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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帝國的興亡

作者:威廉.夏伊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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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編 末日的開始 第二十八章 墨索里尼的垮臺

第五編 末日的開始

第二十八章 墨索里尼的垮臺

希特勒為了防止任何正在醞釀的叛變而採取的措施之一是下令撤除所有德國親王在國防軍中的職務。黑森的菲力浦親王過去一直在元首和墨索里尼之間作通信聯絡工作,常到大本營來,這時便被逮捕,交給秘密警察去發落了。他的妻子瑪法爾達公主是義大利國王的女兒,也遭到逮捕,並且同她的丈夫一起關進集中營。義大利國王像挪威和希臘的國王一樣,逃出了希特勒的魔掌,希持勒以逮捕他的女兒來洩憤。
那一年,希特勒的命運遭受到另外兩個挫折,它們也標誌著形勢的轉變:其一是大西洋戰役的失利;另一是盟軍加緊對德國本上進行破壞力極大的、夜以繼日的空襲。
希特勒本人從來不肯去視察遭到轟炸的城市;看來這個任務對他簡直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戈培爾為此苦惱不堪。他抱怨說,他源源不絕地收到來信,「質問元首為什麼不去視察那些遭受空襲的不幸的地區,為什麼在任何地方都見不到戈林的面」。這位宣傳部長的日記權威地描述了空襲給德國城市和工業區造成的日益慘重的損失。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七日,啤酒館政變紀念日的前夕,約德爾將軍在慕尼黑對納粹黨的各地領袖們發表了一篇不准公開的、調子低沉的演說。他雖然沒有說得像哈德爾那樣嚴重,但對戰爭第五個年頭開始時形勢的描述也夠暗淡了。
墨索里尼本人心力交瘁,幻想破滅;被這種惡夢嚇得膽戰心驚。在他的人民和軍隊中間,普遍存在著失敗主義的情緒。工業城市米蘭和都靈發生了大規模罷工,饑餓的工人為了「麵包、和平、自由」而舉行示威。威信掃地的、腐敗的法西斯政權正在迅速瓦解中。當齊亞諾伯爵於這年年初被解除外交大臣的職務,而被派到梵蒂岡去作大使時,德國人就懷疑他到那裡去是想與盟國單獨議和,正如羅馬尼亞的獨裁者安東尼斯庫已經在慫恿的那樣。
那天晚上,戈培爾單獨和希特勒一起進餐。
他再也沒有回到羅馬。他住在義大利極北部一個很冷僻的地方——加爾達湖畔加爾那諾附近的加米納特堡。他的住所周圍由黨衛隊元首警衛隊的一支特派部隊嚴密守衛著。為了把墨索里尼的臭名昭著的情婦克拉拉.貝塔西護送到這個幽美的湖畔勝地,特地把塞普.狄特里希這個黨衛隊老打手從俄國前線被打得屁滾尿流的黨衛隊第一裝甲軍調出來負責這項工作,在第三帝國,事情常常是這麼辦的。潦倒的獨裁者由於情人又回到了自己的懷抱,對生活中的其它事情似乎都漠不關心了。情婦不止一個的戈培爾,說此事使他大為震驚。
德國人立刻獲悉了他的下落,就派飛機到那山頂上空偵察,並且判定用滑翔機運載軍隊,大概可以登到那個頂峰,制服義大利憲兵警衛隊,然後用一架小型費賽勒怪鳥式飛機把墨索里尼帶走。這個大膽的計畫於九月十三日執行,領導者是希姆萊的黨衛隊裡另一名知識份子出身的暴徒,一個叫奧托.斯科爾茲內的奧地利人。他還將在本書末尾的另一次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險行動中出現。斯科爾茲內綁架了一個義大利將軍,把他裝進自己的滑翔機裡。當他率領空降部隊在距山頂旅館一百碼的地方降落時,他發現領袖正在二樓的一個視窗滿懷希望地往外看著。大部分義大利警衛一看見德國軍隊就逃入山中,少數沒逃的也在斯科爾茲內和墨索里尼勸阻下沒有動用他們的武器。這個黨衛隊頭子把他抓來的將軍推在自己隊伍前面,大聲叫警衛們別向這個義大利將軍開槍。同時,據一位目擊者回憶,義大利領袖也在視窗高呼:「誰都不要開槍!不要流一滴血!」果然一滴血也沒有流。
在午夜過後不久召開的又一次會議上,提出了如何對付梵蒂岡的問題。希特勒作了這樣的回答:
希特勒:「約德爾,起草命令——告訴他們帶著進攻武器開進羅馬——逮捕政府官員、國王和全班人馬。我首先要的是王儲。」
那個法西斯首腦欣喜若狂。因為他曾經發誓寧可自殺,也不願落到盟軍手裡,被送到紐約的麥迪森廣場公園去展覽(這是他自己後來說的)。幾分鐘以內,他就被塞進一架小型的費賽勒怪鳥式飛機裡,從旅館下邊一小塊盡是石頭的草坪上冒險起飛了。他們先飛到羅馬,當晚又換乘一架德國空軍運輸機飛到維也納。
