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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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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二十六章 偉大的轉捩點:一九四二年——史達林格勒和阿拉曼

第四編 戰爭:初期的勝利和轉捩點

第二十六章 偉大的轉捩點:一九四二年——史達林格勒和阿拉曼

「美國完全是吹牛——」
只要軍隊以破竹之勢取得節節勝利的時候,只要德軍和德國的榮耀直上雲霄的時候,密謀份子是無法使高級將領們對反叛發生興趣的。但是現在,至今天下無敵、不可一世的德國軍隊碰上了堪與匹敵的強手,在風雪嚴寒中敗退;半年以來死傷兵員已過百萬大關;大批最著名的將領被不容分說地撤職,其中有些人,例如霍普納和斯波納克,當眾受到淩辱,而大多數人也受到了侮辱並成為這個殘暴獨裁者的替罪羔羊。
這種希特勒式的欺騙行為還有一樁,而且是更典型的一樁。十一月十三日,元首向貝當保證,德國和義大利都不會佔領土倫的海軍基地。停戰以後,法國艦隊便被凍結在那裡。十一月二十五日,最高統帥部的大事日記記載說,希特勒已經決定盡速執行「利拉計畫」,這是佔領土倫並奪取法國艦隊的代號。二十七日早晨,德軍進攻土倫軍港,但法國水兵進行了抵抗,使得艦上人員能夠按照德.拉波德海軍上將的命令把這些艦隻鑿沉。法國的艦隊因此沒有落到在地中海迫切需要它的軸心國手中。但盟國也沒有得到這批艦隊,它們對盟國來說也是極有價值的。
「第六軍團忠實於自己的誓言並認識到自己所負的極為重大的使命,為了元首和祖國,已堅守自己崗位,打到最後一兵一卒、一槍一彈。」
「你們應該想像得到:他將被帶到莫斯科——還可以想像到那裡的陷阱。在那裡,任何文件他都會簽字。你們看吧,他會寫自白書,發表聲明。他們將從精神墮落的斜坡上一步步往下走,直到深淵的最底層——你們看吧,不出一個星期,賽德列茲、施密特甚至保羅斯就要上電臺廣播——他們將被送到留布蘭卡,在那裡將被老鼠啃掉。一個人怎會這樣貪生怕死?我實在弄不明白——
隆美爾在這次挫折後不久,請病假到維也納南面山區的賽麥林醫治鼻疾和肝腫病。十月二十四日下午,他在那裡接到希特勒打來的電話。「隆美爾,非洲的消息很不妙。情況一時好像還弄不清。看來沒有人知道施登姆將軍的下落。你覺得能回到非洲,重新接管那邊的工作嗎?」隆美爾病雖未好,同意立即回到非洲。
這事發生於九月二十四日,早在九月九日,哈爾德聽凱特爾說,握有高加索方面軍隊最高指揮權的李斯特陸軍元帥已被革職,他便料到下一個該輪到他下臺了。凱特爾還告訴他,元首認為他「在精神上已不能勝任他所擔任職務的要求」。關於這個問題,希特勒在哈爾德二十四日向他辭行時向他作了詳細的解釋。
「他們已經在那兒投降了——正正式式、完完全全地投降了。他們本來應該團結一致,負隅頑抗,然後用最後一粒子彈自盡——那個人(保羅斯)應該舉槍自戕,正像歷來的司令官眼看大局已去便拔劍自刎一樣——甚至瓦魯斯還對他的奴隸下命令說:『現在殺死我吧!』」
但是當年情況正如庫特.蔡茨勒將軍後來回憶,儘管大可樂觀,卻如鏡中幻影。差不多所有戰地的將領都和參謀本部的將領們一樣,看出了這幅美麗圖畫上的破綻。概括說來就是:德國根本缺乏人力、槍炮、坦克、飛機和運輸手段等種種資源,來實現希特勒執意要達到的目的。當隆美爾試圖就埃及情況向希特勒指出這一點時,希特勒命令他到賽麥林山中去養病。當哈爾德和李斯特陸軍元帥也想就俄國前線情況指出這一點時,他們被撤了職。
這位義大利外交大臣從德國大使館打聽到,使館人員都「給這個意外的消息真的嚇壞了」。
結局本身已經沒有什麼精采場面了。一月三十一日晚,保羅斯向總部發出最後一份電報。
由於希特勒愚蠢地不讓德軍在俄國及時撤退,造成了重大的傷亡和武器損失,使得許多指揮人員銳氣大傷,也使一九四二年一月、二月間幾個星期中的局面有幾乎無法收拾的危險。儘管如此,希特勒死守活拼的瘋狂決心無疑也有助於抵擋來勢洶湧的蘇軍。德國軍人的勇敢和堅韌的傳統精神也起了作用。
「你軍已陷入絕境。你們饑寒交迫、疾病叢生,俄羅斯的寒冬還只剛剛開始。嚴霜、寒流、暴風雪還在後頭。你的士兵缺少冬衣,衛生條件又差到極點——你們的處境已一無希望,繼續抵抗下去實在毫無意義。
「就我個人說,使我最傷心的是,竟然提拔他這樣的人當陸軍元帥。我本來是想以此滿足他最後慾望的。在這次戰爭中,我將不再任命陸軍元帥了。小雞還沒孵出來,就不該先數有多少個。」
「德國人民期望你們與守衛南面堡壘的部隊一樣,履行你們的職責,你們繼續鄉堅持一天、鄉堅持一小時,都有利於建立一條新的戰線。」
十一月二十五日,希特勒把最有天才的戰地指揮官馮.曼施坦因元帥從列寧格勒前線調回來,委派他擔任新建的頓河集團軍司令。他的任務是從史達林格勒西南向前推進,為第六軍團解圍。
為史達林格勒解圍的努力失敗了。
西方世界!不久以前,第六軍團的官兵剛剛在法國和弗蘭德對這個世界動過干戈。這對他們說來,真是啞子吃黃連。
這些條件是體面的。所有被俘人員一概發給「通常標準的口糧」。傷病員和凍傷人員將得到醫治。所有被俘人員可以保留他們的軍階領章、勳章和個人財物。通牒要求保羅斯於二十四小時之內答覆。
但是在柏林的策劃反叛的頭目仍然不打算把事情鬧大到這樣地步。他們正在策劃一個叫做「隔離行動」的愚蠢計畫。由於某種理由,他們認為這個計畫一方面可以使那些將軍們不至於背棄自己效忠元首的誓言而在良心上得到安慰,同時又可以幫助他們為德國除掉希特勒。他們的想法一直到今天還令人難以理解。不過他們的計畫是這樣:東線和西線的高級司令官按照預先約好的暗號,一齊拒絕服從作為總司令的希特勒的命令。這當然會使將領們破壞服從希特勒的誓言,但是柏林的詭辯家們卻裝作看不到這一點。他們解釋說,不管怎麼樣,這個計畫的真正目的在於製造混亂局勢,這種局勢一出現,貝克依靠國內駐防軍在柏林的部隊的幫助,就奪取政權,解除希特勒的職務,並宣佈國家社會主義為非法。
早在十一月三日,元首大本營在接到隆美爾慘敗的初步報告時,便得悉發現有盟軍艦隊在直布羅陀集結的消息。最高統帥部中誰也猜不透這批艦隊的動向如何。希特勒認為只不過是駛往馬爾他的又一批由眾多艦隻護送的船隊而已。這是很有趣味的事情,因為半個多月以前,即十月十五日,最高統帥部的參謀人員就曾討論過幾份關於「盎格魯一撒克遜」即將在西非登陸的報告。情報顯然來自羅馬。因為在一個星期之前,即十月九日,齊亞諾在與軍事情報機關的領導人會談以後,在日記中就寫道:「『盎格魯一撒克遜』正準備在北非大舉登陸」。這個消息使齊亞諾大為沮喪;他預見到這次登陸將不可避免地導致盟軍對義大利本土進行直接的進攻。事實證明這個預見是正確的。
哈塞爾最感興趣的是德國政府未來的政體和性質。早在上一年年初,他在與貝克將軍、戈台勒和波比茨商量以後,制定了一個過渡時期綱領,一九四一年末又作了進一步修改。這個綱領規定:恢復個人自由;在正式憲法通過以前,由一位攝政執掌國家最高權力;這個攝政作為國家元首,可以任命政府和國務委員會。戈台勒和密謀份子中的幾個工會方面的代表不贊成這樣使權力過於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做法,建議立即舉行公民投票,使臨時政權得到群眾支持,而表明其民主性質。但是由於缺少更好的辦法,大家這才把哈塞爾的方案作為一個原則性的聲明接受下來。後來這個方案為一九四三年制定的一個自由而開明的綱領所代替,後者是在赫爾莫特.馮.毛奇伯爵所領導的克萊騷集團的壓力下制定出來的。
