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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魂傘

作者: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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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挲袈組

第四章 挲袈組

奕翰進入夜路的房間,接過夜路遞給他的一小疊紙鈔,和幾枚硬幣,奕翰吹了聲口哨。
奕翰臨走前,望了房中景象一眼,順手拉了床單蓋在女人赤|裸的身子上,跟著將那女鬼繼續向外拖,女鬼施力竄逃,但仍讓奕翰揪著走。奕翰覺得自己胸口那團熱氣愈加旺盛,他摸摸|胸前那玉珮,將女鬼拖出了屋外,一路搭電梯下樓。
山羌魔躍出傘外,他頂著一顆鹿頭,頸子以下、腰際之上是人身,腰下則是四足鹿身,在背上有數股條形光霧與傘相連。在這狀態之下,操傘師必須全神貫注,若不小心讓傘離了手,得在那數條光霧化散之前趕緊取回傘,重新施咒穩固光霧效力,否則等同失去了傘魔的控制權。若是收伏已久、化去戾氣、馴化忠心的傘魔,在失去傘師的控制時,還有可能願意乖乖聽從指示回到傘裡,但阿蝦和阿鬼當時為了讓傘魔更加凶暴以便利用,使用異術引發傘魔本已化去的戾氣,若阿蝦無法控制囚魂傘,那麼這百年山羌大魔羌子便要進入狂暴狀態了。
「我碰得到妳!」奕翰感到拳頭的觸擊實感,這讓他一下子信心倍增,本來這兩天他都是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進行這些驅邪案件,夜路提供的道具又貴又不好用,而此時他發覺自己能夠直接用拳頭毆打鬼,感覺像是得到了強大的火力支援一般。
「嗯,依照你的表現。」夜路將視線轉向筆記電腦螢幕,說:「這類驅魔案子已經不能再滿足你了,我們可以幹點大的。」
「呃!嗚——」奕翰覺得自己雙手和雙腳都不受控制,腦袋嗡嗡作響,只覺得不妙。在三天前和夜路前往夜市那晚完成第一件案子之後,奕翰又完成兩件驅鬼案子,都是將惡靈自活人體內驅出,但還沒有直接跟惡靈對抗的經驗。他不知所措,只能胡亂蹬著雙腳,他的身子開始騰空,頸子又漸漸束緊,這青色煙霧當中像是藏著繩索,綑綁他的四肢、緊勒他的脖子。
夜路說完,重重將門關上,奕翰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見夜路格格磨牙的聲音,知道他開始寫作了。
此時只見那年輕傘師輕唸咒語,紅傘震動,羌子兩隻胳臂緩緩伸出,卻有些混亂,不受控制一般地抖動。
他儘可能使自己靜下心來,仔細思索,但實際上他並不聰明,甚至可說有此蠢笨,因此,這番思索不但沒有讓他找出應對當前困難的頭緒,反而使他更加驚恐、更加慌亂、更加不知所措,他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的處境在一夕之間會有如此變化,本來不是應該十分順利嗎?本來不是應該成功、應該天下無敵了嗎?怎會落得如此下場?他一想至此,不禁感到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和那傢伙分道揚鑣,他應該聽從那傢伙的指示才對,他終於承認那傢伙確實比他行,比他有腦袋。
