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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綻放的花蕾

作者:朱川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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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通信 4

雨滴通信

4

日子來到七月初——受到八號颱風的影響,日本各地出現嚴重的災情。
「我也折彎過。」
說著,他的小眼睛瞇得更小了。
樓下的歐巴桑叫了救護車,緊急將她送往醫院,能夠這樣做,是因為令美她爸聽到敲門聲火冒三丈來開門時,中田先生不容分說便闖進屋內。他大概是認為,現在已經不是徒然議論什麼管教問題或個人隱私的時候了。
中田先生一邊說一邊咚咚敲響令美家的門。看著他那拚命的模樣,我好像多多少少理解母親何以會愛上這個人了。
二人起初一臉驚愕,旋即醒悟,不約而同地仰望公寓窗口。
那種奇妙的超能力,彷彿約好般在我滿十二歲之後消失,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也可能,是因為我變得很忙,不再有時間獨自聽雨,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失去那種能力。我覺得那樣也好——但我想,即便現在,這個世界一定仍舊充滿寂寞的聲音吧!
但是,現在已經不是我同不同意的問題了。這天,中田先生其實是特地來向我道別的:
巨大的衝擊令我啞然之際,紙門被猛然拉開。不知幾時,中田先生已換好衣服站在門口。
「是真的啦,媽!我剛才真的聽到令美的聲音。」
我們終於抵達令美住的那棟公寓,一口氣衝上五樓後,頭上捲著髮捲的歐巴桑,正滿臉不安地站在樓梯轉角處。
「如果是誤會,就當是笑話一場也就沒事了。」
我霍然睜開眼,不假思索地跳起來。
我與中田先生面面相覷。看樣子,那奇妙的力量頭一次派上用場了和圖書
「妳怎麼了,弘美?」
「妳媽媽好像希望先好好照顧妳,直到妳長大再說。我也覺得那樣比較好。畢竟妳才是最重要的。」
幸好母親認識令美——但她一聽見名字便臉色大變的模樣,並未逃過我的眼睛。
「那,明天弘美睡醒之前我就離開。」
最後再補充一句,我在國中畢業的同時改姓中田。父母依然健在,至今感情十分融洽。
見母親還想勸阻,中田先生笑著這麼說,與我一起衝進暴風雨中。雖然撐了傘,但不到一分鐘就不能用了。
我不管語帶困擾的母親,逕自打開房間的燈。睡客廳的中田先生,把紙門拉開一條縫隙窺探究竟:
事後得知,令美的左鎖骨及頭蓋骨骨折,傷勢嚴重。過了一週左右,我去醫院探望她時,她躺在病床上看起來氣色還不錯,但最後,她終究沒有回到這個社區——不過,各位可別想歪,她是在出院後,直接被送往社福機構了。
(羅美姊姊!)
小孩子很任性——明明希望母親把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卻又不願母親為自己犧牲……。
「我剛才聽見令美的聲音!她在喊救命。」
「這種事,你怎麼會相信……連我媽壓根都不肯相信。」
「那家的爸爸……好像會打那孩子。」
「媽,妳是不是知道什麼?」
「她媽媽呢?」
我生日的隔天早上,中田先生與母親在雨勢稍減的雨中連袂出門上班。離家時,中田先生向我要求握手:「有機會的話,他日再見了。」他說。我默默不語,只是握住他那隻手。
幾天前就開始下大雨,但這天下得比之前更大和*圖*書。簡直像瀑布……如此評論絕對當之無愧,再加上還有狂風呼嘯。
(好痛!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鎌倉發生土石流壓垮了小木屋,能登及東海地區因為豪大雨而淹水。靜岡同樣發生土石流,有八棟房屋被淹沒,全國總計造成死亡、失蹤一百四十六人的慘狀。
我從公寓的窗口,望著他倆一路從三樓走到樓下的入口。然後在水泥做的簷下,二人各自打開自動傘時,我清楚地看見,剪碎的色紙碎片,倏然間美麗飛舞。
「我跟妳媽媽談過,最後的結論是,彼此最好保持距離。這段時間讓妳不愉快,真的很抱歉。」
就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中田先生特地坐計程車趕來我家。為什麼呢?因為這天——七月六日,是我的十二歲生日。
突然間,帶著慘叫的聲音傳來。我差點睜開眼,卻還是在最後一刻打住。
「怎麼了,弘美?」
「小松太太要上班,晚上只有令美和她爸爸在家。啊!聽不到令美的聲音了……剛才明明還哭得好大聲。」