德軍在俄國受到的挫折和德、意軍隊在北非受到的挫折,促使墨索里尼轉起念頭來。希特勒曾經邀請他於十二月中旬到薩爾斯堡會談。當時墨索里尼正患胃病,飲食受到嚴格限制。他接受了邀請,但對齊亞諾說,要去的話得有一個條件,即讓他單獨進餐,「因為他不願意讓一幫狼吞虎嚥的德國人看到他不得不只吃大米和牛奶」。
二月二日快到中午時分,這支部隊投降了。投降之前給最高統帥發去一份電報:「——已對占壓倒優勢的敵人戰到最後一人。德國萬歲!」
「時機看來差不多成熟了」,哈塞爾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的日記中滿懷希望地說。他和他的同謀份子確信,普魯士軍官團不僅由於他們身受不體面的待遇,而且由於最高統帥在俄國嚴寒時節瘋狂地把他們和他們的軍隊帶到災難邊緣,一定會感到不滿。前面已經談過,密謀份子一直相信只有兵權在握的將軍們才有推翻納粹暴君的實際力量。現在正是他們還來得及動手的最後機會。最重要的是要抓緊時機。他們看到,在進攻俄國遭到失利、美國又已參戰以後,戰爭已不再有勝利的希望了。但是也還不能說戰爭已經失敗。他們認為,如果在柏林建立起一個反納粹的政府並且講和的話,還有可能得到有利的和平條款,使德國仍然成為一個主要強國,也許至少還可以保全希特勒獲得的若干利益,例如奧地利、蘇台德和波蘭西部。
希特勒在這二十四小時之中,一直沉湎於這種想法:力求與法國結成聯盟,使它參加對英美的戰爭,同時在眼前,盡力加強貝當政府反對盟軍在北非登陸的決心。十一月八日星期日早晨,貝當與美國斷絕了外交關係;這位高齡的法國元帥並對美國代辦發表聲明,標記法國部隊將抵抗英美的入侵。貝當的這些行動,大概助長了希特勒的上述想法。最高統帥部在那個星期日的大事日記強調說,希特勒一心想達成「與法國的全面合作」。這天晚上,德國駐維希代表克魯格.馮.尼達向貝當提出一項建議,要求德法結成緊密的聯盟。
希特勒沒有把這個預兆不妙的消息或隆美爾的困難處境放在心上——如果英美在他的後方登陸的話,隆美爾將成為甕中之鱉。希特勒也沒有把最近從俄國前線傳來的一個情報放在心上,這個情報警告說,俄軍即將在史達林格勒的德國第六軍團的背後頓河沿岸發動反攻。十一月七日午飯以後,希特勒乘車到慕尼黑去了,因為第二天早晨,國社黨的老黨員將要在慕尼黑舉行一年一度的慶祝「啤酒館政變」的紀念集會,希特勒預定要在會上發表演說!
我與德國人民懷著對你的領導能力和在你領導之下的德、意部隊的英勇精神的忠實信心,注視著在埃及進行的英勇防禦戰。在你現在所處的形勢下,只有堅守陣地,絕不後退一步,把每一條步槍、每一個士兵投入戰鬥,捨此別無考慮——你可向你的部下指明,不是勝利就是死亡,別無其它道路。
這種主動權不只是在地面,而且還在空中。一九四二年五月三十日晚問,英國第一次以一千架飛機轟炸科隆,隨後又在這多事的夏天對其它城市進行了更多的同樣規模的轟炸。德國一般居民也開始和在史達林格勒、阿拉曼的德國士兵一樣,嚐到了戰爭的恐怖。而在此以前,只有他們的軍隊把這種恐怖加在別國人民的頭上。
蒙哥馬利於十月二十三日下午九點四十分發動進攻。十月二十五日晚,隆美爾回到阿拉曼西面的司令部時,德軍已給打敗了。第八軍團的大炮、坦克和飛機太多了,儘管意、德軍戰線仍在固守,儘管隆美爾仍在拼命調動他那些備受打擊的各師,以抵擋來自各方的進攻,或甚至還展開反攻,但是他已意識到形勢毫無希望了。他沒有人員、坦克、汽油的後備力量。英國皇家空軍這時終於完全掌握了制空權,對德軍的人負、裝甲車輛和剩下來的軍需物資進行了無情的轟炸。
「生命是什麼?生命就是民族。個人總是要死的。在個人生命之外,還有民族。任何人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職責使他還離不開這個痛苦的現世,他怎麼能害怕使自己從苦難中解脫出來的這一死亡的瞬間?不能!
齊亞諾帶著幾分耐心聽著他的對手的話。但他得到的印象是:不論美國最後採取什麼行動,真正吹牛的卻是德國。實際上,只要他們一想到這裡,「他們就覺得涼了半截身子」和*圖*書
英國海空軍也未能阻止從法國西部港口布列斯特開出的德國兩艘巡洋戰艦「夏恩霍爾斯特」號、「格奈斯瑤」號和重巡洋艦「歐根親王」號,在光天化日之下闖過英吉利海峽安全地駛回德國。希特勒曾經擔心英美一定會佔領挪威北部,因此他堅決主張這三艘重型軍艦從布列斯特闖過英吉利海峽,以便到那裡去防衛挪威海面。他在一九四二年一月底對雷德爾說:「挪威是決定勝負的地區。」他認為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挪威。但是事實表明這樣做是多餘的。英美在西線兵力有限,對於如何使用這些兵力另有它們的計畫。
雖然希特勒費了很多口舌,或者也可以說正是由於他費了這些口舌,總算使墨索里尼答應向俄國前線提供更多的義大利炮灰。希特勒和凱特爾從各個附庸國家得到了很大收穫,據德國最高統帥部統計,「盟邦」將有五十二個師可供夏季作戰之用——羅馬尼亞二十七個師,匈牙利十三個師,義大利九個師,斯洛伐克二個師,還有西班牙一個師。這五十二個師約占東線的軸心國家全部兵力的四分之一。在德軍進攻重點所在的戰線南部,將要增援四十一個師的生力軍。其中一半,即二十一個師是匈牙利部隊(十個師)、義大利部隊(六個師)和羅馬尼亞部隊(五個師)。哈爾德等絕大多數將領並不贊成把大多的希望寄託在這麼多的「外國」師上。他們認為,這些部隊的作戰素質往輕裡說也是靠不住的。但是由於他們自己人力不足,也只得接受這些援兵。這一決定很快就對即將到來的災難起了促成作用。
這一支強大的裝甲部隊回師向史達林格勒推進,是希特勒在七月二十三日所作的致命決定的結果之一,他不顧哈爾德和前線指揮官的勸告而作出的要求同時拿下史達林格勒和高加索的狂妄決定,具體規定在德國陸軍歷史上著名的第四十五號指示中。這是希特勒在戰爭時期所作的最有決定命運意義的一項決定。因為不上幾天,這項決定便得到了兩頭落空的結果,從而導致德國軍隊有史以來最為丟臉的失敗,它確定了希特勒永遠不能贏得戰爭的勝利,千秋萬代的第三帝國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
希特勒的侵俄大軍在一九四一年冬天受到嚴重的挫折,一批陸軍元帥和高級將領的受到撤職處分,這兩件事重新燃起反納粹密謀份子心頭的希望。
七月二十三日,正當攻勢進入高潮時,希特勒又在進行另一次賭博。當時俄國軍隊正在頓尼茨盆地和頓河上游之間全線後撤,一路迅速向東撤到史達林格勒,一路向南退守頓河下游。德國必須當機立斷:是集中力量拿下史達林格勒、封鎖伏爾加河,還是把主要矛頭指向高加索,以奪取俄國的石油。早在月初,希特勒便已反覆考慮了這個決定大局的問題,但他拿不定主意。最初,石油氣味的引誘力很大。B集團軍所屬的第四裝甲軍團本來已經推進到頓河河曲一帶,離史達林格勒已經不遠,但是希特勒卻於七月十三日把它從B集團軍中抽調出來,派到南方去幫助克萊施特的第一裝甲軍團越過羅斯托夫附近的頓河下游,繼續向高加索油田推進。這時,第四裝甲軍團本來也許可以奔襲輕取幾乎沒有防衛的史達林格勒。但是等到希特勒發覺自己犯了錯誤,為時已經太晚了。接著他一錯再錯。兩個星期以後,當第四裝甲軍團回師北上,向史達林格勒進發時,俄國人已經充分恢復過來,足以抵擋德軍了;第四裝甲軍團的撤離高加索前線,又使克萊施特的力量大受削弱,無法完成向格羅茲尼油田進軍的任務。
「——許多人已不得不犧牲自己的生命,而現在卻有這樣一個人、在最後時刻玷污了許許多多人的英名。他本該以一死而擺脫一切痛苦,升入永生不朽和民族長存的天國,但他卻偏愛去莫斯科!——