那天晚上他擔心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得到了證實。在九點半鐘開始的一次會議上,他向他那些吃驚得目瞪口呆的軍事顧問們宣佈:「義大利領袖已經辭職。我們的死敵巴多格利奧接管了政府。」
還不到兩個星期以前,在雙方會談中,德國元首已經看到墨索里尼正在走向崩潰的一些跡象,但是,當七月二十五日下午大本營開始收到羅馬的消息時,他還是感到完全出乎意料。第一個消息只不過是說法西斯最高委員會已經召開,希特勒不明白召開這個會議的原因。他問道:「召開這種會議究竟有什麼用處?除了說些空話之外,他們還能做些什麼呢?」
「遲早我們就將面臨倒向哪一邊的敵人的問題。德國進行兩線作戰從來沒有得過便宜,這一次我們也不可能把這樣的戰爭長期堅持下去。」
「(戈培爾在日記中寫道)英國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願意有一個布爾什維克的歐洲——一旦他們認識到——他們只能在布爾什維克主義或者對國家社會主義放鬆一些,這兩者中選擇其一,那麼,他們無疑會對我們表示出願意和解的意向——邱吉爾本人是反對布爾什維克老手,他目前同莫斯科合作只不過是權宜之計。」
「元首不相信目前進行談判能夠取得任何結果。英國還沒有被打得暈頭轉向——在東方,目前的形勢自然是相當不利的——史達林正處於有利地位。」
「(這次談話後,戈培爾在日記中寫道)這位義大利領袖沒有如元首所期望的那樣,從義大利的災禍中得到教訓——元首希望義大利領袖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用一切報復手段懲處背叛他的人。但他沒有作這種表示,因而就顯出了他的真正無能。他不像元首或史達林那樣是一個革命家。他總是以義大利本國人民為念,這就缺乏作一個世界革命家和起義者的寬廣胸襟。」
凱特爾:「他比那個老頭更重要。」
墨索里尼很感激希特勒營救了自己。當他們兩天以後在拉斯登堡會面時,他熱烈地擁抱了希特勒。但是,他現在已是一個垮了的人了,意氣頹唐,以前在他心中燃燒過的火焰已變成灰燼。而且,使希特勒十分失望的是,他看來並不想在德國佔領下的義大利恢復法西斯政權。將近九月底時,德國元首在同戈培爾進行一次長談時,毫不掩飾他對他的義大利老友的失望心情。
戈培爾曾再三要求希特勒,「在這困難的關頭,應該讓人民從元首那裡聽到一兩句鼓勵和慰藉的話」。九月十日晚上,希特勒向全國hetubook•com.com作了廣播。但他在那次廣播中,卻以毫不在乎的口氣談起下面的問題:
「我問元首,我們遲早是否可以同史達林打交道。他說暫時還不行——但元首認為,同英國人打交道要比同蘇聯人容易些。元首認為,到了一定時候,英國人會清醒過來的——我卻比較傾向於史達林更為容易接近、因為史達林是一個比邱吉爾更為實際的政治家。邱吉爾是一個浪漫的冒險家,跟他談話是談不出什麼道理來的。」
當時已經賦閑在家的哈爾德將軍後來曾這樣寫道:「至遲到一九四三年年底時,人們已明確無誤地看出,這場戰爭在軍事上已經失敗了。」
這就是希特勒的第一個念頭:把推翻墨索里尼的那些人都抓起來,使義大利領袖復辟。
戈培爾在他那機密的日記中寫下了自己的一些想法,這些想法在幾個月前肯定是會被他自己認為是叛國性質的失敗主義的想法的。寫了以後,他就開始對希特勒道出了這些想法:
不只是「膽小鬼」有這種想法。戈培爾博士本人,希特勒最忠實的和狂熱的信徒,像他在日記中所透露的那樣,也想在一九四三年年終之前尋求一條出路。他所苦心思索的不是德國應不應當談判和平,而是應當同誰談判的問題——同俄國,還是同西方?他不像某些其它人開始做的那樣,背著希特勒談論尋求和平的必要性。他勇氣十足,毫無顧忌地直接向領袖傾吐自己的想法。一九四三年九月十日,戈培爾在日記中第一次提到可能進行和談的問題。那天他正在臘登斯堡元首大本營,他是在得到義大利投降的消息之後奉召去大本營的。
這個任務遠比他們似乎認識到的要困難得多,雖然十分輕率地把德國投進了一場兩線作戰的戰爭的正是他們自己。但在一九四三年九月的那天晚上,至少有一會兒,這個納粹統帥終於流露出他的悲觀心情,並且沉思著和平的味道該是多麼甜蜜。據戈培爾的記錄,希特勒甚至說他「渴望」和平。
但是,到這時才考慮這個問題不是已經太遲了嗎?戈培爾在九月二十三日回到大本營。他在早晨和希特勒散步時,發現元首對於同一方和談以便在一條戰線上作戰的可能性,要比兩星期前悲觀得多了。
「我告訴元首,不論形勢如何,我們必須同這一方或那一方取得和解。德國從未在兩線作戰的戰爭中取得過勝利。因此我們必須設法使自己擺脫一場兩線作戰的戰爭。」
「(在這次軍事會議之後,他在日記中寫道)他們不考慮敵人正在準備做什麼。毫無疑問,在我們考慮和準備行動的時候,英國人是不會袖手旁觀等待一星期的。」
