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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魂傘

作者: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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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止戰區

第三章 止戰區

「不是我們,是你,我是中間人。」夜路要奕翰拿出那團紅棉線,他將棉線纏了個圈套,遞給奕翰,對他說:「等會他出來,先用線圈綁住他的手,或是他的手指,這樣他身體裡的鬼就無法離體,然後你把他揍昏,再叫我。」夜路邊說,邊按下電鈴,對著裡頭被吵醒的男主人三字經狂飆,胡亂罵個不停:「你烏龜王八蛋有種出來單挑啊!」
「不用太擔心,這裡是止戰區。」夜路和一個長著兩個頭、腦袋一大一小的怪魔錯身而過,肩頭給撞了一下,他便和奕翰這麼說。
奕翰則是摸著自己的肚皮微微出神地說:「豆花味道不壞,但是……我覺得有東西在我肚子裡游……」
「靠!你再用法術整我,我真的會翻臉!」奕翰不滿地叫,夜路第一次找上門時,便曾用這招對付過他。
「誰要你賠?」奕翰用拳頭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豪氣地說:「我沒有親人,爛命一條,死了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你想賠還找不到對象。放心吧,交給我,你不是說我有潛力嗎?你自己可以從個作家變成靈能者協會的中間人,你看看我,我天生就是個戰士。」他一面說,一面脫去上衣,展現他那鍛鍊多年的胸肌、腹肌、二頭肌、三頭肌和三角肌,最後他轉過身,施力讓自己的背肌看起來凶猛無比。
這兒的人可不知道夜路的作家身分,只當他是個尋常異能者。夜路當初也是為了籠絡這青蛙老闆以便套取情報,才將他寫得超絕神武,目的是蒐集更多情報和寫作材料,而其他店家的大魔們則未必會喜歡夜路對他們的影射,因此夜路可不願自己的身分在此曝光。
三天前,在奕翰苦苦哀求、威脅趕人的軟硬兼施死纏爛打之下,夜路拿出符紙替奕翰的雙眼施了開眼術,教了他一些長時間維持「開眼」的技巧和鍛鍊方法。
「幹!我有點幹!不過就這麼說定了。」奕翰突然覺得夜路囉唆一狗串,只是為了臉不紅氣不喘地將「五五分帳」說出口而已,他在電腦旁坐下,問:「是什麼案子。」
「不好對付耶!」奕翰知道這男人也是練家子,可沒那麼容易被他打昏,兩人恐怕得互相打個半死才行。他中了男人一腳,摔在沙發椅上,卻不見男人繼續追擊,男人抱著頭發出怪異的吼叫聲,口中也淌出青色的泡沫,搖搖晃晃撞著了電視機,又撞著了開飲機。
「邪氣——嗯,這是我自己小說裡的用法,用協會的專業名詞來解釋,就是『不正常的魄質流動感應』,你感覺到了嗎?」
奕翰接回玉珮,戴回頸上,他皺眉說:「但是……那個時候我確實覺得胸口熱熱的,有力量從玉珮發出來啊,而且這個玉珮是那時的除魔師給我的,不可能沒有力量啊。」
「我沒有擔心啊。」奕翰呵呵一笑,仍是興致勃勃地四下打量。
「寶山」店裡的地板浮動著狀似乾冰的淡藍色煙雲,交錯堆疊的貨架上堆放著各式各樣的貨品,有些是年代久遠的菸盒、飾物,有些是最新上市的化妝品、護唇膏,親古混雜,也有些童玩、小吃。
