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第三帝國的興亡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編 走向戰爭的道路 第九章 開始的步驟:一九三四~一九三七年

第三編 走向戰爭的道路

第九章 開始的步驟:一九三四~一九三七年

過去三百年中歐洲大陸上所流的血,跟這些事件對各國所產生的後果,頗不相稱。到頭來法國仍舊是法國,德國仍舊是德國,波蘭仍舊是波蘭,而義大利仍舊是義大利。帝王野心、政治慾望、愛國偏見,造成了大量流血,但在能夠看到的深遠政治變化方面所獲得的結果,就民族情緒方面來說,只不過做到觸及各國的皮毛而已,它並沒有在實際上改變它們的根本性格。如果這些國家僅僅把它們的犧牲的一小部分用在比較明智的目的上,成就無疑會更大而且更永久。
他說,「德國政策的目的,是要鞏固和保存種族社會,並且把它加以擴大,因此這是一個生存空間問題」。他斷言說,德國人有「權利比別的民族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因此德國的前途完全決定於如何解決生存空間的需要」。
希特勒然後扼要地敘述了「併吞捷克斯洛伐克和奧地利」的一些好處:使德國獲得比較有利的戰略邊界,得以把軍事部隊騰出來「作其它用途」,獲得約一二〇〇萬「德國人」,額外取得可供國內的五六百萬德國人用的糧食,為十二個師的新軍取得人力。
但是,在一九三五年二月初,英國和法國政府聯合一起又提出了包括軍備平等和訂立東方洛跡諾公約的全面解決辦法的建議。上個月,在一月十三日,薩爾居民以四十七點七萬票對四點八萬票的壓倒多數同意把他們的這塊煤產豐富的小地方重新歸於德國,希特勒則趁此機會公開宣稱,德國再沒有對法國的領土要求了,意思是說,德國已放棄對阿爾薩斯和洛林的要求。在薩爾和平地重歸德國和希特勒的話所引起的樂觀和善意的氣氛中,英法建議乃於一九三五年二月初正式向希特勒提出。
因此:
這家大報是英國新聞界之光,它卻要像張伯倫政府一樣,在英國對希特勒的貽害無窮的姑息政策中扮演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角色。但是至少在作者本人看來,該報比政府還要難以原諒,因為,在該報駐柏林記者諾曼.埃布特於一九三七年八月十六日被逐出以前,該報一直從他那裡獲得關於希特勒的作為和目的的報導,這些報導遠較其它外國記者或者——包括英國在內的——外國外交人員所提供的報導更能顯示端倪。雖然他在那些日子裡從柏林發給《泰晤士報》的報導有很多都沒有發表(這是他常常向本作者抱怨的,而且是後來得到證實的),但是《泰晤士報》的編輯們一定是看過他的全部報導的,一定能夠知道納粹德國的真實情況和希特勒的堂皇諾言多麼空洞。
海軍也得到警告,要守口如瓶。一九三四年六月,雷德爾跟希特勒有過一次長時間的交談,作了如下筆記:

萊因區奇襲

「德國政府願意同意能導致取消最重型武器的任何限制,特別是適用於侵略的武器,如像最重型的大炮和最重型的坦克的任何限制——德國表明願意同意對大炮口徑、戰艦、巡洋艦和魚雷艇的任何限制。同樣,德國政府願意同意對潛水艇噸位的限制,或者完全取消潛水艇——」
在柏林,齊亞諾和牛賴特於十月二十一日簽訂了一個秘密議定書,其中扼要地規定了德國和義大利在外交方面的共同政策。幾天後(十一月一日),墨索里尼在米蘭的一次演說中公開把這個議定書稱為是一個構成「軸心」的協定,圍繞著這個軸心,其它歐洲國家「可以一起合作」,不過沒有透露這個議定書的內容。「軸心」一詞將成為一個有名的字眼,而對這位義大利領袖來說,卻是一個致命的字眼。
「從我們的觀點來看,在這個日期以後,情況只能變壞。陸、海、空軍的裝備——將近完全。裝備和軍人是新式的;再推遲下去就有陳舊的危險。特別是,『特殊武器』的秘密不能永遠保持下去——
「(他說)我們現在正在臨近的戰爭,需要有極為龐大的生產能力。不可能想像重整軍備有任何限度。前途只有兩條,不是勝利就是毀滅——我們生活在一個最後的決戰已經在望的時代。我們已處在動員的前夕,我們已經處在戰爭狀態。所差的只是實際開火而已。」
「(曼施坦因作證說)如果問到參謀本部的話,它是會建議二十一個師的——三十六個師的數目是希特勒的一種自發的決定。」
五月底,威廉街頗有興味地注視著斯坦萊.鮑爾溫不再擔任大不列顛首相而由尼維爾.張伯倫接任。德國人高興地聽到,這位新首相將比前任較為積極過問外交事務,而且決心在可能情況下同納粹德國達成諒解。希特勒所能接受的是怎麼一種諒解,在當時德國外交部政治司司長馮.威茲薩克男爵十一月十日所寫的一份秘密備忘錄中扼要地作了說明。
「(巴本後來寫道)希特勒的反應使我感到驚愕。他不但不表示滿意,反而破口大罵。他說,我欺騙他而使他作出了過多的讓步——整個事情是一個圈套」
一九三五年十月三日,他就公然不顧國際聯盟盟約而派遣他的軍隊侵入古老的多山王國阿比西尼亞。國聯在英國的帶頭下和法國的半心半意的支持下——後者認為從長遠來說德國是個更大的危險——迅速表決要進行制裁。但是這只是局部制裁,而在實行時又縮手縮腳,因此並沒有阻止墨索里尼征服埃塞俄比亞,倒是毀壞了法西斯義大利跟英法的友誼,讓對付納粹德國的施特萊沙陣線壽終正寢。
因為海軍已在開始建造兩艘二萬六千噸的巡洋戰艦(超過凡爾賽和約規定的限度一萬六千噸),這兩艘戰艦後來命名為夏恩霍爾斯特號和格奈斯瑙號。凡爾賽和約所禁止建造的潛水艇,也已於共和國時期在芬蘭、荷蘭和西班牙偷偷地建造,最近雷德爾已在基爾儲存了十二艘潛水艇的骨架和部件。當他在一九三四年十一月見到希特勒的時候,他請求准許海軍在「一九三五年第一季度的嚴重關頭」(顯然他也知道希特勒打算在那個時候做些什麼)以前把其中六艘裝配出來,但是元首只是回答說「到情況要求開始裝配時,他會告訴我的」。
從報上的標題來看,這種聯合起來對付德國的姿態多少有些不吉的兆頭,甚至使德國外交部和軍方的若干人士也有些感到不安,但是顯然沒有使希特勒受到影響。畢竟,他冒了一下險而結果安然無事。不過,這仍然不能使他安於已得成就。他認定,現在又該來彈彈他愛好和平的調子,看看是否能在團結起來對付他的大國中間鑽個空子而破壞這種團結。
「如果法國的內爭竟然發展成這樣一種國內危機,以致法國軍隊完全用於對付這事,因而不能用來對德國進行戰爭,那麼,對捷克人採取行動的時機就來到了。
這個指示繼續說道,「儘管如此,世界政治局勢變幻無常,很可能發生意外事件,因此德國武裝部隊需要經常為戰爭作好準備——以便在一旦政治上出現有利的機會時,有可能從軍事上利用這種機會。武裝部隊為可能在一九三七~一九三八年這個動員時期發生的戰爭作好準備時,必須記住這一點」。既然德國不必擔心「任何方面」的進攻,還有什麼可能會發生戰爭呢?