希特勒堅決主張義大利領袖立即建立這樣一個黨。墨索里尼九月十五日在德國元首的慫恿下宣佈成立新的義大利社會共和國。
「我問元首,他是否準備和邱吉爾進行談判——他不相信同邱吉爾談判會取得任何結果,因為邱吉爾充滿敵意,再說,他是受仇恨而不是受理智支配的。元首寧願和史達林談判,但他不相信談判會成功——
「七月二十九日夜間,漢堡又遭到迄今最嚴重的一次空襲——來了八百至一千架轟炸機——考夫曼(當地納粹黨領袖)給我發來第一份報告——他談的慘禍,規模令人難以想像。一個百萬人口的城市被摧毀了,其毀壞情況是史無前例的。我們面臨著幾乎無可解決的種種問題。必須為這一百萬人解決吃住的問題。必須把人口疏散到盡可能遠的地方去。必須給他們衣服穿。總之,我們在那兒面臨的問題,在幾星期以前是絲毫沒有想到的——考失曼談到約有八十萬無家可歸的人在街頭流浪,無以為生——」
十一月六日,基輔失守。到這個決定命運的一九四三年末,南部的蘇軍越過了希特勒部隊一九四一年夏向俄國內地進軍時輕而易舉地取得初期勝利的那些戰場,逼近波蘭和羅馬尼亞的邊界。
幾個月來,墨索里尼不斷向希特勒呼籲,要求他同史達林議和,以便把德國軍隊調到西方,和義大利軍隊一起,共同防禦在地中海上的英美軍隊的日益增長的威脅,以及他認為正在英國集結、準備橫跨海峽入侵大陸的英美軍隊的日益增長的威脅。希特勒認識到,此刻又是需要同墨索里尼舉行會談的時候了,應當給這個意志消沉的夥伴打打氣,使他挺起腰桿來。這次會談於一九四三年四月七日在薩爾斯堡舉行,雖然義大利領袖到會時下定決心要實現自己的主張,或者至少要談出自己的主張,但是,最後他卻又一次屈服於希特勒的滔滔不絕的詞令之下。後來希特勒向戈培爾談到了他取得成功的經過,戈培爾把這件事寫在日記中:
「(他說)那是當然的,但是,我們仍應當預先作好計畫。毫無疑問,為了叛賣,他們必定會宣稱他們仍將忠於我們,但是,那是叛賣。他們肯定是不會繼續忠於我們的——雖然那個人(指巴多格利奧)立即宣佈要把戰爭繼續下去,但那沒有什麼意義。他們不能不那麼說,可是叛賣終歸是叛賣。我們也要採取同樣的手段,同時作好一切準備,以便一下子把全部黨羽都抓過來,把這些流氓一網打盡。」
「他說他將很高興再一次同藝術界人士進行接觸,晚上去看看戲,去訪問藝術家俱樂部。」
當代羅馬帝國的凱撒就這樣不光彩地垮臺了。這個在二十世紀中一貫進行好戰叫囂的人物,懂得如何從混亂和絕望中取利,但是,實在說來也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物。作為一個常人,他不是沒有頭腦的。他博覽史書,自以為懂得歷史的教訓。但是,作為一個獨裁者,他卻犯了這樣一個致命的錯誤:想把一個缺乏工業資源的國家變成一個強大的軍事帝國,而且這個國家的人民和德國人不同,他們太文明,太世故,太講實際,不是這種虛妄的野心所能迷惑得了的。義大利人民從來沒有像德國人那樣衷心擁護過法西斯主義,他們只是忍受著它,知道它不過是一個就要過去的階段,墨索里尼到最後似乎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像所有的獨裁者一樣,他被權力沖昏了頭腦,而權力又必然嬌縱了他,腐蝕了他的思想,毒化了他的判斷力。這便導致他犯了第二個致命的錯誤:把他自己的和義大利的命運部同德意志第三帝國的命運連結在一起。當喪鐘開始為希特勒的德國敲響的時候,也開始為墨索里尼的義大利敲響了。一九四三年的夏天來臨時,義大利領袖已聽到這個鐘聲。但是,他無法逃脫他的命運。到了這時,他已成了希特勒的俘虜。
「這些恐怖空襲在心理、精神和物質上的影響十分重大,因此我們必須設法減輕——假若不能完全制止的話。」
「有人妄想在這裡找到賣國賊,那是因為他們完全不懂得國家社會主義的國家的性質;他們以為他們能在德國製造一次『七和圖書.二五』事件,那是因為他們對我個人的地位、對我的政治合作者和我的元帥們和三軍將領的態度有著根本的錯覺。」
「令人苦惱的是,我們絲毫不知道史達林留作後備的力量究竟有多少。我非常懷疑,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否有可能從東方調出若干師兵力到其它歐洲戰場上去。」
但是,戈培爾接著又說,希特勒並不覺得這種危險在德國已達到一觸即發之勢。宣傳部長最後安慰自己說,德國人民不會把「羅馬的危機看成是一個先例」。
「(他說)今天,在國內戰線最令人頭痛、從而對前線有最嚴重影響的,是敵機對我們的家園和妻兒的恐怖空襲。在這一方面——戰爭具有了這種方式,完全是英國的過錯。自從種族戰爭和宗教戰爭以來,人們曾經認為不可能再發生這種戰爭的方式了。
那年五月初,曾經一度橫行北非的一支軸心勁旅的殘部在突尼斯被俘,艾森豪將軍指揮下的英美軍隊下一步顯然就要進攻義大利本土了。正是這種惡夢,曾經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使墨索里尼坐臥不安,也曾經使墨索里尼遲遲不敢讓義大利參戰,直等到毗鄰的法國已被德國人征服,英國遠征軍又被趕到海峽對岸。現在,這個惡夢又來了,但這一次,它很快成為現實。