「嗯,其實忽隱忽現的……」奕翰說。
「明明就有,前兩天你都用『夜路大哥』做開口語助詞,現在你用『靠』來做開口語助詞。」夜路冷冷望著奕翰說:「你覺得我只是仲介,不是真的除魔師,所以實力平平,對吧。」
「什麼請,是我用簽名書買的,我的簽名書很貴的,一本可抵一百碗豆花,便宜你了。」
「厲害的人直接和老闆握手,將魄質以不具殺傷力的方式送出,老闆也以不具殺傷力的方式吸取;不會這技巧的,就以外力來吸取魄質,方法一堆、工具也一堆,燒符啦、針筒啦、拔罐啦,什麼都行。」夜路指著對街一家店,啊了一聲:「你看,正在吸魄質。」
夜路嘿嘿一笑:「我還沒提『獅子』、『老虎』、『鱷魚』呢……我認識這麼多異能者,好歹也學了一些奇術,備而不用而已。」
「沒事了、沒事了……」奕翰朝那哭得唏哩嘩啦的小女孩這麼說。
一點七分,奕翰上班,他大步走出燒烤店和夜路會合。奕翰駕著摩托車,載著夜路前往任務地點,本來這類任務,通常由一個資深的異能者帶領另一個資淺的異能者開工,但夜路人手不足,得親自帶著奕翰見識止戰區,見識如何與鬼、魔打交道,甚至是開戰。
公寓一樓大門緊閉,窗中漆黑一片,夜路領著奕翰來到那一樓,問:「你很會打架?」
夜路解釋:「望文生義啊,止戰區就是指『不能起衝突的區域』。這世上有修行百年的魔、有暴躁好鬥的鬼、有身懷異能的人,不論人還是鬼、魔,有的是個體戶,有的還分屬不同組織,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大夥兒碰了頭,難免會有爭端,所以一些不想受到打擾的異能者或是有道行的魔,他們會在自己的地盤設下結界,標明這地方是止戰區,即便是『晝之光』撞上了『四指』,只要在止戰區裡就不能起衝突,要打去外面打。當然,https://m.hetubook•com.com止戰區真正的效力還是在於施術者本身的『面子』,主人名號越響、面子越大,人家就越遵守裡頭的規矩,以往有許多在止戰區惹事的傢伙被主人連同客人合力五馬分屍的例子,也有不少傢伙根本名不見經傳也敢隨便亂標止戰區,不標還好,標了反而惹人進來鬧事,被鬧得雞犬不寧。」
「還真好玩,那我要開武館,歡迎大家來踢館。」奕翰捏了捏拳頭,他覺得身體癢得很,這幾天多了夜路這個室友,他鍛鍊身體的時間只剩下先前的二分之一,他有種肌肉在抗議他變得冷淡了的錯覺。
這四天裡,夜路每日早晚會對奕翰的雙眼施術,增強他的開眼效力;奕翰也確實依照夜路指示,在下班返家的途中,找機會和那些看起來較為和善的鬼魂談天說地,一方面強化開眼效力,一方面也算是搭攀關係。據夜路說,那些接案的異能者大都如此,廣結善緣能讓往後處理一些紛爭時更順利。
「我知道、我知道咯!」青蛙老闆哈哈一笑,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拿著那書端詳了一會兒,嘻嘻笑地盯著封面說:「又有新的可以看了咯。」
「書裡面你腿長,沒有一招腿功還算是高手嗎?」夜路壓低身子,紮起馬步,蹬了兩記醜陋踢擊。
「等等,我接個電話。」夜路取出發響的手機,連連點頭應答。他掛上電話,和青蛙老闆道別:「好,我會取個有殺氣的威風名字,如果你有新點子也跟我說。」他說完,便拉起將豆花吃了個空的奕翰離開豆花店。
同時,某些店家的鐵捲門才剛拉到底的那一刻,捲門立時變化,爬漫古舊色澤,浮現奇異花紋,變成了樣式截然不同的捲門,且緩緩捲開。其中一家本來是腳底按摩店的捲門經過變化、重新捲開之後,裡頭變成了一家雜貨店;店老闆瘦瘦長長,上身是高級絲質襯衫,褲子是高級西裝褲,一雙腳上卻踏著拖鞋,兩隻眼睛青亮發光,是修煉多年的魔。
