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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圖

作者:張君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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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逃出漁人鎮

二、逃出漁人鎮

占星師不肯收錢,袖著手送他出門,只說一句:「祝你好運,小兄弟!」
「哦?你瘋了嗎?為這半張圖,我受了這麼多罪,就這樣全給了他?——唉,玉葉,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老是這樣偏著他?」
孫大偉衝著朱永浩,恨恨地說:「讓我告訴你,朱永浩,我這條命是拾回來的,大碌藕他們的兄弟則是死得很無辜!那張寶圖,除非你們拿出來,否則別說是我,很多兄弟都不肯罷休的!」
第二天一早,他上了一艘漁船,往東倫敦港開出去,依著心目中的路線,希望趕在貿易風之前,遇得上一條中國開來的貨船。
金貴洗過澡,吃飽肚子,在燈下講他途中轉去馬六甲尋訪異人的故事,耽誤了許多時間也是這個原因。當時與朱永浩分手之後,他在毛里裘斯滯留了三個星期,才搭上了一艘開往斯里蘭卡的貨船,他在船上當電器工。到達首府科倫坡,要再等船進入南中國海,心中十分煩悶,有一天在街頭躑躅,看賣舊銀器與弄蛇,也有占星師為人卜休咎,他站在店前看了一會,那個戴一頂回教黑帽子的長鬚占星師,和藹地招他進去,叫他在一個大水晶球前面坐下,跟他說:
原來當日阿拉伯海盜在人魚碼頭屠殺中國船員,一共死了七個人,只餘下重傷的孫大偉沒有死,隨船離開,回到新加坡行船館養傷期間,把寶圖的故事傳開,行船館中人都憤憤然,認為金貴與朱永浩獲得寶圖便逃之夭夭,卻是連累了那一船中國海員,必要找到他們算賬。後來消息傳回綠島,死難者的家屬也悲憤莫名,把滿腔恨意,都算在二人頭上,必要把他們尋出來才肯罷休。
玉葉來不及回答,大門便給敲打得一片響聲。朱永浩要去開門,玉葉立刻制止:「不要開門,他們會打死你的!」
另一人接口說:「到時候交不出來,要你們好看!」
「我不知道,」朱永浩十分衰弱,回答時氣若游絲,「我們在佐治港等船回來時,大吵了一場,就此各走各路。」
待妻子到門邊輕聲詰問時,他從牆角抄起了一根鐵棒,緊緊握著,作著迎擊的姿勢。
「噢,是金貴!」馬玉葉驚異莫名,衝上去便要開門。可是給謹慎的丈夫拉著,低聲告誡她:「別魯莽,再問問清楚!」
「做了個https://m.hetubook•com•com甚麼夢?」朱永浩惺忪地問。
「玉葉,我是金貴!不用怕,只是我一個人,開門吧!」
玉葉擋在丈夫前面,大聲申辯:「他沒有地圖,甚麼也沒看見過……」
「我是去尋一個異人,他會看圖。」
「以為我跟其他人一樣,都給你累死了嗎?我命硬,沒有死,可是你看——」他把身上的衣服拉起,一條一尺長的傷疤從胸口伸延至背部。