但是在這個條約中有秘密條款。許士尼格在這些秘密條款中所作的讓步將使他和奧地利這個小國亡國滅身。他秘密地同意大赦在奧地利的納粹政治犯,以及任命「所謂『民族反對派』」——對納粹黨人或納粹黨同情者的一種委婉說法——的代表們擔任「政治上負責任」的職務。這等於讓希特勒在奧地利安置特洛伊木馬。不久一個維也納律師賽斯一英夸特就爬入木馬中,關於此人,下文再作詳述。
「利用奧地利人民國內的政治紛爭,將為此目的以維也納為總方向進軍,任何抵抗將予以擊潰。」
於是其它國家向希特勒發出了一連串空洞的警告。英國、法國和義大利於四月十一日在施特萊沙會談,譴責德國的行動並重申它們支持奧地利獨立和洛迦諾公約。日內瓦的國際聯盟理事會也表示了對希特勒的魯莽行動的不滿,當即委任了一個委員會來研究防止他下次再犯這類行動的步驟。法國看出德國永遠不會加入東方洛迦諾公約,趕忙同俄國簽訂了一個互助協定,莫斯科也跟捷克斯洛伐克訂立了這樣一個協定。
至於奧地利:
「情況三
與此同時,希特勒一個勁兒地在推行他的加強武裝部隊和為他們購買軍火的計畫。陸軍奉命在一九三四年十月一日以前把它的兵力增加兩倍,從十萬人增加到三十萬人。同年四月,參謀總長路德維希.貝克將軍獲悉,到明年四月一日元首將公開下令徵兵和公然否認凡爾賽和約的軍事限制。在那時以前,必須保持極端的秘密,戈培爾得到告誡,絕不能讓「參謀本部」的字樣在報上露眼,因為凡爾賽和約禁止有這個組織。在一九三二年以後,德國陸軍的軍官名單每年都不再公佈了,以免由於軍官名單人數眾多而把擴軍秘密洩漏給外國情報組織。德國國防會議工作委員會主席凱特爾將軍早在一九三三年五月二十二日就告誡他的助手們說:「不得失落任何文件,因為不然敵人就將加以利用來進行宣傳。口頭傳達的事情是無法證實的;是可以賴掉的。」
「不!國家社會主義的德國要和平,是由於它的基本信念。它要和平還由於它認識到這樣一個簡單而樸素的事實:沒有一個戰爭可能在本質上改變歐洲的苦惱——每一次戰爭的主要後果是摧毀國家的精華——
戈林的警告是在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七日發出的。我們很快就將看到,在十一個月以內,希特勒作出了他的決定命運的和不可變更的發動戰爭的決定。
形成這個新星座的過程現在開始了。
我們已經看到,希特勒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一日在國會發表的「和平」演說,曾使全世界,尤其是英國,得到很深的印象,在這篇演說中,他曾提到,由於俄國和法國簽訂的互助協定而使洛迎諾公約有了「一個在法律上不安全的因素」。這個協定是三月二日在巴黎和三月十四日在莫斯科簽署的,但是,直到這一年年底還沒有被法國議會所批准。德國外交部在一個致法國政府的正式照會中促請巴黎注意這個「因素」。
至於裁減軍備,希特勒更是準備無所不允的:
「這個軍事行動——在奧地利萬一發生君主復辟情況時對奧地利的武裝干涉——的目標,是要用武裝力量迫使奧地利放棄復辟。
然而,根據洛迦諾公約的規定,法國是有權對德軍進入這個非軍事區採取軍事行動的,而且根據這個條約,英國是有義務以它自己的武裝部隊來支持法國的。倫敦會談的沒有結果,向希特勒證實,他最近的冒險又僥倖得逞了。
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五日納粹在維也納暗殺奧地利總理陶爾斐斯,使希特勒險些兒摔了跟斗。那一天中午,黨衛隊第八十九旗的一百五十四名隊員穿著奧地利陸軍制服,闖進聯邦總理府,在相距兩英尺的地方開槍擊中陶爾斐斯的喉部。別的納粹份子佔領了幾個街口以外的廣播電臺,廣播了陶爾斐斯已辭職的消息。希特勒當時正在拜羅伊特一年一度的華格納音樂節欣賞《萊因的黃金》(《Das Rheingold》)的演奏,他聽到了這個消息,感到非常興奮,這位偉大作曲家的孫女,坐在附近的家庭包廂裡的弗雷德林.華格納是個見證,她後來說,兩個副官夏勃和勃魯克納,在她的包廂外休息室裡的電話上不斷聽取維也納來的消息,然後又輕聲告訴希特勒。
這個日期是值得玩味的。三年後是一九三九年的秋天。
「在義大利跟法國和英國的關係上,西班牙衝突所起的作用可以跟阿比西尼亞衝突相比,即清楚地暴露了這些國家的對立的實際和圖書利益,從而防止了義大利為西方國家所拉攏並為它們所利用。爭奪西班牙政治統治勢力這一鬥爭,暴露出義大利和法國固有的對立;同時義大利在地中海西部的強國地位又跟英國的地位發生了競爭。義大利只有更加清楚地認識到,同德國並肩對付西方國家是有利的。」
有了墨索里尼穩在囊中,希特勒就把他的注意力轉向別的地方。

凡爾賽和約的破壞

「『德國不再認為受到洛迦諾公約的約束(希特勒說)。為了德國人民維護他們邊界的安全和保障他們的防務的根本權利起見,德國政府已從今天起重新確立了德國在非軍事區的不受任何限制的絕對主權!』

一九三七年:「沒有驚人之舉」

一、在兩條戰線上進行的戰爭,主要的戰鬥在西方。(戰略集中的代號「紅色」。)
「歡呼之聲,經久不息——少數將領走了出來。但是,在他們的笑容下面,你不能不察覺到一種神經不安的痕跡——我碰到馮.勃洛姆堡將軍——他的臉色蒼白,他的面頰在抽搐。」
而實際上,這是對許士尼格的圈套,而不是對希特勒的圈套。
一九三五~一九三六年的整個冬天,希特勒一直在等待他的機會。他不能不注意到,法國和英國正在忙著想制止義大利在阿比西尼亞的侵略,但是墨索里尼似乎逃脫了懲罰。國際聯盟儘管大肆宣傳說要制裁,可是,它實在無能為力來制止一個已下定決心的侵略者。在巴黎,法國議會似乎並不忙著要批准同蘇聯簽訂的協定;右派人士中有日益強烈的情緒反對這個協定。希特勒顯然認為,法國眾議院或者參議院很有可能拒絕批准同莫斯科的聯盟。如果那樣的話,他就不得不為「訓練」另找一個藉口。但是,這個協定終於在二月十一日向眾議院提出了,而且在二十七日以三百五十三票對一百六十四票獲得通過。兩天後,三月一日,希特勒作出了他的決定,這是多少使將領們感到驚惶的,因為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認為,法國會把集結起來要佔領萊因區的少量德國部隊徹底殲滅。但是,在第二天,一九三六年三月二日,勃洛姆堡遵從他的主子的訓示而發出了佔領萊因區的正式命令。他告訴武裝部隊的高級指揮官們說,這必須是一個「突然的行動」。勃洛姆堡預料這是一個「兵不血刃的行動」。如果結果不是那樣,就是說法國竟然為此而戰的話,那麼總司令保留「決定任何軍事上反措施的權利」。實際上,我在六天後知道,而且將領們後來在紐倫堡作證時證實,這些反措施是什麼,勃洛姆堡心中早已有數了:趕緊從萊因河對岸撤回!
以大不列顛為首的這些國家,一直在想承認德國重整軍備這一既成事實,這一事實遠不如希特勒所想像的那樣秘密。它們願意讓德國獲得軍備上的完全平等地位,以換取德國參加歐洲的全面解決辦法。這種解決辦法包括訂立一個東方洛迎諾公約,使東方國家,特別是俄國、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能獲得像西方國家在洛迦諾公約中所享受到的同樣的安全,而且,不用說,也使德國獲得同樣的安全保證。當時的英國外交大臣約翰.西蒙爵士絲毫不能瞭解阿道夫.希特勒的思想,真可以說是尼維爾.張伯倫的前驅,他在一九三四年五月竟提出了給予德國軍備平等的建議。法國斷然反對這種主意。
三月十六日,星期六——希特勒的大多數驚人舉動都是留在星期六採取的——這位總理頒佈了一項法令:實施普遍軍役制,並規定為和平時期建立十二個軍和三十六個師的軍隊,大約五十萬人,凡爾賽和約軍事限制就此壽終正寢,除非法國和英國採取行動。不出希特勒所料,它們提出抗議,但是沒有採取行動。而且英國政府還趕緊去問,希特勒是否仍然願意接見它的外交大臣。這位獨裁者對這個問題慨然作了肯定的答覆。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一九三七年沒有發生過週末驚人之舉。這一年是德國進行鞏固和為了實現元首在十一月間終於向一小批最高級軍官闡明的目標作進一步準備的一年,也是集中精力從事製造軍備,訓練軍隊,在西班牙考驗新空軍,發明代用的汽油和橡膠,加強羅馬─柏林軸心和窺伺巴黎、倫敦和維也納的新弱點的一年。