「這裡頭的男主人是開國術館的,身體練得不錯,他身上出了點問題,如果資料沒錯,他是在半年前出國旅遊的時候,帶回來的……」
「嗯,聽起來不難的樣子,我們該怎麼做。」奕翰點點頭。
「很癢。」
夜路看著螢幕上的資料文件,將透明液體點在男主人的胸口、雙肩、喉結上。
奕翰當時想也不想便衝了上去,提著那單身漢的後領將他揪了起來,單身漢的眼神凌厲,捏著拳頭要和奕翰拚命,奕翰朝他肚子摜了兩拳,又朝他的臉擂了兩巴掌,這才打醒了他。單身漢像是大夢初醒般地求饒,本來奕翰氣呼呼地要將他拖去警局,但酒家女反倒替單身漢求起情來。
「賺魄質可以幹嘛?」奕翰問。
這些日子奕翰一有時間便纏著夜路問一些關於「日落世界」的奇聞妙事——
「或許有,但你察覺不出來。」奕翰哼了哼,將玉珮塞回領口。
「小和打不過他。」夜路聳聳肩。

「……你還賺真大。」奕翰穿回上衣。
「開什麼店?」
「嗯,這樣好了,你幫個忙,下次逮到了那小鬼,看能不能押著他,我來接他回家,他爺爺找他找得好苦啊。」夜路唏哩呼嚕地將豆花喝去一半,見到奕翰呆愣愣地望著豆花,便問:「很好吃啊,怎麼不吃。」
夜路大口喝著豆花,問:「向你打聽個消息。」
夜路有些猶豫,他歪著頭想了想,將幾封案件信件一齊打開,說:「我身為中間人,要對自己的案子還有接案的人負責,你如果出了意外,我怎麼賠?」
約莫三十分鐘的車程,奕翰在一處知名夜市外將車停下,兩人進入筆直的夜市徒步區,由於已入深夜,兩側店家漸漸打烊,夜路用手肘頂了頂奕翰,叮囑說:「仔細看,時間剛好,但別太明顯惹人注意,我帶你去老地方吃麵線。」
「日落世界」這詞兒,是那些異能者用來區隔和一般人所知世界的習慣稱呼。在夜路的教導下,這些天來奕翰對於「日落世界」當中的種種現象、奇觀,乃至於專有名詞,也多少瞭解一些。夜路雖然不是靈能者協會裡的重要人物,但他本業是小說家,這幾年四處遊歷取材訪問,對各類奇術異法、鬼靈魔怪、組織集會的知識可是如數家珍。
「好吧,但招式名稱得再想想,要威風一點,聽起來要有殺氣咯。」青蛙老闆搓著手說。
「帶……帶回來什麼?」
「我想到一招新招式咯,就叫做『乾坤混元萬夫莫敵無雙掌』,怎麼樣?」青蛙老闆是個武俠迷,他身子搖晃,雙手亂比。
男主人是練家子,一巴掌掃在奕翰臉上,兩人退開老遠。男主人左顧右盼要找他那根棍子,突然發出低沉的吼叫聲,他感到手腕痠疼無力,身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死命要往外https://m.hetubook.com.com頭衝,卻衝不出來。
夜路嘖嘖地說:「我書裡的青蛙先生大概又要多一招『乾坤霹靂啥咪碗糕腿』了。」
「對。」
「那些修煉有成的魔開店,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和大家交流,所以交易大都以物易物,用一般貨幣也行,價格多少,要看你長得順不順眼。如果你願意的話,你要用魄質來購物也行。」夜路站在一隻小台前,細看著上面擺放著的古舊模型,對著奕翰解釋。
青蛙老闆歪著頭想了想,說:「好像有那麼一回事咯,有次有個小鬼闖進來這裡頭,拿東西不給錢,給趕了出去,後來又闖進來幾次要搗蛋,這裡的人也不跟他計較,畢竟是止戰區,但下次他再來,可能就要被抓到外頭打屁股了咯。」
青蛙老闆呵呵笑地坐下,說:「啥消息呀?」
