「雪頓節」,八月的「賽馬節」、九月的「沐浴節」等等。
看到羅布林卡新宮裏洋洋灑灑、蔚為大觀的壁畫,使人產生強烈的好奇心。這些壁畫瑰麗的色彩,透露了某些訊息:它們可能並非古蹟。果然,它們的製作時間比新宮的落成,還要晚得多。有關的資料指出:新宮的壁畫,繪製於一九六〇年代;也就是在十四輩達賴喇嘛出走印度以後,中共官方主持繪製的。此一系列的畫卷,在當前西藏大寺院的大量壁畫中,堪稱最完整的「政教發展史」畫傳。它們的內容並非創作,而是集各大寺院所有史畫的大成;這正是藏人所樂見其成的。目前,羅布林卡是少數開放觀光的景點之一,並有一藏人老者為觀光客解說壁畫的內容。官方特製這一觀光賣點的意圖,可說十分明顯。
……有一天,政府宣布夏季已經來臨,僧俗百姓可以換上夏裝了。……換服日也就是達賴喇嘛在僧俗官員陪同下,浩浩蕩蕩從布達拉宮遷往羅布林卡的日子。
對於這些壁畫,一般認為,除了具有佛法教化的功能之外,並認定它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西藏歷史、人民生活和自然景物,記錄了西藏神話傳說和民間故事,展現了西藏歷史上的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繪製壁畫的畫師藝術家們,有許多是著名的高僧活佛,一世班禪就是一位傑出的畫師。他的作品保存在拉薩哲蚌寺、色拉寺等大殿堂的廊壁上。
七輩達賴十分喜歡這處水清林茂的地方,在帳棚宮東側修建了一座宮殿,以自己名字命名為「格桑」宮。夏季長駐於此處理政務,清廷贊同和-圖-書他的陳請,又修建了各大行政、宗教,雜務等人員的行館建築。十八世紀中葉,七輩達賴正式將此一園林命名為羅布林卡。後來,八輩達賴加以擴建,並大量種植花草樹木,羅布林卡才有了林園初步的規模。
他將在西藏的冒險經過與所見所聞,寫成《Seven year's in Tibet》一書。他所描述的情景與場面,在外界看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曾被評論為「當代最傑出的一部遊記」,最近也被拍成電影。書中對羅布林卡有最傳神的記述,生動的體現了這座「寶貝園林」在拉薩夏天的地位,以及對達賴喇嘛的特殊意義。他說:
……布達拉宮在外觀上輝煌壯闊,氣勢磅礡;但在裏頭卻像地獄般黑暗,極不宜居住。
……人人興高采烈,只能在這一天,生氣勃勃的夏季才算正式開始。
特別要介紹的是,「威鎮三界閣」是達賴喇嘛的觀戲樓,這是達賴喇嘛看藏戲的地方。戲台在觀戲樓正前方的廣場,主要是為了慶祝一年一度的「雪頓節」而演出各種節目。每年藏曆七月一~五日,在廣場上搭一個大棚頂,由西藏各地的藏戲班子、犛牛舞班子、打鼓舞班子等,準備各項表演節目,在棚頂下演出。拉薩的僧俗官員也在廣場兩側搭起小帳棚,陪伴達賴喇嘛看戲。七月一日中午,達賴喇嘛和地方政府以酸奶宴請看戲的賓客。二~五日,則允許市民入園參觀並看戲。——目前,雪頓節演出藏戲已成了觀光節目之一。「雪頓」在藏語裏是「酸奶宴」的意思,由於在雪頓節演出藏戲,所以又叫「藏戲節」。
在達賴喇嘛居住羅布林卡期間,管理西藏政、教事務的各種機構,也隨著達賴喇嘛,搬遷到這兒辦公。如同住在布達拉宮一般,達賴喇嘛在這裏處理https://www.hetubook.com.com日常事務,會見駐藏大臣和僧俗官員,決策政教大計。每年的宗教法事,如辯經、鬥法、降神等和許多法會,也隨著達賴喇嘛移到這兒來舉行。
