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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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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編 走向戰爭的道路 第十一章 德奧合併:強奪奧地利

第三編 走向戰爭的道路

第十一章 德奧合併:強奪奧地利

希特勒在整個瘋狂的下午和晚上都在焦急地等待著,不僅是等待米克拉斯總統屈服,而且是在等待著墨索里尼的表示。這位奧地利保護者的沉默態度使人感到惴惴不安。在晚上十點二十五分,黑森親王菲力浦從羅馬打電話到總理府。希特勒親自把耳機抓過去。戈林的技術員記錄了隨後的交談:
那麼,大不列顛、法國和國際聯盟在這個危急關頭又採取什麼立場來制止德國對一個和平的鄰邦的侵略呢?什麼都沒有。當時法國又處在沒有政府的狀態中。三月十日星期四,夏當總理和他的內閣辭職了。在戈林用電話把他的最後通牒告訴維也納的決定性日子,即三月十一日星期五,巴黎整天都沒有人能採取什麼行動。直到十三日德奧合併已經宣佈後,才有了一個由萊翁.勃魯姆組成的法國政府。
巴本後來回憶說,「我幾乎驚奇得說不出話來」。他冷靜下來以後認識到:希特勒既已清除了牛賴特、弗立契和勃洛姆堡,他顯然已決定要在奧地利採取更為劇烈的行動。事實上,巴本冷靜下來以後,決定做「一些對一個外交人員來說是不尋常的事情」——這話是他自己說的。他決定把他和希特勒的全部通訊文件儲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這個地方後來弄清楚是瑞士。他說,「第三帝國的一些譭謗運動,我是太熟悉了」。我們已經看到,這種譭謗運動曾經幾乎使他在一九三四年六月間送掉了性命。
原來無疑會在三月十三日對許士尼格投贊成票的奧地利人,有一大部分在四月十日也會向希特勒投贊成票,這是一個預定的結論。他們中間有許多人真的認為,最後同不論什麼樣的德國,即使是納粹德國,結合起來,是一種理想的和不可避免的結局,因為在一九一八年同原來的廣大的斯拉夫和匈牙利內地割斷了的奧地利,終究是不能依靠自己而體面地存在的,它只能作為德國的一部分而存在下去。除了這些奧地利人以外,還有狂熱的納粹份子,他們的人數正在迅速增加,因為不論找差使的人或是已有差使的人都為納粹的成功所吸引,急於想改善他們的處境。在這個天主教徒占壓倒多數的國家裡,許多天主教徒無疑為紅衣主教因尼茨爾的一篇廣為宣傳的聲明所左右,這篇聲明對納粹主義來到奧地利表示歡迎,並敦促教徒投贊成票。
希特勒:「那麼,請告訴墨索里尼,為了這件事,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他!」
這時電話中斷了一下。賽斯一英夸特讓繆爾曼博士來接電話。繆爾曼博士是許士尼格在伯希特斯加登曾經看到過在後面虎視眈眈的奧地利納粹份子。他是戈林的朋友。
或許他是因為受到嚴峻的考驗而弄得有點暈頭轉向。在槍口下簽掉了他的國家的獨立以後,他竟跟希特勒進行了一番奇異的交談,其內容他後來記載在他的書裡。他問,「總理先生是否認為目前世界上的各種危機可以用和平方式加以解決」?元首信口回答說可以——「如果聽從我的意見的話」。於是許士尼格說(顯然毫無譏嘲的意思),「當前的世界局勢看來是頗有希望的,你說是不是」?
這確實就是他所做的。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一日,他被任命為他的舊部第十二炮兵團的名譽團長,這是一個完全名譽性質的職銜。一九三九年,九月二十二日,他在圍攻華沙的時候,成了一個波蘭機槍手的靶子。四天後,在一個寒冷、陰暗的雨天早晨,他在軍事榮譽儀式下被埋葬在柏林。據我的日記所載,這是我在柏林的整個期間天氣最糟的一天。
當事情越來越清楚,它們的「想法」只不過是發發空洞的抗議的時候,米克拉斯總統在午夜前不久屈服了。他任命了賽斯一英夸特為總理,並接受了他的內閣部長們的名單。他後來難受地說:「我在國內外都被完全拋棄了。」希特勒向德國人民發表了一篇冠冕堂皇的聲明,以他通常的蔑視真理的態度把他的侵略說成是正當的,並提出諾言說,奧地利人民將在「一次真正的公民投票」中選擇他們的前途。這篇聲明由戈培爾在三月十二日中午在德國電臺和奧地利電臺加以宣讀。然後,希特勒就出發到他的祖國去了。他受到了暴風雨般的歡迎。在每一個為了他的到來而匆忙裝飾起來的鄉村裡,都有歡呼的人群。下午他到達了他的第一個目的地林嗣,他曾在這裡度過他的學童時代。在這裡,對他的歡迎狂熱之極,希特勒深受感動。第二天,在打了一個電報給墨索里尼——「為了這件事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你一」——以後,他在利昂丁他的雙親的墳墓上放了一個花圈,然後回到林嗣去發表了一篇演說:
我現在已決心恢復我祖國的法律和秩序,並使人民能夠以明白無誤的公開的方式,按照他們自己的判斷來決定他們自己的命運——
親王:「好的,閣下。」

「他還又對我說,我可以放心,如果我簽了字並同意了這些要求的話,希特勒一定會使德國今後繼續忠於這個協定並且不會再給奧地利帶來麻煩。」
「絕密
這兩個奧地利人在小小的休息室裡等了兩小時後,才給帶進去跟新任德國外交部長里賓特洛甫和巴本相見。里賓特洛甫遞給他們一份用打字機打的兩頁「協定」草案,並且說這是希特勒的最後要求,元首不允許對這個協定草案加以討論。他們必須立即簽字。許士尼格後來說,他由於至少已從希特勒那裡得到了一些明確的要求,反而感到安心了。但是在他細看了這個文件後,他的安心之感立即化為烏有。因為這裡是德國的一個最後通牒,實際上是要他在一星期內把奧地利政府交給納粹份子。
原來那天下午從柏林來到維也納代理巴本的職務的希特勒駐奧地利特別代表威廉.凱普勒,給賽斯一英夸特看了該由後者打給元首的電報的草稿。電報要求派遣德國軍隊到奧地利來鎮壓騷亂。賽斯在紐倫堡的宣誓供詞中說,他拒絕打這樣一個電報,因為並沒有騷亂發生。凱普勒堅持說,必須這樣做。他匆忙地趕到奧地利總理府,厚顏無恥地在那裡跟賽斯和格拉斯一霍爾斯特瑙一起設立了一個臨時辦公室。許士尼格在這個決定性關頭為什麼容許這些外人和賣國賊硬闖進來,公然在奧地利政府的辦公樓中竊據要津,這是不能理解的,但是他確實讓他們這樣做了。後來他說,當時總理府看來「像個亂哄哄的蜂房」。賽斯一英夸特和格拉斯一霍爾斯特瑞在一邊「接見朝臣」,「在他們周圍忙碌地進出著奇奇怪怪的人」;但是這位弄得莫名其妙的彬彬有禮的總理顯然從來沒有想到過要攆他們出去。
親王:「好的,我的元首。」
不好的消息很快就變得更壞了。
據我本人當時獲悉,維也納的英國公使館曾把希特勒在伯希特斯加登給許士尼格的最後通牒的詳細內容告訴張伯倫,所以,三月二日向下院發表的這篇演說是令人驚奇的。但是它使希特勒感到高興。希特勒知道,他可以進軍奧地利而不致和英國發生什麼糾葛。三月九日,新任德國外交部長里賓特洛甫到倫敦來結束他在大使館的事務,在此以前他是駐英大使。他同張伯倫、哈利法克斯、國王和坎特伯雷大主教都進行了長談。他向柏林報告說,他對英國首相和外交大臣的印象部「很好」。在和哈利法克斯勳爵進行了長時間的會談後,里賓特洛甫在三月十日直接向希特勒報告,「如果奧地利問題不能和平解決」,英國會採取什麼行動。根據他在倫敦的會談,他基本上相信「英國不會對奧地利採取什麼行動」
親王:「好的,閣下。我也曾把這點告訴過他。」
在三月十一日星期五早晨五點半,這位奧地利總理被床邊的電話鈴聲所驚醒。打電話來的是奧地利警察局長斯庫布林博士。他說,德國人已經封閉了薩爾斯堡地方的邊界。兩國之間的鐵路交通已經中斷了。傳說德國軍隊正在奧地利邊界集中。
「儘管元首在過去幾年中取得了無可爭辯的成功,但仍有許多人對前途愈來愈感到擔心,這真是奇怪的現象——
希特勒:「哦——貝多芬?讓我告訴你吧,貝多芬是在下萊因區出生的。」
希特勒不費一彈,而且沒有受到其軍隊本來可以壓倒他的大不列顛、法國和俄國的干涉,就為德國增加了七百萬子民,而且獲得了一個對他將來的計畫具有莫大價值的戰略地位。不僅他的軍隊在三面包圍著捷克斯洛伐克,而且他現在還擁有了維也納——這個通向東南歐的大門。作為前奧匈帝國的首都,維也納長期以來一直是中歐和東南歐的交通和貿易中心。現在這個神經中樞落在德國人手裡了。
或許對希特勒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英法仍舊不肯動一根毫毛來阻止他。三月十四日張伯倫在下院談到希特勒在奧地利的既成事實,倫敦的德國大使館用一連串緊急電報把辯論的經過情況報告給柏林。希特勒沒有什麼害怕的了。張伯倫說,「無可動搖的事實是,沒有什麼事情能制止(奧地利)實際發生的事情——除非我國和其它國家當初準備使用武力」。
在婉辭了元首的共進晚餐的邀請後,許士尼格和施密特驅車下山到薩爾斯堡去。這是一個灰濛濛的多霧的冬天夜晚。無處不在的巴本陪同他們一直到邊界,對他所謂的「難堪的沉默」多少感到有點不舒服。他忍不住要想鼓舞起他的奧地利朋友們的興致來。
第二天,三月十日星期四,柏林忙碌異常。希特勒已決定要對奧地利進行軍事佔領,他的將軍們無疑對此感到極為意外。如果要用武力阻止許士尼格在星期日舉行公民投票,陸軍必須在星期六以前開入奧地利,然而卻沒有這樣匆促進軍的準備計畫。希特勒要凱特爾在上午十時去見他,但是這位將軍在趕忙去見希特勒之前先同約德爾和最高統帥部作戰局局長馬克斯.馮.維巴恩將軍會商了一番。富於智謀的約德爾記起了奧托特別方案,那是擬定出來對付哈布斯堡王室的奧托在奧地利復辟的企圖的。既然這是當時存在的用軍事行動來對付奧地利的唯一計畫,希特勒決定只好用它。他下命令:「準備奧托方案。」