「由於作了一切可能的努力,他成功地把墨索里尼又推回到原來的軌道上——義大利領袖完全改變了主意——希特勒認為,當墨索里尼到達這裡走下火車時,他看來很像一個心勞力竭的老人,而(在四天以後)離開這裡時,又是精神奕奕,對於什麼事情都有了準備。」
也正是在這一年中,德國人民嚐到了現代戰爭的恐怖滋味,而且是在他們自己的家門口嚐到的。公眾都不知道潛水艇的戰況如何。雖然來自俄國、地中海和義大利的消息越來越壞,但它們涉及的畢竟是遠離本土幾百或幾千英里以外的地方發生的事情。可是,夜裡有英國飛機、白天有美國飛機來進行的空襲,現在已開始摧毀一個普通德國人的家、他的工作的機關或工廠了。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應當首先轉向哪一邊:是轉向莫斯科方面,還是轉向英美方面。無論如何,我們必須清楚地認識到,對這兩方面同時作戰,要取得勝利是非常困難的。」
義大利的退出戰爭,使他十分惱火。他再一次把戈培爾叫到拉斯登堡,對他說,這是「一件極其不要臉的事」。此外,墨索里尼之被推翻也引起了他對自己的地位的擔心。戈培爾在九月十一日的日記中寫道:「元首採取了最後的措施,以便一勞永逸地防止在我們這裡發生類似的事情。」
在戰爭進入第五年的時候,在德國,思考取得和平的機會和辦法的人,並不止希特勒和戈培爾兩個。那些遭到挫敗、喜歡空談的反納粹的密謀份子,目前人數已有所增加,但還是少得可憐。現在他們看到希特勒的軍隊雖然還在國外作戰,但敗局已定,就又在考慮反叛的問題了。他們之中的大多數(絕不是全體)終於在克服了最嚴重的良心不安以後,勉強得出這樣的結論:要使德國取得和平,從而使祖國有希望體面地生存下去,就必須用謀殺的辦法搞掉希特勒,同時消滅國家社會主義。
包登夏茨:「別讓那個小孩子在飛機場上走失了。」
一九四三年的失敗和轟炸給德國人的民心和士氣所造成的影響,由這位代表元首發表演說的權威人士作了生動的描述。
施密特博士覺得,儘管希特勒許了諾言,誇了海口,當時的氣氛還是低沉已極。墨索里尼實在勞累過度,對他的朋友的長篇大論無法聽進去,最後要求施密特把筆記給他看。會議正在進行期間,傳來了盟軍飛機第一次在白晝對羅馬大肆轟炸的消息,義大利領袖的絕望心情更加深了。
現在,蘇軍攻勢已擴大到全線。八月二十三日,哈爾科夫失守。一個月後,九月二十五日,德國人被趕出了哈爾科夫西北三百英里的斯摩棱斯克。而在進攻俄國的初期,德國人曾經像拿破崙的大軍那樣,十分自信地從這個城市踏上通向莫斯科的大路。到九月底,希特勒在南路遭到步步進逼的軍隊退到第聶伯河一線和北自第聶伯河河曲的紮波羅日耶南到亞速夫海一線。頓尼茨盆地的工業區已經失守,克里米亞的德國第十七軍團處於被切斷的危險中。
「一九四三年五月十六日——美國轟炸機的白晝空襲正在造成異常重大的困難。在基爾——海軍的軍事與技術設施遭到非常嚴重的損失——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們將面臨到頭來無法忍受的嚴重後果——
事情還不止於此。
這個新政府從來沒有什麼作為,墨索里尼根本沒有把心放在上面。也許他還保有足夠的現實感,看到自己現在只不過是希特勒的一個傀儡,他和他的「法西斯共和政府」除了德國元首為了德國的利益而授給他們的某些權力以外,並無任何真正的權力,而且義大利人民也永遠不會再接受他和法西斯主義了。
還有一件使希特勒和戈培爾十分惱火的事情是,墨索里尼同齊亞諾取得了和解,而且似乎是完全在他的女兒、齊亞諾的妻子愛達的操縱之下。當時齊亞諾夫婦正在慕尼黑避難。
「(希特勒於七月十七日在一次軍事會議上說)只有採取像史達林在一九四一年或法國人在一九一七年所採取過的那些野蠻的措施,才能拯救這個國家。必須在義大利成立某種法庭或軍事法庭,來清除不良份子。」
在大戰初期,有連續三年之久,每當夏天到來,德國人就在歐洲大陸上發動大規模的攻勢。現在,到了一九四三年,形勢卻倒轉過來了。
一九四三年,他們在破壞北大西洋航運方面遭到了失敗,雖然失敗的確實消息使希特勒大本營的人們感到氣餒,但他們並沒有充分認識到它的災難性後果。因為,正是在這決定戰局一年的十二個月中,大量武器和給養幾乎毫無阻礙地運過了大西洋,這就使來年對「銅牆鐵壁的歐洲」的進攻成為可能。
希特勒的大本營對墨索里尼垮臺的消息的反應是可以想像的,雖然無須乎作這種想像,因為有連篇累牘的秘密記錄記載了當時的情況。這一次強烈的震驚,甚至納粹人士也立即清楚地意識到,可能會發生某些類似的情況。在羅馬發生的事件也許開了一個可怕的先例,這種危險使戈培爾感到非常不安。七月二十六日,他應|召急速前往拉斯登堡大本營。我們從他的日記中獲悉,這個宣傳部長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向德國人民解釋墨索里尼被推翻這件事情。「我們到底該對他們說些什麼呢?」他問著自己,後來,他決定暫時只能告訴他們,義大利領袖是因為「健康的原因」而辭職的。
