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們開始進行賽過天帝榮華的大會，以慶祝松贊干布贊普和文成公主相見。尼泊爾公主出現了，她說道：「文成公主妳且聽，妳雖歷盡艱辛，贏得花穗結成；來到了西藏本境，須知我是贊普元配夫人。」

然而，可以確定的，這種高級宗教玄學上的思辨，幾乎只存在於較高層次的修行者身上。因為，如果人們不去閱讀藏文典籍，就不會有相關的知識。屬於文成公主的「民間傳說」內容，並沒透露有關「本尊神」的訊息。除了宗教家、學者、高層次修行者等之外，一般人接受神話中的神祇，與之「合為一體」的意念，微乎其微。不論是埃及神話也好，巴比倫神話也好，或是中土神話傳說的神祇，人們崇奉祂們，其動機極為單純，無非是寄寓未來的希望與祈求身心之安寧。

四、　　文成公主聰敏博識。

度母，在印度是大乘佛教與印度教融合的產物。而蹙眉度母是度母的一種「凶相」，接近以惡制惡的思想。慈祥平和形像的聖救度母與具凶惡形像的蹙眉度母，兩者象徵善、惡的兩端。換句話說，蹙眉度母是從聖救度母衍生出的，兩者本為一體，再與觀世音菩薩合為一體；觀世音菩薩最初也是由佛陀釋迦牟尼衍生出來的。所以，無論是選度母、觀世音菩薩、其他菩薩，甚或任一護法神，為信仰者的本尊神，其最終的皈依，是與佛陀合為一體。

有關松贊干布、文成公主、尼泊爾公主，這三個人的神話傳說，在最具代表性的兩部著作，也是最具「權威」的「藏文史籍」——《王統世系明鑒》《西藏王臣記》裏，記述得最為精彩生動，所占篇幅內容也最多。

由於侍女傳話錯誤，導致殿基無法填成，尼泊爾公主以為是文成公主的壞主意，心中不滿，便向松贊干布報告。松贊干布向其本尊神——一尊天然自成的旃檀觀世音菩薩像祈禱，得到祂的加持，才把湖填實，和圖書完成幻顯神殿的殿宇基礎。但因未能照著文成公主所推算的那些解術來進行，以致新造的殿基，又被神鬼搗毀。因此，才又仔細認真的閱讀文成公主所做成的各種推算解術的詳文。松贊干布聽取文成公主那精細的算法，心中大喜，乃一一遵照執行。之後，才得以陸續修成無數神佛菩薩像，終於建成幻顯神殿（大昭寺）。松贊干布先後迎娶兩公主後，他的興趣就集中在修建寺廟。在對尼泊爾公主修建大昭寺貢獻意見之後，對修建寺廟必須先進行的地理堪輿，均求教於文成公主，且一一奉行無違。

三、　　尼泊爾公主自大猜忌。

在大寺廟的大雄寶殿裏，通常供奉著三組「三人組」佛像。正中間的一組是釋迦牟尼佛居中，左右兩側分別是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左邊一組是藥師佛居中，左右兩側分別是日光菩薩和月光菩薩。右邊一組是阿彌陀佛居中，左右兩側分別是觀世音菩薩和大勢至菩薩。這三組佛像，漢化的成分較少，乃是中土所供奉的，屬於佛教的典型佛像。

西藏神話中提到，觀世音菩薩為了教化雪國西藏，化身法王松贊干布。度母為了幫助觀世音菩薩教化西藏，化身文成公主與尼泊爾公主。諸種措施，無非是為了施教的方便。寺院所供奉的「三人組」——松贊干布、文成公主、尼泊爾公主，是具有人格的「歷史人物」。法王松贊干布代表佛教在西藏弘法的開端，而文成公主與尼泊爾公主，分別代表中土佛教與印度佛教。松贊干布為了引進兩地的佛教，以娶妻的方式，來達成目的，從而產生日後弘法的成就。這個說法，普遍為藏人所接受。後世藏傳佛教得以在西藏生根並弘傳，雪國眾生得到教化並產生堅定信仰，更由此獲得「救度」的機會，此三人功不可沒，因此同享奉祀。