反過來,現在回顧起來,同樣很容易明白,法國沒有擊退這幾營德國軍隊,英國沒有在至多是一個警察行動中支持法國,這對西方來說是一個災禍,而且日後還會帶來為害甚至更大的災禍。一九三六年三月,這兩個西方民主國家本來有個最後的機會,可以不冒引起重大戰爭的危險,而制止武裝起來的、侵略成性的、極權主義的德國的興起,而且事實上可以使這位獨裁者和他的政權垮臺,我們知道,這也是希特勒所承認的。但是它們放過了這個機會。對法國來說,這是末日的開始。它在東方的盟國俄國、波蘭、捷克斯洛伐克、羅馬尼亞和南斯拉夫,突然面臨這樣一個事實:法國不願進行戰鬥來反對德國侵略,以維護法國政府自己曾帶頭費了很大的勁才建立起來的安全體系。但是問題還不止於此。這些東方盟國開始瞭解到,即使法國不是那麼因循苟安,由於德國拼命地在法德邊界後面建築一道西壁防線,法國也很快就會無法給予它們很多援助。它們知道,這條堡壘防線的建立,很快就會改變歐洲的戰略形勢而對它們不利。法國有一百個師,尚且不敢去擊退三營德軍,那麼在德國軍隊攻擊東方時,它們就更難指望法國願意讓它的青年人流血犧牲來襲擊難以攻破的德國工事了。但是,即使法國竟然出乎意料而這樣做了,也仍然會是徒勞無益的。今後法國只能在西方牽制住一小部分德國軍隊。其餘的不斷增長的德軍卻可以騰出身來對德國的東方鄰國作戰。
指示強調說,捷克斯洛伐克必須「從一開始就予以消滅」和佔領。
還有三種情況,要對之作「特別的準備」:
雖然德國對佛朗哥的援助從沒有像義大利給予的那樣多(義大利除了大量武器和飛機以外,還派遣了六七萬軍隊),可是德國的援助也相當可觀。德國人後來估計,除了供應飛機、坦克、技術人員和那個由於把西班牙市鎮蓋爾尼卡夷為平地和把它的居民全部炸死而著名的空軍部隊禿鷹軍團以外,他們在這個冒險事業上花費了五億馬克。同德國自己的大規模重整軍備比起來,這是不算多的,但是希特勒得到的好處不少。
許士尼格博士在回憶錄中說,「我站在我的前任(被暗殺的陶爾斐斯)的墓前,我知道為了保全奧地利的獨立,我不得不採取一條姑息道路——必須避免一切能使德國作為干涉藉口的事情,必須盡一切努力來設法使希特勒容忍現狀」。
第一種情況的「假定」是法國可能對德國發動突然進攻,在這種情況下德國將把它的主力用在西方。這個部署的代號是「紅色」。
「元首的訓令:不能提到排水量二萬五千噸到二萬六千噸的軍艦,只能提到改進的一萬噸的軍艦——元首要求對建造潛水艇一事絕對保守秘密。」
在一九三七年的頭幾個月中,希特勒不斷派遣一些重要的使者到羅馬去和墨索里尼交好。德國人對義大利向英國勾勾搭搭多少有些感到不安(一月二日齊亞諾同英國政府簽訂了一個「君子協定」,兩國承認了彼此在地中海的重要利益),而且他們知道,奧地利問題在羅馬仍然是一件敏感的問題。當戈林在一月十五日見到這位義大利領袖,直率地說德奧合併是難以避免的事的時候,據德國譯員保羅.施密特說,這位容易激動的義大利獨裁者拼命搖頭。馮.哈塞爾大使也向柏林報告說,戈林關於奧地利的一番話「遭到了冷遇」。六月間,牛賴特趕忙向這位義大利領袖保證,德國將遵守它七月十一日同奧地利簽訂的協定。只有在發生企圖恢復哈布斯堡王朝的情況下,德國才會採取嚴厲的行動。
希特勒說,兩個「為仇恨驅使」的國家——英國和法國——擋住了德國的路。這兩個國家都反對「德國地位的任何進一步加強」。這位元首認為英帝國不是「不能動搖的」。事實上,他看出它有許多弱點,於是他——加以列舉:跟愛爾蘭和印度的糾葛,在遠東同日本的競爭,在地中海同義大利的競爭。他認為,法國的處境「比英國的處境來得有利——但是法國將碰到內部的政治上困難」。雖然如此,英國、法國和俄國仍然必須被認為是「我們在政治考慮中的力量因素」。
勃洛姆堡是說得十分具體的。有兩種可能的戰爭情況,「對此正在擬定計劃」:
「不論是誰,要是在歐洲點起戰火,除了混亂外不能希望得到別的任何東西。但是,我們堅決相信,在我們的時代裡實現的將是西方的復興,而不是西方的衰亡。德國可能對這項偉大的工作作出不可磨滅的貢獻,這是我們引以為豪的希望和不可動搖的信念。」
他由於相信法國人不會進軍,所以斷然拒絕了態度動搖的總司令部的一切撤退建議,參謀總長貝克將軍要元首至少公開宣稱他不會在萊因河以西地區建築防禦工事,以緩和這次打擊。約德爾後來作證說,這一個建議「被元首非常乾脆地拒絕了」。原因很明顯,我們不久就會知道。希特勒後來對馮.倫斯德將軍說,勃洛姆堡的撤退建議完全是一種膽怯行為。
關於第二種可能情況:
弗朗索瓦一龐賽大概是柏林消息最靈通的大使,他的話不會是隨便亂說的,雖然他無疑地並不知道,早在該年春天,就是在希特勒在國會保證他將尊重洛迦諾公約和凡爾賽和約領土條款以前十九天的五月二日,馮.勃洛姆堡將軍就已經向三軍發出了第一個指令,要他們準備擬出重新佔領非軍事化的萊因區的計畫。這次行動的代號叫做Schulung(訓練),它要「以閃電速度的突然一擊」來完成。它的計畫工作極為秘密,「只有極少數軍官可以知道」。的確,為了保密,這個命令是勃洛姆堡親筆手書的。
這位年輕的奧地利新總理,曾由於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一日希特勒在國會公開宣稱「德國既不打算也不希望干涉奧地利內政,併吞奧地利,或者來一次合併」而產生希望;由於義大利、法國和英國在施特萊沙反覆申述它們決心幫助保障奧地利的獨立而感到安心。後來,從一九三三年以來奧地利的主要保護者墨索里尼陷入阿比西尼亞的泥淖中,而且跟法國和英國關係發生破裂。當德國人進軍萊因區並在那裡構築防禦工事的時候,許士尼格博士知道該給希特勒一些滿足了。他開始和狡猾的德國駐維也納公使巴本談判一個新條約。巴本雖然在六月清洗中差一點兒被納粹黨人所殺害,一九三四年六月底在納粹黨人暗殺了陶爾斐斯以後還是來到奧地利,著手破壞奧地利的獨立,為希特勒攫取這位領袖的故國。他在一九三五年七月二十七日寫報告給希特勒,總結他在維也納的第一年工作時說,「國家社會主義必須而且將壓倒奧地利的新思想」。
一、對奧地利的武裝干涉。(特別方案「奧托」)
根據這些理由,勃洛姆堡、弗立契和牛賴特竟敢辨明利害而對元首的主張表示懷疑。在三個月內,這三個人都丟了官。他們的反對是希特勒在整個第三帝國時期所受到的最後一次當面反對,儘管是這樣微不足道,希特勒在排除了他們的反對以後就走上了征服者的道路,去完成他的使命。在開頭,這條道路比他或者任何其它人所預見的要容易走些。
雖然巴本已得到希特勒對這個條約內容的同意,並在七月初為此而親自到柏林去了一趟,但是在七月十六日hetubook.com.com打電話告訴希特勒這個協定已經簽訂時,元首卻對他的使節大發脾氣。
而僅僅在一個月以前,希特勒在威尼斯同墨索里尼會晤時還向他提出過不染指奧地利的諾言呢。希特勒馬上就縮回去了。德國官方的通訊社德意志通訊社原來準備交報界發表的歡呼陶爾斐斯的垮臺和宣稱大德意志必然接著產生的消息,急忙在午夜撤回而代之以一條新消息,對「殘忍的暗殺」表示遺憾,並且宣稱這完全是奧地利的內政。哈比希特被撤了職,德國駐維也納公使也被免職召回。在一個月以前清洗羅姆幾乎遭到陶爾斐斯同樣命運的巴本,火速被打發到維也納去,按照希特勒的指示恢復「正常和友好的關係」。
馮.勃洛姆堡陸軍元帥在一九三七年六月二十四日標有「絕密」字樣的指示裡,向三軍總司令透露了大概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和必須做些什麼準備來應付這些事情。這個指示一共只制了四份。這位戰爭部長兼武裝部隊總司令告訴三軍首腦說,「根據總的政治局勢來看,有理由假定德國可以不必擔心任何方面的進攻」。他說,西方國家和俄國都不希望戰爭,它們也沒有戰爭的準備。