「是啊!」奕翰為了這一天,可下過苦功練習,沒人教他異法奇術,他便每天鍛鍊身體,苦練格鬥技擊。
奕翰只得衝了上去,左右揮拳,一拳打在那男人臉上,再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男人疼得彎下了腰,但也沒讓奕翰這麼簡單擊倒,他用肘擊回擊,出腿高踢。
清醒後的男人會因無緣無故捱了頓揍而惶恐好多天,但他並未損失錢財,跟著他會發現困擾他近三個月的頭痛不藥而癒,而且也不會在一年多後,因為找不出原因的虛弱而丟了性命。
「那你說這裡有些爭執,是怎麼回事?」奕翰問。
那是家賣酒的店,裡頭賣著的都是老闆自行釀製的酒,老闆是個貌美女子,身形婀娜,嘴角邊長著一顆小痣,妖艷誘人。她拿著一隻空酒瓶,將瓶口擺在一個胖鬼的頭頂上,要他用雙手扶著;跟著她拿了兩隻別著符籙的小夾子,分別夾在胖鬼的左右耳垂上,胖鬼打了個冷顫,身子僵直,頭頂那酒瓶開始晃動,隱約可見到裡頭蒸煙瀰漫。
「但還有個問題,你完全不會法術,連開眼都是我教你的,你碰上了小鬼要怎麼抓他?」夜路嘖嘖了半晌,說:「這樣好了,我替你向協會調一些道具,費用我會從你的酬勞裡扣。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每天下班之後,在回家的路上,跟你看到的鬼打招呼,和他們哈拉打屁,一來加快你的開眼,二來你藉機拍拍他們的肩、摸摸他們的手,你有觸摸魄體的天賦,多碰碰他們,強化這一點。」
「聽說,只是聽說啦……」夜路將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奕翰必須將耳朵盡量貼近夜路的嘴巴才能聽見他說什麼。「聽說四指在背後搧風點火,用極大量的魄質收購這邊店家的貨物,但這地方本來有個規矩,購物用的魄質必須當場抽取,來路不明的魄質大家是拒收的,因為有些傢伙可能濫殺活人或是動物來蒐集魄質再來購物,那就不符合這地方的格調了。況且在那種情形之下,協會也不可能坐視不管,很多日落世界裡的商店都有這麼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好了!他昏了——」奕翰怪叫著,同時又向小女孩喊:「別怕、別怕,妳爸爸病了,我們幫他治病!」
「來來,請你們喝粉圓豆花咯。」青蛙老闆端來兩碗飄著冰塊的粉圓豆花上桌。
「難道我會被咬。」
夜路奔入屋裡,從口袋裡取出了個小玻璃瓶,遞給奕翰,吩咐:「讓他咬著。」然後夜路又從背包取出筆記型電腦,等了一分鐘開機,點開幾個資料夾,開啟了兩個文字檔案,找了半晌,這才吩咐奕翰:「捏著他手腕,對,這裡!」
「就說了是新人價,一開始我得帶著你跑,免得你出事,或是你的案子出事,我得對協會負責,也得對自己的良心負責,我是很有責任感的。」夜路想了半晌,將那幾封案件信一一關上,只留下其中一封。他回頭對夜路說:「放心,等你幹熟了之後,我會抽少點,最後還你公道價,你八我二,但是現在就是五五分,你幹不幹?」
「哇!」奕翰縮回了手,他感到手背像是有千百隻蟲子在爬行一般,奇癢無比,他連連甩手,又用另一隻手去拍打,那怪異爬搔感才漸漸消失。
那晚單身漢和酒家女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夜,都說這屋子不乾淨,隔日便匆匆搬了家,留下迫不及待想要見鬼的奕翰。奕翰獨居後的第三晚,便在夜裡盥洗後剛踏出浴室時,見到了佇在原單身漢門前的「那個傢伙」,奕翰心中八分興奮壓過了兩分恐懼,握著拳頭和那傢伙叫囂。