松贊干布、文成公主、尼泊爾公主，此一「三人組和-圖-書（仨神-Triad）」，其面貌與精神，勿寧更為接近地域信仰與民間傳承的神祇。雖然，與高級宗教的「三者一體（Trinity）」、「三相神（Trimurti）」具有相當大的差距，但是，其間的淵源關係極為明顯。

以「度母與觀世音菩薩合為一體」的思想基礎，用來解釋藏傳佛教常以「度母」作為本尊神，就十分符合邏輯了。由此，神話發揮了解釋信仰的功能。

蹙眉度母化身尼泊爾公主，年方二八，青春貌美，口出香氣，猶如沉香。……聖救度母化身文成公主，年屆十六，容顏絕妙，具備美德，口出芳氣，猶蓮芳。……這裏西藏松贊干布贊普已祈請本尊，而獲得聖者菩薩的加持，空中發出授記說：「當迎聘那度母菩薩化身的兩美女作王妃。」於是觀世音菩薩化身的松贊干布，兩眼放出光明，向東、西方射去，以他那無垢天眼，看到西方尼泊爾……，那政教兼備、富貴圓滿的國王，有一位容貌美麗、令人悅意的「公主」，並有珍寶財庫，以及「日親」釋迦世尊八歲身量的佛像。

這個「三人組」的故事，終場的結局又是如何？藏文典籍一致記載：尼泊爾公主化作白蓮花，融入松贊干布的左肩；文成公主化作青蓮花，融入松贊干布的右肩。最後，松贊干布再融入其本尊神——自然生成的觀世音菩薩像的胸中。很明顯的，這個「三人組」的歸宿是「融為一體」，並包涵有與本尊神合一的象徵。

二、　　文成公主後嫁為側。

……他又看見那建有萬道吉祥門的大城中，有那權威自在、統馭大地的唐皇，他有一位天仙般的文成公主，並有……富足的寶庫，以及「蔗種」釋迦牟尼十二歲身量的佛像等，都是完美無瑕。他想到，如果迎聘兩位公主為妃，從此，尼泊爾、中土兩地，所有m.hetubook.com.com美滿的物質榮華等，都能如磁石般地吸收過來。……

中土佛教也有「三人組」神佛，展現出具有當地風格的形像與象徵。一個廣泛為人所知的事實是，儒釋道合流為中土佛教的特徵。在中土，純粹的佛教幾乎不可得見。

「藏文史籍」接著記載了：其後，尼泊爾公主與松贊干布商量好修建寺廟的事宜，就依照松贊干布的吩咐去進行。詎料，白天所修建的建築物，夜間即遭神鬼搗毀。尼泊爾公主只好求教於精通卜算堪輿的文成公主，命侍女帶金沙一升做為供禮，請教文成公主細察推算建廟的地理風水。文成公主就依照中土的《八十種五行算》〈觀察法〉來細推觀察，終於察知雪域西藏的地形，儼若羅剎女魔仰臥的形狀。必須在臥塘湖開始建造神殿，才能鎮壓一切神靈鬼怪。又必須以白山羊馱土來填湖，才能將湖填實，然後在填實的湖上，起造神殿。

一、　　尼泊爾公主先嫁為大。

文成公主說道：「我本無有競爭心，妳偏挑戰起爭論！先進門檻妳為大，須在海上建廟亭。」

一般而言，時間的長河往往是傳說故事「成長」的搖籃。也就是說，隨著時間的流逝，神話傳說會添枝加葉，其內容會逐漸膨脹、豐富。然而在傳統西藏，卻也是歷史故事「成長」的溫床，後期的「歷史著作」，會逐漸添加前所未有的情節，而成為僧俗人等深信不疑的史事。

所謂「海上建廟亭」云云，指的是後來尼泊爾公主要起造幻顯神殿（大昭寺），時，屢造不成，求教文成公主，文成公主依五行卦算，指示建造的地點竟然是一處大湖。——這樣的描述，穿插在經典史籍的記述中，正是「藏文史籍」的獨特風格。

