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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蟲

作者:朱川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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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 時雨之日 2

Day 2 時雨之日

真的是這樣嗎?我覺得,就算不能走路,應該也會想到外面去,看看很多東西、嗅著許多味道吧。如果我是那隻狗,一定會這樣想的。
「阿薰,你沒有兄弟姐妹嗎?」
仔細一聽,那應該是某種生物發出的聲音沒錯。呼嗚、呼嗚……的,就像是小狗因為寒冷而顫抖時發出的鼻音——我下意識地想起夜晚紙門隔壁聽到的母親嗚咽聲音。
姐姐打撲克牌的時候,一直哼唱著收音機播放出來的音樂。
「沒有。」
大姐姐回來後這樣對我說明。
這件事徹底地擊垮了原本溫柔和藹的母親。失去了依靠的她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只能從酒精中尋找慰藉。她原本就並不是個堅強的人。
「其實啊……隔壁那隻狗不能走路。」
「玩什麼好呢?」
從沒看過這種技術的我,忍不住睜圓了雙眼。
「咦?」
「喔,真的啊?」
我聽到好幾次用力開窗又關窗的聲音,發出喀啦啦啦的聲響,宛如小狗的叫聲,很快就停止了。
在這裡我要告白一件很難為情的事——那時候的我,深深被大姐姐拿牌的手部動作所吸引。纖長雪白的手指在洗牌、發牌時,看起來就是如此耀眼。
「這是……誰的聲音啊?」
說到寂寞,我也是一樣。
媽媽不可能會陪我和_圖_書玩撲克牌。
「你喜歡嗎?那回家時給你帶回去當禮物吧!」
大姐姐伸手打開了放在鏡臺旁的收音機。現在的記憶已經相當模糊了,不過應該是聽眾點播的音樂節目,播放著許多山口百惠或者櫻田淳子這些偶像的歌。
父母親離婚,是在我幼稚園的時候,原因是父親的外遇。說白了,就是爸爸和公司女同事之間發生不可告人的關係,最後拋棄了我們,選擇和對方共度餘生。我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不過聽說是個比母親還大上三歲、已經懷了爸爸孩子的女人。
「撲克好好玩喔!」
為了不讓大姐姐察覺這齷齪的念頭,我刻意用開朗的聲音說著。
其實我應該有一個同父異母的手足,不過我連那是弟弟還是妹妹、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都不知道。直到現在也還不知道。
「我們來玩撲克牌吧!」
正好在這時候,我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本來以為是雨水敲打的聲音,但又不太像,因為當時那場冬天的雨已經停下來了。
「那……我教你玩撲克好了。」
但我還是很喜歡這個遊戲。別的不說,光是這些專業術語就讓我覺得既新奇又帥氣。對牌、三條、葫蘆、同花、同花順——以往頂多只聽過抓鬼和接龍的我,和*圖*書這些術語聽來是那麼的新鮮。當自己的嘴巴說出這些術語,就好像突然間進入了大人的世界一樣。
「那你以後在自己家裡也可以玩啊!」
高興地聊了一會兒後,大姐姐從房間一角的化妝臺抽屜,拿出一副乾淨的撲克牌。大姐姐用熟練的手勢洗好牌,罕手拿著整疊撲克牌彎成弦月形狀,撲克牌發出咻咻的風聲,飛進另一隻手裡。
「一直被關在房間裡,好可憐喔!」
「這就當作今天我跟阿薰當上朋友的信物吧。所以,你一定要再來玩喔!」
為什麼我會這樣想呢?直到現在我也還不知道。可能是我很想把她當成我真正的姐姐吧!會在一個初次見面的人身上渴求如此親密的關係,可見得那時候的我有多麼孤獨。
那時候我應該有問過她的名字,但是現在不知為什麼,已經想不起來了。很不可思議的,她的名字乾乾淨淨地從我記憶裡消失。明明當時我曾經用那名字稱呼她,而且也聽過她先生用這名字叫喚她的……
「大姐姐你呢?」
我雖然沒有受到肉體上的虐待,但是每天都不斷承受著精神上的痛苦。而我這種心情,同年齡的朋友一定無法了解。我不會主動說,因為就算說了,也無濟於事——那時候的我,就是抱著這種想法hetubook.com.com,度過每一天的。