「這個可憐蟲想也沒有想到德國人將把怎樣的既成事實擺到他的面前。當賴伐爾在隔壁房間裡抽著香煙和各式各樣的人交談時,德國方面正在發出佔領法國的命令——關於即將採取的行動,一句話也沒有對他講。馮.里賓特洛甫告訴我,要到第二天早晨八點鐘才會這樣通知賴伐爾:由於夜間接到的情報,希特勒迫不得已著手全部佔領法國。」
這時,九萬一千名德軍(其中包括二十四名將軍),正在冰雪途中一步一拐地走向寒冷淒涼的西伯利亞戰俘營。這批戰俘都是饑腸轆轆,身患凍傷,大部分還負了彈傷,人人迷茫頹喪。他們抓緊了裹在頭上的滿是血污的毛毯,以抵禦零下二十四度的嚴寒。兩個月以前,這一支遠征部隊共有二十八萬五千人,現在除了二萬名左右羅馬尼亞部隊和二萬九千名傷患已空運回國外,殘存的就盡在於此了。其餘人員已全部戰死。而在這年冬天正向戰俘營作艱苦行軍的這九萬一千人中,也只有五千人有幸能回到祖國。
不僅頓河方面的部隊向後撤退,已經進到離史達林格勒這樣近的霍特的部隊也後撤了。這些撤退又轉過來使高加索方面的德軍受到威脅。一旦俄國人打到亞速夫海附近的羅斯托夫,高加索方面的德軍將被切斷。耶誕節後一兩天,蔡茨勒向希特勒指出:「如果你再不下令立即撤出高加索,我們就要碰到第二個史達林格勒了。」最高統帥這才勉強於十二月二十九日給克萊施特的A集團軍下了必要的指示。A集團軍係由第一裝甲軍團和第十七軍團組成,它們沒有完成奪取盛產石油的格羅茲尼油田的任務。現在這支部隊也在目標在望時開始大踏步後撤了。
進攻史達林格勒本來只是達到目的的一個手段,但是現在卻成為目的本身了。當德國部隊已到達史達林格勒城郊的南北兩面的伏爾加河西岸,切斷了伏爾加河的交通時,這個目的實際上已經達到了。但現在對希特勒來說,能否佔領史達林格勒已成了一個關係到個人威信的問題。有一次,蔡茨勒居然鼓足勇氣向元首提出一個建議:由於沿頓河一帶漫長的北翼戰線情況危險,應將第六軍團從史達林格勒撤退到頓河河曲一帶。希特勒聽了勃然大怒,厲聲說道:「德國士兵到了哪裡,就要守在哪裡!」
哈塞爾和他的幾個朋友並不完全認為路易─斐迪南是理想的人選。一九四一年耶誕節前後,哈塞爾在日記中無可奈何地寫道:「他缺少許多非有不可的品質。」但是他還是同意了別人的意見。
但是馬爾他並沒有被制伏得不能動彈。由於沒有能使馬爾他失去作用,也沒有能把它拿下來,德國即將付出昂貴的代價。六月十六日,英國的一個大護航艦隊開到這個被圍困的海島。儘管損失了幾艘軍艦和運輸船,這次行動使馬爾他又恢復了基地的作用。美國航空母艦「黃蜂」號上的噴火式戰鬥機飛到馬爾他,不久以後就使德國轟炸機再也不能轟炸這個島嶼了。隆美爾嚐到了苦頭。他的供應船隻被擊沉了四分之三。
「(這天晚上哈爾德在日記上憂鬱地寫道)對敵人的力量一直做過低的估計,達到了可笑的程度,並且越來越具有危險性。在這裡要想認真地進行工作已經不可能了。憑著浮光掠影的印象作出病態的反應,對形勢及其發展前景毫無估計的能力——這些使這個所謂『領導』具有一種極其特別的性質。」
前景怎能美妙得起來呢?連個行動計畫都沒有。得馬上行動起來,趁現在還有時間。
弗朗茲.哈爾德就這樣下了台。他並不是沒有缺點的。和前任參謀總長貝克將軍一樣,他的思想常常混亂,缺乏行動的毅力。雖然他有時也反對希特勒的做法,儘管不起作用,但是仍然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德國其它的陸軍高級將領一樣,還是同希特勒合作,並且在一個長時期內助長了他的瘋狂侵略和征服。不過他總算還保持著某些文明時代的德性。他是第三帝國陸軍的最後一個舊派的參謀總長。繼他之後任參謀總長的是庫特。蔡茨勒將軍。他比哈爾邦德年輕,是屬於另一類的軍官,曾在西線的倫斯德手下當過參謀長。陸軍參謀總長一職曾有一度,特別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在德國陸軍中職位最高、權力最大。現在庫特。蔡茨勒在任這個職務時,卻比元首的一個聽差好不了多少。他一直做到一九四四年七月發生謀刺希特勒的事件為止。
十一月二日,蒙哥馬利的步兵和裝甲部隊突破了戰線的南部,開始壓倒守衛這一防線的義大利師。這天晚上,隆美爾向設在二千英里以外的東普魯士的希特勒大本營發去一封無線電報,報告說他再也守不住了,打算乘目前為時尚不算晚,向西撤退到四十英里之外的富卡陣地。
希特勒趕在艾森豪之前拿下了突尼斯,但這卻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勝利。在他的堅持之下,為了守住這個橋頭堡,共投入了約二十五萬德國和義大利軍隊。如果在幾個月前,元首把這批部隊和坦克的五分之一用於增援隆美爾,這頭「沙漠之狐」現在很可能已越過尼羅河,英美在西北非的登陸就不可能發生,地中海也不會無可挽回地落到盟國手中,從而使軸心國的腹部還能得到保護。但是如今的事實卻是:希特勒在這年冬天迫不及待地送到突尼斯來的每一個士兵、每一輛坦克、每一門大炮以及非洲軍的殘部,到春末就要完全損失,德國部隊被押進戰俘營的人數,比在史達林格勒被俘的還要多。現在我們必須回過頭來談談史達林格勒戰役了。
「一旦俄國石油來源告罄(里賓特洛甫說),俄國便要屈膝投降了。然後英國——也將屈服,以求保全被打得支離破碎的英帝國的剩水殘山——
「千年之後,德國人將懷著敬畏心情談起這次戰役(史達林格勒戰役)。他們將會記得,德國之所以取得最後勝利雖有種種原因,但是起決定性作用的是這一仗——將來人們將會這樣談起伏爾加河上的英雄戰役:你們到德國來的時候,別忘了說一聲,你們已經看到我們長眠在史達林格勒。為了德國的更大光榮,我們的榮譽和我們的領袖們要求我們必須這樣做。」
八月三十一日,在交戰雙方都稱之為「沙漠之狐」的隆美爾,在阿拉曼重新發動進攻,企圖包圍英國第八軍團,進逼亞歷山大港和尼羅河。從地中海邊到蓋塔拉低地之間約四十英里長的沙漠戰線上,在酷熱天氣中進行了一場惡戰。但是隆美爾沒有達到目的,九月三日,他中止戰鬥,轉攻為守。在埃及的英軍好不容易得到了人員、槍炮、坦克、飛機的有力增援(坦克和飛機主要來自美國)。八月十五日,還調來了兩個新司令官:一位是脾氣古怪卻頗有天才的將軍伯納德.勞.蒙哥馬利爵士,接任了第八軍團司令;另一位將軍哈樂德.亞歷山大爵士,後來證明是一位出色的戰略家和有才幹的行政官,他擔任了中東總司令的職務。
會談中,德國方面照例說了一通對總的形勢的估計。里賓特洛甫和希特勒請兩位義大利客人放心:在俄國、北非、西線和公海上,一切都很順利。他們透露,東線即將發動的攻勢,矛頭是指向高加索油田。
特萊斯科夫和他的年輕副官給澆了一盆冷水,但是並沒有氣餒,他們決定自己動手幹。一九四一年八月四日,元首巡視設在包里索夫的集團軍司令部。他們計畫當他從飛機場驅車到包克的住處時,把他逮捕起來。但是這些策劃反叛的人這時還不是行家,他們沒有考慮到元首的保安措施。希特勒左右前後密佈著黨衛隊的警衛,而且他拒絕乘坐集團軍方面派來的汽車,他預先調來了自己的車隊,供從機場到市區之用。這就使那兩個軍官根本無法接近他。這次失敗——類似這樣的失敗顯然還有過幾次——給陸軍中那些密謀份子不少教訓。第一點教訓是,要想抓到希特勒並不容易;他總是戒備森嚴的。另一點是,即使抓住他或逮捕了他也並不解決問題,因為重要將領一個個不是膽小怕事,就是由於做過忠誠宣誓,麻醉過深,不會幫助反對份子接著幹下去。大概到了這個時候,即一九四一年秋天,陸軍中有些年輕軍官,其中大部分如施拉勃藍道夫等都是部隊的文職人員,不得不得出這樣的結論:殺死希特勒是最乾脆的,也許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因為這樣一來,那些膽小怕事的將軍們就可以從他們對領袖的忠誠宣誓中解放出來,擁護新政權並使陸軍支持它。