希特勒:「永遠不會,永遠不會,永遠不會,不論發生什麼情況!我願意跟他訂一個完全不同的協議。」
希特勒要許士尼格在四天之內,即到二月十五日星期二為止,給他一個將實現這個最後通牒的「有約束力的答覆」,另外又寬限三天,即到二月十八日為止,來履行這個最後通牒中的具體條件。許士尼格在二月十二日上午回到維也納,立即去見米克拉斯總統。威廉.米克拉斯是一個辛辛苦苦工作然而才能平庸的人,維也納人說他生平的主要成就是生了一大窩子女。但是他身上具有一種農民的樸實性格,作為一個為國服務將滿五十二年的官員,在遇到這個危機時,他將比任何別的奧地利人表現出更多的大無畏精神。他願意向希特勒作某些讓步,如釋放奧地利納粹份子之類,但是他不同意讓賽斯一英夸特主管警察和陸軍。巴本及時地在二月十四日晚上向柏林報告了這種情況。他說許士尼格希望「在明天以前使總統放棄反對」。
三月九日晚上,許士尼格在因斯布魯克發表的一篇演說中宣佈,將於四天後——三月十三日星期日那天——舉行公民投票。這個意外的消息使阿道夫.希特勒勃然大怒。約德爾三月十日的日記描述了柏林的初步反應:
斯圖卡特是他的部長弗立克趕忙派到維也納去擬定使希特勒成為奧地利總統的法律的。使這位法律專家多少有些感到意外的是,元首命令他,「草擬一項規定德奧完全合併的法律」,這是他後來在紐倫堡作證時說的。
因此,作為奧地利來說,在歷史上它暫時消失了,它的名字被那個存心報復的奧地利人抹掉了,他現在已使它同德國合併了起來。奧地利的古老德文名字Osterreich(東部帝國),被取消了。奧地利變成了Ostmark(東部邊疆),但是很快就甚至連這個名字也不用了。柏林方面用區的行政建制來管理這個國家,區大體上相當於歷史上的邦,如像提羅爾、薩爾斯堡、斯蒂里亞和卡林西亞。維也納變成了德國的一個城市,一個區的行政中心,它漸漸地衰落了。這個前奧地利流浪漢出身的獨裁者,把他的祖國從地圖上擦去,並且使它一度光輝燦爛的首都失去了最後一點光榮和重要性,奧地利人中間產生失望情緒,是不可避免的。
「散佈並無其事但是聽起來很可信的消息,使人聽了必然認為對奧地利在進行軍事準備。」
幾小時以後,約德爾代表武裝部隊最高統帥部長官發佈了補充的「絕密」命令:
如果說,這番話在外國人聽來不大合乎邏輯或者不大老實的話,對德國人卻無疑造成了很深刻的印象。在國會的演說結束之際,希特勒用充滿感情的聲音懇求說:「德國人民,再給我四年任期,以便我現在可以利用已經實現的聯合來為全體人民謀福利!」這時候,他受到了熱烈的歡呼,其熱烈的程度大大超過了他以往在這個講臺上受到的歡呼。
外國報紙曾對希特勒使用赤|裸裸的武力和甚至不等公民投票的結果就宣佈德奧合併的這種詭計加以嘲笑,希特勒在柯尼斯堡的演說中答覆說:
希特勒叫著說道:「你必須擔保!」
社會民主黨人走出了工廠和監獄——他們中間有許多人最近同納粹黨人一起從監獄裡釋放出來——三月四日全體一致響應了總理的號召。他們說,他們不究既往,仍然願意幫助政府保衛國家的獨立。他們所要求的只是總www.hetubook.com.com理已經許給納粹黨的那一點東西:擁有他們自己的政黨和宣傳他們自己的原則的權利。許士尼格同意了,但是已經太晚了。
「三天裡,上帝懲罰了他們!——在發生背信行為那一天賜給了我天恩,使我能夠把我的祖國同德國結合在一起!——
「一、對工人階級的戰鬥——希特勒已經打贏了這一仗。
一小時後凱普勒回電話給柏林。他說,「告訴元帥,賽斯─英夸特同意了」。
這洗雪了馮.弗立契將軍個人的罪嫌,但是並沒有使他復任原職,也沒有使陸軍恢復它以前在第三帝國中有一些獨立性的那種地位,因為這次審訊是秘密進行的,所以公眾並不知道這回事,也不知道其中所牽涉到的問題。三月二十五日,希特勒致電弗立契,祝賀他「恢復健康」。
經過了一個小時的這種談話以後,許士尼格要求他的對手把不滿意的地方一件件都說出來。他說,「我們將盡一切可能來清除障礙,以便達成更好的諒解,只要這是可能的」。
沙赫特博士高聲說道:「誰要是違背誓言,誰就是混蛋!」然後他領導他的聽眾們三呼「Sieg Heil!(勝利萬歲!)」
這樣,第二天我經過柏林街道時,發現《人民觀察家報》刊載著這樣觸目驚心的標題:日耳曼人的奧地利倖免於亂。報上有戈培爾所捏造的描述維也納大街上共產黨騷動——毆鬥、開槍、劫掠——的令人難以相信的消息,還有德國官方通訊社德意志通訊社所發的那個電報的內容,說是賽斯─英夸特在頭天晚上發給希特勒的。實際上,戰爭結束時,在德國外交部的檔案裡找到了跟戈林所口授的完全相同的兩份「電報」。巴本後來解釋它們是怎麼會在那裡的。他說,它們是過了一些時候由德國郵電部長所偽造而存放在政府檔案裡的。
親王:「好的,我的元首。」
親王:「好的,我的元首。」
儘管在德奧合併後有希姆萊和海德里希所領導的秘密警察恐怖統治,還是有幾十萬德國人前來奧地利。因為他們可以用馬克在奧地利享受到在德國多年吃不到的豐餐美食,在奧地利的優美無比的山水之間度過極便宜的假期。德國商人和銀行家蜂擁前來,以只占其本身價值極小一部分的代價購買被霸佔的猶太人和反納粹人士的產業。在這些笑容滿面的來客中,也有那個別人仿效不來的沙赫特博士。他雖然跟希特勒發生過爭執,仍然是德國內閣中的一個部長(不管部長),仍然是國家銀行的總裁。他對德奧合併感到大喜過望。他甚至在公民投票以前就到奧地利來代表國家銀行接管奧地利國家銀行,在三月二十一日對這家奧地利銀行的職員們發表了演說。沙赫特博士嘲笑了外國報紙對希特勒實現德奧合併的方法的批評,而堅決地為這些方法辯護。他說,德奧合併是「外國對我們實施的無數次背信棄義和殘暴行為的結果」。
他說,法國本可以在萊因區制止德國,「那麼我就不得不後退。但是現在對法國來說太遲了」。
戈林:「那好吧,賽斯─英夸特必須把他廢掉!只需上樓去告訴他,賽斯將動員國家社會黨警衛隊,五分鐘後軍隊將奉我的命令開入。」
「許士尼格出人意外地而且沒有跟他的部長們商量就下令在三月十三日星期日舉行公民投票——
「上蒼自有它的意志,而我們都只不過是它的意志的執行人而已。三月九日許士尼格先生違背了他的協議,於是在那個瞬間,我就覺得現在上帝已對我發出了號召。以後三天裡發生的事只能認為是上帝的這種願望和意志的實現。
最後希特勒:「許士尼格先生,我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你談成條件的機會。要是我們現在不能找到一個解決辦法,事情就無法挽回了——考慮考慮吧,許士尼格先生,好好考慮考慮吧。我只能等到今天下午——」
許士尼格聽到了這些暴徒的腳步聲和叫喊聲,這些聲音把他嚇壞了。他趕緊到總統辦公室去作最後的請求。但是,他後來說:
「(希特勒生氣他說)你儘量避免採取一種友好的政策——奧地利的整個歷史就是一種不斷的叛逆賣國行為。過去是如此,現在也沒有好一些。這種歷史性的矛盾現象早已必須告終,現在是時候了。許士尼格先生,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已下定決心要使這一切告終。德國是一個大國,如果它解決它的邊界問題的話,沒有人會出來反對的。」

伯希特斯加登會談: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二日

然而,在五月四日,許士尼格卻能夠在日記中寫道:
「我向全世界宣佈,德國所發出的關於工人鬧事、血流成河和局勢已非奧地利政府所能控制的傳說,是徹頭徹尾的謊言。米克拉斯總統要我告訴奧地利人民,我們已向武力屈服,因為即使在這個可怕的時刻,我們也不準備流血。我們已決定命令軍隊不作抵抗。
但是這位不屈不撓的總統仍然堅持不讓。
巴本的解職也是對許士尼格的一個警告。他並不充分信任這個態度殷勤的前騎兵軍官,但是他很快就看出,希特勒派這個狡猾的大使來,除了來跟他搗亂以外,一定還有更壞的主意,這位大使至少像他一樣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而且是個紳士。在過去幾個月中,歐洲的外交發展情況對奧地利並不有利。自從羅馬─柏林軸心建立後,墨索里尼更靠近希特勒了,對維護這個小國的獨立也不像在陶爾斐斯被暗殺時那樣關切了。當時墨索里尼曾趕緊派遣四師部隊到勃倫納山口去威嚇德國元首。在張伯倫領導下新近採取姑息希特勒政策的英國,以及受到嚴重的內部政爭牽制的法國,最近都沒有表示有多大興趣要保衛奧地利獨立,如果希特勒動手的話。而現在,同巴本一起,德國軍隊和外交部裡過去曾對希特勒的巨大野心起著一些抑制影響的保守領袖也都去了職。許士尼格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但是,在他的限度以內,也還是個聰敏人,而且消息很靈通,對他的日益惡化的處境並不抱什麼幻想。正如他在納粹殺害陶爾斐斯後曾經感到過的一樣,現在又是進一步姑息這位德國獨裁者的時候了。
戈林笑道:「嘿,養了十四個孩子,只好賴在那裡不走。不管怎麼樣,叫賽斯去接過手來。」
希特勒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大喜過望。
不論這次公民投票將以什麼方式進行,我現在願意莊嚴地向閣下,法西斯義大利的領袖,保證:
阿道夫.希特勒
希特勒:「片刻也不要以為世界上有任何人能使我放棄我的決定。義大利?我同墨索里尼是一致的——英國?英國不會為奧地利動一動指頭——法國?」