那天,希特勒飛往烏克蘭的紮波羅日耶,企圖使一蹶不振的德國戰線重新振作起來。但是,據戈培爾說,希特勒突然覺得有一種「奇怪的不安情緒」,因和_圖_書此於當晚就回到了東普魯士的拉斯登堡大本營。他一到就聽到了他的主要同盟國已經投敵的消息。雖然這事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而且他也為此作了準備,但是,實際發生的時間仍然使他感到意外。大本營有好幾個鐘頭陷於一片混亂之中。德國人首先是從倫敦英國廣播公司的廣播中聽到義大利簽訂停戰協定的消息的。當約德爾從拉斯登堡打電話詢問當時駐在羅馬附近法拉斯卡蒂的凱塞林元帥這個消息是否屬實時,這位在義大利南部的德軍司令官承認這對他也是一個新聞。凱塞林的總部那天早上正被盟軍炸毀,他也正忙於調集軍隊,以便去阻擊在西岸某地新登陸的盟軍,但是他還是發出了「軸心」這個代號。解除意軍武裝和佔領義大利的計畫開始執行了。
他發現希特勒對盟軍在西方入侵的前景和俄國戰場的「危急」局勢「有些擔憂」。
「七月二十六日夜間,漢堡受到一次嚴重的空襲——給居民和軍事生產都帶來了十分慘重的後果——這是一場真正的災難——
九月間,它們又回到北大西洋,但在這年的最後四個月內,它們只擊沉了六十七艘盟國船隻,自己卻又損失了六十四隻潛水艇。這個比例決定了潛艇戰的末日,並且決定了大西洋戰役的結局。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的一九一七年,當德國陸軍陷於困境時,它的潛水艇曾經逼得英國幾乎屈膝投降。一九四二年,它們眼看要實現使英國屈膝的目的了;這一年,希特勒的軍隊在俄國和北非也已被阻,而美英為了一面要阻止日軍在東南亞的侵略,一面又要集中人力、武器和給養來攻打西方的希特勒歐洲帝國,也弄得焦頭爛額。
到八月一日,鄧尼茨海軍上將向希特勒報告,海軍相信已查出墨索里尼被囚在萬托特納島上。到八月中旬,希姆萊的密探肯定領袖是在另一個島,即離薩丁島北端不遠的馬達累納島上。他們制訂了周密的計畫,準備派遣驅逐艦和傘兵進攻該島,但是,這個計畫還未執行,墨索里尼又被轉移了。根據停戰協定的一個秘密條款規定,應當把他交給盟軍,但巴多格利奧由於某種原因遲遲沒有執行這個規定。到九月初,這個「寶貴的物件」被偷偷地帶到亞平寧山脈最高峰大薩索山山頂上的一家旅館裡去了,到這個地方只有一條鐵索鐵路可通。
包登夏茨(空軍的一名將領):「那要先佈置好,以便把他們裝進一架飛機運走。」
一九四三年九月初的兩次事件使德國元首的計畫付諸實行了。九月三日,盟軍在靴形的義大利南端登陸;九月八日,義大利和西方國家於九月三日秘密簽訂的停戰協定公開宣佈出來。
那天晚上,希特勒還下令佔領意德邊境和意法邊境的阿爾卑斯山的所有山口。為了這個目的,從法國和德國南部迅速集結了大約八個德國師,編成B集團軍,由精悍的隆美爾指揮。戈培爾在日記中寫道,如果義大利人炸毀了阿爾卑斯山的隧道和橋樑,那麼,駐紮在義大利的德軍的給養來源就會被切斷,其中有些部隊在西西里同艾森豪的部隊已經在進行激戰,它們就不能維持多久。
希特勒和戈培爾認為,墨索里尼應當立即將齊亞諾處死,至於愛達,應該像戈培爾說的那樣,狠狠地抽她一頓鞭子。他們不同意墨索里尼把齊亞諾「那個毒蘑菇」(戈培爾這樣稱呼他)放在新的法西斯共和黨的首要地位。
以狄諾.格蘭第、朱塞佩.波太伊和齊亞諾為首的那些法西斯謀反頭子,要求召開法西斯黨最高委員會。自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以來,這個委員會一直沒有召開過會議,而且它一直是一個完全聽命於領袖個人的有名無實的機構。委員會終於在一九四三年七月二十四日夜間召開了會議,墨索里尼在作為獨裁者的生涯中第一次發現自己由於把國家引入災難而成為猛烈抨擊的目標。委員會以十九票對八票通過了一項決議,要求恢復有一個民主議會的君主立憲制。決議還要求把軍隊的全部指揮權重新交還國王。
戈培爾在幾天前就注意到,希特勒已經開始「在政治上勾銷這個領袖了」。但是,應當補充說明,德國元首在勾銷他之前,先已迫使他把的里雅斯特、伊斯特里亞和南提羅耳「割讓」給德國,雙方並取得諒解,將來還要加上威尼斯。對這位曾經驕橫一世的專制魔王,可以毫不留情地使他蒙受種種羞辱。希特勒竟然逼著他在十一月逮捕了自己的女婿齊亞諾,並於一九四四年一月十一日將齊亞諾在維羅納的監獄中處死。