但是法國、英國、義大利和俄國會怎樣呢?希特勒十分詳細地對這個問題作了答覆。他認為「英國差不多肯定無疑地是,法國也多半是,把捷克人默默勾銷了。英帝國所遇到的許多困難,以及再一次被捲入一場持久的歐洲戰爭的前途,是英國不願參加對德戰爭的決定性的顧慮。英國的態度對法國肯定地是不會不起影響的。法國要在沒有英國的支持下發動進攻是很不可能的,而且攻勢也很可能被我們的西部工事所遏止而陷於僵持。法國也不會在沒有英國的支持下通過比利時和荷蘭進軍——不過,不用說,在我們對捷克人和奧地利發動進攻時,仍然必須在我們的西部邊界上保持堅強的防禦」。
由於這次會談的結果相當負面,所以德國人對英國人似乎因此而感到鼓舞覺得奇怪。如果英國政府知道,希特勒在同哈利法克斯勳爵會談之前十四天,曾在柏林跟他的軍事首長們和外交部長舉行過一個極為秘密的會議,它就會感到奇怪而不如此鼓舞了。
希特勒在一九三七年一月三十日對國會中機器人一般的議員們發表演講說,「所謂驚人之舉的時期,已經告終了」。
說真的,兩小時後這位元首就站在國會的講壇上,向一群興奮若狂的人講演,說明他對和平的希望和他的保持和平的最新想法。我到克羅爾歌劇院去看這個場面,這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因為這個場面固然很動人,但又令人寒心。希特勒在大談了一通凡爾賽和約的壞處和布爾什維克主義的威脅後,不慌不忙地宣稱,由於法國和俄國簽訂協定,洛迦諾公約已經失效,而這個公約不像凡爾賽和約,是德國自願簽訂的。隨後的場面,我把它記在我當晚的日記裡。
大不列顛和法國,它們的政府和它們的人民,或者大多數德國人民,在一九三七年開始之際似乎都不知道,希特勒在頭四年中的所作所為幾乎全部都是備戰工作。作者本人可以根據個人的觀察來證明,直到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為止,德國人民一直深信,希特勒可以不必訴諸戰爭而得到他所要的東西——也是他們所要的東西。但是,在統治德國的或者身居要職的那些精華人物中間,對希特勒的目標是什麼,不可能是有什麼疑問的。在希特勒所稱納粹統治四年「試驗」期即將結束之際,一九三六年被委任負責四年計畫的戈林向柏林的實業家和高級官員們發表一篇秘密演說,直率他說出了將要發生的事情。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五日決定命運的決定

五月二十一日晚上,他又在國會發表了一篇「和平」演說。作者在國會裡聽過希特勒的大部分演說,這次大概是我所聽到的他的最動聽的,而且無疑是最巧妙的、最能迷惑人的演說之一。希特勒當時顯得心情舒暢,流露出一種不僅是自信的,而且是使他的聽眾感到意外的寬容與和解的精神。演說詞中沒有對譴責他廢棄凡爾賽和約軍事條款的國家表示不滿或蔑視。倒是有著許多保證,說他所要的只是在對大家都公正的基礎上的和平和諒解。他不要戰爭;說戰爭是沒有意義的,沒有用處的,而且是令人極端嫌惡的。
這本來是可以做到的——而如果果然那樣做了的話,那就差不多一定會是希特勒的末日,隨後的歷史也會有跟原來大不相同和較為光明的轉折,因為在這樣一場大失敗之後,這位獨裁者絕不能不垮臺。希特勒自己也是這樣承認的。他後來承認,「我們如果撤退,就會招致崩潰」。這時,像在後來的許多危機中一樣,只是由於希特勒沉得住氣,才挽救了局面,而且使勉強從命的將領們感到奇怪的是,還帶來了成功。但是對他來說,當時也不是好過的。
凡是在那個時期到魯爾和萊茵區工業區參觀的人,看到軍火工廠,特別是四分之三世紀以來德國主要槍炮製造商克魯伯的軍火工廠和伊.格.法本這家大化學托拉斯的軍火工廠的緊張活動,可能會覺得觸目驚心。雖然協約國禁止克魯伯在一九一九年以後繼續從事軍火業,但是他的公司實際上並沒有閒著,正如克魯伯在一九四二年德國佔領了大部分歐洲的時候誇口的,「軍備的基本原則和坦克上炮塔的設計,在一九二六年就已經搞出來了——關於在一九三九~一九四一年使用的槍炮,最重要的那些種類在一九三三年就已經完全齊備了」。法本托拉斯的科學家們曾在第一次大戰初期英國的封鎖切斷了智利對德國的正常的硝石供應後,發明了利用空氣製造人造硝酸的方法,使德國避免很早垮臺。現在在希特勒統治下,這個托拉斯著手使德國在現代戰爭不可缺少的兩種物資方面能夠自給自足。這兩種物資就是汽油和橡膠,過去一直是必須依賴進口的。從煤裡提煉人造汽油的問題,這個公司的科學家在二十年代中期就已經實際解決了。在一九三三年以後,納粹政府命令伊.格.法本公司把人造汽油的產量到一九三七年提高到每年三十萬噸。到這時,該公司也發現了如何從煤和德國有充分蘊藏的其它物產中提煉人造橡膠的方法,並且在施科包設立了四個工廠中的第一個,大規模生產人造橡膠。到一九三四年年初,國防會議工作委員會批准了動員約二十四萬個工廠來供應戰爭訂貨的計畫。到了那一年年底,重整軍備的一切方面規模都已異常龐大,顯然再也無法瞞住凡爾賽和約的那些疑懼不安的國家了。
「從英國那裡,我國要得到殖民地和在東方行動的自由——英國人非常需要太平無事,如果能夠探明英國對這種太平局面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將是有利的。」
一九三六年八月,他任命里賓特洛甫為德國駐倫敦大使,去探索按他自己的條件同英國求得解決的可能性。里賓特洛甫既無能又懶惰,虛榮得像隻孔雀,傲慢自大而且沒有幽默感,戈林認為他是擔任這個職務的最壞人選。他後來說:「當我批評里賓特洛甫處理英國問題的資格時,元首向我指出里賓特洛甫認識『某某勳爵』和『某某大臣』。我回答說:『是的,但是困難的是他們也瞭解里賓特洛甫。』」
在這次會見中,雷德爾還指出,新的造船計畫需要的錢超過他現有的經費,更不必說把海軍人員增加兩倍了,但是希特勒告訴他不必擔心,「在萬一需要的時候,他會使萊伊博士從勞工陣線撥出一點二億到一點五億馬克供海軍使用,因為這筆錢仍將對工人有好處。」這樣,德國工人交的會費被用來充作海軍擴軍計畫的經費了。
如果元首仍然活著,他的不可變更的決心是:最遲在一九四三~一九四五年時期解決德國的空間問題。在一九四三~一九四五年以前採取行動的必要性在情況二和情況三中將會出現。
所以,在一個月以後里賓特洛甫到羅馬去請墨索里尼參加定於十一月六日舉行的反共公約簽字儀式的時候,這位義大利領袖告訴他,義大利對奧地利的獨立的關心已經減退,這就不足為奇了。墨索里尼說,「讓(奧地利的)事情聽其自然發展罷」。這正是希特勒一直在等待的同意他放手幹的表示。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五日下午,有六個人來到柏林威廉街的那個第三帝國神經中樞,聽取元首的進一步說明。這六個人是戰爭部長兼武裝部隊總司令馮.勃洛姆堡元帥,陸軍總司令陸軍上將馮.弗立契男爵,海軍總司令海軍上將雷德爾博士,空軍總司令戈林上將,外交部長馮.牛賴特男爵,和元首的軍事副官霍斯巴哈上校。霍斯巴哈在這幾頁裡不是一個常見到的名字,在以後也不會常見到。但是在十一月那一天傍晚的幾個鐘頭裡,這位年輕的上校擔當了一項重要的任務。他把希特勒說的話記錄下來,五天後又詳細寫入了一個極為秘密的備忘錄裡,因此為歷史記下了第三帝國整個生命中的決定性轉捩點。在紐倫堡提出的繳獲檔案中就有他的備忘錄。
除了國會以外,希特勒還有其它途徑來向國外傳達他的和平宣傳,那就是外國報刊。這些報刊的記者、編輯和發行人不斷在要求訪問他。那個夾著單片眼鏡的英國人瓦德.普賴斯和他的報紙《每日郵報》,就隨時準備稍有一點暗示就為這位德國獨裁者提供方便。該報到戰爭爆發前夕為止,刊載了一系列的希特勒訪問記。因此,在一九三四年八月發表的一篇訪問記中,希特勒告訴普賴斯和他的讀者們:「戰爭不會再來了」,德國「對戰爭造成的惡果比別的任何國家有更深刻的印象」,「德國的問題不能通過戰爭來獲得解決」。在秋天他又向法國復員軍人領袖和眾議員讓.戈埃重述了這些動聽的話,後者在巴黎《晨報》上所撰寫的文章中轉述了這些意見。