「你很笨耶。你想想,兩軍對壘,我有一支部隊,你有一支部隊,戰場附近另外有個立場偏向你的團體,那是誰佔優勢?所以我千方百計來煽動這個團體,讓它起內訌,甚至是偏向我,那就對我有利了。協會跟四指最大的不同是,協會的目的是維持安定,四指則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引起騷亂再從中得利,目的不同,只要能引起這裡的騷亂,四指就等於贏得了一場局部會戰,協會卻要花耗許多心力來重新穩定這個地方。」夜路這麼說,他正在寫一套長篇玄幻和*圖*書武俠小說。其中一個場景便是以這地方作為假想藍圖,他深入研究過這地方各種勢力,此時解釋起來可是認真得不得了。
店裡不到五坪大,和原本腳底按摩店的結構已大不相同,這是結界空間。
「哦,沒問題,這是身為一個除魔師應該做的。」奕翰對夜路的酬勞分配方式沒有太大意見,只對處理這些靈異案子躍躍欲試。
「快捏著!別讓他醒來!」夜路一面快速瀏覽文字檔,又取出一隻小瓶子,用口咬開瓶蓋,沾著裡頭的透明液體在男人雙腳、小腿、膝蓋、大腿各點了一下,男人的身子開始顫抖。
「馬馬虎虎啦。」夜路淡淡地說:「這樣好了,新人價,五五分帳。」
「沒關係,你說你上次把一個鬼上身的傢伙打了一頓?」
「去逮一個頑皮的小孩鬼。」夜路指著信件,那信件中有圖有文,大意是一個車禍身亡的小男孩鬼,頑皮過了頭,四處搗蛋。本來他有個爺爺鬼看照著他,但那小男孩的魄質一日一日增強,他爺爺已無法看住他,只能任他四處遛達搗蛋。這案子的任務是逮著小男孩,化去他大部分的魄質,將他交還給他爺爺,做個乖小鬼。
「有些時候會這樣,每個人體質不一,死後魄質大小、成長變化也不一定,有些傢伙剛死就變成難纏厲鬼,有的死了幾十年還是個遊魂,也有很多人死後魂魄直接化散,根本不會成鬼。如果信裡描述的沒錯,這小孩大概屬於難纏型的,他在止戰區搗蛋。」夜路摸著下巴,像是在考慮什麼,又說:「但也因為是止戰區,所以做為新手案件,算是相對安全的。」
「不如找我啊。」奕翰以大拇指比比自己。
「咯咯咯!」青蛙老闆笑得閤不攏嘴。「蛙神先生」是青蛙老闆在夜路書中的角色,便是那個萬人之上的大俠客,在夜路書中,即便是這條街上十二個高手聯合起來,也不是蛙神先生的對手。
「去看看就知道了。」夜路領著奕翰走進那家雜貨店。
「什麼氣?」奕翰搖搖頭。
「去你的!」夜路不知何時含了些水在口裡,朝那推門而出的男主人臉上一噴,只聽男主人怪叫一聲,不停用手抹臉,夜路推了奕翰一把,喊著:「先套他的手,別讓他身體裡的東西逃了!」
「那四指刻意煽動的目的是什麼?」奕翰摳了摳鼻孔,心不在焉地問。
「或許你資質不錯。」夜路這麼說,他將一塊東西遞還奕翰,是那塊方形玉珮,他說:「但是這個東西一點也不稀奇,是地攤貨吧,你是不是搞錯了。」
「聽說最近有個小鬼剛死不久,成了『騷動靈』,頑皮得很,到處惹麻煩,你見過嗎?」夜路問。
「可是我的腿短咯……」青蛙老闆低頭望望自己一雙小短腿。
奕翰在那裡又待了兩個月,再也沒見過那鬼魂,這才悻悻地離開,他認為自己已替房東趕跑了鬼。
「……」奕翰無言以對,他們又逛了數家店,也向店家略微打聽了那小孩的情報,說法和青蛙老闆相去不遠,不過是個頑劣的小孩鬼罷了。
「啥?寫什麼?」奕翰愣了愣,舉起手背,上頭並沒有被寫上什麼字。
他在驚慌之餘不停揮拳,大約十拳裡會有一、兩拳像是擊中棉花團,就在他咬牙切齒覺得自己幾乎要給勒死了的時候,他左手肘重重地撞在一團人形光霧的腦袋上,奕翰感到脖子上的束緊感陡然一鬆;他緊接著勾出右拳,再次擊中那飄忽出現的人形幻影,這次的擊中感更加實在,且那人形已清晰許多,正是他在三小時前步出浴室時見到的那個傢伙,是個年輕男子。男子一臉病容,騰空浮起,隨即消失在漆黑的房間裡。