許士尼格在四天後,二月二十四日,向奧地利聯邦議會發表的一篇演說中答覆了希特勒。這個議會的議員們,像德國國會的議員們一樣,也是由一黨獨裁政權所一手挑選的。許土尼格雖然對德國採取了和解態度,但是他強調說,奧地利已經讓步到了「我們必須停止並且說『到此為止不能再退』」的極限了。他說,奧地利絕不會自動放棄它的獨立的,他在結束演說時發出了一個激動人心的號召:「紅一白一紅(奧地利國旗顏色),誓死效忠!」(這句話在德文也是成韻的。)
他向他們大聲說道:「啊,現在,你們已經看到了元首有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但是下一回我敢說會有所不同。你們知道,元首也可以是非常可親的。」
「一、如果在奧地利遇到捷克斯洛伐克軍隊或者民兵部隊,要把他們認為是具有敵意的。
賽斯一英夸特,這個頭一個吉斯林,是一個樣子討人喜歡的聰明的維也納青年律師。他自從一九一八年以來就具有強烈的慾望,要看到奧地利跟德國結合在一起。在戰後的頭幾年中,這是一種很流行的思想。
「感謝上帝——阿道夫.希特勒已創造了德國意志和德國思想的一致——他用新加強的國防軍來支持這種一致,然後,他終於使德國和奧地利的內在一致獲得了外表形式——
下午二時,他召見了賽斯一英夸特,告訴他要取消這次公民投票。這位溫文爾雅的猶大立即打電話到柏林去通知戈林。但是按照納粹的方式,軟化的對手作了一個讓步後必須很快逼他繼續作出另一個讓步。戈林和希特勒當即增加賭注。關於其中的詳細經過,關於所使用的威脅和欺騙手段,說來很有諷刺意味,竟是由戈林自己的Forschungsamt(「研究所」)把詳盡細節記錄了下來。它記下了在三月十一日下午二點四十五分開始的二十七次從元帥辦公室打出來的電話的交談內容。這些文件是戰後在德國空軍部發現的,奧地利的命運在以後幾個小時的關鍵時刻中怎樣為柏林打出來的電話所決定,這個記錄是很說明問題的。
凱特爾趕緊回班德勒街的最高統帥部去和參謀總長貝克將軍會商。當他要求瞭解奧托方案的詳情時,貝克回答說,「我們什麼也沒有準備過,什麼也沒有做過,什麼都沒有」。於是貝克也被召到總理府去。他拉住了正要離開柏林去擔任一個師部職務的馮.曼施坦因將軍,跟他一同驅車去見希特勒。希特勒對他們說,陸軍必須準備好在星期六以前進軍奧地利。這兩位將軍都沒有對這種武裝侵略的建議提出反對。他們只是擔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要臨時把軍事行動準備就緒有困難。曼施坦因回到班德勒街去著手擬定必要的命令,在下午六時,即五小時內完成了他的工作。據約德爾的日記說,在下午六點三十分,向陸軍三個軍和空軍下達了動員令。第二天,三月十一日上午二時,希特勒發佈了關於奧托軍事行動方案的第一號指令。他匆忙得連名字都忘記簽,直到下午一時才補上了簽字。
他還有一個最後的抵抗機會。他再度被帶去見希特勒。他發現元首正在書齋裡激動地來回踱著步。

四個星期的痛苦: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二日~三月十一日

希特勒:「許士尼格先生——這兒是文件的草案。其中沒有什麼可以討淪的。我不會改變其中的一點點,你必須原封不動地在這個文件上簽字,在三天內滿足我的要求,不然我要下令向奧地利進軍。」
張伯倫對維也納來的消息的反應,是命令駐柏林大使漢德遜寫一個通牒給代理外交部長馮.牛賴特,說如果德國致奧地利最後通牒的消息是確實的話,「英王政府認為必須以最強烈的措詞提出抗議」。但是在這樣晚的時候提出一個形式上的外交上的抗議,希特勒是一點也不害怕的。第二天,三月十二日,正當德國軍隊源源不斷地開入奧地利的時候,牛賴特回了一個輕蔑的答覆,說奧德關係只是德國人民的事情,而不是英國政府的事情,並且再次撒謊說,並沒有德國致奧地利的最後通牒,只是應新成立的奧地利政府的「緊急」請求才派遣軍隊前去的。他叫英國大使去看這個「已經公佈在德國報紙上」的電報。
巴本到邊界上來迎接奧地利客人,而且,許士尼格覺得,在這個結霜的冬天早晨的空氣中,巴本似乎「心境極為愉快」。巴本叫他的客人們放心,說希特勒這天情緒極佳。接著來了第一個警告。巴本和藹地說,元首希望許士尼格博士對三位將軍偶然也在伯希特斯加登不要介意,他們是新任最高統帥部長官凱特爾、指揮駐在巴伐利亞─奧地利邊界軍隊的萊希蹈和主管該地區空軍的斯比埃爾。
「某些外國報紙說,我們對奧地利使用了暴力方法。我只能說:它們甚至在死後也不能不說謊。我在政治鬥爭的過程中深得我的人民的愛戴,但是當我越過以前的邊界(進入奧地利)時,我所看到的人民的愛戴的表現卻是我從未經歷過的。我們不是作為暴君,而是作為解放者來到的——在這種印象的影響下,我乃決定不等到四月十日而立即實現合併——」
接著沙赫特博士使奧地利職員們宣誓「忠於和服從元首」。
仍然有那個電報問題沒有解決,希特勒為了要辯解他的侵略,需要有那封電報。據在柏林總理府裡跟元首在一起的巴本說,元首現在「處在一種接近於歇斯底里的狀態」。頑強的奧地利總統正在挫敗他的計畫。還有賽斯一英夸特,因為他沒有發那封要求希特勒派軍隊進入奧地利來平定騷亂的電報,希特勒怒不可遏,在三月十一日晚上八點四十五分發出了入侵的命令。
威廉.米克拉斯總統不是一個偉大的人物,但是他是一個頑固的、正直的人。他勉強地接受了許士尼格的辭呈,但是他拒絕讓賽斯一英夸特繼任。他說,「這是完全辦不到的。我們絕不會被嚇倒」。他叫許士尼格通知德國人,拒絕接受他們的最後通牒。
這完全是恫嚇,這位被糾纏苦了的奧地利總理大概並不知道這完全是恫嚇,因為他一整天都被提醒有這些將軍在那裡。巴本說,凱特爾後來說起,他聞聲趕忙跑進去請示命令,希特勒卻對他咧嘴笑著。希特勒笑著說:「沒有命令,我只是要你來這裡。」
即使如此,他也沒有防到會有後來發生的結果。希特勒穿著衝鋒隊褐色制服的上衣,黑褲子,旁邊站著三位將軍,在別墅的臺階上歡迎這位奧地利總理和他的隨員。許士尼格覺得這是一次友好的然而拘泥於形式的歡迎。一會兒以後,他就單獨跟這位德國獨裁者在二樓的一間寬大的書齋裡了。從這個房間的一些無格大玻璃窗可以看到氣象雄偉、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山,以及山的那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的奧地利——賓主兩人的誕生地。
我認為,如果舉行公正和誠實的選舉,社會民主黨人和許士尼格的天主教社會黨人都能自由地公開進行競選,在這次公民投票中投贊成票和反對票的數目可能是會差不多的。事實是,只有非常勇敢的奧地利人才敢投反對票。像在德國一樣,選民們害怕不投贊成票會被查出來,這不是沒有理由的。在那個星期日下午我在維也納所參觀的投票站中,各投票棚的角上都開著很大的裂縫,使坐在幾英尺外的納粹選舉委員們能夠清楚地看到人們怎麼投票。在鄉下選區裡,差不多沒有人願意——或者敢於——在投票棚中秘密投票;他們都是公開投票的,讓大家都能看到。我正好要在那天晚上七點三十分廣播,這是在投票結束後半小時,選票還正在開始點數。一個納粹官員在我廣播前竭力使我相信說,奧地利人九十九%都會投贊成票的。這正是以後公佈的官方數字——大德意志九十九點零八%,奧地利九十九點七十五%的人投了贊成票。
態度溫文的奧地利總理對希特勒的發作感到震驚,不過他仍力圖保持和解態度而又堅持立場。他說,關於奧地利在德國歷史中的作用這個問題,他和主人的看法不同。他認為,「奧地利在這方面的貢獻是相當大的」。
「二、整個軍事行動將由我自己指導——
希特勒直到三月十四日星期一的下午,才凱旋地進入他曾經在那裡流浪過那麼久的維也納。這是由於兩件沒有預見到的事而推,遲的。儘管奧地利人由於將在首都看到元首而高興得如醉如狂,希姆萊要求再給他一天的時間來完成安全措施。他已經在逮捕數以萬計的「不可靠份子」,在幾個星期內,單是維也納一地就將達到七萬九千人。還有一件事就是,吹噓得很厲害的德國裝甲部隊,竟在還沒有看到維也納的山頭以前就出了毛病而拋錨了。據約德爾說,約有七十%的裝甲車停在從薩爾斯堡和巴索到維也納的公路上,雖然指揮裝甲部隊的古德里安將軍後來說,他的部隊只有三十%陷於停滯。無論如何,希特勒對這種延遲大為生氣。他在維也納只過了一夜,下榻在帝國飯店。
「四、軍隊的表現必須使人覺得,我們不願意對我們的奧地利兄弟發動戰爭——因此,要避免任何挑釁行為。但是,如果遇到抵抗,則必須用武力予以無情摧毀——」
不過,衣錦榮歸,回到這個他認為曾經冷待過他、使他在青年時期過著饑餓困苦的流浪生活、而現在又以極其熱烈的歡欣心情來歡迎他的前帝國首都,不可能不使他興致勃勃起來。無處不在的巴本由柏林乘飛機趕來維也納參加慶祝,他趕到時,希特勒已站在哈布斯堡皇室故宮霍夫堡對面的檢閱臺上。巴本後來寫道,「我只能說他是處在一種大喜若狂的狀態中」。他在以後四個星期中的大部分時間裡都處於這種狀態,這時他在德國和奧地利各地巡行,煽起群眾的熱情來對德奧合併投贊成票。但是在精神橫溢的演說中,他仍不放過任何機會來中傷許士尼格,或者販賣現在已經變成陳腔濫調的關於德奧合併是如何實現的那種謊言。在三月十八日向國會發表的演說中,他硬說許士尼格要舉行「偽選舉」而「食了言」,又說「只有一個發癡的、盲目的人」才會幹出這種行為來。三月二十五日在柯尼斯堡發表的演說中,「偽選舉」在希特勒心中已變成「這個可笑的喜劇」,希特勒聲稱,已發現一些信件,證明許士尼格曾有意欺騙他,拖延不履行伯希特斯加登協議,直到「一個較為有利的時刻來煽動外國反對德國」。