英國人不但不敢冒引起戰爭的危險,而且再一次把希特勒最近提出的一次「和平」建議當真。在三月七日交給三國大使的照會中,以及在他向國會發表的演說中,希特勒建議跟比利時和法國簽訂為期二十五年的互不侵犯協定,由英國和義大利作保證;跟德國東方諸鄰國簽訂同樣的互不侵犯協定;同意法德邊界兩邊都非軍事化:最後是,重新加入國際聯盟。希特勒的誠意很可以從他的使法德邊界兩邊非軍事化的建議察出真偽,因為這將迫使法國廢棄它對付德國突然襲擊的最後一個依靠——馬奇諾防線。
在希特勒這一誘餌的勾引下,英國政府上鉤之快和態度之天真,令人難以相信。這時里賓特洛甫已經成了希特勒的外交信僮,他應邀在六月間到倫敦去進行海軍談判,里賓特洛甫是個要面子而又不懂策略的人,他告訴英國人說。希特勒的建議是不能談判的:他們要麼接受要麼拉倒。結果英國人竟接受了。他們自以為對自己有好處,就著手取消凡爾賽和約的海軍限制,事先既沒有和施特萊沙陣線的盟國法國和義大利商量,儘管它們也是海軍國家而且對德國的重整軍備和無視凡爾賽和約軍事條款感到很大不安,甚至也沒有通知國際聯盟,雖然從名義上來說,凡爾賽和約是歸國際聯盟來保障的。
每個人都可以看到,這個日益繁榮的、尚武的、在大膽的領導下的新德國和西方的一些萎靡不振的民主國家之間的顯明對比,後者的混亂和猶豫似乎是在與日俱增。英法雖然感到驚惶,卻沒有動一動指頭來防止希特勒重新武裝德國,佔領萊因區,從而破壞凡爾賽和約;它們也沒有能夠制止墨索里尼對阿比西尼亞的侵略。而現在,在一九三七年開始之際,它們以徒勞的姿態要想阻https://m.hetubook.com.com止德國和義大利決定西班牙內戰的勝負,反而顯出一副可憐相。人人都知道,義大利和德國為了要確保佛朗哥的勝利在西班牙做了些什麼。然而,倫敦和巴黎的政府年復一年地同柏林和羅馬進行空洞的外交談判,以確保對西班牙的「不干涉」。這種把戲似乎使這位德國獨裁者覺得好玩,而且無疑增加了他對法國和英國的笨拙的政治領袖們的輕視——「小蛆蟲」,他不久就要在一個歷史性時刻這麼稱呼他們,再度極為輕而易舉地叫這兩個西方民主國家丟醜。
就是這樣的環境產生了羅馬─柏林軸心。墨索里尼的女婿、外交部長加里亞佐.齊亞諾伯爵,在柏林同牛賴特舉行過幾次會談後,於十月二十四日前往伯希特斯加登,這是他多次到那裡去晉謁希特勒的第一次。他發現這位德國獨裁者這天情緒很好,態度友善。希特勒說,墨索里尼是「世界第一流的政治家,誰都遠遠比不上他」。義大利和德國一起,不僅可以征服「布爾什維克主義」,而且可以征服包括英國在內的西方!希特勒認為,對於聯合起來的義大利和德國,英國終將不得不遷就。否則,這兩個國家採取一致行動就可以很容易地解決它。希特勒提醒齊亞諾說:「德國和義大利的重整軍備進行得要比英國所能做到的快得多——三年後德國就將準備就緒——」

星期六的驚人之舉

雖然這個指示是由勃洛姆堡署名的,但是它顯然是來自總理府他的主子那裡的。
「情況二
「我們的種族理論認為,每一個企圖征服和統治一個外國民族的戰爭,是一種遲早要使勝利者內部發生變化和削弱,最後使他遭到失敗的事情——由於歐洲已不再有未被佔領的空間,所以每一個勝利——充其量只能造成一個國家居民人數的增多。但是,如果各國認為這一點非常重要的話,它們可以用一種更簡單和更自然的方法不流一滴淚而做到這一點——(用)一種健全的社會政策,用使一國人民更願意增添子女的方法。
「他不能再說下去了。對這幫『議會』暴眾來說,德國士兵已經在開進萊因區還是新聞。他們日耳曼血液中的全部黷武主義精神湧上了腦袋。他們大叫大喊地跳了起來——他們的手舉起來作奴性的敬禮,他們的臉因為歇斯底里而變了樣,他們張大嘴,叫喊不休,他們的眼睛閃耀著狂熱的光芒,一致看著這個新的上帝,這個救世主。這個救世主扮演他的角色精采極了。他低垂著頭,好像是極其謙遜的樣子,耐心地等待著他們安靜下來。然後他仍然以低沉而抑制著感情的聲音說出了這兩個誓約:
在倫敦,受人尊敬的《泰晤士報》一方面對希特勒侵入榮因蘭的輕率行動表示遺憾,同時卻發表了一篇題為《一個重建的機會》的社論。
一九三六年七月十一日簽訂的奧德協定,按照公佈的全文看來,似乎顯示了希特勒方面的異常的慷慨和容忍態度。德國重申承認奧地利的主權,保證不干涉它的鄰邦的內政。反過來,奧地利保證,它在外交政策中將始終按照它承認自己是「一個日耳曼國家」的原則行事。
「『第一,我們宣誓:在恢復我們民族的光榮的時候決不屈服於任何力量——第二,我們保證:我們現在要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努力地求得歐洲各國人民之間的諒解,特別是同我們的西方鄰邦之間的諒解——我們在歐洲沒有領土要求!——德國將永遠不會破壞和平!』
「『在這個歷史性的時刻,在德國的西部各省,德國軍隊此刻正在開進他們未來的和平時期駐防地,在這個時候,讓我們一起用兩個神聖的誓約團結起來。』
奧托方案是一個將在這幾頁中常常出現的代號。「奧托」代表哈布斯堡王室的奧托,他是奧地利王位的年輕的可能繼承人,當時住在比利時。在勃洛姆堡的六月指示裡,奧托方案提要如下:
奧德條約的簽訂,表明墨索里尼已失去了對奧地利的控制。可能有人會認為,這將使兩個法西斯獨裁者之間的關係惡化。但是事實正好相反,這是由於在一九三六年發生了一些有利於希特勒的事情的緣故。
二、同紅色西班牙的戰爭糾紛。(特別方案「理查」)
他忘記了說義大利和俄國可能會怎麼樣,於是現在他回過頭來談它們。他覺得,「由於日本的態度」,蘇聯恐怕未必會來干涉。義大利不會反對「消除捷克人」,但是如果奧地利也被侵佔的話,它的態度如何,則仍然是個問題。這「主要」要看「這位義大利領袖是否還活著」。
不論希特勒有沒有感冒,他突然有了新主意是沒有問題的。如果他把這個新主意變成大膽的行動,有西蒙和艾登在近旁是令人尷尬的。他認為,他已找到一個藉口,可以給凡爾賽和約的限制一個致命的打擊。法國政府前不久才提出了一個把軍役期限從十八個月延長到兩年的法案,這是因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出生的壯丁人數不足之故。三月十日,希特勒發出了一個試探氣球來探測協約國的決心。好行方便的瓦德.普賴斯被召了來,讓他對戈林進行了一次訪問。戈林將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德國有了一支空軍——正式地告訴了他。希特勒滿懷信心地等待著倫敦對這種片面廢棄凡爾賽和約做法的反應。結果正如他的所料。約翰.西蒙爵士告訴下院說,他仍然指望到柏林去。
墨索里尼充分地注意到了「艾爾比恩的背信」。英國能姑息希特勒,他也可以利用。而且,英國不顧凡爾賽和約的自私態度促使他相信,倫敦可能不會過於認真計較對國際聯盟盟約的蔑視。
另外還有一個統治者也為納粹德國力量的日益增長所折服。當希特勒破壞洛迦諾公約,在佔領萊因區之際陳兵比利時邊境的時候,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也退出了洛迦諾公約和同英法的聯盟,宣稱比利時今後將嚴守中立。這是對西方集體防務的一個重大打擊,但是在一九三七年四月間英法竟表示了同意,為了這個行動,它們和比利時一樣,很快就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當約翰.西蒙爵士和艾登在三月底對希特勒進行推遲了的訪問時,希特勒曾狡猾地向這位英國外交大臣發出暗示,使對方覺得兩國可能很容易商定一個能保證英國優勢的海軍協定。現在在五月二十一日,他公開提出了一個具體的建議,同意德國艦隊只及英國海軍噸位的三十五%,另外在演說中還說了些對英國特別友好的話。他說,「德國既沒有打算,也沒有必要,更沒有辦法參加海軍方面的新競爭」。所謂競爭是暗指一九一四年以前鐵必制在威廉二世的熱烈支持下建立一個遠洋艦隊同英國艦隊相匹敵的事,對這層意思,英國顯然是不會不懂的。希特勒接著說,「英帝國需要在海上有一支優勢的保護力量,德國政府瞭解這一點極其重要,也瞭解其理由——德國政府真誠地希望能夠同英國人民和國家建立並保持一種將能永遠防止再度發生兩國之間曾發生過的這個唯一競爭的關係」。希特勒曾在《我的奮鬥》中表示過同樣的心情,他在書中著重指出,德皇的最大錯誤之一就是與英國為敵和妄想在海軍力量方面同英國競爭。