「咦?大作家來啦!」一家豆花店的青蛙魔老闆見到了夜路和奕翰上門,大呼小叫地上前招呼。豆花店老闆在整條夜市街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在夜路的書中,卻是名聲響亮、身手超絕的大俠。
「小妹妹別怕,妳爸爸……嗯,羊癲癇發作,我們幫他治病喔……」奕翰苦笑地看著那給嚇呆了的小女孩。他低聲問夜路:「我們這樣會不會犯法?」
四天後的午夜,天空無雲,滿天星斗,夜路彎著身子,倚著燒烤店外的街燈,斜揹著一隻背包,看著手錶。
「靠!哪有,是你想太多。」奕翰搖搖頭。
抬頭看,寶山平面空間不大,但挑高卻是極高,幾乎有二層樓那麼高,還有一個個看似胡亂釘架的高台櫃子、貨架,和一條條的長梯。夜路和奕翰也沒那閒工夫登梯細逛,他們出了寶山,外頭人潮更多,有獨身修行的異能者,也有遊魂野鬼,更有些面目凶狠的魔。
奕翰說自己也能接案,且能做得比其他異能者更好,他聲稱自己也有實際的除魔經驗——
夜路又瞧了那玉珮幾眼,搖搖頭說:「上面沒有任何魄質,也沒有任何術力,純粹是個便宜的假玉。」
奕翰指著螢幕說:「那就讓我去做啊,這個我可以啦,你不是急著找人嗎?我也想賺點外和-圖-書快,最多我七你三啊。」
「止戰區?那是什麼?」奕翰問。
「你懷疑我的實力?」夜路斜了奕翰一眼,說:「這兩天你對我越來越不敬囉。」
「因為我還得趕稿。」夜路攤了攤手,又說:「況且我是中間人,如果親自下海接單,會被別人認為我挑好賺的來賺,爛的才丟給他們,以後沒人要接我的案子,怎麼辦?」
「對。」夜路點點頭,又說:「如果我打了其他的字,例如『蠍子』或是『毒蛇』,你想會發生什麼事?」
「是活的嗎?」奕翰指著豆花碗,裡頭除了冰塊、豆花之外,還有一群像是蝌蚪一般的小東西游來游去。
「沒,我沒這麼想,你太敏感了。」奕翰拍了拍夜路的肩,夜路卻伸手在奕翰的手背上點了幾下,那動作就像是在打字一般。
「是粉圓啦。」夜路這麼說,用手肘頂了奕翰一下:「你不給『蛙神先生』一個面子?」
「你已經有一招『混元乾坤天下第一無雙拳』了耶,不好啦!」夜路吃完了豆花,抹抹嘴,站起身,抖抖腳說:「穿雲腿,如何。」
在他一年多的除魔之旅中,確實曾經見過一次鬼,還和鬼發生爭鬥。那是個寧靜的深夜,當時他住在近郊公寓當中一間狹小的雅房中,同戶住宅裡還有另一間雅房和一間套房,雅房裡住著一個中年單身漢,套房則住著一位酒家女。
奕翰抓準了空檔衝上,一記重拳勾在男人下巴上,男人哇地一聲往後一倒。男人的小女兒在房中探頭出來,驚懼地發出尖叫,奕翰心虛地跨上男人腰腹,磅磅地朝男人臉上揮拳,男人也回敬了幾拳。
「沒有……」
「你不知道怎麼驅鬼?」奕翰見夜路現在才開電腦查資料,驚怒喝問。
夜路一面說,一面指著螢幕裡的那小孩影像,說:「這小孩流竄搗蛋的範圍裡,附近就是一個止戰區,最近有些紛爭,裡頭兩派鬼互相看不順眼,據說四指的人有意從中煽動牟利,協會當然也嚴格監控。好在這地方管事的面子大,底下的人吵歸吵,還不敢輕舉妄動,四指的勢力也尚未滲透進去,我們悄悄把搗蛋小鬼逮回家,不該管的盡量別碰。」
「噓——」夜路皺起眉頭,面露惱色,他從包包中取出那長篇武俠最新一集,偷偷交給青蛙老闆。
夜路起身也到了窗邊,看著奕翰指著的那個方向半晌,點點頭:「對,那是個鬼,你確實看得見了……你進步真快。」