「你們不是得到一張寶圖嗎?還連累了幾條人命。這裡大家都在這樣說的,那些死者家人,一次一次到來哭鬧,還說要你們償命!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屋外起了一陣鼎沸人聲。
這一頓毆打,朱永浩受創甚深,一隻手臂折斷,左眼瘀黑腫脹。孫大偉一伙人翻不出地圖,悻悻然質問:「金貴呢?他在哪裡?」
「永浩,那半張山羊圖既然不能丟掉,你好不好給了他,讓他一個人去尋寶?」
離開醫館,玉葉很愉快,抱著他傷癒的手臂,愛惜地摩挲著,「我一直擔心它能不能復元,現在好了,那位師傅的醫術這麼好,日後還要去謝他。」
「睡吧,不過是做夢。」
「你一定知道他躲在哪裡的!那張寶圖,要不是在你手上,便是在他那裡。」
「尋到了嗎?真是張寶圖?」朱永浩凸著眼珠追問。
朱永浩的回歸並不那麼順利,他在非洲東海岸輾轉流離,為了生計,還在莫三鼻給做了三個月苦工,最後等到一條從斯里蘭卡開來的茶葉船,央求讓他登船做有食無工錢的水手,渡過遼闊的太平洋,抵達斯里蘭卡,這才搭上了中國貨船,穿過狹長的柔佛海峽,進入南中國海。
玉葉輕輕噓了口氣,在黑暗中睜著眼,望著天花板。「永浩,漁人鎮的老頭兒說,那張山羊圖很邪,現在我信了……」
「甚麼寶圖?我完全不知道,哪有這回事?」朱永浩高聲申辯。
「為什麼?難道你忍受得了那伙人天天盯著我們?你要上船,他們也在阻撓!」
朱永浩給這一說,從惺忪中倏地醒過來,煩惱馬上兜上心頭:這倒是真的,真個要丟也丟不掉。
「噢,是阿偉,我還以為——」
「甚麼事,他們是誰?」
許久許久,她才矇矓入睡,立刻便落進一個噩夢裡,一驚而醒和_圖_書,冷汗涔涔,趕快偎著身邊的丈夫,心中撲通亂跳。
他的路線直指東方:在佐治港也不一定要等候中國的貨船,無論甚麼船也必要乘搭,首程是印度洋上的馬達加斯加島,然後轉到毛里求斯,再航行一千四百公里到達斯里蘭卡。
「不行,不行!」朱永浩堅決地連連搖頭,「要找就一塊去找!」
他們不敢動彈,凝神靜聽下去。不久又是一陣叩門聲,還有人語:「永浩,玉葉,是我,是金貴……」
大家的心底下,都對傳說中的寶圖大感興趣,心想倘若真個可以按圖追踪,尋得出一個寶藏來,必要分一杯羹。
玉葉帶著疑惑開了門,倏地閃進一個人來,隨即把大門反手關上,那人靠在門上透了口長氣。
一伙人走後,朱永浩動彈不得,但他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叫妻子把地上那半張山羊皮拾起來,收藏好。
馬玉葉驚魂甫定,這時拿著這半張山羊皮,怔住了,看看上面烙著一些歪歪斜斜的線條和文字,疑惑地問:「這,這就是寶圖?」
「玉葉,你說說,我們該怎麼辦呢?」他嘆一口氣。
朱永浩這樣解釋:「金貴十分重視這張寶圖,我要是毀了這半張,他氣惱起來,可能會要我的命。我已經要了他心愛的女人,又怎能再毀了他的發財希望呢?」
外面人聲咆哮,有人在撞門了。他們還想不出該怎麼辦,大門已給撞破,一群氣洶洶的人,由孫大偉領頭,衝進屋裡來。
「你藏起來吧,這張東西真的很邪!」
可是沒有人聽她的,一個粗漢子把玉葉推到一旁去。衝著朱永浩的,便是孫大偉,他瞪著朱永浩便問:「老朱,還認得我吧?」
她想及金貴,一個孤單的男人,帶著半張寶圖,和一個破碎的夢,尋尋覓覓,凄凄惶惶,不知流浪到天涯何處,也許他會回到綠島來吧?縱使不想再見到她,也會為永浩手中那半張寶圖而回來吧?