「德國既不打算也不希望干涉奧地利的內政,併吞奧地利,或者來一次合併。」
英國政府對法國則雪上加霜,為了實現對希特勒的諾言,竟拒絕將它所同意的德國建造軍艦的種類和數目告訴它的最親密的盟國,而只說德國潛水艇噸數——德國建造潛水艇是為凡爾賽和約所明白禁止的——將為英國的六十%,如果發生特殊情況,則可能為英國的一百%。實際上英德協議准許德國建造五艘戰艦,它們的噸位和武裝將比已在海上的任何英國軍艦的噸位和武裝還要大,雖然官方數字是假造出來欺騙倫敦的——二十一艘巡洋艦和六十四艘驅逐艦。這些軍艦在戰爭爆發時並沒有全部建造起來或者完成,但是其中已有足夠數量的軍艦和潛水艇準備就緒,使英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頭幾年受到重大的損失。
「他說,『我必須過去待一小時,讓別人看到我,不然人們會以為我跟這件事有關』。」
這不免使他們發愣。就霍斯巴哈的記錄來看,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對他們的領袖的建議的不道德感到不能接受,而是為了更實際的理由:德國還沒有為一場大戰準備就緒;現在就挑起這樣一場戰爭,有招致災禍的危險。
這很快就得到了事實的證明。
「——這篇演說結果證明是合理的、直爽的和全面的。凡是本著公正態度來看這篇演說的人,誰也不能懷疑,希特勒先生所提出的一些政策主張完全可以構成徹底解決德國問題的基礎——一個自由、平等和強大的德國,來代替十六年前強迫它接受和平的戰敗的德國——
他這次訪問的最高潮,是九月二十八日在柏林舉行的慶祝會。這次慶祝會顯然使他深為折服。一百萬群眾集合在五月廣場聆聽這兩位法西斯獨裁者演說。用德語演說的墨索里尼,被震耳欲聾的掌聲——還有希特勒的恭維話——樂得神魂顛倒了。這位德國元首說,這位義大利領袖,是「少數的時代孤客之一,歷史考驗不到他們,他們自己就是歷史的創造者」。我記得,在墨索里尼演說結束以前,突然下了一場大雷雨,在群眾四散奔逃的混亂中,黨衛隊所佈置的警戒線也被衝散了,這位驕傲的義大利領袖紛淋得像落湯雞一般,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不得不自己想辦法回到下榻的地方去。然而,這個煞風景的遭遇並沒有絲毫減弱墨索里尼要成為強大的新德國的夥伴的熱情。第二天,在檢閱了陸海空三軍的閱兵式以後,他深信他的前途是在希特勒一邊而回羅馬去了。
口頭侈談和平,秘密準備戰爭,在外交政策和暗中重整軍備方面做得儘量小心,以避免凡爾賽和約國家對德國採取預防性的軍事行動——這就是希特勒在頭兩年中的策略。
探明英國願意付出多大代價的機會在十一月間出現了,當時哈利法克斯勳爵在張伯倫先生的熱烈贊同下,前來伯希特斯加登訪問希特勒。十一月十九日,他們舉行了一次長時間的會談。在德國外交部關於這次會談的長篇德國秘密備忘錄中可以看出三點:張伯倫極想同德國求得解決,他建議兩國舉行閣員級的談判;英國希望求得歐洲的總解決,為此它準備在殖民地和東歐問題上向希特勒讓步;希特勒當時對英德協議並不很感興趣。
但是,法國已經由於內爭而陷於癱瘓,法國人民則陷在失敗主義的情緒中,在少數象徵性的德國部隊三月七日凌晨越過萊因河橋樑而進入非軍事區時,法國人是不知道勃洛姆堡的這個打算的。在上午十時,唯命是從的外交部長牛賴特召見了法國、英國和義大利的大使,把萊因區來的消息通知他們,交給他們一個廢除希特勒剛剛破壞的洛迎諾公約和提出新的和平計畫的正式照會!弗朗索瓦一龐賽苦笑說:「希特勒打了他的對手一記耳光,而他在這樣做時還要說,『我向你提出了和平的建議!』」
現在回顧起來,很容易明白,希特勒在萊因區的冒險成功給他帶來的勝利,其後果之驚人和重要,超過了當時所能想像的程度。在國內,這個勝利加強了他的聲望和權力,達到了過去沒有一個德國統治者曾經達到過的高度。這個勝利確定了他駕臨於他的將領們之上的地位,因為他們曾在一個成敗關鍵時刻躊躇動搖,而他卻保持著堅定。這個勝利告訴他們,在對外政治甚至軍事問題上,他的判斷比他們來得高明。他們曾經擔心法國會作戰:他則知道得更清楚。最後,而且是最重要的,萊因區的佔領,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軍事和_圖_書行動,卻為在歐洲的廣大的新機會打開了道路。看來只有希特勒瞭解到這點,在英國則只有邱吉爾。因為歐洲不但由於三營德軍馳越萊因河橋樑而嚇喪了膽,而且它的戰略形勢也因此而無可挽回地改變了。
在這個富有啟示性的文件的末了,卻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警誡的、幾乎是失望的調子。對英國不能抱有幻想。它警告說,「英國將使用它所有的一切經濟和軍事力量來對付我們」。這個指示承認,如果英國跟波蘭和立陶宛聯合在一起,「我們在軍事上的處境就將惡化到不能忍受的甚至沒有希望的程度。因此政治領袖們要盡一切可能來使這些國家,尤其是英國,保持中立」。
戈林在這頭兩年中也在忙著建立空軍。作為名義上是民航的航空部長,他命令製造商們搞軍用飛機的設計。對軍用飛機駕駛員的訓練,在航空體育協會的方便偽裝下立即開始進行了。
「各個時代——羅馬帝國和英帝國——的歷史已經證明,只能由粉碎抵抗和大膽冒險來實現擴張;挫折是不可避免的,從來沒有——無主的空間,今天也沒有這樣的空間;進攻者總是會碰到一個佔有者的。」
十一月裡他飛回柏林了結一件他一直插手的同英國無關的事。十一月二十五日,他同日本簽訂了反共公約,這時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對記者們(作者本人也是其中之一)說,由於這個公約,德國和日本已經聯合起來保衛西方文明。在表面上,這個公約似乎只不過是一種宣傳花招,德國和日本靠了它,可以利用世人普遍不喜歡共產主義和普遍不信任共產國際的心理來取得全世界的支持。但是,在這個公約中也有一個秘密議定書,具體針對著俄國。如果蘇聯對德國或者日本無端發動進攻的話,這兩個國家同意一起磋商採取什麼措施「來保衛它們的共同利益」以及「不採取任何有可能緩和蘇聯局勢的措施」。還商定,兩國中任何一國不得在沒有取得互相同意的情況下同俄國締結違反這個公約的精神的任何政治條約。
這話不錯,不過還必須說,他不僅得到了法國人躊躇不定的幫助,而且還得到了他們的英國盟友因循苟安的幫助。法國外交部長皮埃爾.艾蒂安.佛蘭亭三月十一日飛往倫敦,請求英國政府支持法國在萊因區採取軍事上的對抗行動。他的請求沒有生效。英國不願冒引起戰爭的危險,雖然盟國對德國佔有壓倒的優勢。正如洛提安勳爵所說,「德國人終究不過是進入他們自己的後院而已」。甚至在法國外交部長到達倫敦以前,在上年十二月就任英國外交大臣的安東尼.艾登,曾在三月九日告訴下院說,「德國軍隊佔領萊因區是對條約的神聖性這個原則的一個重大打擊」。他又說,「幸而,我們沒有理由假定德國目前的行動有引起敵對行動的危險」。
希特勒開頭時的興高采烈情緒已為恐懼所代替。巴本說,在他和希特勒商量如何克服這個危機時,希特勒向他叫喊說:「我們面臨著新的塞拉耶佛!」但是這位元首學到了一個教訓。納粹在維也納的政變,像一九二三年慕尼黑的啤酒館政變一樣,在時間上是不成熟的。德國還沒有在軍事上強大到可以用武力支持這種冒險。它在外交上也太孤立。甚至法西斯義大利也和英法一起堅持應讓奧地利繼續獨立。此外,蘇聯這時正好第一次表示有意同西方一起簽訂一個東方洛逸諾公約,這將會妨礙德國在東方的任何行動。在秋天,它又參加了國際聯盟。在整個一九三四年這個緊要關頭的年分中,離間分化大國的前景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來得暗淡。希特勒所能做的,只好是口頭侈談和平,暗中繼續重整軍備,等待機會。