他已打定了主意,向希特勒的壓力屈服並且自己辭職。在他還在和賽斯關起門來密談的時候,他打了一個電話給墨索里尼,但是這位義大利領袖不能馬上來接電話,於是幾分鐘後許士尼格掛斷了這個電話。他認定,要求墨索里尼幫助「等於浪費時間」。甚至奧地利的這個自負的保護者,也在患難之際拋棄了它。幾分鐘後,當許士尼格要設法說服米克拉斯總統同意他辭職的時候,外交部送來了一個資訊:「義大利政府說,在目前情況下它不能提供什麼意見,如果要求它提供意見的話。」
莫夫說,「是啊,他賴在那裡不走。」
「三、進行這種軍事行動的陸軍和空軍部隊,必須準備好在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二日入侵,至遲不得晚於十二點鐘——
但是許士尼格準備接受它們嗎?他不是準備來聽取它們這一點,即使像里賓特洛甫這樣一個蠢貨也顯然是知道的。問題是:他願意簽字接受它們嗎?在這個困難的決定性時刻,年輕的奧地利總理開始軟下來了。據他自己的記載說,他洩氣地問道,「我們是否能指望德國的誠意,德國政府是否至少打算在這次交易中守信不貳」。他說他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許士尼洛:「然而,奧地利是他卜居的地方,許多別的人也是如此——」
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會承認,四十一歲的庫特.馮.許士尼格是一個禮貌周全的老派奧地利人。在會談開始的時候,他自然先來一陣彬彬有禮的寒暄,說幾句關於壯麗的風景、當天的好天氣諸如此類的話,恭維這個房間無疑是舉行過許多次重大會議的場所。但是阿道夫.希特勒打斷了他:「我們不是到這兒來談風景和天氣的。」然後風暴就爆發了。據這位奧地利總理後來作證說,以後的兩小時「會談多少是單方面的」。
賽斯一英夸特很快地在下午五點三十分把這件事報告給戈林。
三分鐘後,在八點四十八分,戈林跟維也納的凱普勒通了電話。
「二月十四日:效果是迅速而有力的。在奧地利,已經造成了德國正在進行認真軍事準備的印象。」
總理告別了,但是頑強的總統卻還不準備告別。戈林在許士尼格廣播後不久打電話給莫夫將軍時獲悉了這點。戈林對他說:「最好是米克拉斯辭職。」
許士尼格博士沒有注意第三帝國邊界上正在進行的緊張的入侵準備,三月十日晚上他去睡覺了。據他後來作證時說,他深信這次公民投票將會是奧地利的一次成功,納粹份子「將不會成為克服不了的障礙」。說真的,那天晚上賽斯一英夸特博士還曾向他保證,他將支持這次公民投票,甚至將廣播一篇贊成這次公民投票的演說。
這時奧地利納粹份子已控制了街道和總理府。那天晚上我的妻子因難產而發生了危險,幸賴剖腹產術才使嬰兒得以誕生。六點鐘光景,我從醫院裡回來,在卡爾廣場的地下鐵道走出來時,發現四周盡是蜂擁衝向內城的大叫大喊、歇斯底里的納粹暴徒。這些興奮的面孔是我以前在紐倫堡的納粹黨的集會上曾經看見過的。他們在大聲喊叫:「勝利萬歲!勝利萬歲!希特勒萬歲!希特勒萬歲!吊死許士尼格!吊死許士尼格!」
他然後說了一大篇不滿奧地利在邊境構築工事對付德國的話,許士尼格否認有這種事。
希特勒:「聽著!我願意訂任何協議。我已不再害怕萬一我們發生衝突軍事上會存在的可怕處境了,你可以告訴他,我的確是從心底裡感謝他,我將永遠不會,永遠不會忘記這點。」
這時巴本來對他下功夫了。這位滑頭的大使承認在他看到這個最後通牒時也感到「驚奇」。它是一種「對奧地利主權的沒有道理的干預」。許士尼格說,巴本向他道歉,並表示對這些條件「完全感到意外」。雖然如此,他卻勸奧地利總理簽字接受這些條件。
「有一千多萬日耳曼人住在同我們邊界接壤的兩個國家裡——有一件事情是絕不能有什麼懷疑的。不能由於政治上同德國分開而使權利——那就是自決的一般權利——也遭到剝奪。一個世界大國不能忍受它的旁邊的同種族弟兄因為對整個民族、它的命運和它的Weltanschauung(世界觀)表示同情或者一致而經常遭受到最厲害的折磨。保護這些不能憑藉自己的努力在我們國界邊上獲得政治上和精神上自由的日耳曼人民,是德國的職責。」
許士尼格急了,只得去求助於奧地利工人,他們的自由工會和政黨社會民主黨,是在陶爾斐斯一九三四年野蠻地把它們擊垮後繼續由他加以鎮壓的。這些人占奧地利選民的四十二%,如果在過去四年中的任何時候,這位總理能夠把他的眼光放開到超出他自己的天主教─法西斯獨裁政權的狹隘範圍以外,爭取他們這些人的支持來組成一個溫和的、反納粹的民主聯合政權的話,那麼人數比較少的納粹份子本來是可以很容易地對付的。但是許士尼格沒有這樣的氣魄來採取這樣一個步驟。儘管他為人正直規矩,但是他也像歐洲的某些其它人一樣。看不慣西方民主,非常喜歡極權的一黨專政。
「仔細聽好。應由賽斯一英夸特把如下的電報發到這裡來。用筆記下。
在頭幾個星期中,維也納納粹份子的行為比我在德國看見過的任何情況都要壞。他們肆無忌憚地發洩他們的虐待狂。日復一日,可以看到大批猶太男女在擦去人行道上許士尼格的口號和打掃街道。他們趴在地上做這種清潔工作,衝鋒隊員則站在旁邊監視著,人們都圍攏來侮辱這些猶太人:數以百計的猶太男女在大街上被抓去打掃公共廁所以及衝鋒隊和黨衛隊營房的廁所。還有成千上萬的猶太人被關了起來。他們的財產被沒收或者被盜竊。我從普洛斯爾胡同的寓所視窗望出去,看到一隊隊的黨衛隊人員從隔壁的羅茨徹爾德邸第裡把銀器、地毯、繪畫和其它掠奪品用車子裝走。路易.德.羅茨徹爾德男爵本人後來由於把他的鋼鐵廠交給了赫爾曼.戈林工廠作為買路費,才得以逃出維也納。這個城市的十八萬猶太人,大約有一半是在戰爭開始以前由於把他們的財產交給納粹份子而才買到了移居國外的自由的。
希特勒:「我為了這件事將永遠不會忘記他,不論發生什麼情況。如果他萬一需要什麼幫助或者處於什麼危險中的話,他可以確信,不論發生什麼情況,即使整個世界聯合起來對付他,我也將堅決和他在一起。」
希特勒:「也許是這樣。我再一次告訴你,事情不能照這樣繼續下去。我負有一個歷史使命,這個使命將由我來完成,這是因為上帝註定了要我這樣做——凡是不贊成我的人,就要被摧毀——我選擇了任何德國人都沒有採取過的最困難的道路;我已獲得了德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成就,比任何德國人都偉大。而且不是靠武力手段,我告訴你。我是滿懷著對我的人民的熱愛的——」
維也納的居民比我所知道的任何地方的人都要來得和藹可親,更會享受當時那樣歌舞升乎的生活。可是一個多月以來,這個多瑙河畔充滿了巴洛克式建築的美麗的首都卻生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憂慮之中。奧地利總理庫特.馮.許士尼格博士後來把二月十二日到三月十一日之間這段時期稱為「痛苦的四個星期」。在一九三六年七月十一日的奧德協定的秘密附件中,許士尼格對奧地利納粹黨作了影響深遠的讓步。自從那時以來,希特勒的駐維也納特別大使弗朗茲.馮.巴本,一直在孜孜不倦地破壞奧地利的獨立和促使它跟納粹德國合併。在一九三六年年底,他打了一個長篇報告給元首,敘述他的工作的進展情況。一年後他又向元首打了報告,這一回強調說,「只有使聯邦總理(許士尼格)受到在可能範圍內的最強大的壓力,才能夠獲得進一步的進展」。他的建議,雖然幾乎是多餘的,卻很快就照辦了,而且其十足的程度甚至超出了他的想像。
希特勒一直在擔心墨索里尼。三月十日下午他已決定了軍事入侵後。立即打發黑森親王菲力浦坐了專機帶著一封信去見義大利領袖(所署日期為三月十一日),信中把希特勒所籌畫的行動告訴他,並請這位義大利獨裁者諒解。這封信集謊言之大成,完全歪曲了他如何對待許士尼格以及關於奧地利的情況,他竭力使這位義大利領袖相信,奧地利的情況「正接近於無政府狀態」。這封信開頭完全是一派哄人的胡言,以致於後來在德國公佈時希特勒把開頭的話刪去了。他說,奧地利和捷克斯洛伐克正在陰謀使哈布斯堡王室復辟,並準備「以至少兩千萬人的巨大力量來打擊德國」。他然後扼要地敘述了他對許士尼格的要求,並竭力使墨索里尼相信,這些要求「簡直是溫和之至的」。他又說到許士尼格未能實現這些要求,還談到要舉行「一次所謂公民投票」的那場「玩笑」。
許士尼格說,他回答說:「總理先生,我可不能擔保。」
巴本雖然已被解職,卻提供了一個機會。他決不是一個挨了一記耳光而懷恨的人,如果這記耳光是上級打的。在被免職後的第二天,他就匆忙地趕到希特勒那裡去「瞭解一下情況」。二月五日在伯希特斯加登,他發現元首由於跟將軍們進行了鬥爭而「精疲力竭和心不在焉」。但是,希特勒恢復精神的力量是相當大的,這位被免職的使節很快就使他對一個建議發生了興趣,這個建議是兩星期前他們兩個人在柏林商談時曾向他提出過的:為什麼不同許士尼格親自解決一下?為什麼不請他到伯希特斯加登來親自談一談?希特勒覺得這個想法有點意思,顧不得他才把巴本免了職,就命令巴本回到維也納去安排這次會談。
「我現在要感謝上帝,他使我回到我的祖國,以便我現在可以領導它同我的德國結合起來!明天願每一個德國人都認識到這個時刻,估量到它的意義,謙恭地在上帝面前低頭,他在幾個星期www•hetubook•com.com中已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奇蹟!」
巴本後來在回憶錄中提到他的客人時說,這是「一個似乎不大合他們胃口的消息」。而據許士尼格的回憶,他告訴這位大使說,他不會介意,特別是因為他「在這件事上作不了多大的主」。許士尼格是一個那穌會薰陶出來的知識份子,他開始警戒起來。
「因此,我用一句從我心底深處發出的德語告別話向奧地利人民告別:上帝保祐奧地利!」
這位下臺的總理然後建議由他廣播一篇告別演說和說明他為什麼辭職。他說米克拉斯同意了這點,雖然這位總統後來否認如此。這是我所聽見過的最感動人的廣播演說,擴音器就裝在離陶爾斐斯被納粹份子用槍暗殺的地點約五步路的地方。