令美的爸爸被警察帶走了,之後如何,不得而知。過了很久以後我聽母親說他因傷害罪被捕,據說被判了好幾年的徒刑,同樣也沒有再回到社區裡。公寓那邊,好像只剩下令美那個從事特種行業的母親,但那個女人據說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這時我的態度,已有些微軟化。當然是因為上次聽到了疑似母親的心聲,但我倒也沒有因此就認可母親與中田先生的關係。小學六年級的女生,不可能這麼輕易地轉換立場。
「我住在樓下……小松家從剛才就一直和*圖*書傳來令美的哭聲。好像是她爸爸在打她。」
彷彿講到什麼髒字眼,母親以低不可聞的聲音回答。
「妳怎麼還在說那種話?」
也許是覺得這是最後一次,這天的中田先生,比往常饒舌多了。不過,頂多也只是達到一般男性的水準吧!
「不是啦!之前我就勸過了……結果他發了好大的脾氣,吼著說他管教小孩不用別人插嘴。所以,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令美她爸是個很粗暴的人。」
母親不知為何笑得好像快哭出來,我朝她用力地揮手。
絕對不會錯——那個聲音自稱令美,更重要的是,清請楚楚的在喊「羅美姊姊」。叫那種名字的小孩,有那麼普遍嗎?
聽到我質問,歐巴桑畏畏縮縮地回答。
我拿到的生日禮物是渴望已久的「Finger5」樂團的黑膠唱片,還吃了當時難得吃到的鮮奶油蛋糕。之後洗完澡,我便早早上床就寢。
「像我這種人,終究無法當弘美的爸爸。本來我一直在想,若是能當妳的爸爸該有多好。」
看來在母親與中田先生之間,之前發生衝突時的事,早已成為話題。
任由狂風暴雨直接打在臉上,我高聲向中田先生問道。
聽著中田先生平靜的聲音,我心痛欲裂。
中田先生似乎直到最後還在顧忌我的感受。之後紙門半開,母親從壁櫥取出客用寢具在客廳鋪好,自己一如既往地在我身旁睡下。
「弘美,妳猜那孩子幾歲?」
「那孩子的家在哪裡?我過去看看。」
(令美會做乖孩子……絕對會乖乖聽話的。)
中田先生同樣扯高嗓門回答。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的心臟和_圖_書彷彿被人狠狠揪住。連母親都不肯相信我,這人竟然說他相信?
「上次我不是跟你提過嗎?她說聽得見什麼古怪聲音之類的……她又開始這樣說了。」
時間,大概已接近十二點了吧——即便身旁的母親已開始靜靜發出鼾聲(母親的上班地點很遠,所以向來早睡),我還是睡不著。破壞了母親的幸福讓我很內疚,反而越躺越清醒。
(剛才的聲音……是令美?)
很遺憾,正如我一開始提過的,中田先生的體型細如火柴棒。面對據說很粗暴的令美爸爸,我實在不相信他能應付。這時候好像還是報警比較好吧?
中田先生聽到她這麼說,立刻衝上樓梯想敲鐵門。我情急之下拽住他的手臂問:
中田先生在隔壁房間與母親平靜地談了一下之後,打算冒著狂風暴雨離去。我在黑暗中傾聽他倆的對話,心想,在這麼大的颱風中回去一定很辛苦。母親似乎也這麼想,極力挽留中田先生留下來過夜。
「那也犯不著冒著這種風雨去……萬一只是一場誤會……」
「從那孩子還小時,他就動不動又打又踢的。那孩子的耳朵不好,也是被打壞的……附近鄰居曾經一再提醒過他了,他卻堅持是在管教小孩。」
我與母親不禁面面相覷。
頭上滴水的中田先生這麼一問,歐巴桑立刻語帶求助的說:
我不知該如何是好,很想乾脆放聲大哭,但我向來不哭,一時之間改不了這個毛病。「是嗎?」除了這麼冷靜地回答之外,我講不出任何話,甚至無法與中田先生正眼相對。
「弘美……覺得自己是對的時候,千萬不可隨便猶豫。人命關天的www.hetubook.com.com時候,尤其是如此。」
「我相信弘美,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最後一次使用超能力,就是在這場颱風登陸關東地區之際。
「真是……謝謝你。」
就體型來判斷,我猜應該只有那麼大。
原本就沉默的中田先生,面對我這個小孩子,慢吞吞地慎選字眼發言:
(令美出事了!)
(羅美姊姊,救我。)
我感到眼皮發熱,一邊衝進自己的房間,慌忙換衣服。
「我來帶路!」
「弘美,生日快樂。」
睡在身旁的母親,以睏倦的聲音問道。
「不會吧……弘美只是睡糊塗了說夢話。」
我勉強閉上眼,只想盡快逃入夢鄉。這時,我豎耳傾聽外面狂縲的雨聲——不知不覺中,我又做出了傾聽那奇妙聲音的儀式。
「那妳為何不勸阻?」我忍不住說道。
「你行嗎?中田先生?」
「怎麼了?」
「其實,她已經九歲了。好像是因為心理壓力造成發育不良。」
「妳幹的好事,弘美。」
「尤里.蓋勒(uriGeller)的那個電視節目……湯匙折彎了。所以,超能力的確存在。」
(好痛……好痛啊!別打我了。)
話說回頭——
我不禁馬上起身,之後該怎麼辦,卻毫無頭緒。
「妳說的令美,是二十七號棟那戶小松家的孩子?那個……戴助聽器的。」
果然如我所料,令美遭到她爸爸的虐待,已經昏迷不醒。
「啊?大概六、七歲吧?」
我想起令美缺了一顆門牙。該不會,那也是她爸爸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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