英國政府跟《泰晤士報》一樣願意和切望把希特勒的建議當作「誠摯的」和「經過周密考慮的」,特別是關於德國同意使它的海軍只及英國海軍力量的三十五%那一項建議。
「德國的問題只能用武力來獲得解決,這樣也就絕不會沒有附帶的意外風險——如果同意以武力及其附帶的意外風險為下列解釋的基礎的話,那麼仍有『在什麼時候』和『在什麼地方』問題需要解決。有三種情況要對付:
希特勒在二月十四日所作的答覆是有點含糊其詞的,而從他的觀點來看,這是可以理解的。這個計畫能使德國公開而毫無拘束地重新武裝,因此,希特勒是表示歡迎的。但是,他對德國是否願意簽訂東方洛迦諾公約這一點卻採取規避態度,簽訂東方洛迦諾公約將使他束住手腳。不能染指他一向宣傳的德國生存空間所在的主要地區。也許可以使英國在這個問題上跟法國分離?法國由於跟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和羅馬尼亞分別訂立了互助協定,所以對東方的安全較為關切。希特勒一定是這樣想的,因為在他的謹慎的答覆中,他建議在舉行總的會談之前先舉行雙邊談判,並邀請英國到德國來舉行初步談判。約翰.西蒙爵士欣然同意,於是商定三月六日在柏林舉行會談。在這天以前兩天,英國白皮書的公佈引起了威廉街方面的裝模作樣的大怒。實際上,柏林的大多數外國觀察家覺得,這份白皮書是對德國秘密重整軍備的清醒估計,德國加速重整軍備,促使英國也適當地增加了它自己的軍事力量。但是,據說希特勒對此怒不可遏。牛賴特在西蒙前來柏林前夕通知他說,元首患「感冒」,會談只得延期。
「如果法國被牽連在對另一個國家的戰爭中,以致不能『進行』反對德國——我們的第一個目標——必須是同時推翻捷克斯洛伐克和奧地利,以便在可能對西方進行的戰爭中解除我們側翼的威脅——如果捷克人被打倒而取得了德國─匈牙利共同邊界的活,就更加可以肯定地指望波蘭在萬一發生法德衝突時守中立了。」
希特勒對情況三的假定,是法國將捲入對義大利的戰爭,這是他指望發生的一場衝突。他解釋道,他所以採取竭力設法延長西班牙內戰的政策,原因就在於此;它使義大利繼續跟法國和英國發生糾紛。他認為,它們之間的戰爭「肯定地愈加臨近了」。事實上,他說,他「決心利用它,隨便它甚麼時候發生,即使是早到一九三八年」——這離說話的時候只有兩個月了。他確信,義大利如在原料方面得到德國的一點點援助,就能夠抗住英法。
一九三七年一月三十日,希特勒在國會發表演說,宣稱「德國撤銷」凡爾賽和約上的簽字,這是一個空洞的然而是典型的姿態,因為這個和約這時本已成為一張廢紙了。他並且自豪地回顧他執政四年來的成績。他要自豪是難怪的,因為內政外交方面的成績都是出色的。我們前已看到,他已經消滅了失業,使企業興旺繁榮,建立了強大的陸海空軍,給予他們大量裝備而且有希望供應得更多。他一手打破了凡爾賽和約的桎梏,靠了虛聲恫嚇而佔領了萊因區。他最初是完全孤立的,現在已有了墨索里尼和佛朗哥作忠實的盟友,而且他已使波蘭脫離法國的影響。最重要的也許是,他已使德國人民的生氣勃勃的精力發揮了出來,重新喚起了他們對國家的信心並使他們重新意識到德國作為一個日益擴展的世界大國的使命。
「威廉街感到高興。墨索里尼可能處理不當,在非洲脫身不得,而削弱他在歐洲的地位,那麼希特勒就可以攫取迄今受到這位義大利領袖保護的奧地利。也可能他將得勝,公然違抗法國和英國,那麼同希特勒聯合起來反對西方民主國家的時機就成熟了。兩種情況中不論出現哪一種,希特勒都將得利。」
這件事使得法國的邊界上有了第三個不友好的法西斯國家。它加劇了法國右派和左派之間的內訌,從而削弱了德國在西方的主要勁敵。最重要的是,它使英法和義大利不再可能修好,從而驅使墨索里尼落入希特勒的懷抱。而巴黎和倫敦的政府在阿比西尼亞戰爭結束後則一直在希望能和義大利重修舊好。
在晚上十點過後不久,希特勒的演說到了結束部分:
「情況一
希特勒正在拜羅伊特的華格納音樂節上欣賞歌劇,這是他每年這個時候的慣例。七月二十二日晚上,在他從劇院回來以後,一個從摩洛哥來的德國商人,在當地納粹黨領袖的陪同下,帶了一封佛朗哥的緊急信到達拜羅伊特。這個叛軍領袖需要飛機和其它援助。希特勒立即把戈林和馮.勃洛姆堡將軍召來,他們正好也在拜羅伊特。就在那個晚上,作出了援助西班牙叛亂的決定。
三月十七日,星期日,是德國的一個歡樂慶祝的日子。凡爾賽和約的束縛——德國的戰敗和屈辱的象徵,被掙脫了。不論一個德國人多麼不喜歡希特勒和他的匪徒式統治,他不得不承認元首已完成了共和國政府連試都不敢一試的事情。在大多數德國人看來,國家的榮譽已經恢復了。這個星期日又是陣亡將士紀念日。我在中午的時候,到國家歌劇院去參觀紀念典禮,在那裡看到了德國自從一九一四年以來所沒有看到過的場面。整個樓下是一片軍服的海洋,前帝國陸軍的褪色灰制服和尖頂鋼盔跟新軍隊的制服雜在一起,包括有以前還沒有什麼人看到過的德國空軍的天藍色制服。在希特勒旁邊的是馮.馬肯森陸軍元帥,他是德皇軍隊中唯一還活著的元帥,穿著髑髏驃騎兵的禮服。臺上燈光輝煌,青年軍官像大理石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高舉著德國軍旗。在他們後面的一巨幅帷幕上,掛著一個極大的銀黑兩色的鐵十字架。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個紀念德國陣亡將士的儀式,實際上卻是一個慶祝凡爾賽和約的死亡和德國徵兵制軍隊的復活的歡樂典禮。
這樣,在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五日這個秋天的日子裡,當柏林暮靄降臨的時候——會議是在八點十五分結束的——大局就已經定了。希特勒已經傳達了他要進行戰爭的不能挽回的決定。對這一小撮將指揮這場戰爭的人來說,已不再能有什麼懷疑了。這位獨裁者十年前在《我的奮鬥》中就已經說過,他說德國必須要在東方有生存空間,必須準備用武力來取得它。不過那時他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鼓動者,他的書,正如馮.勃洛姆堡元帥後來所說的,被軍人們——和許多別的人一樣——認為是「一種宣傳」,它的「銷路廣大是由於強行推銷之故」。
這次會議從下午四點十五分開始,一直繼續到八點三十分才結束,大部分是希特勒發言。他開始說,他要說的話是經過「徹底的考慮和四年半執政經驗」的結果。他解釋道,他認為他要說的話具有極大的重要性,在萬一他死亡時,這些話應當視為他的遺囑。
即使柏林頭腦最簡單的人也都可以很容易地看得出來,倫敦政府同意讓德國建立一支像英國海軍三分之一那樣大的海軍,就是讓希特勒放手去儘快地建立一支海軍,這可以使他的造船廠和鋼鐵廠開足馬力,忙上十年。因此這不是一種對德國重整軍備的限制,而是鼓勵德國在它能力範圍之內設法儘快在海軍方面重整軍備。
「在東方的戰爭,可能以德國對捷克斯洛伐克進行突然襲擊為開始,這是為了預防敵人的優勢聯合力量可能發動進攻。為這樣一個行動在政治上和國際法方面找到藉口的必要條件,必須事先製造好。(著重體是勃洛姆堡自己用的。)」
「(布立特向國務院報告說)馮.牛賴特說,德國政府的政策是,在『把萊因區消化掉』以前,在外交方面不作什麼積極的活動。他解釋道,他的意思是說,在法國和比利時邊界上的德國防禦工事修築完竣以前,德國政府將盡一切可能來防止而不是鼓勵奧地利的納粹黨起事,並且將對捷克斯洛伐克推行一種平靜無事的方針。他說,『一俟我們的防禦工事修和圖書築完竣,中歐各國認識到法國不能隨意進入德境時,所有這些國家就會對它們的外交政策開始有非常不同的想法,一個新的星座就將形成』。」
「在演奏結束後,元首極為興奮。當他告訴我們這個可怕的消息時,他更加興奮了——雖然希特勒簡直無法掩藏他的臉上的喜色,但是他像平常一樣在飯館裡講究地點菜吃飯。
哪裡的空間?不是在遙遠的非洲或亞洲的殖民地,而是「在德國近旁」的歐洲心臟地帶。德國的問題是,它在哪裡能以最低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收穫?