而求親尼泊爾公主的情節與求親文成公主的情節，其架構兩m•hｅｔｕｂook.ｃｏｍ.cｏm者雷同，僅改以大臣吞米桑布扎赴尼泊爾求親。內容則前者簡而後者繁，前者更無智慧比賽、作弄唐皇、逃離中土等具體內容。也就是說，求親、迎親尼泊爾公主的故事，沿襲了文成公主故事的架構與部分情節，較複雜的內容與精彩的描述，則付闕如。至於松贊干布，從求親到迎親，根本沒有他的影子。直到成親時，他才出現。可以說，松贊干布在這個故事中，只是一個外圍的角色，故事的男主角其實是噶爾東贊。這一段故事，可以說是西藏民間在原有社會文化特質之上，發展出來的情節；幾乎完全沒有佛教的色彩，卻充滿苯教占卜與祭祀的特色。在下一章裏，再來談談這個饒富興味的議題。

看了這段記述，相信就可以體會到「藏文史籍」的特色與風格。仿佛世間任何事宜，都在佛陀的預想之中，一切美好享用，完全是依照佛陀的旨意來供給。文成公主入藏，理所當然是出自佛陀的授意，沒有任何懷疑。

松贊干布妻妾之間的種種故事由此開展。從各項相關記載字裏行間，每每可以看出，尼泊爾公主雖然先嫁為大，但是她常常要強調這點，以維持自尊。而文成公主雖然後嫁為側，卻常獲得褒獎、稱揚的詞句，顯示藏人感於文成公主地位次於尼泊爾公主，是種委屈，故處處加以維護。

許多藏文典籍對文成公主與尼泊爾公主，兩人之間的微妙情結，均有一些精采的描述，在本書第一章介紹大昭寺時，已經提及部分情節。以下，還有更精采的呢！

另外一份成書於十四世紀的「藏文史籍」《賢者喜宴》，增添了一段松贊干布調解二女糾紛的情節。——在尼泊爾公主請文成公主推算建造神殿地點之時，由於侍女傳話有差誤，使尼泊爾公主以為文成公主有意欺騙，心中難過，就向松贊干布報告。之後，又見松贊干布在建造https://ｗｗｗ•hetｕbooｋ•ｃｏｍ•ｃｏｍ神殿地理堪輿方面，對文成公主言聽計從，尼泊爾公主心中感傷，流下淚來。松贊干布見狀，為文成公主開脫說：「擦乾眼淚，我來幫妳建造神殿，文成公主不會嫉妒報復，更不會使壞心眼，我是知道的。」松贊干布向尼泊爾公主表示了，他對文成公主的了解與嘉許。——這段記述讚頌文成公主不但博識、心胸又開闊，明顯表達了「藏文史籍」作者對文成公主的偏愛。

藏文史籍對文成公主入藏之後的記載，著墨最多的，在於文成公主與尼泊爾公主之間的情節。內容重點如下：

藏傳佛教創造出觀世音菩薩教化雪國眾生的神話，而後，從松贊干布到達賴喇嘛，均為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在神話中，從觀世音菩薩的眼淚中，誕生了聖救度母與蹙眉度母，最後，透過松贊干布，兩尊度母又融入自然生成的觀世音菩薩旃檀像中，象徵著度母與觀世音菩薩本為「一體」。

《西藏王臣記》在這段紅塵俗事的開始，對這三位主角作了精要的介紹：

最具特色的中土觀世音菩薩，可以說是純粹漢化的神祇。不但由男身變女身，在她兩側的善財童子和龍女，還成為《西遊記》裏的重要角色。在這組「三人組」裏，已經完全沒有「三者一體」的意涵了。善財童子與龍女，受到觀世音菩薩的感化，志願充當觀世音菩薩教化眾生的助手。收伏當地神祇、孽人、妖畜等，以為教化眾生的助手；這是大乘佛教融合當地信仰，以吸收信眾的弘法公式。

接著，在唐庭的求親、智慧比賽、作弄唐皇、逃離中土、送親迎親等情節，幾乎都是大臣噶爾東贊代替松贊干布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