但是在元首書齋外面等待著的許士尼格和施密特博士卻上了當。施密特低聲說,如果他們兩人在以後五分鐘內被逮捕起來,他也不會感到意外。三十分鐘後許士尼格再度被帶去見希特勒。
希特勒在三月十一日晚上唯一認真擔心的是墨索里尼對他的侵略的反應,不過,柏林對捷克斯洛伐克可能會怎樣做也有些不放心。但是,不知疲倦的戈林很快就把這點解決了。雖然他正忙於用電話指導在維也納的政變,他還是設法在這天晚上溜到Haus der Flieger(飛行員之家)去待了一會兒。他在那裡以主人身份招待一千個高級官員和外交人員,舉行一個盛大晚會,欣賞國家歌劇院的管弦樂隊、歌唱家和芭蕾舞團的表演。當捷克駐柏林公使馬斯特尼博士來到這個盛大的晚會上時,這位掛滿勳章的元帥立即把他拉到一邊,拿名譽向他擔保說,捷克斯洛伐克不必對德國有什麼恐懼,德國軍隊進入奧地利「只不過是一件家務事而已」,希特勒希望改善同布拉格的關係。反過來他要求捷克保證不會動員。馬斯特尼博士離開了晚會,同布拉格的外交部長通了電話,然後回到晚會上去告訴戈林說,他的國家沒有動員,捷克斯洛伐克無意干涉奧地利事件。戈林放下了心,重申了他的保證,並說他授權申明,希特勒也立誓支持這些保證。
僅此而已。
一九四五年五月一日,這批顯貴的囚徒匆促地從達豪南撤,以免被由西方挺進的美國軍隊所解放。他們到了南提羅爾山區的一個鄉村裡。秘密警察軍官們給許士尼格看一張名單。根據希姆萊的命令,名單上的人要處死,以免落入盟軍之手。許士尼格看到他自己和他妻子的名字「清楚地印在上面」。他的心冷了半截。歷盡困苦苟延了那麼久——可是在最後一分鐘還是不免一死。
三、不論即將發生的事情產生什麼後果,我已在德國和法國之間劃了一道明確的邊界線,現在在義大利和我國之間也劃了一道同樣明確的邊界線。它就是勃倫納——
「里賓特洛甫勸告我立即接受這些要求。我表示反對,向他提到我在到伯希特斯加登來以前跟馮.巴本作好的約定,並向里賓特洛甫表明,我不是準備來聽取這麼不合理的要求的——」
四月二十一日,納粹在奧地利舉行公民投票後的十一天,希特勒召見武裝部隊最高統帥部長官凱特爾將軍討論綠色方案。
一九三九年八月七日,正當戰雲密佈之際,他寫信給這位男爵夫人說:「不論是在和平時期或者是在戰爭時期,在希特勒先生的德國都沒有我的份兒。我將同我的團在一起,只是作為一個活靶子而已。因為我不能待在家裡。」
六點十五分,許士尼格在前往鮑爾豪斯廣場他的辦公室途中,決定先到聖斯蒂芬大教堂去一趟。教堂裡,在朦朧的晨曦中,正在作早彌撒,他不安地坐在座位上,想到警察局長報告的不祥消息。他後來追述,「我不能十分確定,這種消息意味著什麼。我只知道它會帶來某種變化」。他凝視著聖母瑪利亞像前面燃燒著的蠟燭,偷偷地向四面望望,然後畫個十字,就像無數維也納人在過去困難的時候在這個像面前所做的那樣。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二日,停戰後的第一天,維也納臨時國民議會剛剛推翻了哈布斯堡君主政體和宣佈成立奧地利共和國,也聲明「日耳曼人的奧地利是德意志共和國的一個組成部分」,想這樣來實現德奧合併,勝利的協約國不同意這樣做,而到希特勒上臺的一九三三年時,沒有疑問,大多數奧地利人都是反對他們這個小國跟納粹德國結合起來的。但是在賽斯一英夸特看來,正如他後來在紐倫堡受審時所說的,納粹份子是堅定地主張德奧合併的,因此他支持他們。他沒有參加納粹黨,而且也沒有參加該黨的暴行。他為奧地利納粹份子充當了一個體面的門面人物,在一九三六年七月協定以後,他被任命為國務參事,他在巴本和其它德國官員及特務份子的幫助下,竭力從內部進行破壞。奇怪的是,許士尼格和米克拉斯差不多一直到底似乎都是信任他的。米克拉斯跟許士尼格一樣,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後來承認,他是由於看到賽斯是「一個赴教堂做禮拜從不缺席的人」而對他產生好印象的。這個人篤信天主教,像許士尼格一樣曾於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在提羅爾禁衛步兵團裡服過役,還受過重傷——這些似乎就是這位奧地利總理信任他的基礎。不幸的是,許士尼格有一個致命弱點,不能從更為切實而重要的方面來判斷一個人。或許他認為他可以乾脆用賄賂來使他的納粹新部長就範。他在他的書裡曾講到一年前一筆五百美元的賄賂在賽斯一英夸特身上所發生的神奇效果,當時賽斯一英夸特揚言要辭去參事之職,後來由於接受了這區區的數目而又收回辭呈了。但是許士尼格很快就會知道,希特勒有更大的賞賜來誘惑這個野心勃勃的青年律師。
「今天下午二點鐘,警報!美國人!一支美國部隊接管了這個旅館。我們自由了!」
「是這樣嗎,他不向武力屈服嗎?」戈林不能相信這種話。
「三、對猶太人。
與此同時,許士尼格博士已被逮捕,而且受到了極其屈辱的待遇,很難使人相信這不是希特勒親自佈置的。他從三月十二日到五月二十八日處於軟禁之下,在這段時期內秘密警察想出了一些非常卑鄙無聊的方法來不讓他睡覺。然後他被帶到了設在維也納大都會飯店裡的秘密警察總部去,在五層樓的小房間裡又關了十七個月。在那裡,他被迫用發給他個人使用的毛巾去收拾黨衛隊衛兵的宿舍、臉盆、污水桶和廁所,並且被迫做秘密警察想出來的各種下賤工作。到他垮臺後的第一周年,三月十一日,他的體重已減少了五十八磅,然而黨衛隊醫生卻報告說他的健康狀況極佳。許士尼格後來在他的書裡描述了他在這些年受到單獨禁閉和後來在達豪和薩赫森豪森這種最壞的德國集中營裡「在活死人中間」的生活。
「在戰爭結束後不久,我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如果德國要再度強大的話,我們必須在三個戰鬥中取得勝利:
隨著弗立契在二十個月以前被免去了德國陸軍總司令的職務,希特勒已經對德國可能反對他的最後一個堡壘——老派的、傳統的陸軍軍官階層——取得了完全的勝利。現在,在一九三八年的春天,由於他在奧地利的妙計獲得成功,他又進一步控制了陸軍,表現出他的大膽的領導才能,強調出只有他一人才能作出外交政策方面的決定,陸軍的作用僅僅是提供武力或者武力威脅而已。而且,他不費一兵一卒就使陸軍獲得了把捷克斯洛伐克在軍事上置於無法防禦地位的戰略位置。必須趕緊利用這種有利的戰略位置。
「那麼說,他是要人攆他出去嗎?」

如果說殷勤巴結的巴本知道了根據柏林的黨領袖們的命令他又一次成為納粹暴徒們的暗殺對象以後感到不快的話,那麼二月四日晚上打到維也納德國公使館來的一個電話也使他感到難受。國務秘書漢斯.拉麥斯從柏林總理府的電話上通知他說,他在奧地利的特別使命已經告終了,也就是說,他已同弗立契、牛賴特和別的好幾個人一起被免職了。
我們前已談到,軍事榮譽法庭審理馮.弗立契將軍被控男色罪一事在三月十日第一天開庭後就突然中斷,因為戈林元帥和陸海軍兩位總司令被希特勒召去處理跟奧地利有關的更緊急的事務去了。審訊在三月十七日恢復,但是由於中間發生了這樣的大事,所以這次審訊必然變成虎頭蛇尾的了。幾星期以前,高級將領們深信,當軍事法庭揭穿了希姆萊和海德里希陷害弗立契的難以相信的陰謀後;不僅他們的倒楣的總司令將復職,而且黨衛隊,或甚至還有第三帝國,可能甚至還有阿道夫.希特勒,都將動搖而垮臺。結果卻是一場泡影!二月四日,希特勒親自接掌了武裝部隊的統率權,廢黜了弗立契和他周圍的大部分高級將領,從而粉碎了舊軍官團的迷夢。現在他又不發一槍地征服了奧地利。在這種驚人的勝利以後,德國沒有誰再去為馮.弗立契將軍操什麼心了,甚至那些宿將們也是如此。
「——(許士尼格說)德國政府今天交給米克拉斯總統一個最後通牒,還有一個時限,命令他任命德國政府所指定的一個人為總理——不然德國軍隊就將侵入奧地利。
賽斯一英夸特:「總統已接受了(許士尼格的)辭呈——我提出要他把總理職位委任給我——但是他願意委往給一個像安德那樣的人——」
在總理府裡,一切都很平靜;甚至沒有奧地利駐國外外交人員在這一夜發來過什麼令人不安的電報。他打電話給警察總局,要求警察在內城和政府建築物四周佈置警戒線,作為一種預防措施。他還召集了他的內閣同事們。只有賽斯一英夸特沒有來。許士尼格到處都找不到他。實際上這位納粹部長正在維也納機場。巴本在頭天晚上接到命令要趕回柏林,在上午六時乘專機啟程,賽斯一英夸特在給他送行。現在這位第一號吉斯林正在等待著第二號——格拉斯─霍爾斯特瑙,他像賽斯一樣也是許士尼格內閣的一個部長,而且也像賽斯一樣在幹賣國的勾當。他將從柏林來,帶著希特勒指示他們該怎麼對付這次公民投票的命令。
在他被逮捕以後不久,他被允許用請人在獄外代理的方法同前伯爵夫人維拉.捷爾寧結婚,她同前夫的婚姻關係已由教會法庭所取消。在戰爭的最後幾年裡,她被允許帶著一九四一年生的孩子和他在集中營裡一起過活。他們竟能度過這種監禁的磨難而倖免一死,真是一個奇蹟。到最後,另有一些在希特勒激怒下遭殃的顯貴人士也和他們一樣被關入集中營,如沙赫特博士、前法國總理萊翁.勃魯姆和他的夫人、涅穆勒牧師、一批高級將領、黑森親王菲力浦。後者的妻子,義大利國王的女兒瑪法爾達公主,被黨衛隊一九四四年在布痕瓦爾德殺害,作為元首對她父親維克多.愛麥虞埃背棄他投向盟國的報復。
一、認為這個步驟只是一種民族自衛的步驟,因此是任何有骨氣的人都會同樣採取的一種行為,如果他是處在我的地位的話。閣下也不會有不同的做法的,如果義大利人的命運發生危險的話——
許士尼格屈服了,他告訴希特勒說,他願意簽字。但是他提醒他說,根據奧地利憲法,只有共和國的總統才有法律上的權力來接受這樣一個協定和予以實施。因此,雖然他願意籲請總統接受,他卻不能擔保。
許士尼格問道,德國總理的條件到底是什麼呢?