他繼續在這一點上大做文章。到最後,他還提出了維護和平的十三點具體建議,這些建議看來非常冠冕堂皇,因此不僅在德國,而且在整個歐洲都造成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他在這些建議之前卻有一段提醒人們注意的話:
在這一連串事件中得到最大好處的,不是阿道夫.希特勒還有誰呢?在十月四日,義大利開始侵略後的第二天,我整天在威廉街跟一些黨和政府的官員們交談。那天晚上的一則日記總結了德國對這種情況估計得多麼快和多麼恰當:
關於這個問題,希特勒向大不列顛提出了一個特別的誘餌。他願意把德國的新海軍限制為只有英國海軍力量的三十五%;他又說,這將使德國在海軍噸位上仍比法國低十五%。國外有人提出反對,說這不過是德國的要求的開始而已;對這種反對意見,希特勒答覆說,「對德國來說,這個要求是最後的和不變的」。
「我們的相對的實力將由於——世界其餘地區的重整軍備而減弱——此外,全世界認為我們會發動攻擊,因而每年都在加強對付措施。正是由於世界其餘地區在加強防務,我們才不得不採取攻勢。目前沒有人知道一九四三~一九四五年時期的局勢將會怎樣。只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我們不能再等待了。」
但是現在,這些軍隊首長和外交部長卻面臨著對兩個鄰國進行真的侵略的具體日期——他們肯定知道,這種行動是一定會引起一場歐洲戰爭的。他們必須在明年,一九三八年以前,最遲在一九四三~一九四五年以前準備就緒。
「我們對捷克人和奧地利發動進攻的時機,必須要視英法意戰爭的進程而定——這種有利的局勢——不會再發生——對捷克人的襲擊必須要以『閃電速度』來實現。」
「這時,六百名議員,希特勒一手指定的人,這些小人物個個都是體格魁梧的彪形大漢,頭髮剪得短短的,肚子挺得鼓鼓的,穿著褐色制服和長統皮靴——像機器人一樣倏地站起來,右臂向上伸出作納粹式敬禮,口中高呼『萬歲』——希特勒舉起他的手,表示要他們安靜下來——他以沉著而宏亮的聲音說:『德國國會議員們!』全場鴉雀無聲。
這是有道理的。這位五天前發出了親筆手書的進軍命令的國防部長,現在嚇喪了膽。第二次我獲悉,他曾下令,如果法國人採取敵對行動,他的軍隊就從萊因河對岸撤回。但是法國一動也沒有動。弗朗索瓦一龐賽說,在他上年十一月提出警告以後,法國最高統帥部曾詢問過政府,如果事實正如大使所說的那樣發生的話,它該怎麼辦。他說,答覆是:政府將向國際聯盟提出這件事。實際上,當這次打擊發生時,倒是法國政府要採取行動而法國參謀本部反而退縮了。弗朗索瓦一龐賽說,「甘末林將軍說,一個戰鬥行動,不論多麼有限,都可能招致無法預言的意外情況,因此不頒佈總動員令,就不能速然採取」。參謀總長甘末林將軍所願意做的和實際上能做的,充其量是集中十三個師在德國邊界附近,但只是為了加強馬奇諾防線。即使這樣,這也足以使德國最高司令部嚇壞了。勃洛姆堡在約德爾和大多數最高級軍官的支持下,要撤回已經越過萊因河的三個營。正如約德爾在紐倫堡作證時所說,「以我們當時的處境來說,法國的掩護部隊本來是可以把我們打得落花流水的」。
「一九四三~一九四五年時期
他的譯員保羅.施密特聽見他後來說:「在進軍萊因區以後的四十八小時,是我一生中神經最緊張的時刻。如果當時法國人也開進萊因區,我們就只好夾著尾巴撤退,因為我們手中可資利用的那點點軍事力量,即使是用來稍作抵抗,也是完全不夠的。」
一九三六年五月二日,義大利軍隊開進阿比西尼亞首都阿迪斯阿貝巴,七月四日國際聯盟正式屈服,取消了對義大利的制裁。兩星期以後,在七月十六日,佛朗哥在西班牙發動了軍事反叛,內戰爆發。
「如果德國利用這個戰爭來解決捷克問題和奧地利問題,那就要假定英國在同義大利作戰時不會對德國採取行動。沒有英國的支持,法國不至於對德國採取戰爭行動。
希特勒宣稱,德國絲毫沒有要征服其它國家的念頭。
「德國已向法國莊嚴地承認和保證了它在薩爾公民投票後決定的邊界——我們從而最後放棄了對阿爾薩斯一格林的一切要求,為了這塊土地,我們曾經進行了兩次大戰——在不咎既往的情況下,德國已和波蘭締結了一個互不侵犯協定——我們將無條件地信守這個協定——我們承認波蘭是一個偉大而具有民族意識的民族的國土。」
「我們希望,這篇演說將在各地都被認為是一篇誠摯而經過周密考慮的由衷之言。」
墨索里尼一方面在奧地利問題上受到了這樣的撫慰,一方面卻因他的差不多全部野心——在埃塞俄比亞、在西班牙、在地中海——都遭到法國和英國的反對而仍感刺痛,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接受了希特勒要他訪問德國的邀請。一九三七年九月二十五日,他穿了一身特地為這次訪問而裁製的新制服,越過了阿爾卑斯山進入第三帝國。墨索里尼被希特勒和他的助手們當作一個凱旋歸來的英雄來宴請和恭維,當時不可能知道這竟是一次決定命運的旅行。自從這第一次訪問以後,他又作了許多次訪問,使他自己的地位逐漸削弱,最後落得一個悲慘的下場。希特勒的目的不是要同客人進行進一步的外交會談,而是要使墨索里尼對德國的力量留下深刻印象,從而利用墨索里尼一心想同勝利的一方共命運的投機心理。這位義大利領袖從德國的一地趕到另一地,檢閱了黨衛隊和軍隊的閱兵式,觀察了在梅克倫堡的陸軍演習,參觀了魯爾的機器隆隆作響的軍備工廠。
人們這樣想是一點也不錯的。我們記得,在《我的奮鬥》的第一節裡,希特勒曾寫道,奧地利和德國的重新結合是一個「我們一輩子要用各種方法來實現的任務」。在他成為總理後不久,他就委任了一個國會議員希歐多爾.哈比希特為奧地利納粹黨督察。過了沒有多久,他把流亡在外的奧地利黨領袖阿爾弗雷德.法勞恩菲爾德安頓在慕尼黑,後者從那裡每天晚上廣播,煽動他在維也納的同志們暗殺陶爾斐斯。在一九三四年七月以前的幾個月裡,奧地利納粹份子用德國接濟的武器和炸藥造成了一種恐怖局面,炸毀鐵道。發電廠和政府建築物,暗殺擁護陶爾斐斯的天主教─法西斯政權的人。最後,希特勒批准了設立一個由幾千人組成的奧地利軍團,駐紮在沿奧地利邊界的巴伐利亞境內,準備在適當時機越過邊界佔領奧地利。
美國駐法大使威廉.C.布立特在一九三六年五月十八日在柏林訪問德國外交部長時,聽到了關於萊因區防禦工事在希特勒戰略上的價值的意見。
「德國需要和平,希望和平!」
陶爾斐斯在下午六時左右因傷重致死,但是這次納粹暴動卻主要由於奪取總理府的陰謀份子過於笨拙而失敗了。由庫特.馮.許士尼格博士率領的政府部隊,很快就重新控制了局勢。暴動者雖然由於德國公使出面干涉得到安全引渡到德國去的諾言,後來卻被逮捕了,而且其中有十三個人被絞死。與此同時,墨索里尼急忙動員了四個師,陳兵勃倫納山口,這也使柏林感到不安。
將軍們,人們可以從他們的臉上看得出來,高興極了。他們像大家一樣,對此也是感到意外的,因為前些日子一直待在伯希特斯加登山間別墅裡的希特勒,沒有把他的想法告訴他們。據馮.曼施坦因將軍後來在紐倫堡的作證表明,他和他的上司、柏林第三軍區司令馮.維茨勒本將軍,是三月十六日從收音機中才第一次聽到希特勒的決定的。參謀本部原來是想在開始時先搞一支規模比較小的軍隊的。
沒有過了很久,德國就破壞這個公約並且毫無道理地指責日本不遵守這個公約。但是,這個公約卻確實在世界上容易受騙的人們中間起了某種宣傳作用,而且它使三個窮光蛋侵略國家第一次聯合在一起。義大利在翌年加入了這個公約。
這些話都是和平、理智與和解的甜言蜜語。歐洲的西方民主國家的人民和政府迫切希望能在任何合理的基礎上,幾乎可以說是在任何基礎上,繼續保持和平。因此這些話正是他們所愛聽的話。不列顛群島的最有影響的報紙倫敦《泰晤士報》,幾乎以欣喜若狂的態度來歡迎這些話。
二、在兩條戰線上進行的戰爭,主要的戰鬥在東南方。(戰略集中的代號「綠色」。)
從一開始,元首對西班牙的政策就是算盤打得很精、眼光看得很遠的。對繳獲的德國檔案作一番仔細研究,就可以明白希特勒的目的之一是延長西班牙內戰,以使西方民主國家和義大利保持不和,把墨索里尼拉到他這邊來。德國駐羅馬大使烏里希.馮.哈塞爾當時還沒有認識到納粹的野心和手段,後來他認識到了,卻為此而喪了命。他早在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向威廉街報告說:
三、英國、波蘭、立陶宛參加一場對我們的戰爭,(「紅色/綠色」的延伸)
十一月二十一日,法國大使弗朗索瓦─龐賽和希特勒進行過一次會談。在這次會談中,希特勒對法蘇協定進行了「滔滔不絕的攻擊」。弗朗索瓦一龐賽向巴黎報告說,他深信希特勒打算利用這個協定作為佔領非軍事化的萊因區的藉口。他又說,「希特勒現在唯一猶豫的是考慮採取行動的適當時機」。
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七日晚上,希特勒跟他的老朋友們在大本營吹牛皮,提起萊因區奇襲時,他大聲說道:「如果不是我,而是別人當德國的領導人,會發生什麼情況!隨便你們說誰,他都會嚇破膽的。我不得不說謊,但是我的無可動搖的頑強和驚人的沉著,挽救了我們。」
六月十六日,在德國國防會議工作委員會的第十次會議上進一步討論了進軍萊因區的計畫。在會上,剛剛就任國內防務處處長的阿爾弗雷德.約德爾上校報告了這個計畫的各項細節,並強調了保持最嚴格秘密的需要。他告誡說,若不是絕對必要,不要把有關的任何東西寫下來;他又說,「這種材料毫無例外地都必須保存在保險箱裡」。
的確,里賓特洛甫雖然為人不討人歡喜,但在倫敦不是沒有擁有勢力的朋友的。柏林方面認為,英王的昵友辛普遜夫人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里賓特洛甫擔任新職後的初步努力是令人沮喪的。
希特勒的十三點建議的內容是很廣泛的。德國不能在國聯廢除凡爾賽和約以前重回日內瓦。他暗示悅,如果國聯廢除凡爾賽和約,各國的充分平等得到承認的話,那麼德國將重新參加國聯。但是,德國將『無條件地尊重』凡爾賽和約的非軍事條款,『包括關於領土的規定在內。特別是它將支持和履行由於洛迦諾公約而產生的一切義務』。希特勒還保證德國將遵守萊茵區的非軍事化。雖然德國『隨時』都願意參加一種集體安全體系,但是它卻更喜歡雙邊協定,願意和它的鄰邦簽訂互不侵犯協定。它還準備同意英法為洛迦諾公約補充一個空軍協定的建議。」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