一九四四年到來了。英美軍隊肯定會在這一年開始後不久的時間內發動橫渡海峽的進攻,紅軍將會逼近帝國本土,德國許多古老的大城市很快便將被盟軍炸成平地。密謀份子著急之下,開始積極準備起來,企圖在希特勒政權把德國投入徹底毀滅的深淵之前,採取謀殺這個納粹獨裁者和推翻他的政權的最後嘗試。他們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和希特勒其實用不著擔心。盟國不但等了一個星期,而且等了六個星期。到了這個時候,希特勒的計畫已經確定,執行計畫的軍隊也已佈置就緒了。
雖然德國的某些軍事工廠,特別是製造戰鬥機、軸承、海軍艦隻、鋼和新式噴氣飛機的燃料的工廠,遭到了很大的損失,雖然希特勒寄予極大希望的、設在皮奈蒙德地方的那個十分重要的火箭試驗站,也遭到了很大的損失,雖然鐵路和運河運輸不斷被切斷,但是,在一九四三年英美加緊轟炸期間,德國整個軍備生產實際上並沒有減少。其部分原因是沒有遭受轟炸的德國佔領區,尤其是捷克斯洛伐克、法國、比利時和義大利北部的工廠增加了生產。
「(他在日記中寫道)可以想像,德國某些顛覆份子知道了這些事件以後,他們可能更加認為,他們可以在這裡重演巴多格利奧及其追隨者們在羅馬幹過的同樣的勾當。元首命令希姆萊,這種危險如在德國一觸即發,就採取最嚴格的警察措施。」
希特勒在戰爭末期曾數度以極其冷靜的判斷力對待意外的消息,這一次也是如此,正如他早先在比較順利的時期遇到危機時所表現過的那樣。當約德爾將軍主張他們應當等待羅馬的更全面的報告時,希特勒打斷了他的話。
希特勒相信他的軍隊能夠守住第聶伯河和紮波羅日耶以南的要塞陣地,這兩條防線聯在一起,形成了所謂「冬季防線」。但是俄國人甚至沒有稍微停留一下進行休整。在十月份的第一周內,他們在基輔的北面和東南渡過第聶伯河。
實際上,正如下文將要敘述到的,有幾個德國將領和一小撮過去的政治合作者,在軍事上節節敗退之際,開始再一次產生反叛的念頭,這種念頭到第二年七月就將發展成為一種比推翻墨索里尼一舉更為猛烈、雖然不那麼成功的行動。
但是,實際上,墨索里尼對隨後即將迅速連續發生的事件www.hetubook.com.com,並未作好準備。五月間,盟軍佔領突尼斯,接著在七月十日,英美軍隊又在西西里勝利登陸。義大利人十分不願意在自己的本土上發生戰事。不久,希特勒獲悉義大利軍隊已經處於他在最高統帥部向他的顧問們所說的「崩潰狀態」。
「我立刻就到梵蒂岡去。你們以為梵蒂岡會使我有什麼為難嗎?我們馬上會把這個地方接管過來。全部外交團都在那裡——那些賤骨頭——我們要從那裡把那群豬玀抓出來——事後我們可以再道歉——」
那一兩天內,義大利中部和南部的德軍情況是十分危急的。義大利有五個師在羅馬附近同德國的兩個師對峙著。如果九月八日在那不勒斯港外出現的強大的盟軍入侵艦隊,像凱塞林及其幕僚當初所預料的那樣開往北方,在首都附近登陸,再得到佔領附近機場的傘兵的增援,那麼,義大利的戰局就會有不同的發展,第三帝國就可能提早一年遭到最後的災難。凱塞林後來說,在九月八日晚上,希特勒和最高統帥部已經把他的八個師的全部兵力作為無可挽回的損失而「一筆勾銷」了。兩天後,希特勒告訴戈培爾,義大利南部已經丟失了,必須在羅馬以北的亞平甯山一帶建立一條新防線。
當他們的事情搞得漆黑一團的時候,希特勒和他的助手們開始抓住這樣一線希望:盟國內部會發生糾紛,英國和美國會害怕紅軍席捲歐洲,終於會和德國聯合起來保衛舊大陸,使之不受布爾什維克主義的統治。八月間,希特勒曾經在一次會議上和鄧尼茨相當詳細地談過這個可能性,現在,在九月間,他又和戈培爾討論了這個問題。
他再一次把墨索里尼找來討論這件事。這次會議於七月十九日在義大利北部的菲爾特雷舉行。這正好是兩個獨裁者的第十三次會談,會談的情況同不久前舉行的幾次一樣。飯前三小時、飯後兩小時,都是希特勒一個人在說話,墨索里尼在一旁恭聽。這個狂熱的德國領袖竭力想使他這位有病的朋友和同盟者的頹喪精神重新振作起來,但是並未收到很大效果。他說,他們必須在各個戰場上繼續作戰。他們的任務不能留給「下一代」,「歷史的聲音」還在呼喚著他們。如果義大利人打下去,西西里和義大利本土是能夠守住的。更多的德國軍隊會來增援他們。不久便有一種新式的潛水艇參加作戰,它要給英國來一個「史達林格勒」。
「五月二十五日——英國飛機對多特蒙德的夜襲,是德國城市所遭受的空襲中特別嚴重的、也許是最嚴重的一次——來自多特蒙德的報導十分可怕——工廠和軍火廠受到極慘重的破壞——有八萬至十萬居民無家可歸——西方的居民開始逐漸喪失勇氣。這樣的地獄生活是難以忍受的——晚上我收到(又一篇)關於多特蒙德的報告。該城幾乎全部被毀。幾乎沒有一間房子能夠住人了——
有好幾個星期,元首每天召開的軍事會議都以大量時間來討論希特勒心中所關心的一個問題:營救墨累里尼。讀者還記得「橡樹計畫」是這個計畫的代號,在大本營的會議記錄上,墨索里尼常常被稱為「寶貴的物件」。絕大多數將領,甚至戈培爾都懷疑這位義大利前領袖是否還是一個非常寶貴的物件,但希特勒卻仍然這樣認為,而且堅決主張去營救他。