「從九月十九日以來,我們已放棄了向利比亞運送物資和https://m.hetubook.com.com人員的打算;每一次嘗試都付出了很高的代價——今晚我們再作嘗試,七艘輪船出發了,護航的有兩艘萬噸巡洋艦和十艘驅逐艦——我們的船隻全部——我說的是全部——被擊沉了——英國人在葬送我們的船隻之後,返回他們(在馬爾他)的港口。」
「第六軍團的英勇奮戰將名垂青史,後世子孫將會驕傲地談起蘭吉馬克戰役的大膽,阿耳卡薩爾戰役的頑強,納爾維克戰役的勇敢和史達林格勒戰役的自我犧牲精神。」
「臨離開柏林的前幾天,與那森、貝克和戈台勒作了詳談。前景不甚美妙。」
正如哈爾德所說,在戰爭期間這一危急的關頭,希特勒作為政客的本性壓倒了他的作為軍人的本性。他把在東普魯士的最高統帥部臨時交由一個名叫馮.布特拉一勃蘭登菲爾斯的上校負責,最高統帥部的負責軍官凱特爾元帥和約德爾將軍與希特勒一同去參加啤酒館慶祝活動了。希特勒曾經堅持要親自過問在遼闊的戰線上的師、團以至營的行動,以指揮戰事。但正當希特勒的納粹大廈開始傾陷的關頭,他卻為了一樁並不重要的政治事務,到遠離戰線數千英里的地方作這一次旅行,這種做法實在是奇特和瘋狂的行動。希特勒開始變了,他開始腐朽衰退了。正如戈林早已如此一樣。戈林的一度強大的空軍在日趨衰微,但是他卻日益迷戀他的珠寶和玩具火車,根本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一場曠日持久、日趨艱苦的戰爭的種種不愉快的現實問題。
「有鑑於此,並為了避免無謂的流血犧牲,茲建議你們接受下列投降條件——」
希特勒並不是不知道頓河側翼戰線所受到的威脅。最高統帥部大事日記的記載表明,這種威脅曾引起過希特勒的相當不安。但是問題在於:他沒有充分意識到這種威脅的嚴重性,結果是沒有設法去應付這種威脅。他深信局勢已在他掌握之中,於是在十月的最後一天,他和最高統帥部人員及陸軍參謀本部撤出了在烏克蘭維尼察的大本營,回到拉斯登堡的「狼穴」。他確實相信,如果蘇聯果真會發動什麼冬季攻勢的話,也只能在中路和北路戰線發動。那樣他在東普魯士的大本營可以更好地進行指揮。
在抵抗運動的領導人中,絕大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保守份子,他們的要求之一是恢復霍亨佐倫皇朝的君主政體。但是在霍亨佐倫皇室中由哪個親王登上寶座,卻一直未能取得一致意見。密謀份子中的一名文職領導人員波比茨希望由皇太子登位,但在其它人中,大多數都對皇太子深惡痛絕。沙赫特贊成皇太子的長子威廉親王,戈台勒贊成威廉二世的幼子普魯士的奧斯卡親王。大家一致的是:都不考慮德皇的四子、綽號叫做「奧鹹」的奧古斯特.威廉親王,因為他是狂熱的納粹份子,黨衛隊的分隊長。
曼施坦因之所以給霍特發來這項新命令,是因為他在十二月十七日得到一個緊急的消息。這天早晨,一支蘇聯軍隊在頓河上游地區的博古查爾突破了義大利第八軍團的防線,人晚,已打開一道二十七英里寬的缺口。三天以後,缺口擴大到九十英里,義大利部隊倉皇潰逃。南邊的羅馬尼亞第三軍團,在十一月十九日蘇軍發動攻勢的第一天就已挨了嚴重的打擊,現在正在瓦解。因此無怪乎曼施坦因必須調出霍特的一部分裝甲部隊來協助堵住這個缺口。於是一連串的連鎖反應發生了。
到了一九四一年夏天,大家大致同意帝位的最適當人選是皇太子的次子,也是當時在世的年齡最大的兒子路易一斐迪南親王。當時他正三十三歲,在迪爾伯恩的福特汽車工廠工作過五年,現在在漢莎航空公司當雇員,接近並同情密謀份子。這個風度翩翩的年輕人終於成了霍亨佐倫皇室中最孚眾望的人選。他跟得上二十世紀的潮流,是個講民主、有腦筋的人。而且他有一個美麗、聰慧而勇敢的夫人,即以前的俄國女大公寇拉公主。還有,對密謀份子來說當時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他還是羅斯福總統的私人朋友。一九三八年他們夫婦在美國度蜜月時,羅斯福曾邀請他們到白宮作過客。
但是國內駐防軍並不成其為一支軍事力量。它只不過是一批烏合之眾的新兵,在作為補充兵員調往前線之前受一點基本的軍事訓練。這次冒險要想真正獲得成功,必須把在俄國前線或佔領區統率著老兵的若干高級將領爭取過來才成。其中一位似乎是當然人選,他就是曾參加過哈爾德想在慕尼黑時代逮捕希特勒的密謀、現任西線總司令的馮.維茨勒本陸軍元帥。一九四二年一月中,密謀份子派遣哈塞爾去與維茨勒本和駐比利時軍事司令官亞歷山大.馮.福肯豪森將軍會談,策動他們參加新的密謀計畫。曾任大使的哈塞爾因已受秘密警察的監視,只得打著巡迴講學的幌子到處向德國軍官和佔領區的文官講演,題目是《生存空間和帝國主義》。講演期間,他先後在布魯塞爾與福肯豪森、在巴黎與維茨勒本進行過秘密會談。他對這兩個人,特別是後者,獲得良好的印象。
但是第二天,元首在向老黨員作了講話(他在這次講話中宣稱史達林格勒「牢牢掌握在德國手中」)以後,又改變了主意。他告訴齊亞諾,他毫不幻想法國會有什麼作戰的願望,他已決定「全面佔領法國,登陸科西嘉島,在突尼斯建立一個橋頭堡」。這一決定在賴伐爾乘汽車於十一月十日抵達慕尼黑後就通知了他,雖然沒有告訴他執行的時間。這個法國賣國賊連忙答應說服貝當接受元首的要求,但建議德國方面可先按計劃行事,無需等待那位衰老昏憒的老元帥的同意。這當然正中希特勒的下懷。齊亞諾在日記中對這個在戰後以叛國罪被處決的維希總理有一段描寫。
當許多其它的陸軍元帥在俄國大顯身手的時候,維茨勒本被擱在法國這條次要的戰線上,感到手癢難耐。他對哈塞爾說,「隔離行動」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只有採取直接行動推翻希特勒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他願意擔當領導的任務。他認為,一九四二年夏季德國軍隊重新在俄國發動進攻的時候,也許是採取行動的最好時機。為了準備這一天,他希望動點小手術,先把身體弄好。不幸得很,這項決定卻給這位陸軍元帥和那些同謀者帶來了嚴重後果。維茨勒本和腓德烈大王等人一樣患有痔瘡。為了解除痔瘡的病痛,動手術本來是平常的事。但是當這年春天維茨勒本請短期病假去動手術時,希特勒卻乘機免去了他的現役職務,派倫斯德接替他的工作。而倫斯德儘管最近還遭到過領袖的不客氣的對待,並不想參加反對希特勒的密謀。這麼一來,密謀份子發現他們在陸軍中寄予最大希望的人,成了一個沒有一兵一卒的陸軍元帥。沒有兵力,是無論如何也建立不了新政權的。
墨索里尼認為,現在已經到了這樣的時候:可以勸說希特勒為了避免在東線繼續受到損失,與史達林達成某種妥協,集中軸心國家的力量用於防衛北非殘餘地區、巴爾幹和西歐。他對齊亞諾說,「一九四三年將是英美作出努力的一年」。希特勒由於離不開東線的大本營,不能同墨索里尼會晤,因此齊亞諾便代表墨索里尼經過長途跋涉,於十二月十八日到達拉斯登堡來,把墨索里尼的建議轉達給希特勒。希特勒對這些建議嗤之以鼻。他向義大利外交大臣保證,他可以向北非派出增援部隊而毫不削弱俄國前線的力量,他說北非是一定要守住的。儘管希特勒作出這些信心十足的保證,齊亞諸卻發現德國大本營中的士氣十分低沉。
八月二十三月,德國第六軍團已抵達史達林格勒正北的伏爾加河一帶。兩天以前,「萬」字旗已插上厄爾布魯斯山,這是高加索山脈最高的一座山峰(一萬八千四百八十一英尺)。八月八日,佔領了年產石油二百五十萬噸的邁科普油田,雖然德國人發現油田已幾乎全部遭到破壞。八月二十五日,克萊施特的坦克部隊已進駐莫茲多克,距格羅茲尼四周的蘇聯最大產油中心只有五十英里,距裏海也只有一百英里。三十一日,希特勒催促高加索方面的司令李斯特陸軍元帥糾集所有可以調集的力量向格羅茲尼作最後進攻,以便他「能夠拿到油田」。同一天,隆美爾也向阿拉曼發動進攻,力圖向尼羅河突破。