「找不到人啊?」奕翰吸著泡麵。現在午後兩點,他已閒得發慌,以往他在這時候總是上街四處遊蕩,打聽靈異傳聞,但前兩天夜路莫名其妙出現,讓奕翰規劃的「刻苦的除魔之旅」,竟沒頭沒腦地達成了階段性目標,反而讓人感到有些空虛。
「好不容易一次有這麼多件,結果沒人要接,天啊!」夜路發出哀嚎,他端起腳邊的泡麵碗,將碗中殘湯一飲而盡,仰起頭喊:「眼睜睜地看著錢飛走啊。」
「老地方?」奕翰雙手插在褲袋裡。他的左邊褲袋有兩張摺成十元大小的符紙,右邊褲袋有一串紅色棉線圈——符紙一經施咒燃起,能對鬼物魄體造成傷害,然而一來奕翰尚不懂得如何施術燃符,且那符一張要五百元,奕翰可完全沒有練習的機會,因此他另外帶了打火機備用;至於紅棉線一捆八百,有封捆鬼物魄體的效力,逮小鬼用的。
「有沒有感覺到那股氣?」兩人在巷口轉角朝裡頭望,那是棟老舊公寓,牆面斑剝老舊。
「這聽起來真的不難,你說的小和怎麼沒一次解決?」奕翰問。
「可以增益自己道行,也可在受了重傷時修補魄體,也可以用來修煉奇異的法術,也可以轉而購買奇珍異寶。總之,魄質這玩意兒當然是多多益善,送禮自用兩相宜啦,有一天等我死了,變成了鬼,也要開家店。」夜路認真地說。
「很好,這裡有個情況類似的案子,或許你幹得來。」夜路解釋:「小和進了醫院,本來由他負責的好幾件案子都只幹了一半,有些都準備收網了,現在轉給其他的中間人就虧大了,我們幫他收尾,本來小和那份我們三人平分。」
男人悠悠醒轉,兩人早已匆匆逃跑。男人的報案資料和兩人被街上監視攝影機拍下的私闖民宅的身影紀錄,都會在警政單位裡登記存檔,但不會進行後續偵辦。
「止戰區的標誌在街口跟街尾,是這夜市裡十二個名氣較大的老闆共同施術標記的,剛剛寶山的余老闆、賣酒的美娘娘老闆,都是其中之一。這地方在日落世界裡是知名的玩賞景點,不是打架的地方,大家以和為貴。」夜路解釋。
夜路壓低身子,看著那玻璃瓶,呢喃自語:「一隻、兩隻……」夜路皺著眉頭,在男人肚子上搥了一拳,男人嘔地一聲,那小玻璃瓶裡的霧氣又滿了幾分。夜路這才取出一張符,小心翼翼地將玻璃瓶自男人口部,用那符紙封住瓶口,再用紅線纏了數圈。
此時一張張鐵捲門拉下,連那最知名的蛇湯店也不例外,但奕翰的心情可hetubook•com.com是漸漸緊張高昂,他見到在逐漸離去的人之後,又陸陸續續進來新的客人,可都是些鬼魄人魂,或是修煉有成的魔。
「你的眼開了嗎?」夜路停止哀嚎,盯著奕翰雙眼。
「嗯,我知道了。」奕翰點點頭。
「沒路可逃了,還不出來!」夜路瞪著男人雙眼,跟著沾了液體,點上男人的額頭、雙目眼皮。男人全身顫抖得更激烈了,他的臉色發青,嘴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終於將一團霧氣吐進了咬在嘴上的玻璃瓶裡。
「廢話,帶回來的當然是鬼!要是他帶回來的是小老婆或是小老公,那就不是由我們出馬了。」夜路哼哼地說:「一共有三隻,都住在他身體裡,一般遊魂不會也不被允許擅自附在活人身上,那會對宿主本身的魄體會有不好的影響,我們得逮住那三個鬼。」
「我認識的異能者不多,大概七、八個吧。有些人在中南部,之前跟我合作接案子的小和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裡被包成木乃伊,另一個阿理交了個女朋友,已經半年沒接我的案子了,媽的!」夜路氣急敗壞地敲起鍵盤,又是寄信、又是傳訊給他那些異能者朋友,為的是趕緊分配工作,將「海特股份有限公司」發下來的案子盡數處理完畢。