本尼托.墨索里尼還不到六十歲,卻已非常疲憊衰老。他曾在歐洲舞臺上昂首闊步了二十年之久,這時已到了智窮力竭的地步。回到羅馬時,他發現情況比第一次大轟炸所造成的結果嚴重得多。他面臨著法西斯黨統治階層內部他的某些最親信的追隨者、甚至他自己的女婿齊亞諾的反叛。而且,在這種反叛的幕後,有著一個連國王也包括在內的更廣泛階層的人物所策劃的、企圖推翻他的陰謀。
這一攻勢遭到了決定性的失敗。俄國人對此已經早有準備。到七月二十二日,裝甲部隊的坦克已損失了一半,德軍攻勢已完全停頓,並開始潰退了。俄國人對自己的力量信心十足,他們不等德國的進攻結束,就在七月中旬向庫爾斯克以北奧勒爾的德軍陣地突出部分發動了他們自己的攻勢,並且迅速地突破了德軍陣地。這是俄國人在這次大戰中的第一次夏季攻勢,自此以後,紅軍再也沒有失去過主動權。八月四日,他們把德國人趕出奧勒爾,這個地方是德國人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攻打莫斯科時在南部的一個樞紐。
正如戈培爾在日記中所說明的,英美空軍所造成的最大的損害,是在德國人民的家庭和精神方面。本書作者還記得,在戰爭的最初幾年,關於德國空軍轟炸對敵人、尤其是英國人所造成的可怖後果,有過許多報導,使德國人得意洋洋。他們當時相信,這種轟炸能使戰爭早日勝利結束。現在,在一九四三年,他們自己開始嚐到空襲的充分滋味,這種空襲的破壞力遠比德國空軍對別人,甚至比一九四〇~一九四一年對倫敦居民的任何空襲都要厲害得多。德國人民像英國人民曾經表現過的那樣,勇敢地、艱苦地忍受了這一切。但是,在四年戰爭以後,頻頻遭到轟炸就越發使人感到是嚴重的負擔了。這就難怪在快到一九四三年年底時,隨著德國人在俄國、北非和義大利的希望的破滅,隨著第三帝國從南到北各處城市都被炸成一片焦土,德國人民已開始絕望,開始認識到敗局已定,目前的遭遇就是這個敗局的開始。
事實上,在七月二十七日召開軍事會議時,他已經在自己忙碌不停的頭腦裡匆匆忙忙地想好了這些計畫。計畫分四個部分:一、「橡樹計畫」——如果墨索里尼是在一個島上,就派海軍去營救,如果墨索里尼是在大陸,就派空軍傘兵去營救;二、「學生計畫」——突然佔領羅馬,使墨索里尼的政府在那裡復辟;三、「黑色計畫」——這是對義大利全部領土進行軍事佔領的代號;四、「軸心計畫」——用以擄獲或破壞義大利艦隊。後來,最後兩個計畫合起來稱為「軸心計畫」。
沒有人放一槍來拯救他,甚至法西斯民團也沒有這樣做。沒有一個人來替他作辯護。似乎沒有一個人把他的屈辱的下臺放在心上——他被裝在一輛救護車裡,從國王面前押走,送到監獄裡。相反,大家都對他的垮臺額首稱慶。法西斯主義也像他的創始人一樣,輕易地瓦解了。彼得羅.巴多格利奧陸軍元帥召集一些文官武將組成了一個無黨無派的政府。法西斯黨被解散,法西斯份子被撤除了重要的職位,反法西斯人士從監獄裡被釋放出來。
希特勒和戈培爾似乎都忘記了,是誰首先同莫斯科合作的,是誰迫使俄國作戰的。在同希特勒討論了和平的可能性以後,戈培爾作出了這樣的結論:
但是美國的第五軍團不是在羅馬附近、而是在那不勒斯南面的薩累諾登陸,盟軍的傘兵部隊沒有在羅馬機場上出現,這使這兩位將軍大大地鬆了https://m•hetubook.com.com一口氣。當義大利的軍隊毫無抵抗地投降和繳械時,這兩位將軍就更覺得放心了。這意味著德國人可以輕而易舉地佔領羅馬,甚至暫時佔領那不勒斯。這樣,他們就佔領了義大利的三分之二地區,包括北部的工業區,那裡的工廠都被開動起來為德國製造軍火。希特勒近乎奇蹟地又延長了一段壽命。
但是,義大利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間突然轉身過來反對德國人。巴多格利奧必須首先和盟軍取得聯繫,看看自己能否和他們簽訂停戰協定,得到盟軍的支持來抵抗德軍。希特勒正確地估計到這正是巴多格利奧所要做的事情。但是他絲毫也不知道這件事會拖那麼久。的確,七月二十七日在元首大本營召開的一次軍事會議的討論就完全是在這種設想的支配下進行的;出席這次會議的有納粹政府和軍隊的大多數顯要人物,包括戈林、戈培爾、希姆萊、隆美爾和新任海軍總司令卡爾.鄧尼茨海軍上將——他是在一月間雷德爾海軍元帥失寵以後接任的。以隆美爾為首的大多數將領都力主謹慎從事,對義大利的任何行動計畫都應進行周密準備,三思而行。希特勒想立即有所行動,甚至不惜從俄國人剛剛開始(七月十五日)發動第一次夏季攻勢的東方戰場撤出一些主要的裝甲師。將領們的想法這一回似乎總算佔了上風,希特勒接受了他們的暫不採取行動的勸告。同時,把手頭能集結起來的德軍儘量派去,越過阿爾卑斯山,開進義大利。戈培爾對將領們的猶豫不決採取了一種不贊成的看法:
「顛覆的鬼影在全國各地徘徊著。所有的膽小鬼都在尋找出路,或者照他們的說法,尋找政治解決辦法。他們說,我們應當趁手裡還有點東西的時候進行談判——」