「我看見四面都是泥沼,那些拿著利刀利斧追趕的人好兇惡,我們在泥沼裡面又走不快,他們越追越近,一刀從背後砍過來,這就驚醒了!」
那是金貴,出海時是面白無鬚,現在竟然蓬首垢面,長了一臉于思,身上穿的,已是邋遢的馬來衣服,身體發散出一陣陣強烈的汗味。
家有少妻,也難怪朱永浩https://m.hetubook•com•com心中焦急,本來預定了歸航的日子,現在則是遙遙無期,別說他心中有許多牽掛,也可以設想得到,待在家中的玉葉會如何牽腸掛肚了。他在老頭兒店裡買得的銀手鐲,也急著要帶回去,哄得玉葉歡心,對他展現燦爛的笑臉。
也是山羊圖招惹的禍。
「我們逃走吧,不要再留在綠島了。」
「你們這裡的事情我都知道,」他喘定了氣便說,「要是我一露臉,也準會被打個半死,迫我交出山羊圖。但這張寶圖怎麼能給他們?永浩,你有沒有交出去?」
「還說不是?到手之後,要丟也丟不掉!」
其實,要不是金貴從永浩的眉宇神情,窺透了他的心事,也不會如此執著己見,只要想及他與玉葉的歡聚,或是知道他在思念家中妻子,一陣啃心的妒意,便要令他方寸大亂,不得安寧。
「那個夢,好可怕!」她說這話時猶自慶幸剛才沒有被殺死。
他們悻悻然離開後,朱永浩站著發獃。玉葉直覺得一陣涼意從心底透出來。山羊圖的事,她已經知道是甚麼回事,本來她要悄悄把那半張丟掉,但是丈夫早已藏起來,她無法找得到。
雖然他們對於地圖的內容仍然不懂,但他相信,要是那個寶藏是屬於他們的,必定會找得到一個讀得懂的人。
「誰?你說你是誰?」玉葉心中噗通亂跳。
兩個人就此糾纏扭打起來,從房間打到店堂,再又追出街上,然後又一路追打返回旅店,引來了一街看熱鬧的人,都不知道這雙東方夥伴為甚麼會鬥毆得死去活來。
可能是日間受了驚嚇,這一夜,她久久也不能入睡。
到家時,已經較預定的歸期遲了半年,問玉葉金貴回來了沒有,玉葉一味擔心地搖頭,問他們是不是得到一張寶圖?這些日子,她很擔心他們不知已經出了甚麼事。
大漢說:「叫金貴回來吧,要是不肯交出來,手腳斷完又會再斷!」
「我今天就是要來跟你算賬!他們是些甚麼人你也該知道!」
「沒有。」朱永浩猛然搖頭。
他搖搖頭。「那麼,你渡海到馬六甲去,那邊有個人可以幫助你,你去吧!」
玉葉知道說不動他,便改了主意說:「可是留在這裡不是辦法,等他回來了,那伙人同樣要找他的麻煩。他是燥脾氣,到時,不知道會鬧出些什和圖書麼事情,總之是吃虧的多——」
可是沒有人相信,一伙人把他簇擁著毆打,另外一些人則翻箱倒篋,簡直把屋子也翻轉。可就是找不到甚麼寶圖。
玉葉憑她女性的第六感,直覺得丈夫已掉落一個險惡漩渦。
「寶圖?」朱永浩詫異地瞪著淚漣漣的妻子。
他們一道在馬路邊走,要找一家小館子,冷不防迎面來了兩個人,就是孫大偉與徐大牛。玉葉認得他們,就是那次打傷她丈夫,將他們家搗亂的惡漢,心中起了一陣驚慌。
他似乎有個預感,寶藏要不是在孟加拉灣外的安達曼群島,就是在印度尼西亞的爪哇海。
「是的,逃出去再想辦法跟他聯絡,不要再回綠島了!」玉葉掛下大串淚水,哽咽說:「誰捨得離開這個地方呢?總之,都是那張羊皮犯的邪!」
水晶球本來是澄澈的,這時竟像一張圓形的螢幕,許多被歪曲了的影像不停閃現。許久,才在占星師的凝視下,影像固定下來。占星師再閉目唸咒,影像再旋轉,睜眼時再固定,不久就消失了,水晶球回復澄澈晶瑩。
「你臉上有凶煞之氣,要我替你照照水晶球嗎?」
「別胡思亂想吧,不會有事的!」