一九四三年一月八日早晨,三名紅軍青年軍官帶著一面白旗,進入史達林格勒北部的德軍防線,把蘇軍頓河前線司令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一份最後通牒送交保羅斯將軍。最後通牒提醒保羅斯,他的部隊已被切斷,解圍無望,空中接濟也不能保持了,然後說道:
第二天,當他已開始這樣行動時,最高統帥打來了一份很長的無線電報。
密謀的領導人大失所望。他們接連舉行秘密會議,籌畫對策,但不能克服他們的沮喪情緒。哈塞爾於一九四二年二月底的一次會議之後寫道:「看來目前對希特勒是沒有什麼辦法可想了。」
調換一個參謀總長並不能改變德國陸軍的處境。這時分兵兩路進攻史達林格勒和高加索的德軍,受到蘇軍的頑強抵抗,阻滯不前。十月份一個月中,史達林格勒一直進行著激烈的巷戰。德軍逐屋戰鬥,雖獲得一些進展,但損失十分驚人。因為正如經歷過現代戰爭的人都知道的,大城市中的斷垣殘壁,十分有利於頑強而持久的防守。俄國人充分利用這些障礙物,拼命爭奪每一寸焦土廢墟。儘管哈爾德及其繼任者對希特勒做過警告:德國進攻史達林格勒的部隊已疲憊不堪,但是最高統帥仍然硬要他們繼續前進。一批又一批新的師投入戰鬥,但轉眼間就在這人間地獄中化為齏粉。
「我決不離開伏爾加!我決不從伏爾加後退!」他大聲叫喊。事情就這樣定了。他一時發瘋作出的這個決定,很快就帶來了災難。他親自下令第六軍團堅守史達林格勒周圍陣地。
哈爾德擔任參謀總長職務的日子也已屈指可數了。後來他在回想當年的情況時寫道:
「戈林今天離開羅馬。我們在艾克賽爾西奧飯店吃飯,吃飯的時候戈林別話不說,只談他的珠寶。他手上真的戴著幾隻漂亮戒指——在去火車站的路上,他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貂皮大衣,既像一九〇六年汽車夫的穿著,又像一個高等妓|女去看歌劇時的打扮。」
「希特勒一點也不肯讓步。我把我們這個所謂堡壘的內部情況告訴他。士兵們饑餓沮喪,對最高統帥部失去信心,傷患得不到適當照顧而奄奄一息,還有成千人在凍死。但這也沒有效果。對我所說的這些活,同對我過去所提的其它論點一樣,他仍然無動於衷。」
在戰爭的第三個春天到來的時候,阿道夫.希特勒卻有他的計畫——而且他有實現這些計畫的堅強意志。
納粹的可怕的大迷夢,終於在冰天雪地的史達林格勒,在酷熱如焚的北非沙漠破滅了。保羅斯和隆美爾的失敗不僅決定了第三帝國的滅亡命運,而且決定了希特勒和他的黨衛隊劊子手們一直忙於在佔領區內建立的荒誕不經、令人毛骨悚然的所謂新秩序的滅亡命運。在本書最後一章寫到第三帝國覆亡之前,我們最好先來看看這種新秩序——它的理論和它的野蠻的實踐——是什麼樣子,看看歐洲這個古老而文明的大陸在像做了一場噩夢一般經歷了新秩序的初步恐怖之後,好容易逃脫倖免的究竟是什麼。不論對本書說來也好,對親身經歷過這種新秩序的或者在新秩序結束之前已遭屠殺的善良的歐洲人說來也好,這都是第三帝國全部歷史中最黑暗的一章。
他一回到拉斯登堡,壞消息便從另一條戰線也是更遙遠的戰線傳來了。隆美爾陸軍元帥的非洲軍遇到了困難。
即使在一九四一年夏未擊敗蘇聯仍然大有希望的時候,他們就在反覆盤算著這些念頭。八月十九日,邱吉爾和羅斯福起草了大西洋憲章,這個憲章的內容給他們當頭狠狠一棒,特別是其中第八條規定:在戰後普遍裁軍協定簽訂以前,德國必須解除武裝。對哈塞爾。戈台勒、貝克等反對派成員來說,這意味著盟國並不想將德國納粹份子和非納粹份子區別對待,並且,如哈塞爾所說,「證實了英美兩國不僅是在對希特勒作戰,而且要摧毀德國,使它失去防衛能力」,的確,對於這位現在正專心致力於反叛希特勒,卻決心要為一個沒有希特勒的德國獲得儘量多的東西的貴族出身的前任大使來說,大hetubook.com.com西洋憲章的第八條,「破壞了取得和平的一切合理的機會」。他在日記中就是這麼說的。
儘管大西洋憲章的條文使密謀份子大失所望,但是大西洋憲章的公佈,看來又促使他們行動起來,哪怕只是因為它使他們感到,必須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幹掉希特勒,以便使反納粹的政權能為仍然佔有大半個歐洲的德國在講和中有利地進行討價還價。他們並不反對利用希特勒的戰果來為德國爭取最為有利的條款,八月底,哈塞爾、波比茨、奧斯特、杜那尼和國內駐防軍參謀長弗雷德里希.奧爾布里希特將軍在柏林舉行了一系列會談。用哈塞爾的話來說,會談的結果是,「德國愛國者」(他們這麼自稱)要向盟國提出「十分溫和的要求」,但是「有一些權益則不能放棄」。這些要求和權益是什麼,哈塞爾沒有說;但我們從他的日記中其它部分可以看出:這等於是堅持德國一九一四年的東部邊界,加上奧地利和蘇台德區。
他們曾經做過一些努力,勸誘東線戰場上的重要將領,在進攻俄國的夏季戰役中把希特勒逮捕起來。這種做法肯定是得不到什麼效果的。因為這些將領們在戰爭初期獲得驚人勝利的情況下,根本不會想到要推翻這個使他們能獲得這樣勝利的機會的人。不過這些努力在軍方人士的心中也確實播下了一些種子,它們以後會萌芽成長起來。
雖然如此,到了一九四二年三月,密謀份子經過多次秘密會議以後還是決定「必須由貝克主持一切」(哈塞爾語)。到了月底,這位大使又寫道,「貝克已正式被接受為我們集團的領袖」。
這時,希特勒在東普魯士的暖氣燒得熱呼呼的大本營裡,正在責罵進攻史達林格勒的將領們不懂得如何和何時殺身成仁。其實,該對這次巨大災難負責的正是希特勒自己的固執和愚蠢。二月一日,希特勒和他的將領們在最高統帥部舉行會議。會議的記錄尚在,它有助於我們瞭解這位德國獨裁者在他一生中的最困難時刻,也是他的軍隊和國家的最困難時刻,所顯示出來的性格。
霍特將軍在正面和兩翼遭到俄國人日益堅強的抵抗,再也無力越過這最後三十英里,打到史達林格勒。他認為,如果第六軍團突圍,他還是能夠同它會師,然後兩支部隊便可以一起撤退到科切耳尼科夫斯基。這至少能挽救二十萬德軍的生命。這在一兩天內——十二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三日——進行,也許能獲得成功,但如果再晚的話,便無濟於事了。因為紅軍這時已在更北面的地方開始進攻,威脅著曼施坦因的整個頓河集團軍的左翼,這是霍特所不知道的。十二月二十二日夜間,曼施坦因打電話給霍特,要他準備按照即將頒發的完全不同的新命令列事。第二天,新命令發下來了。命令要求霍特應即停止向史達林格勒推進,派遣他所率的三個裝甲師中的一個師到北面的頓河前線,他自己則率其餘部隊就地死守。
但是元首現在對這位新任司令官的要求,簡直是辦不到的。曼施坦因竭力向他解釋,唯一的成功的機會在於第六軍團從史達林格勒向西突圍,另一方面曼施坦因自己的部隊以第四裝甲軍團為前鋒,向東北進攻,夾擊處於這兩支德軍之間的俄軍。但是希特勒仍然不同意從伏爾加河撤退。第六軍團必須留在史達林格勒,而曼施坦因必須殺開一條血路,打到史達林格勒。
留在拉斯登堡的新任陸軍參謀總長蔡茨勒將軍打來的加急電話,突然打斷了他們的寧靜生活。蔡茨勒得到了最高統帥部的大事日記中所稱的「緊急消息」。進攻開始的最初幾小時中,占壓倒優勢的一支俄國裝甲部隊,在史達林格勒西北的頓河沿岸,在謝臘菲莫維奇和克列茨卡亞之間,全面突破羅馬尼亞第三軍團的陣線。在這個被圍城市史達林格勒的南面,另一支強大的蘇聯部隊正在猛攻德國第四裝甲軍團和羅馬尼亞第四軍團,眼看就要突破他們的陣線了。
希特勒完全違反停戰協定佔領法國非佔領區的命令,是在十一月十日下午八點半鐘發下的,於第二天早晨執行。除了貝當表示無效的抗議以外,未發生任何事件。義大利人佔領了科西嘉島。在艾森豪的部隊來得及趕到之前,德國飛機開始空運部隊,佔領法屬突尼斯。