「(戈培爾在十一月九日的日記中寫道)義大利領袖和他那位由塞普.狄特里希奉命護送來的女友的私生活,引起了許多疑慮。」
希特勒:「直接裝進飛機就起飛。」
到一九四三年初秋,阿道夫.希特勒很可以認為,他已度過了第三帝國所面臨的最嚴重的危險。在關鍵性的幾個星期裡,希特勒和他的將領們曾經擔心,墨索里尼的垮臺和巴多格利奧政府的無條件投降,很可能使德國南部邊界暴露在盟軍的直接攻擊之下,並為盟軍開闢了從義大利北部進入防禦薄弱的巴爾幹半島的道路,而巴爾幹恰恰位於正在俄國南部拼命作戰的德軍的後方。義大利領袖乖乖地離開了羅馬的權力寶座,對德國元首在國內外的威信是一個嚴重打擊,正如隨之而來的軸心聯盟的毀滅一樣。然而,在兩個月之內,希特勒以一次大膽的行動,使墨索里尼復辟——至少在世人眼裡看來是如此。義大利在巴爾幹半島、希臘、南斯拉夫和阿爾巴尼亞的佔領區,免除了遭受盟軍攻擊的危險。這樣的攻擊,德國最高統帥部曾經預計在夏末隨時可能發生。但那裡的好幾個師的意軍都乖乖地投降,成了德國的戰俘。元首滿意地看到凱塞林的部隊不但沒有像德國元首當初設想的那樣已被一筆勾銷,不但沒有撤退到義大利北部,這個元帥的部隊反而在羅馬以南布下了陣地,輕而易舉地阻擋住英美法軍隊在半島上的北進。不容否認,希特勒以他個人的膽識和他的軍隊的勇猛,已使他在南方的處境有了很大的好轉。但在其它地方,他的處境卻繼續在逆轉。
但是,盟軍司令部並沒有利用它的完全制海權,而靠了這種制海權,它本來是可以在義大利東西兩岸的幾乎任何地點登陸的;它也沒有利用它在空中的壓倒優勢,而這正是德國人所擔心的。而且,艾森豪的司令部似乎也沒有作什麼努力去利用大批義大利部隊同自己的軍隊配合行動,特別是在羅馬附近的五個師。如果艾森豪那樣做了,德國人就會陷入絕境。至少凱塞林和他的參謀長齊格飛.維斯特法爾事後都有這樣的看法。他們說,他們根本沒有力量打退從義大利的「靴子」南端北上的蒙哥馬利軍隊,擊退在任何地點登陸的馬克.克拉克將軍的入侵部隊,同時對付在他們陣地中間和後方的大批意軍。
一九四三年七月五日,他對俄國發動了後來證明是最後一次的大攻勢。德國陸軍的精華——將近五十萬人,加上配備有新式重型「老虎」坦克的十七個裝甲師,向庫爾斯克西面俄國陣地的突出部分進攻。這就是所謂「城堡計畫」。希特勒認為這一攻勢不僅能置俄國最精銳的百萬大軍於死地(就是這支大軍曾在頭年冬天將德國人從史達林格勒和頓河趕出來),而且能使他再向頓河流域推進,也許甚至於能推進到伏爾加河流域,然後從東南迂迴攻陷莫斯科。
他不僅想為這個他仍然有著私人感情的老朋友幫一次忙,他還想讓墨索里尼擔任義大利北部的新法西斯政府的首腦,以減輕德國人管理這部分領土的負擔,並且幫助他保衛那條很長的供應線和交通線,防止懷有敵意的義大利人民的破壞,因為人民中間,現在已開始出現令人頭疼的遊擊隊了。
正如上面說過的,德國潛水艇在一九四二年擊沉了盟軍船隻共計六百二十五萬噸,其中大多數是開往英國或地中海的。要彌補這個損失,是遠遠超過西方各國造船廠的生產能力的。但是,到一九四三年初,由於利用了長程飛機和航空母艦,特別是由於有了新技術,在海面船隻上裝設雷達,可以在敵軍潛水艇尚未看到自己以前就發現了它們,因此盟軍在對付潛水艇方面已佔了上風。潛水艇在尚未駛近盟軍護航艦隊之前就遭到伏擊而被炸沉,數量之多,使新任海軍總司令兼潛水艇艦隊司令鄧尼茨起初懷疑是否有人叛國。但他很快就知道這並非有人叛國而是雷達造成了如此慘重的損失。在二月、三月和四月這三個月內,被擊沉的潛水艇正好是五十艘;而在五月份一個月內,就達三十七艘。這樣迅速地損失下去,德國海軍是受不了的,於是,還沒到五月底,鄧尼茨就自作主張下令將潛水艇全部撤出北大西洋。
希特勒轉身對最高統帥部作戰局局長。
這些法西斯反叛者,看來並沒有什麼比這更進一步的打算,可能只有格蘭第例外。但是,某些將領和國王策劃了第二個更大的陰謀,而且現在已發作了。墨索里尼本人顯然覺得自己已經度過了驚濤駭浪。義大利的事情畢竟不是由法西斯黨最高委員會的多數票決定的,而是由領袖個人決定的。因此,當七月二十五日夜晚,他被國王召到宮中,立即被撤除全部職務並被一輛救護車押往一個警察局時,他感到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他又說下去)明天我將派一個人去,命令第三裝甲步兵師師長率領一支精選的部隊開往羅馬,立即將整個政府、連同國王和全班人馬,都逮捕起來。首先要逮捕王儲,並且把整個集團、特別是巴多格利奧和全部黨羽都抓起來。然後,迫使他們屈服,兩三天內就會發生另一次政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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