「真的嗎?」
為了生計,母親開始在酒店工作,從此生活又更加墮落。詳細的事在此就不提了,我想當時的母親在精神上一定瀕臨崩潰的邊緣。為了排解心裡的寂寞,選擇了對一個女人來說相當悲哀的生存方式。
我馬上發現自己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那時候大姐姐的眼睛,好像望著很遙遠的地方。她哥哥一定已經過世了吧……我突然懂了。
大姐姐笑著說。
雖然我並不是沒有朋友,但是這些朋友究竟了不了解我的心情,其實我並沒有把握。因為他們都有完整的家庭,每個人的家裡都有自己不受侵犯的一塊地方。至少,他們不會看到醉醺醺的母親帶著陌生男人回家,也不會隔著一層薄薄的紙門,整晚聽著男女之間淫穢的聲音。
「你要是覺得吵,我就想辦法讓牠安靜。」
「在家沒有人可以陪我玩。」
我並不懂,為什麼有人會想在家裡養狗,因為我一直覺得,狗就應該養在院子裡。聽到我這麼說,大姐姐稍微皺起了她形狀美麗的眉毛回答。
其實就算沒有撲克牌,我心裡也正這麼希望著。因為剛剛聊天的時候,大姐姐說過這附近她沒有朋友,總是很寂寞……
「牠主人可能有教牠,隔壁有人在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不可以叫,所以只要這樣發出聲音,告訴牠有人在,牠就不會再叫了喔!」
「聽起來很可憐的聲音吧?」
大姐姐問我,但是我一時也想不到。家裡只有我一個小孩,所以我很少有機會玩撲克牌。
但是,那聲音和狗的聲音,又有點不一樣。最重要的是,聽起來一點也不像隔著公寓牆壁聽到的,比較像是就在公寓的窗下,或者隔著紙拉門、從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響。
我們聊了很多,話題都是些茶餘飯後閒聊的瑣事,大姐姐告訴我她來自北部,北方的學校暑假很短、寒假卻很長,這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這一問,大姐姐有短短一瞬間露出相當寂寞的表情。
對當時的我來說,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母親宛如哭泣般的聲音,男人濃重急促的呼吸——我用棉被蓋著頭,用力塞住耳朵入睡,這樣的日子最少每兩星期會有一次。
當然,我並沒有把這些事告訴大姐姐,可是我總覺得,如果是她,就算我不說她也會懂。
說不定,是我自己潛意識裡強烈地想消除掉那一天的記憶吧……然而我無法將記憶完全從腦中驅逐,無奈只好放棄讓所有記憶模糊不清的方法,而像小蟲啃蝕般,這裡一點、那裡一點地侵蝕掉,這或許是大腦自己所選擇的遺和-圖-書忘方法吧!
她的指甲也修得很漂亮,和媽媽疲倦的手指相比,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我在內心深處偷偷有一股慾望,想要把這手指像糖果一樣放進口中。對手指產生這樣的感覺,在我人生中就只有這一刻。
「好厲害喔!」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是生來就得的病……所以不要帶到外面去,對牠反而比較好。」
大姐姐露出一口白亮的貝齒笑著。
大姐姐說著,把撲克牌交到我手裡。這時候我第一次發現,這副撲克牌不是紙做的,而是輕薄的塑膠。這個家裡不管任何小東西,都是那麼的講究,令人嚮往。
「以前有哥哥,不過現在沒有了。」
大姐姐於是開始教我撲克的玩法,不過並不是要賭籌碼、觀察對方表情那種玩法,她把遊戲簡化成只要換兩次牌,比誰手上的牌比較強……沒什麼難度的遊戲。
大姐姐說著,打開紙門走進隔壁房間。就像她剛剛說的,可以看到那個房間裡晾了很多衣服,但她好像要遮斷我視線一樣,很快又拉上了紙門。
「我們放點音樂來聽吧!」
「這沒什麼啦……每個人都學得會的。」
「其實啊,隔壁房間的人瞞著房東偷偷養小狗。看樣子管教得不錯,平常不太亂叫,不過主人出門之後,就會覺得寂寞,發出這種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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