密謀份子恢復了活動

第六軍團的光榮和可怕的痛苦現在都快要結束了。一月三十日,保羅斯電告希特勒:「最後崩潰不出二十四小時之內。」
哈爾德事後評論道:「這種話簡直不像是一個負責的統帥說的,而像是一個政治狂人說的。」
這是阿道夫.希特勒末日的開始,也是他的敵人迄今為止贏得的最有決定性的一場戰役。雖然,下面還有一場比這更具有決定性的戰役即將在俄國南部冰雪覆蓋的草原上開始。但是在它爆發以前,希特勒還將從北非聽到更壞的消息,這個消息決定了軸心力量在世界這一地區的命運。
如果服從這項愚蠢的命令,意、德軍隊將立即遭到殲滅。拜爾萊因將軍說,隆美爾接到這項命令時,頭一遭在非洲感到不知怎麼辦才好。經過一番內心鬥爭,他決定服從最高統帥的決定,而不理會實際指揮德國非洲軍的里特.馮.托馬將軍的反對。托馬將軍曾經表示,不管怎麼樣,他也要撤退。隆美爾後來在日記中寫道:「我終於強迫自己接受這個決定,因為我經常要求部下無條件服從,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接受這個原則。」後來,他才明白這是不對的。他後來的日記表明了這一點。
但是時間日益緊迫了。八月底,哈塞爾在與其同黨開完最後一次會議之後在日記中寫道:「他們一致認為,再拖下去就太晚了。等到我們獲勝的機會顯然已不復存在,或者說微不足道的時候,就沒有辦法了。」
德國廣播電臺在宣讀這項公報時,先放送低沉的鼓聲,宣讀之後放送了貝多芬第五交響樂的第二樂章。希特勒宣佈全國誌哀四天。四天之內各地劇院、電影院和一切娛樂場所停止營業。
這年夏天在陸軍中策劃密謀的核心是在馮.包克陸軍元帥的司令部裡,他的中央集團軍正向莫斯科挺進。包克參謀部中的海甯.馮.特萊斯科夫少將是密謀集團的首腦人物,他早年對國家社會主義的一股熱情己完全消失,使他終於成為密謀者隊伍中的一員。協助他的有他的副官費邊.馮.施拉勃藍道夫,還有他們安置在包克那裡當副官的兩個同黨漢斯.馮.哈爾登堡伯爵和海因里希.馮.萊恩道夫伯爵,這兩人都是德國著名世家的子弟。他們為自己規定的任務之一是對陸軍元帥包克進行工作,勸他在希特勒訪問集團軍司令部時把他逮捕起來。但是對包克做工作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包克雖然口口聲聲說厭惡納粹主義,但是他依靠它的庇蔭,官運亨通,而且他為人愛好虛榮,野心勃勃,根本不會在這場賭局的這個階段幹冒險事情。有一次特萊斯科夫試圖向他指出,元首正在把國家引向災難,包克聽了大聲說道:「我不許攻擊元首!」
三月間,雷德爾海軍元帥說服希特勒批准了隆美爾進攻尼羅河的計畫(「阿伊達計畫」),同時批准了用傘兵佔領馬爾他的計畫(「大力神計畫」)。從利比亞發動的進攻將於五月底開始,襲擊馬爾他預定在七月中。但是到了六月十五日,正當隆美爾得到初步成功時,希特勒卻推遲了進攻馬爾他的計畫。他向雷德爾解釋說,這是因為無法從俄國前線抽調出部隊和飛機。一兩個星期以後,他又一次推遲「大力神計畫」,說不妨等到東線夏季攻勢結束、隆美爾征服埃及之後。他指示在這個時期中可用繼續轟炸的辦法使馬爾他不能動彈。
下午七點四十五分,第六軍團司令部的發報員自己決定發出了最後一份電報:「俄國人已到了我們地下室的門口。他們正在搗毀器材。」最後寫上「CL」——這是國際無線電碼,表示「本台停止發報」。
這一仗打得激烈而殘酷。在瓦礫成堆、遍地冰凍的城內廢墟上,雙方都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英勇,不顧一切地進行戰鬥。但是戰鬥並沒有持續多久。六天之中,德軍的袋形陣地已縮小了一半,只剩下十五英里長、九英里寬的一塊地方。一月二十四日,陣地又給一劈為二,最後一條小型的臨時跑道也失去了。過去,飛機還運來些供應品(特別是治療傷病員的藥品),並運走了二萬九千名傷病員,現在再也不能降落了。
這次會談於四月二十九日和三十日在薩爾斯堡舉行。墨索里尼、齊亞諾和隨從人員被安頓在一座巴洛克式的克萊斯漢姆宮裡,這座宮殿曾經是歷代王公主教的故宮,現在又經過一番裝飾,佈置了從法國運來的帷簾、傢俱和地毯。義大利外交大臣猜想德國人得到這些東西大概「所費無幾」。齊亞諾看到元首倦容滿面。他在日記中寫道,「去年冬天那幾個月在俄國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我第一次發現他添了許多白髮」。
「史達林格勒戰役已經結束。第六軍團在保羅斯陸軍元帥的卓越領導下,忠實地履行了他們打到最後一息的誓言,為優勢的敵人和不利於我軍的條件所壓倒。」
史達林很可能也說過差不多同樣的話,為了把戰爭堅持下去,他也必須保持高加索的油田。史達林格勒之所以變得如此重要,原因就在於此。德國佔領史達林格勒,就可以封鎖住通過黑海和伏爾加河向俄國中部運送石油的最後的主要路線,如果高加索油田還保持在俄國人手中的話。
向他們祝賀的無線電報開始如雪片湧來,保羅斯和他的部下根本沒有心情欣賞這些。戈林曾在陽光充足的義大利消磨了大半個冬天,手上擺弄著珠寶,身上穿著皮大衣,到處大搖大擺。現在,在一月二十八日,他也打了一個電報來:
墨索里尼向戈林表示,只要德國給大炮,就在三月份派兩師義大利部隊到俄國去。但是他對他的盟邦在東線的失敗是如此憂心忡忡,以致於使希特勒認為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舉行一次會談,以便說明德國仍然擁有多麼強大的軍事力量。
北面的一個德軍袋形陣地中是二個裝甲師和四個步兵師的全部殘兵餘卒,堅守在一座拖拉機工廠的廢墟中。二月一日夜間,部隊接到希特勒總部發來的一個電報。
俄國方面再給他們這些勇敢的敵人一次投降的機會。一月二十四日,蘇聯的使者帶著一份新的建議來到德軍陣地。保羅斯又一次感到左右為難:是向瘋狂的元首盡服從的天責,還是盡責挽救殘部使之免於滅亡,實在拿不定主意。他又向希特勒請示。
高加索和頓河地區的德國部隊,如果不說是在拔腿溜的話,也可說是在儘快脫身以免被切斷。一九四三年新年以後,他們天天後撤,越撤離史達林格勒越遠。現在是俄軍消滅史達林格勒的德軍的時候了。但是他們首先給第六軍團已處絕境的士兵一個保全生命的機會。
當部隊休整時,現在身兼武裝部隊最高統帥和陸軍總司令的希特勒,就已在忙於制定夏季攻勢的計畫了。其實還要早得多,早在隆冬時期部隊仍在冒著風雪後撤時,他就在這麼做了。這些計畫不如去年那樣野心勃勃。現在他才開始明白,要經過一次戰役就摧毀紅軍的全部力量是不可能的。這年夏天,他將把大部分力量集中在南線,證服高加索油田、頓尼茨盆地工業區、庫班的小麥產區,並拿下伏爾加河上的史達林格勒。拿下這些地方,可以達到幾個重要目標:使蘇聯失去為繼續進行戰爭所迫切需要的石油、大量糧食和工業,另一方面卻可使德國得到幾乎同樣急需的石油和糧食的來源。
希特勒最初聽到這個情報,並沒有予以十分重視,因為這時他正為俄國人並未停止他們的拼死抵抗而操心,根本沒有心思考慮別的問題。十月十五日在最高統帥部的一次會議上,約德爾建議准許維希法國增援北非,以便使法國人能夠擊退英美的登陸部隊。據最高統帥部的大事日記所載,元首沒有同意這個建議,認為這可能引起義大利人的不滿,義大利人對增強法國力量的任何措施都是嫉妒的。直到十一月三日為止,德國最高統帥部中似乎再沒有人提起這件事。但是在那一天,儘管在直布羅陀的西班牙一邊的德國情報人員已經報告,說有大批英美艦隊集結,希特勒由於正在忙著為在阿拉曼的隆美爾打氣,對於在他看來只是又一批開往馬爾他的護航隊的小事,並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關心。
「賴伐爾打著白領結,穿著法國農村中產階級服裝,在大廳中許許多多身著制服的人中間特別顯眼。他極力用親切的語調談他這次旅行的情況,說他在車上睡得很久。但沒有人理睬他這些話。希特勒對他保持了冷淡的有禮態度——
阿道夫.希特勒
希特勒及其隨行人員於十一月二十二日回到大本營,這天已是蘇軍發動進攻的第四天,前方傳來的消息很壞。南北兩面的蘇軍已在史達林格勒西面四十英里頓河河曲上的卡拉赫會師。當晚,第六軍團司令保羅斯將軍發來一份無線電報,證實他的部隊已被包圍。希特勒立即回電,指示保羅斯把他的司令部遷入城內,佈置困守,部隊解圍前的給養將由空運解決。
第三帝國的第二號人物的腐化墮落已日甚一日了。
「第二天晚上,」蔡茨勒後來說,「我請求希特勒批准突圍。我指出,這肯定是我們解救保羅斯二十萬大軍的最後機會了。」
但是人們從他們遺留下來的記載可以看到,在這段期間,他們的密謀活動仍然茫無頭緒。在他們的無休無止的會議上,甚至最積極的成員也一直籠罩在一種很不現實的氣氛之中。到這年春天,他們知道希特勒正在計畫,等俄國的地面乾燥以後,立即重新發動進攻。他們認為,這只會使德國在無底洞中越陷越深。但是,儘管他們談得很多,卻未見有所動作。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哈塞爾坐在他的埃本豪森鄉村別墅中寫下這樣的日記:
最高統帥得到這個資訊,趕忙對史達林格勒的那些死在眼前的軍官們封官晉爵,顯然希望這種恩典能加強他們光榮殉職的決心。希特勒對約德爾說,「在德軍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陸軍元帥是被生俘的」,隨即給保羅斯發去一份電報,授予他令人羨慕的元帥權杖。一百一十七名軍官也各升一級。這真是骷髏賣俏的把戲。
「你我的神經都太緊張了。我有一半是為了你的緣故。我看不值得再這樣拖下去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國家社會主義的熱情,而不是專業的能力,在你這樣的舊式軍官身上,我是得不到這種熱情的。」
在第六軍團司令部並沒有發生最後一分鐘的戰鬥。保羅斯和他的參謀部並沒有堅持到最後一兵一卒。總司令的地下室的黑黝黝的洞口,有一名俄國下級軍官率領一班士兵來探頭伸腦窺看。俄國人叫裡面的人投降,第六軍團的參謀長施密特將軍接受了要求。保羅斯癱軟無力地坐在行軍床上。施密特問他:「請問陸軍元帥,還有什麼話要說嗎?」——保羅斯連吭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這條戰線卻正是掩護史達林格勒的第六軍團和第四裝甲軍團以及高加索戰線上的A集團軍的關鍵。如果頓河側翼垮下來,不僅史達林格勒方面的德軍要受到被包圍的危險,而且高加索方面的德軍也將被切斷。這個納粹統帥又進行了一次賭博。他在這年夏季戰役中進行這樣的賭博已不是第一次了。
十一月十九日黎明,俄國軍隊在大風雪中向頓河展開了猛烈反攻。幾小時以後,消息傳到伯希特斯加登,這時希特勒和最高統帥部的主要將領們正在阿爾卑斯山上勝地流連忘返。最高統帥部雖然也曾料到蘇軍可能在頓河地區發動進攻,但並不認為有什麼大了不起,非得要希特勒於十一月八日晚在慕尼黑向他的老黨員同志發表了他的出名的啤酒館演說之後,同他的主要軍事顧問凱特爾和約德爾趕回東普魯士大本營不可。因此,他們仍然在上薩爾斯堡享受山間的清新空氣。
艾森豪將軍統率的英美部隊於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八日午夜一點三十分在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的海灘登陸。早晨五點三十分,里賓特洛甫從慕尼黑打長途電話到羅馬,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齊亞諾。

哈爾德說:「用不著有未卜先知的天才,也能預見到一旦史達林把這一百五十萬大軍用於史達林格勒和頓河側翼,將會出現怎樣的局面。我十分清楚地向希特勒指出這一點。但是結果卻是解除了我陸軍參謀總長的職務。」