「記住,男人是無辜的,快把他打昏好辦事!」夜路在門外把風催促。
「你自己這麼行,怎麼不自己來接這些案子?」奕翰回到筆記電腦旁,望向夜路。
奕翰這才知道,原來他倆談妥了一人付錢、一人陪睡,但那單身漢不知怎地突然失了魂,嘟噥一堆聽不懂的話,又將酒家女壓倒在地,這才惹得酒家女驚駭呼救。
「好,讓我去抓那小鬼。」奕翰拍著胸脯。
「喔!」奕翰想也不想,便壓著男主人撲進屋裡,兩人在客廳扭打成一團。奕翰好不容易將那紅線圈套上了男主人的手腕,且拉得死緊。

「那傢伙」當時旋然消失,卻又在三個小時後,在奕翰的睡夢中出現。當時奕翰只覺得渾身燥熱無法動彈、大汗不止,迷迷濛濛中只覺得有個人離他極近,他費盡了力氣朝那人揮了一拳,感到拳頭像是擊中了什麼,雖不同於真人的肉和骨頭,卻也有種打中一團棉花的實在感。他開始掙扎,並感到壓著他的那傢伙十分纏人,跟著,他覺得頸子開始緊縮,像是讓什麼東西勒住且漸漸緊束,他感到呼吸逐漸窒礙,他伸手在自己頸上抓扒,卻抓不著那勒著他的東西。
「這是在幹嘛?」奕翰問。
「逮這頑劣小鬼恐怕需要一段時間,時間還早,我們順便進行第二件案子,離這裡不遠。」夜路這麼說,兩人離開夜市,乘上機車,轉往另一處地方。
「小鬼的力量會比爺爺鬼還大?」奕翰不解地問。
「翻臉就翻臉,我怕你不成。」夜路冷冷一笑說:「你知道我剛剛寫了什麼字嗎?」
「螞蟻。」夜路舉起手,搖晃著手指,說:「像是打鍵盤一樣,我打了『螞蟻』兩個字,你感覺到了什麼呢?」
「裡面賣什麼東西?」奕翰問。
「好吃喔。」夜路安慰他:「等消化了之後就沒這種感覺了,誰教你剛剛不嚼。」
「嗯,還沒想到,書店吧。賣我現在堆放在倉庫裡的庫存書,簽名之後應該就賣得出去了。」夜路哀傷地說。
「我想應該開了吧。」奕翰來到窗邊,指著遠處一支電線桿說:「那邊是不是有個人掛在上面?」
「媽的,小和出車禍住院了!」夜路焦躁地拍著大腿,胡亂抓頭,他霹哩啪啦敲著鍵盤,又發出幾則訊息,跟著猛而起身,拿起手機撥打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傢伙喊:「喂,阿理,小和他出車禍,你幫個忙會怎樣?啥?你現在在哪?趕回來不行嗎?啥?怕女朋友生氣,你跟她說這裡有個小孩好慘好可憐,爸爸媽媽都死了,剩他一個在街上遊蕩,我們得把他帶回家!啥?她不知道你的兼差?你……你不會說你是社工啊!喂……喂!」夜路被掛了電話,氣得揚起手作勢想將電話猛砸,但他並未真的將手中電話擲出,而是又跺了跺腳,連連抓頭。
奕翰一愣,那男主人已經打著赤膊穿著一條短褲,提著一支木棍開門怒罵:「誰!」
「不會。」夜路一面查電腦,一面繼續往男人身上各處點上那透明液體,回答:「各國的靈能者協會分部都跟該國警政單位有聯繫管道,每一項行動都會事先跟警局備案,運氣差一點的話,會被一些不知情的警察抓進警局,然後再放出來。」
「那家雜貨店很有名,叫『寶山』,老闆姓余,在這裡開店很多年了,很多外地鬼怪都來這裡買東西。」夜路對著奕翰說。
「這樣就夠糟糕了,我可不想被抓。」奕翰連連搖頭。
「魄質也能買東西?」奕翰不解地問。
那晚他在房中聽見了酒家女的呼救聲,便衝出了房門,見到那單身漢發了狂似地將酒家女壓在地上,扯她的衣服,嘴裡還嘟噥噥地發著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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