我們不得不等待大批使人眼花繚亂的秘密檔案的出現和劇中尚存的主要演員的作證,他們中間大多數人當時不能自由地敘述他們的經歷,有許多人陷在納粹的集中營裡。因此,下文中所敘述的情況,主要是根據一九四五年以來所搜集的大量事實。但是,敘述這樣一段歷史的人在發生一些主要危機和轉捩點時刻親身在場,或許是有些用處的。例如,在奧地利停止存在的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一~十二日那個值得記憶的夜裡,我正好在維也納。
二、在義大利的一個決定性關頭,我曾經向您證明了我的同情的堅定性。請相信以後在這方面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一、如果其它措施不成功的話,我打算用武裝部隊侵入奧地利,以建立法治的條件和防止對親德國的人民的進一步暴行。
許士尼格在戰後寫道,「二月二十四日對我來說是一個決定性的日子」。他焦急地等待著德國元首對他的反抗演說的反應。巴本在第二天打電報給柏林,叫外交部不要過分認真地看待這篇演說。他說,許士尼格表現了他的相當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是為了挽救他在國內的地位;由於他在伯希特斯加登作了讓步,維也納有人陰謀要推翻他。同時,巴本告訴柏林說,「賽斯─英夸特的工作——正在按計劃取得進展」。第二天巴本正式向奧地利總理辭行而到基茨布林去滑雪去了。他在奧地利進行了多年陰險的工作就要得到收穫了。
凱普勒叫元帥放心,他一定立即把「電報」內容給賽斯─英夸特看。
海德里希在黨衛隊下面設立了一個特別機構「猶太移民局」,在人身自由上做發財生意。該局成了有權發給猶太人出國許可證的唯一納粹機構。這個機構從開始到結束一直是由一個奧地利納粹份子、希特勒的同鄉、林嗣來的卡爾.阿道夫.艾克曼主持的,它終於變成一個不是移民而是進行滅種的機構。它組織了對四百多萬人的屠殺,其中大部分是猶太人。希姆萊和海德里希也利用德奧合併的頭幾個m•hetubook.com•com星期留在奧地利的機會,在多瑙河北岸恩斯附近的毛特豪森設立了一個龐大的集中營。一再把千千萬萬的奧地利人運到德國的集中營去是太麻煩了。希姆萊認定,奧地利需要有一個自己的集中營。在第三帝國垮臺以前,非奧地利被拘人員比本地被拘人員的數目還要多,而且毛特豪森是官方公佈殺人最多的德國集中營(在東方的滅絕營是另外一回事):在它存在的六年半中殺死了三萬五千三百一十八人。
這位被黜的將軍在法庭上不願指控希姆萊,現在卻採取了一個最後的無益的姿態。他要跟這個秘密警察頭子決鬥。由貝克將軍親自嚴格按照過去的軍人傳統擬就的挑戰書,交給了馮.倫斯德將軍,要他作為陸軍年資最長的高級軍官轉交給黨衛隊頭子。但是倫斯德有點害怕,把這封信在口袋裡放了幾個星期,最後竟給忘了。
十二日下午,賽斯─英夸特在希姆萊陪同下乘飛機到林嗣來會見希特勒,並驕傲地宣稱聖歇爾曼條約第八十八條已經歸於無效。該條約第八十八條確認奧地利的獨立是不能讓與的,並規定國際聯盟為它的保證人。對於被奧地利群眾的熱情沖昏了頭腦的希特勒來說,這還不夠。他命令內政部次長威廉,斯圖卡特博士立即到林嗣來。
「(希特勒說)我已決定改變我的主意——這是我平生第一次。但是我警告你,這是你真正的最後機會了。我再寬限你三天的時間來實施這個協定。」
這是直率而公開的通知:今後希特勒認為,七百萬奧地利人和三百萬在捷克斯洛伐克的蘇台德區的日耳曼人的前途是第三帝國的事情。
希特勒:「一俟奧地利事件解決,我願意跟他一起共患難,同命運——不論發生任何情況!」
約德爾將軍沒有誇大。在武裝侵入的威脅下,米克拉斯總統屈服了。在寬限的最後一天即二月十五日,許士尼格正式通知馮.巴本大使說,在伯希特斯加登所商定的協議將在二月十八日以前實施。二月十六日,奧地利政府宣佈了對納粹份子的大赦,那些在殺害陶爾斐斯案中定罪的納粹份子也被釋放,並且公佈了改組後的內閣名單,阿圖爾.賽斯一英夸特被任命為公安部長。第二天,這個納粹部長就趕到柏林去見希特勒,接受他的命令。
「米克拉斯總統堅定不移。他不願委任一個納粹份子為奧地利總理。我堅持要他委任賽斯一英夸特,於是他說道:『你們現在都背棄我了,你們所有的人。』但是我覺得除了委任賽斯一英夸特外沒有別的出路。我把僅剩下的些微希望,寄託在他向我做過的一切諾言上,寄託在他作為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和一個正直的人的個人名譽上。」
「二月十三日:下午凱(特爾)將軍要卡(納里斯)海軍上將和我到他的寓所去。他告訴我們說,元首的命令是,由虛擬的軍事行動所造成的軍事壓力要保持到十五日。擬訂了關於這些措施的建議,在電話上報告給元首並請他批准。
「他不向武力屈服。」這位將軍重複道。
希特勒二月二十日的演說,曾由奧地利廣播電臺轉播,在奧地利各地引起了一連串大規模的納粹示威運動。在二月二十四日廣播許士尼格的答覆之際,在格拉茨有兩萬名納粹黨暴徒闖入了該市鎮的廣場,拆下了擴音器,卸下了奧地利國旗而升上了德國的「萬」字旗。由於是賽斯一英夸特主管警察,當然沒有作什麼努力來制止納粹的騷擾。許士尼格的政府在垮下來。不僅政治上發生了混亂,經濟上也開始發生混亂。銀行裡有大批外國戶頭和本國人民提款。外國商行擔心出事,紛紛向維也納取消定貨。外國遊客原來是奧地利經濟的主要來源之一,也被嚇跑了。托斯卡尼尼從紐約打電報來說,「由於奧地利的政治局勢」而取消在薩爾斯堡音樂節的演出,這個音樂節每年夏天要吸引幾萬遊客。局勢變得如此之絕望,以致於被放逐的哈布斯堡王室太子奧托,竟從比利時的家裡寫了封信來,據許士尼格後來透露,他請求許士尼格看在前帝國軍隊軍官的效忠誓言的份上委任他為總理,如果許士尼格認為這樣一種步驟也許能挽救奧地利的話。
老是由他一個人說話,他談的是馬和房屋。他將建造世界上還沒有看見過的最高的摩天樓。他對許大尼格說:「美國人將看到,德國在建造比美國更大和更好的大廈。」至於憂心忡忡的奧地利總理,巴本發覺他顯得「心事重重」。他本是一個連續不斷抽煙的人,在希特勒面前他卻不能抽煙。但是在隔壁房間裡喝過咖啡後,希特勒就欠身表示失陪,退了出去,於是許士尼格才有機會第一次過一過煙癮。他也才有機會告訴他的外交部次長吉多.施密希特勒對奧德歷史的歪曲看法,我們在早先幾章裡就已經看到,是他年輕時在林嗣和維也納前形成的,顯然一直未變。
據許士尼格後來寫道,他立即認識到接受這個最後通牒就意味著奧地利獨立的告終。
「『在許士尼格政府辭職後認為本身任務是建立奧地利的安寧和秩序的臨時奧地利政府,向德國政府發出緊急請求,要求支持它完成這個任務和幫助它防止流血事件,為此目的,它要求德國政府儘快派遣德國軍隊。』」
戈林說:「他甚至不必發這個電報。他只需要說一聲『同意』就行了。」
六點三十分戈林又在跟凱普勒和賽斯一英夸特通電話。兩人都報告說,米克拉斯總統拒絕同意他們。
在這個命令後,莫夫將軍和凱普勒向總統提出了第二道軍事最後通牒,威脅說,如果他不在一小時內即在七點三十分以前屈服的話,德國軍隊將開入奧地利。米克拉斯後來作證說,「我告訴這兩位先生,我拒絕這個最後通牒——只有奧地利才能決定由誰來當政府的首腦」。
午餐時,許士尼格多少有些意外地注意到,希特勒顯得「興致極好」。
在這個決定性關頭,許士尼格決定再採取一個最後的豁出去的行動,這個行動是自從二月份最後那幾天納粹份子開始在各省接掌政權以來他一直在心裡盤算著的。他要舉行一次公民投票。他要問奧地利人民,他們是否贊成一個「自由的、獨立的、社會的、基督教的和統一的奧地利——是或否」?