在史達林格勒的慘敗

他立即將最後通牒的全文以電報發給希特勒、並要求准予便宜行事。最高統帥立即駁回了他的請求。要求投降的期滿之後,又過了二十四小時,即一月十日早晨,俄國以五千門大炮狂轟猛炸,展開了史達林格勒戰役的最後階段。
雖然情況困難,損失慘重,第六軍團司令保羅斯將軍卻於十月二十五日打電報向希特勒報告:他估計至遲可於十一月十日完全佔領史達林格勒。希特勒聽到這項保證興奮極了,第二天便發下命令:第六軍團和正在史達林格勒南面作戰的第四裝甲軍團應準備於史達林格勒攻陷之後,立即沿伏爾加河向南北兩面繼續向前挺進。
從地圖上看,希特勒到一九四二年九月所佔領的地區,是相當驚人的。地中海實際上已成為軸心國家的內湖,德國和義大利擁有北岸從西班牙直到土耳其的大部分地區,在南岸擁有從突尼斯到離尼羅河六十英里的廣大地區。事實上,德國部隊現在守衛著北起北冰洋上挪威的北角、南到埃及、西自大西洋上的布列斯特、東至中亞細亞邊緣的伏爾加河南岸這一片廣大地區。
這時,頓河一帶的義大利第八軍團殘部正在四散逃命。齊亞諾的一個隨員向最高統帥部一名軍官問道,義大利部隊是否遭到了重大損失,回答是:「根本沒有損失,他們都拔腿溜了。」
隆美爾進駐阿拉曼時,只有十三輛作戰坦克。他在七月三日的日記中寫道:「我軍力量已日漸衰竭。」而這時金字塔已幾乎在望,再往遠處看,便是埃及和蘇伊士運河這個大戰利品!希特勒又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又失去了一個由戰運給他帶來的最後的天賜良機。
最初,在一九四二年夏天,軸心方面還大走紅運。在進攻高加索和史達林格勒的戰役開始以前,北非戰場上便已取得了轟動一時的勝利。一九四二年五月二十七日,隆美爾將軍在沙漠地區重新展開攻勢。他率領有名的非洲軍(有二個裝甲師和一個摩托化步兵師)和八個義大利師(其中一個師是裝甲部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把英國沙漠部隊打得狼狽逃回離埃及邊境不遠的地方。六月二十一日,他攻陷英軍防線上的重鎮托布魯克,一九四一年英軍曾在這裡堅守九個月,直到德國撤圍。兩天以後,他進入埃及。六月底,到達離亞歷山大港和尼羅河三角洲六十五英里的阿拉曼。盟國許多政界人士大為震驚,他們反覆端詳著地圖,認為現在幾乎已無法阻擋隆美爾給予英國一次致命打擊:征服埃及,然後在得到增援的條件下,向東北推進,席捲中東的大油田,再與俄國境內的德軍會師於高加索。俄國境內的德軍這時已經開始從北面向高加索前進了。
「希特勒的決定與自古以來公認的戰略、戰術原則不再有共同之處。他的決定是一種狂暴的天性在一時衝動下的產物,這種天性不承認可能性是有限度的,而只憑願望和夢想行事——」
一九四二年春,密謀份子終於正式選定了一個領袖。他們一致承認貝克將軍為領導,不僅因為他的才智和品德,而且因為他在將領中的威信和在國內外的聲望。但是由於他們沒有加緊組織起來,因此實際上也就沒有讓他擔當起領導的責任。哈塞爾等少數人儘管對這位前參謀總長十分敬佩,卻並不完全信任。一九四一年耶誕節前不久,哈塞爾在日記中寫道:「貝克的最大缺點在於空論太多,正如波比茨所說,他是一個戰術家,卻缺少意志力。」後來事實證明,這個評價並非毫無根據,將軍的這種優柔寡斷性格和嚴重缺乏採取行動的意志,日後證明是極其不幸的。
十一月五日,最高統帥部接到報告:一支英國海軍部隊正從直布羅陀向東開出。但是一直到十一月七日早晨,美英部隊在北非開始登陸的十二個小時之前,希特勒才對來自直布羅陀的最新情報稍作考慮。這天上午他在東普魯士的大本營又接到報告:英國駐在直布羅陀的海軍部隊正與從大西洋調來的大批運輸船只和軍艦會合,向東駛往地中海。參謀人員和元首進行了長時間的討論。這一切意味著什麼?這一大批海軍艦隻的目標何在?希特勒說,他現在傾向於這樣的看法,即西方盟國可能試圖用四、五個師的兵力在的黎波里或班加西作大規模登陸,以便從後方打擊隆美爾。最高統帥部的海軍聯絡官希歐多爾.克朗克海軍上將宣佈說,敵軍部隊最多不過兩師人,就算兩師人吧,也必須採取行動對付。希特勒要求地中海方面的空軍立即加強力量,但是得到的回答卻是:「目前」不可能辦到。根據最高統帥部大事日記來判斷,這天早晨希特勒只辦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通知西線總司令倫斯德準備執行「安東計畫」。這個計畫是佔領法國至今尚未被德國控制的地區的代號。
這是盟國在戰爭中最黑暗的時刻之一,相對說來,是軸心方面最光明的時刻之一。但是正如前面所說,希特勒對全球戰略是一竅不通的。他不知道如何利用隆美爾在非洲獲得的驚人成就。他獎給這位非洲軍的英勇領導人一根陸軍元帥的權杖,卻沒有給他送去供應和援兵。由於雷德爾海軍元帥和隆美爾的一再催促,希特勒才勉強同意首先派非洲軍和一小批空軍到利比亞。他這樣做只是為了防止北非義大利軍隊的潰散,而不是由於預見到征服埃及的重要性。
雖然希特勒對他的將領們的戰績從來沒有滿意的時候——他於七月十三日撤去了指揮整個南線攻勢的馮.包克陸軍元帥的職務;又據哈爾德的日記透露,他還不斷責罵大部分司令官和參謀本部進展遲緩——儘管如此,他現在仍然相信,決定性的勝利已經在握。他命令第六軍團和第四裝甲軍團在攻佔史達林格勒以後,沿伏爾加河北進,形成一個大規模的包圍行動,從東西兩面進逼俄羅斯中部和莫斯科。他認為俄國人已經完了;據哈爾德說,他當時曾談到分兵越過伊朗進駐波斯灣的問題。他眼看便可以與日本在印度洋會師了。德國情報部門九月九日的一份報告說:俄國在整個前線的後備力量都已消耗殆盡。希特勒對這份報告的正確性竟深信不疑。他在八月底與雷德爾海軍元帥舉行會談時,他的心思已從俄國轉移到英美方面。他說,俄國現在在他的眼中已是一個「不怕封鎖的生存空間」。他確信,不用多久便可迫使英美達到「可以談和的程度了」。
「希特勒沒完沒了的說呀,說呀,說呀(齊亞諾在日記中寫道)。墨索里尼在受罪——他也是慣於只管自己發言的,現在卻不得不憋著不說話。第二天吃過午飯,在一切都談過以後,希特勒又不住嘴他講了一小時又四十分鐘。戰爭與和平,宗教和哲學,以至藝術和歷史,什麼問題都談了,真是一項不漏。

「氣氛是沉重的。除了消息不妙,也許還要加上潮濕不堪的森林中的淒涼景象和集體住在兵營中的沉悶生活——俄國前線被突破的消息給人們帶來滿腹憂愁,誰也不想對我隱瞞這種情緒。有人公然企圖把失敗歸罪於我們。」
哈爾德將軍驚惶之至。在烏克蘭維尼察附近的「狼人」大本營(七月十六日,希特勒搬到這裡,為的是離前線更近一些)出現了一場激烈的爭吵。參謀總長哈爾德極力主張集中主要力量打下史達林格勒,並試圖解釋,德國陸軍根本沒有力量能在兩個不同方向同時進行兩場強大的攻勢。希特勒反駁說,俄國人已經「完了」。哈爾德便竭力使他相信:根據陸軍的情報,情況遠非如此。

德軍在俄國的夏季攻勢:一九四二年

隆美爾一面勉強地下了一道停止退卻的命令,一面派專人乘飛機回國向希特勒說明:除非同意他立即撤退,否則全軍將要覆沒。但是事態的發展已使得這次旅行成為多餘的了。十一月四日晚,隆美爾冒著因違抗命令而被送上軍事法庭的危險,決定保全他的殘兵敗卒,撤退到富卡。但是能撤出來的,也只是裝甲部隊和摩托化部隊的殘部。步兵(其中大部分是義大利部隊)只得拋在後頭聽任他們投降,事實上多半已經投降了。十一月五日,元首來了一份簡略的回電:「我同意將部隊撤到富卡陣地。」但是富卡陣地早已被蒙哥馬利的坦克越過了。和_圖_書隆美爾率領他的非洲軍殘部在十五天中一氣潰退了七百英里,一直撤到班加西以西,但是到了那裡還是沒有駐足喘息的機會。殘部中有義大利部隊二萬五千人,德國部隊一萬人,六十輛坦克。