他再發狠地轉了一邊臉給他看,原來在耳背與頭顱相接處,有一道削了一片的難看刀疤。
他們二人,這一晚在小酒吧喝了兩杯酒,各持己見,爭吵了起來,最後是朱永浩憤憤然離開,回到旅店,在行囊中翻出那張山羊圖,拿一把小刀在上面用力一割,分成兩半,待金貴也趕回旅店時,要制止已經來不及,便氣憤地向朱永浩揮拳撲打。
朱永浩煩惱地解釋:「算是我們逃出去,避過那伙人,你以為金貴會放過我們嗎?他視這張寶圖為命根!」
「永浩,你們真的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
玉葉一聽,起了恐慌。「不得了,他們來了!」
占星師怔怔地盯著水晶球,嘆了口氣,說:「小兄弟,你身上有件物件,心上有件事,令你此生也不得安寧,你肯放棄那件物件,把心事也放開嗎?」
「是些十分無辜的事,總之是無妄之災!」
如果可以,她多願意永浩把手上那半張山羊圖給了他,好讓他終有一天,真的尋到一個寶藏,可以購置一座皇宮,安心住到裡面去。
「我不是說過嗎?哪有甚麼寶圖!」他說這話時,https://m.hetubook.com.com瞟一眼那半張給扔在地板的山羊皮。剛才,孫大偉翻他的行李時,已經翻出了山羊皮,可是他根本沒有留意這半張破舊山羊皮,便與其他物件一起扔到地上。
「說來話長,我想洗個澡,還想吃點東西,有可以吃的嗎?」
然而朱永浩一心只想回家,回去見他年輕多情的妻子,令金貴一想便要氣惱得心中發抖。他已經擬好了一條回到東方去的路線,半分半釐也不許拐彎,也不許耽誤時光,因為恍惚有盞智慧的燈,在他心中亮了,給他導航。
金貴知道他會在背後搖頭,因為他不肯把身上與心上的事放開。要是放開了,孑然一身,他還有些甚麼?
「拿去吧,你要怎樣走,隨便你!」
「你說吧,一定要逃?」
一起人也鬨鬨然吼起來:「你識趣的就快把寶圖拿出來!」
大漢則破口恐嚇:「你們別以為可以悄悄去尋寶,只怕尋到了也沒命享用!」孫大偉恨得咬牙切齒,警告他:「這筆賬,必定要算到底!你既然死口說沒有,好吧,我們就等著金貴!」
他無可無不可,點點頭。
直至二人遍體鱗傷,精疲力竭,金貴倒在房間地上,不住地喘息,朱永浩則是抹著嘴角與鼻子的鮮血,跌跌撞撞走近桌邊,把那張一分為二的山羊圖撿起,把一塊扔給金貴,洩氣地說:
朱永浩詫異地瞪住妻子,一陣莫名的疑惑在心底升起,卻又未形成為妒意。
玉葉一急就掉淚,「我們難道受不夠這張羊皮的連累?你還要糾纏下去?」
「沒有,正在等你回來。你怎會去得這許久,現在才回到這裡?」
朱永浩養傷兩個月,斷臂幸而復元。這天,跌打醫師替他把縛帶解除,他嘗試伸展手臂,動動手指,覺得很是輕鬆,醫師叫他試提重東西,也給提起了。
夫妻說到半夜,剛滅了燈,忽然聽到一陣輕輕叩門聲。在這個時刻,任何一些動靜,都令他們心悸。
玉葉拿眼睛迎著他的目光。只見他眼眸中充滿焦慮,愁雲壓著眉梢。
占星師把窗帘拉上,只讓一點光投射在水晶球上。水晶球大如足球,他吩咐金貴以右手指輕輕觸摸,他則閉目唸咒,注視著水晶球。金貴在這種氣氛中,像是受了催眠,神思陷入渾沌迷惘中。
玉葉嘆了口氣。「這也不能怪他,你有我,可是,他還有什麼?」
「逃離綠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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