也許,甚至機警的捷克總統愛德華.貝奈斯在那天晚上也來不及認識到,奧地利的滅亡也就意味著捷克斯洛伐克的滅亡。在那個週末,歐洲有些人認為捷克政府目光短淺,他們說,鑒於納粹佔領奧地利後,德國軍隊從三面包圍了捷克斯洛伐克,後者在戰略上就處於極不利的地位,又鑒於如果它出面拯救奧地利,可能會使俄國、法國和英國,還有國際聯盟都同第三帝國發生衝突,而這是德國人所吃不消的,所以捷克人原該在三月十一日晚上採取行動的,但是本書下文不久就要談到的隨後發生的情況,無疑使這種論據完全站不住腳。不久以後,當西方的兩個民主大國和國聯有一個更好的遏制希特勒的機會的時候,它們卻退縮了。無論如何,許士尼格在這個多事的一天一直沒有正式向倫敦、巴黎,布拉格或者日內瓦呼籲過。或許,如他的回憶錄所說的,他認為這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另一方面,米克拉斯總統則有這樣的印象(這是他後來作證時說的):奧地利政府馬上把德國的最後通牒告訴了巴黎和倫敦,並且整個下午都在繼續同法國政府和英國政府「會談」,以圖探明它們的「想法」。
四月九日,即投票的前夕,元首在維也納結束了他的競選運動。這個曾作為一個衣衫襤褸、饑腸轆轆的流浪漢在這個城市的人行道上躑躅的人,不過四年前才在德國取得了霍亨佐倫國王的權力,而現在又擁有了哈布斯堡皇帝的權力,不免充滿了一種天賜使命之感。
「我們正處在這些戰鬥的過程中,而對猶太人的戰鬥是特別困難的。我希望每個人都能認識到這個戰鬥的錯綜複雜性。」
許士尼格到最後還抱住他的幻想不放。
戈林:「這不行!絕對不行!必須立即告訴總統說,他一定得把聯邦總理的權力交給你,接受照原來安排的那樣的內閣。」
在賽斯下午二點四十五分第一次打電話給戈林時,這位元帥告訴他說,光是許士尼格取消公民投票是不夠的,他在同希特勒商量後再回他電話。他在三點五分回了電話。他命令說,許士尼格必須辭職,而且必須在兩小時內任命賽斯一英夸特為總理。戈林然後又叫賽斯「照約定的那樣打電報給元首」。這是第一次提到一個要在以後幾小時的整個瘋狂事件中突然出現的電報,這個電報將被用來作為幌子,使希特勒可以向德國人民和世界各國的外交部把他的侵略說成是正當的。
不錯,他很快洗雪清白了。在經過戈林——他現在可以裝作是最公正的法官了——的一些威嚇後,那個進行訛詐的積犯施密特在法庭上頂不住了,供認秘密警察曾威脅他,如不誣陷馮.弗立契將軍就要他的命(附帶說一句,這個威脅在幾天後實現了),並說,由於弗立契跟確曾因好男色而受他訛詐的騎兵上尉馮.弗立許兩個名字相似,得以進行這種誣陷。弗立契或者陸軍方面都沒有作什麼努力來揭露秘密警察的幕後作用,也沒有揭露希姆萊和海德里希捏造假罪狀的罪行。第二天,三月十八日,審訊結束,判決不言而喻是:「證明沒有犯所控罪行,應宣告無罪。」
「二、義大利人則在任何地方都須當作朋友對待,特別是因為墨索里尼已經說他對解決奧地利問題不感興趣。」
警察站在旁邊,笑嘻嘻地看著,而僅在幾小時以前,我還曾看到他們毫不費事地驅散了一小批納粹份子。
希特勒:「這是你說的,許士尼格先生。但是我告訴你,我要設法解決所謂奧地利問題,不管用什麼方式。」
希特勒在德奧合併成功後可以認為,那些態度勉強的德國將領不再會妨礙他了。如果他對這點還有些懷疑的話,那麼弗立契事件的結局當可消除這種懷疑。
「元首決不容忍這件事。當天晚上,就是三月九~十日的夜間,他把戈林叫了來。馮.萊希瑙將軍也從開羅奧林匹克委員會召了回來。還命令馮.舒伯寧將軍(在奧地利邊界上的慕尼黑軍區的司令)和(奧地利)部長格拉斯一霍爾斯特玲前來,後者——在巴拉丁那特——里賓特洛甫正留在倫敦。牛賴特接管了外交部。」
許士尼格:「總理先生,我很願意相信這一點。」
英國呢?在二月二十日,就是許士尼格在伯希特斯加登屈服後的一個星期,外交大臣安東尼.艾登辭職了,主要是因為他反對張伯倫首相對墨索里尼的進一步姑息。接替他的是哈利法克斯勳爵。柏林對這種更動表示歡迎。張伯倫在伯希特斯加登最後通牒後向下院發表的演說,也受到柏林的歡迎。駐倫敦的德國大使館在三月四日用電報把這篇演說詳盡地報告給柏林。據這份報告引張伯倫的話說,「(在伯希特斯加登)所發生的,只不過是兩位政治家商定了改善他們兩國之間關係的某些措施——看來很難認為,只是因為兩位政治家商定了兩個國家中的一個國家的某些內部變動——為兩國的關係著想,是值得想望的變動——就可以說,一個國家已為另一個國家的利益而放棄了它的獨立。相反的,在聯邦總理二月二十四日發表的演說中,沒有東西可以使人認為聯邦總理(許士尼格)本人相信他的國家放棄了獨立」。
許士尼格:「然而,總理先生,奧地利有許多貢獻是不能同德國文化的總的成就分開的。例如像貝多芬這樣一個人——」
「在多年前離開這個市鎮時,我懷著完全和今天心中所懷著的同樣的信仰。在那麼多年以後,我能夠使這種信仰得以實現,由此可見我現在感動之深。如果上帝曾經叫我離開這個市鎮去當德國的領袖,他這樣做一定是賦與了我一個使命,而這個使命只能是使我親愛的祖國重歸德國。我相信這個使命,我活著為這個使命而鬥爭,我認為我現在已經把它實現了。」
繆爾曼:「總統仍舊堅決不同意。我們三個國社黨人想親自去跟他說——他甚至不讓我們見他。到現在為止,看來他仍然不願讓步。」
馮.弗立契將軍,以及他所代表的一切,很快就從德國生活中消失了。但是他最後到底代表的是什麼?在十二月裡,他寫了一封信給他的朋友瑪高特.馮.舒茨巴男爵夫人,從信裡可以看出,他像許多其它將軍一樣,在思想上陷入了多麼可悲的混亂狀態。

許士尼格的垮臺

二月二十日,希特勒向國會發表了大家等待已久的演說,這是由於勃洛姆堡─弗立契危機和他自己對奧地利的陰謀而從一月三十日拖延下來的。這位元首熱烈地談到許士尼格的「諒解」以及促成奧德密切瞭解的「誠意」,這番假話使張伯倫首相印象很深刻。但是,他又發出了一個警告,對於這個警告,儘管倫敦方面怎麼粗心而沒有注意到,維也納,還有布拉格,都是不會不注意到的。
對奧地利納粹黨的禁令要取消,所有監禁著的納粹份子統統都要釋放,要由親納粹的維也納律師賽斯一英夸特博士擔任內政部長,他要有主管警察和保安事務的權力。要委任另一個親納粹的人格拉斯一霍爾斯特瑞為國防部長,要通過若干措施,包括有步驟地交換一百名軍官,來使奧地利軍隊和德國軍隊建立更密切的關係。其中最後的要求寫道,「要作好準備,使奧地利納入德國經濟體系。為了這個目的,要委任菲許包克博士(一個親納粹份子)為財政部長」。
戈林:「讓賽斯跟我通話。(對賽斯說)現在,記住下面這些話:你立即和圖書跟莫夫中將(德國武官)一起去告訴總統說,如果不立即接受條件,已經在向邊境前進的部隊將在今晚全線開入,奧地利就將停止存在——告訴他,現在沒有時間開什麼玩笑。現在的局勢是,今晚將在奧地利全境開始入侵。只有我們在七點三十分以前得悉米克拉斯己委任你為聯邦總理,入侵才能防止,軍隊才能在邊界上停下來——然後把全國各地的國家社會黨人都叫出來。他們現在應當到街上去。因此要記住,必須在七點三十分以前提出報告。如果米克拉斯不能在四小時內瞭解這點,我們將使他在四分鐘內瞭解這點。」
命令是要取消這次公民投票,這兩位先生在上午十時及時地把這個意見告訴了許士尼格,還說希特勒非常生氣。許士尼格在同米克拉斯總統、內閣同事們和斯庫布林博士磋商了幾小時後,同意了取消這次公民投票。這位警察局長很不得已地告訴他說,由於警察中大量地混入了按照伯希特斯加登最後通牒而復職的納粹份子,所以政府不再能依靠他們了。另一方面,許士尼格肯定地認為,陸軍和愛國陣線——奧地利執政的極權主義政黨——的民兵是願意戰鬥的。但是在這個決定性關頭,許士尼格決定不對希特勒進行抵抗,如果抵抗要流日耳曼人的血的話。希特勒是很願意流血的,但是許士尼格一想到這種可能前途就不寒而慄。他後來說,事實上,對這個問題,他早已打定主意了。
事實上,許士尼格才離開伯希特斯加登,德國元首就在開始採取虛擬的軍事行動,以便使奧地利總理能按照叫他做的那樣去做。約德爾在日記裡記下了這一切情況。
希特勒清楚地看出,這位英國首相不僅不願意使用武力,甚至不願意同其它大國協作來制止德國以後的行動。三月十七日蘇聯政府建議在國際聯盟內或國際聯盟外舉行一次各國會議,來考慮務使德國不再進行侵略的辦法。張伯倫對舉行這種會議表示了冷淡態度,三月二十四日更在下院中公開拒絕了這種主張。他說,「任何這類行動的不可避免的後果,只會加劇建立排外的國家集團的趨勢,而這種集團一定——是不利於歐洲和平的前途的」。顯然,他忽視了或者沒有認真看待羅馬─柏林軸心或者德義日的三國反共公約。
在這些威脅以後,希特勒要許士尼格(老是無禮地不按外交禮貌稱呼他的職銜而直呼其名)注意到奧地利的孤立的和毫無辦法的處境。
莫夫回答:「是啊,但是他不肯。這是很戲劇化的。我對他講了差不多十五分鐘。他說他絕不向武力屈服。」
在這樣一個時刻說這樣的話,似乎是難以想像的,但這就是這個被打敗了的奧地利總理說他自己說過的話。希特勒還有一個羞辱要給他嘗嘗。當許士尼格建議在他們的會談公報中提一提他們的討論重新肯定了一九三六年七月的協定時,希特勒喊道:「那不行!首先你得履行我們協議的條件。報上登的將是:『今天元首兼國家總理同奧地利聯邦總理在伯格霍夫舉行了會談。』僅此而已。」
親王:「我才從威尼斯宮回來。義大利領袖以非常友好的態度對待整個事情。他向你問候——許士尼格告訴了他消息——墨索里尼說奧地利對他是無關緊要的。」