德軍在戰爭中的最後一次大攻勢

「墨索里尼不由得看看手錶——德國人,可憐的德國人,天天得耐著性子聽希特勒講話。我敢擔保,他講話時的每一種姿勢,每一個字眼,每一處停頓,他們莫不記得爛熟,約德爾將軍經過一番了不起的克制,最後在一張長沙發上睡著了。凱特爾也直打瞌睡,但他總算沒讓腦袋搭拉下來。他離希特勒太近,不能由著自己——」
正如曼施坦因跟最高統帥爭辯時所說,這種做法是行不通的。俄國人的力量太強了。儘管如此,曼施坦因還是不得不懷著沉重的心情,於十二月十二日發動了進攻。這次進攻稱作「冬風計畫」,倒是名副其實,因為這時俄國的嚴冬的寒風已猛襲南部草原,積雪成堆,氣溫降到零下。反攻起初頗為得手。霍特將軍所率的第四裝甲軍團,沿科切耳尼科夫斯基到史達林格勒的鐵路線兩旁,向東北推進到離史達林格勒約有七十五英里的地方。到十二月十九日,該軍離史達林格勒南郊已不到四十英里。二十一日,離城已不到三十英里。夜晚時分,被圍的第六軍團部隊已能看到在大雪覆蓋的草原的那一邊,來救他們的援兵所發的信號彈了。
繼續抵抗不僅無意義、無用處,而且是辦不到的事。一九四三年一月底,這一場史詩性的戰役已近尾聲,像一支點完了的蠟燭,就要劈啪幾聲油乾火滅了。一月二十八日,這一支曾經煊赫一時的軍隊的殘兵餘卒被分割在三小塊袋形陣地之中,保羅斯將軍的司令部在南面的一塊,設在當初生意鼎盛、如今已成一片廢墟的「萬有」百貨公司的地下室裡。據一個目擊者說,總司令坐在黑暗角落裡的行軍床上,樣子萬分頹喪。
致隆美爾陸軍元帥:
還不僅如此。史達林格勒戰役與阿拉曼戰役、英美在北非登陸合在一起,標誌著第二次世界大戰到了偉大的轉捩點。納粹德國的征服達到高潮時,曾席捲大半個歐洲,打到離亞洲不遠的伏爾加河,在非洲也幾乎打到尼羅河,現在退潮已經開始,而且一退就再也不能回漲了。納粹進行大規模閃電攻勢,以成千上萬的坦克和飛機打得敵人膽戰心驚、潰不成軍的時刻,現在也已告終了。當然,德軍在局部地區還會作拼死的進攻,例如一九四三年春在哈爾科夫,一九四四年耶誕節前後在阿登。但這些進攻也只是以後兩年、也是最後兩年的戰爭中德軍拼命進行的防禦戰的一部分。希特勒手中已失去了主動權,而且一失而不能再得了。現在他的敵人已奪走了主動權,而且緊緊地掌握住了主動權。
冰雪滿地、血肉模糊的屠場似的戰地,終於沉寂下來了。二月二日下午二點四十六分,一架德國偵察機在城市高空飛過,發回電報說:「史達林格勒已無戰鬥跡象。」
只要看一看地圖,便可明顯看出俄國的目標所在。蔡茨勒對此更是一清二楚,因為他從陸軍情報部門獲悉,敵人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在史達林格勒南面集中了十三個軍團,幾千輛坦克。俄國人顯然正以大量兵力從南北兩面夾擊,企圖切斷史達林格勒德軍的退路,逼迫德國第六軍團不是倉皇向西退卻,就是束手就擒。蔡茨勒後來爭辯說,他一看到這種形勢,便建議希特勒同意第六軍團從史達林格勒撤退到頓河河曲一帶,恢復被突破了的陣線。這麼一個建議竟惹得元首大發了一頓脾氣。
希特勒越說越對保羅斯的貪生怕死感到恨之入骨。
到了一九四二年夏末,阿道夫.希特勒似乎又顯得不可一世。每個月德國潛水艇在大西洋擊沉七十萬噸英美船隻。美國、加拿大和蘇格蘭的造船廠雖在熱火朝天地加緊生產,但也補不上這個損失。儘管元首為了早日結束俄國的戰事,大大削減了西線的兵力,調出了大部分部隊、坦克和飛機,但是這年夏天絲毫沒有跡象表明,英美部隊已強大得足以在英吉利海峽對岸進行哪怕是小規模的登陸。英美部隊甚至也不敢冒險佔領法屬西北非,其實它們如果登陸的話,軟弱的法國由於派別分歧,即使企圖抵抗,也是難以阻擋的,而德國在義大利和的黎波里除了有很少幾艘潛水艇和幾架飛機以外,別無任何武裝力量。
「不許投降。第六軍團必須死守陣地,直至最後一兵一卒一槍一彈。他們的英勇堅持對建立一條防線和拯救西方世界將是永志難忘的貢獻。」
希特勒在即將發動夏季攻勢時,對倒楣的第六軍團司令保羅斯將軍說:「如果我拿不到邁科普和格羅茲尼的石油,那麼我就必須結束這場戰爭。」
一九四三年一月三十日是納粹黨執政十周年,當晚,這位腦滿腸肥的帝國元帥在無線電裡大吹大擂。第六軍團的將士們在這最後的一晚聽了,也絲毫不感到歡欣鼓舞。
「有一次,有人把一份非常客觀的報告念給他聽。報告上說,史達林於一九四二年在史達林格勒以北、伏爾加河以西地區仍能集結一百萬到一百二十五萬生力軍,在高加索的五十萬人還不包括在內。這份報告並證實了俄國為前線生產的坦克每月至少達一千二百輛。希特勒未等聽完,便攥著拳頭、嘴角掛著白沫,把念報告的人大罵了一頓,不許他今後再念這種愚蠢的廢話。」
蘇軍在高加索和史達林格勒的抵抗日益頑強,秋雨季節又日益臨近,這時就連最外行的戰略家也會看出德國軍隊在俄國南部面臨著日益嚴重的危險。第六軍團的北翼戰線極長,從史達林格勒沿頓河上溯到沃羅涅什共長三百五十英里,毫無掩護,希特勒在這一線部署了附庸國家的三個軍團:匈牙利的第二軍團在沃羅涅什的南面;義大利的第八軍團在東南面更遠一些位置;羅馬尼亞的第三軍團,在史達林格勒正西、頓河河曲的右側。由於羅馬尼亞人和匈牙利人有著很深的敵對情緒,因此得用義大利人把他們隔開。在史達林格勒南面的草原地帶,還有第四支僕從軍隊,羅馬尼亞的第四軍團。這些軍團的戰鬥力都不可靠自不用說,他們的裝備也不充足,缺乏裝甲、重炮和機動能力。還有,他們的兵力十分分散,羅馬尼亞的第三軍團只有六十九個營,卻守衛著一條一百零五英里長的戰線。但是這些「盟邦」的部隊是希特勒所擁有的全部人馬了。德國自己騰不出足夠的兵力來填補這個缺口。同時,正如希特勒對哈爾德所說,由於他認為俄國人已經「完了」,因此他並不為頓河側翼這條暴露在敵人面前的漫長戰線過分操心了。
一九四二年一月底,戈林到達羅馬,點收義大利向俄國戰線增援的部隊。他向墨索里尼保證一九四二年可以打敗蘇聯,一九四三年可以使英國放下武器。齊亞諾發現這位腦滿腸肥、胸前掛滿勳章的帝國元帥簡直不堪忍受。他在二月二日的日記上寫道:「此人還是那樣趾高氣揚,架子十足。」兩天以後又寫道:
德國歷史學家瓦爾特.戈立茨在他所寫的關於參謀本部的一本歷史書中認為,史達林格勒戰役「是第二個耶拿,肯定是德國軍隊所曾遭到的最大的一次失敗」。
希特勒從東普魯士開出的專車直到下午三點四十分才抵達慕尼黑。他接到的關於盟軍在西北非洲登陸的最初報告是頗為樂觀的。報告說,法軍在各地奮勇頑抗,並在阿爾及爾和奧蘭擊退了試圖登陸的敵軍。在阿爾及利亞,親德的達爾朗海軍上將得到維希政權的批准,正在組織抵抗。希特勒作出的最初反應是很混亂的。他下令立即加強克里特的守軍——克里特離開新的戰場十分遙遠——他解釋說,採取這項措施的重要性並不亞於向非洲運送增援部隊。他命令秘密警察把魏剛將軍和季勞德將軍帶到維希那裡監視起來。他要求馮.倫斯德元帥準備執行「安東計畫」,但在他給予新的指示之前,不要越過在法國的分界線。他要求齊亞諾和現任維希法國總理皮埃爾.賴伐爾第二天來慕尼黑見他。
希特勒和蔡茨勒將軍接著就如何向德國人民公佈投降消息的問題,簡單地交換了意見。二月三日,即保羅斯等投降後的第三天,最高統帥部發佈一項特別公報:
「(齊亞諾在日記中寫道)他頗為緊張不安,問我們準備如何應付。說老實話,我冷不防被他的電話叫醒,困得沒法給他一個十分滿意的回答。」
俄國軍隊在北起波羅的海南至黑海的戰線上發動的進攻,到了二月二十日勁頭已經過去了。三月底,又到了泥濘季節,血流成河的漫長戰線相對地沉寂下來。雙方都已精疲力盡了。一九四二年三月三十日德國陸軍的一份報告透露了這一回冬季戰役中遭到了多麼慘重的損失,東線全部一百六十二個作戰師中,只有八個師還有進攻的能力。十六個裝甲師中,只剩下一百四十輛坦克可供使用——比一個師的正常數量還要少。
但是這話等於白說。現在在史達林格勒被切斷了退路的德軍共達二十個師,還有羅馬尼亞兩個師。按照保羅斯來電要求,每天空運的軍需物資至少須七百五十噸。德國空軍缺少足夠的運輸機,遠不能滿足這種要求。即使有足夠運輸機,在這樣風雪交加的天氣中,在蘇聯戰鬥機已占空中優勢的地區,也並不是全都能完成任務的。雖然如此,戈林仍對希特勒保證,空軍可以擔負這項工作。可是始終沒有開始這樣做。
關於哈爾德所說的最高統帥「對自己力量病態地估計過高,對敵人力量有害地估計過低」的情況,他後來談過這樣一樁事情:
為第六軍團解圍是比空投更為切實可行和有希望的辦法。

第一個打擊:阿拉曼之役和英美軍隊的登陸

希特勒的答覆至今保存著。
像往常一樣,話說得最多的是德國元首。
德國人過遲地從大西洋戰場騰出幾艘潛水艇到地中海來,並給凱塞林元帥增加了若干中隊的飛機,供西西里基地使用。德國決定要使馬爾他島失去作用:如果可能的話,還要摧毀英國在地中海東部的艦隊。這個決定立即收到了效果。一九四一年底,英國損失了三艘戰艦、一艘航空母艦、二艘巡洋艦以及幾艘驅逐艦和潛水艇,餘下的艦隻被逐回埃及基地。幾個星期之中,馬爾他日夜遭到德國飛機的狂轟濫炸。這就使軸心的供應順利運出——一月間沒有損失任何船隻——使隆美爾得以重整旗鼓,大舉進軍埃及。
德國要征服埃及,關鍵實際上在於馬爾他島。這個小島位於地中海中間,在西西里和利比亞的軸心基地之間。英國的轟炸機、潛水艇和海面艦隻就是從這個英國軍事要塞出發,襲擊德國和義大利向北非運送給養和兵員的船隻的。一九四一年八月,準備運給隆美爾的給養和增援部隊,大約有三十五%葬於海底;十月,這個數字達到六十三%。十一月九日,齊亞諾在日記中悲哀地寫道:
但是在下列兩個方面要做的事情並不少:一是解決關於他們在廢黜希特勒之後究竟要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德國政府的問題;一是加強他們的臨時拼湊、至今效率極低的組織,以便一旦時機到來時能夠接管政府。
「(他於二十四日去電)部隊彈盡糧絕——己無法進行有效的指揮——傷患一萬八千人,無衣無食也無藥品繃帶——繼續抵抗下去已無意義。崩潰在所難免。部隊請求立即允予投降,以挽救殘部生命。」
希特勒不僅需要石油發動飛機、坦克、卡車,還需要人來補充他的兵員日減的部隊。冬季作戰結束時傷亡總數是一百一十六萬七千八百三十五人,病員還不包括在內,後備兵員不足彌補這樣的損失。最高統帥部向德國的盟國——還不如說是附庸國家——要求提供更多的部隊。早在冬天,凱特爾元帥匆忙趕到布達佩斯和布加勒斯特,為夏季攻勢徵募匈牙利和羅馬尼亞的軍隊,整師整師地徵募。戈林,最後甚至希特勒也親自出馬,請求墨索里尼提供義大利軍隊。
據德國將領們後來所作的證詞,第六軍團這時如果從史達林格勒向第四裝甲軍團的前進陣地突圍,可以說肯定會獲得成功。可是希特勒又一次禁止第六軍團突圍。十二月二十一日,由於蔡茨勒的堅持,領袖總算同意保羅斯的部隊突圍,但以他們也能同時守住史達林格勒為條件。參謀總長說,這種愚蠢的想法差不多把他氣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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