有關文成公主一系列的故事——噶爾東贊赴唐請婚、唐皇五難婚使、婚使作弄唐皇以逃離中土、文成公主護送「覺臥」入藏、文成公主堪輿建廟之地理風水、兩公主興建大小昭寺、文成公主助松贊干布興建十二魘勝寺等等,有條不紊、脈絡清晰的記錄在壁畫上。——然而,其中大部分,不見得是真實的歷史。
於此,有必要進一步瞭解西藏的壁畫。壁畫是西藏裝飾寺院、宮殿的主要方式之一;可以說,凡有寺院的地方,就有壁畫。據有關部門粗略統計,已知保存在西藏寺院、殿堂,以及一些官阺的壁畫,在十萬幅以上。僅大昭寺裏的壁畫,以面積計,就已超過四千四百平方公尺。
羅布林卡,在藏語裏是「寶貝園林」的意思;位於拉薩市,離布達拉宮約一公里。以前是達賴喇嘛專用的林園,現在則是收取門票、開放的人民公園。建園的由來,也與五輩達賴有淵源。從前,羅布林卡一帶是拉薩河故道流經的地區,有許多水塘,林木扶疏;在乾冷的西藏高原,水源和綠地極為珍貴,於夏天尤具消暑的作用。五輩達賴執政期間,就開始在這裏搭帳避暑。七輩達賴親政之前,也常來這裏沐浴以袪病;他親政之後,清朝駐藏大臣根據清廷旨意,為他修建了一座「帳棚宮」,供他休憩,這是羅布林卡建園之始。
十三輩達賴喇嘛可說是一位摩登人物,他擁有三部進口汽車。當時公路尚未開通,這些汽車都是從印度開到邊境,拆成零件,由苦力和犛牛,翻山越嶺,馱來拉薩的。運到之後,再由一位到印度受過訓的技|師,將之拼裝起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供十三輩達賴喇嘛使用。
在西藏社會中,傳統畫師的神聖地位,也使壁畫所表現的內容,成為神聖而不容置疑。對藏人而言,甚至認為那是神聖的史料,也是藏人記史的方式之一。除了可以彌補文字記錄的不足之外,一般不識字的民眾都能看懂故事的架構,透過解說也能體認其中的涵義。對歷史教育的普及,產生很大的作用,擴大了影響層面。
——這也就是,為什麼神王迫不及待想離開布達拉宮,到那綠柳成蔭、水塘漣漣的大花園——羅布林卡。
……神王正在盼望著早日遷移到夏宮羅布林卡去。如今已是春光明媚,他感到在布達拉宮憋得難受,非常嚮往清新的空氣和綠色的原野。
到了十三輩達賴時期,羅布林卡再度大規模擴建;他曾於西元一九〇八年赴京入宮朝覲,得以遊覽北京著名的宮苑,影響了羅布林卡日後造園風格的發展;並確立羅布林卡大部分的規模與範圍,園中有一座他專用的「金色宮」。本世紀中葉,十四增輩達賴也修建了一座專用的夏宮,號稱新宮,是羅布林卡裏最新的建築物。
在十九世紀中葉,有一位德國著名的登山家,又是奧林匹克滑雪冠軍——海因利希.哈雷,正當他在攀登喜瑪拉雅山時,第二次世界大戰突然爆發了。他被英國人拘留,收押在印度的戰俘營;在他第三次逃亡時,才成功的脫離英國人的追捕。他與一名伙伴,翻過喜瑪拉雅山,進入西藏。他們歷盡艱辛,迂迴繞過藏北荒原,來到聖城拉薩。

壁畫對民眾的教育功能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全城出動,人潮湧動,從布達拉宮到羅布林卡,約兩英里的路上,擠滿了人群。在這一個場合,踩掉鞋子的事件屢屢發生。

十三輩達賴喇嘛和他的三部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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