許士尼格立即答應了,但是,他的地位雖然是軟弱的,卻仍提出了一些條件,他必須預先知道希特勒希望討論的是什麼具體問題;他必須預先得到保證:一九三六年七月十一日簽訂的協定將保持不變。在這個協定中,德國答應尊重奧地利獨立和不干涉奧地利內政。此外,會談後發表的公報必須重申兩國將繼續遵守一九三六年的協定。這是因為許士尼格不願存到虎穴裡去播虎鬚的僥倖之心。巴本趕緊回到上薩爾斯堡去和希特勒會商。他回來時帶來了元首的保證:一九三六年的協定將保持不變,元首只是想討論自從這個協定簽訂以來「繼續存在的那些誤會和分歧」。這並不完全符合這位奧地利總理的要求,但是他說他對答覆表示滿意。會談定在二月十二日上午舉行。二月十一日晚上,許士尼格由他的外交部次長吉多.施密特陪同,在嚴守秘密的情況下乘專車前往薩爾斯堡,次日上午乘汽車越過邊界到希特勒的山莊去,後來事實證明,這是一次決定命運之行。
一九三七年快結束的時候,由於我的職務從報紙報導改為廣播報導,所以我的駐足點便從柏林轉到了維也納。維也納是我在十年前還是一個青年記者的時候的舊遊之地。雖然在今後的決定性三年的大部分時間裡,我仍將在德國度過,但是我的報導整個歐洲大陸的新任務,卻使我有機會高瞻遠矚,相當全面地來觀察第三帝國,而且恰巧在希特勒的侵略發生前和發生時把我安排在成為侵略對象的那些鄰國裡。在那些日子裡,我僕僕往返於德國和當時正好是希特勒發洩怒火對象的那個國家之間,因而對現在要加以敘述的事件有了親身的經歷。這些事件無情地導致了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流血最多的戰爭。雖然我們親自看到這些事件的發生,但是我們對它們如何會發生的真相卻知道得非常之少。陰謀詭計、背信棄義、事關命運的決定、優柔寡斷的時刻、主要當事人的戲劇性的遭遇——所有這些決定時局發展的情況,都是在表面的掩飾下秘密發生的,瞞過了外國外交官、記者和間諜的窺伺的眼睛,因此許多年來,其中大部分情況除了少數當事人外,公眾仍然不知道。
「(許士尼格後來說)聽了這個答覆,希特勒似乎失去了他的自制能力。他跑到門邊去,打開門叫道:『凱特爾將軍!』然後又轉身過來對我說:『我回頭再來叫你。』」
從我作為德國元首兼總理的職責和作為這塊土地的兒子的職責出發,我不能再在這些事態發展面前繼續無所作為了。
三月十一日星期五,里賓特洛甫正在唐甯街跟首相和他的同事們共進午餐,突然一個外交部的信使闖進來,交給張伯倫一批關於來自維也納的驚人消息的緊急電報。僅僅在幾分鐘以前,張伯倫還要求里賓特洛甫把「他所希望的解決德英關係的真誠願望和堅定決心」告訴元首。現在,接到了這個奧地利來的、令人不快的消息後,這些政治家就到首相書房裡去,張伯倫在那裡向感到不自在的德國外交部長念了維也納英國公使館發來的關於希特勒最後通牒的兩份電報。里賓特洛甫向希特勒報告說,「這次討論是在緊張的氣氛中進行的,一向平靜的哈利法克斯勳爵比張伯倫還要激動,後者至少在外表上還顯得平靜和沉著」。里賓特洛甫對「這些報告的真實性」表示了懷疑,這似乎使他的英國主人們平靜了下來,因為,他報告說,「我們的告別是完全親切的,甚至哈利法克斯也恢復了平靜」。
希特勒:「聽著,你當真以為你可以在奧地利移動一塊石頭而我在第二天不會知道嗎?——我只要一聲令下,一夜功夫你們的全部可笑的防務就將被炸得粉碎。你當真以為你能擋住我半個小時嗎?——我非常願意使奧地利不要遭到這種命運,因為這樣一種行動意味著流血。在軍隊之後,我的衝鋒隊和奧地利軍團就會開進去,沒有人能制止他們的正當報復——甚至我也不能制止。」
希特勒說:「我們可以在今天下午談這個。」
「凡是不全心全意支持阿道夫.希特勒的人,在我們這裡是找不到前途的——國家銀行將永遠只是國家社會主義的,不然我將不再成為它的經理。」
你的永遠的朋友
從伯希特斯加登回來後不久,許士尼格就把希特勒的威脅告訴了奧地利的保護者墨索里尼。他立即得到這位義大利領袖的答覆,說義大利對奧地利的態度不變。現在在三月七日,他打發駐羅馬的武官去見墨索里尼說,鑒於事態的發展,他「大概將不得不舉行公民投票」。這位義大利獨裁者答覆說,這是一個錯誤——「C'eunerrore!」他勸許士尼格仍舊照以前那樣做去,事情在好轉;羅馬和倫敦之間關係即將緩和,而這將大大有助於減輕壓力。這是許士尼格從墨索里尼那裡聽到的最後的話了。
「二、對天主教教會,或許說得更明確些是對教皇絕對權力主義。
在整個一九三七年中,奧地利納粹份子在柏林的資助和唆使下,已經加緊了恐怖活動。奧地利幾乎每天都有地方發生爆炸事件。在山區省份裡,納粹黨人大規模的而且常常是暴亂的示威,削弱了政府的地位。政府抄獲的一些計畫表明,納粹凶徒們準備像殺害許士尼格的前任一樣幹掉他。最後,在一九三八年一月二十五日,奧地利警察搜查了一個叫做七人委員會的團體在維也納建立的辦公處。當初設立這個委員會的目的是促成納粹份子和奧地利政府之間的和解,但實際上成了非法的納粹地下組織的中央機構。警察在那裡發現了由元首的代表魯道夫.赫斯署名的文件,表明奧地利納粹份子將在一九三八年春天發動公開反叛,如果許士尼格企圖鎮壓的話,德軍將開入奧地利來防止「日耳曼人內部流血」。據巴本說,其中的一個檔案要當地的納粹份子謀殺他本人或者他的武官莫夫中將,以便為德國的干涉製造藉口。
這就是這位德國獨裁者讓步的程度,雖然最後草案的措詞多少溫和了些,但是,正如許士尼格後來作證時所說,所作的更動是無關緊要的。許士尼格簽了字。這是奧地利的死刑執行令。
三月三日,消息老是很靈通的約德爾將軍在日記中記道:「奧地利問題就要到最後關頭了。一百名軍官要派到德國來,元首要親自接見他們,他們的任務不是使奧地利武裝部隊能對我們更好地作戰,而是要使他們根本不打。」
從上面這些話(最後一段是紐倫堡的宣誓證詞中提出的)可以看出,許士尼格不僅軟化下來了,而且天真得有點糊塗了。
人們在脅迫下的行為視他們的性格而有所不同,並且常常是令人費解的。許士尼格雖然比較年輕,卻是經歷過無情的政治動盪的老手,曾經眼看他的前任遭到納粹份子的暗殺。他是個勇敢的人,這是很少人會懷疑的。然而,他在一九三八年二月十一日在武裝進攻的可怕威脅下向希特勒屈服了,這在他的同胞們以及這個決定命運的時期的觀察家和歷史學者之間留下了一團未解決的疑雲,屈服是否必要?是否沒有別的出路了?鑒於英國和法國後來面臨希特勒侵略時的表現,如果還有誰說,假如希特勒當時進軍奧地利的話,英國和法國可能會來幫助奧地利,那麼免失之輕率。但是直到那時為止,希特勒還未曾越出過德國邊界,他也沒有使他自己的人民和全世界為這種肆意侵略行為作好心理準備。德國軍隊本身也差不多沒有作好戰爭的準備可以對付法國和英國的干涉。在幾個星期後,由於伯希特斯加登「協議」的結果,奧地利將被當地的納粹份子和德國的陰謀詭計弄得軟弱不堪,使希特勒可以冒比在二月十一日少得多的外國干涉的風險就攫取它。許士尼格本人承認,據他後來所說,接受希特勒的條件只能意味著「奧地利政府的獨立的完全告終」。
希特勒:「完全等於零。我告訴你,完全等於零,在整個歷史中,每個民族主義的思想都被奧地利破壞了;而且一點不假,所有這種破壞都是哈布斯堡王室和天主教會的主要活動。」
「(他後來寫道)我覺得作出明確的決定的時刻已經來到了。雙手給上了銬,等待著,等到幾星期後再被封住了口,這樣似乎是不負責任的。現在的賭博需要作最後的超人努力。」
在這天晚上七點三十分,希特勒批准了凱特爾將軍所擬訂的對奧地利施加軍事壓力的命令。
「我相信,是上帝的意志打發一個青年從這裡到德國去,讓他成長起來,把他培養成這個民族的領袖,以便使他能夠領導他的祖國回到德國。
在這篇演說中,張伯倫還宣佈了他的政府的一個決定,這個決定一定使希特勒更為愜意了。他直率地拒絕了這種建議,即英國不僅應當保證在捷克斯洛伐克遭到攻擊時去幫助它,而且應當在法國必須履行法捷協定的義務時支持法國。這個直截了當的聲明使希特勒的問題輕鬆了許多。他現在知道,在他撲向一頭羔羊時,英國將仍然袖手旁觀。如果英國不採取什麼行動,法國不是也會這樣嗎?他的以後幾個月裡的秘密文件表明,他確信法國也將這樣。而且他知道,根據俄國同法國和捷克斯洛伐克分別締結的協定的條款,蘇聯在法國未採取行動之前沒有幫助捷克斯洛伐克的義務。他要立即實施他的計畫,知道這些情況就完全夠了。
斯圖卡特在三月十三日星期日把這個法律草案提交給在維也納新成立的奧地利政府,這一天本是許士尼格的公民投票預定要舉行的日子。上文已有述及,米克拉斯總統拒絕簽署這個法律,但是已經接掌了總統權力的賽斯一英夸特簽了字,並在當天深夜飛回林嗣去把它提交給元首。它宣佈了奧地利的告終。它開頭說,「奧地利是德國的一省」。賽斯─英夸特後來回憶說,希特勒歡喜得掉下了眼淚。這個所謂德奧合併法還在同日由德國政府在林嗣頒佈,希特勒、戈林、里賓特洛甫、弗立克和赫斯在上面簽了字。它規定在四月十日舉行「一次自由而秘密的公民投票」,奧地利人可以在這次公民投票中決定「同德國合併的問題」。希特勒在三月十八日宣佈,德國人也要就德奧合併問題舉行一次公民投票,同時還要舉行國會的新選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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