阿晴仍和往常一般,不停地將土司切邊,將荷包蛋、肉片、火腿一一疊上,將蛋餅、蘿蔔糕裝盤,淋上醬汁後遞給客人。
然後他的胸口又開始發熱,這讓他的雙手稍微能夠活動,他伸手進入口袋,取出一張符,奕翰按照夜路教他的方法念咒,一連念了三次,都沒能將符燃起,那青色煙霧一旋,便將符咒刮毀。他又取出第二張符,同樣讓青煙捲毀,連他的紅繩圈也給吹到了角落,他沒武器了,夜路提供的符籙和道具都不便宜,他渾身上下,只剩下他這些年來最引以為傲、日夜鍛鍊的身體。他覺得胸口那團火焰更加炙熱,他想起自己還有玉珮,便艱難地探手想要進入胸口掏摸,但青煙像是察覺了他的意圖,將他向上一拋。
「殺殺殺!」阿蝦一手緊握傘柄,另一手握著傘骨,便是害怕一不小心傘離了手。羌子在前頭衝鋒,身上紅氣爆發,如同燃燒狂奔的野牛,轟隆隆地朝著巷口那矮小人影撞去。
「……」奕翰聽得啞然無語,他攤攤手說:「那我可以還手嗎?」
「喝?」阿蝦猛而轉頭,他感到身後也傳來奇異的氣息,在巷口另一端,藍霧滾動,淹沒了整個巷口,看不見藍霧的操使者,更不知藍霧之後有什麼東西。
「那是誰?沒聽過。」阿蝦歪著頭,抖開傘,撐著傘緩緩轉動。
奕翰做滿了兩百個伏地挺身,這才坐直身子,仔細聽著夜路向他說明這次郭家囚魂傘失竊的案子。
阿蝦收了傘,滿意地繞回原先的喑巷裡,地上還散落著歪斜的酒瓶,他拾起那些酒瓶,就著瓶口要嚐,但那酒早先便已灑得所剩無幾。他悻悻地靠牆坐下,將傘直豎在臉前,呢喃禱唸,像是對裡頭的山羌魔說話。
蒼白青紋左手的無名指,戴著一隻墨黑戒指。
奕翰本來對自己不過數天除魔兼職,就有數千元入帳感到十分滿意,但聽了夜路的計算公式,感到有些掃興,他哼了哼說:「真會算,你老實說,那些道具你也抽了不少,對吧。」
「對,不行!」那年輕人一愣,趕緊唸咒將傘收合,他緊緊抓握著傘,不斷唸咒,抖動的傘這才漸漸恢復平靜。他望著那矮小傢伙說:「郭家操傘術和我們王家還是有些不一樣,一般小鬼、小魔或許可以用法術硬壓,但這是郭家鎮宅四傘之一,裡頭的傢伙太危險了,不能冒險。」
「這些除魔案子也有難度跟價錢上的差異,例如這幾天我們處理的小和的案子,公定價是八千元;頑皮小鬼那個案子,價錢只有五千;找出阿鬼的下落,價格則是三萬五千。」夜路這麼說。
一會兒,大樓鐵門開啟,奕翰托著手中的披薩盒閃身進入大門,朝著遠處巷角的夜路望了一眼,夜路朝他豎起了大拇指。
「噫!」阿蝦突然一驚,巷中那股氣息更加明顯,他左顧右盼,凌厲吼著:「又是你們?你們到底是誰?」他一面吼,一面揚起傘,呢喃唸咒。他緊緊握著傘柄,在他修煉成大魔之前,這柄傘是他唯一、也是最強的武器。
「會不會是練習得不夠?」
奕翰在客廳站了一會兒,不見女人出來,便托著披薩,緩緩走進臥房。
「每天監視四小時?聽起來很無趣耶……」奕翰皺了皺眉,說:「這種沒有挑戰性的任務,你怎麼不發給別人?」
「是挺不錯。」夜路又望向阿晴,點了點頭,對奕翰說:「你眼光不錯,是不錯。」
羌子雙手抓著了大鬼的頭臉猛一掐,將那大鬼的腦袋硬生生給捏爆了,底下十來隻怪狗也紛紛遭殃,羌子一爪便碎一隻。
「這是我朋友,妳不要理他,他怪怪的。」奕翰笑得m•hetubook•com.com有些不自然,胡亂解釋著。
奕翰不論是拳擊比賽,還是街頭格鬥,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對手,他整個人如同玩偶般地被摔擲在牆上,然後落在地上。他掙扎站起,女人惡狠狠地守住了門口,朝著他齜牙咧嘴地發出了低沉的獸吼聲。
矮小傢伙從斗篷中取出了一隻怪異碩大的甲蟲,按在阿蝦的後腦杓上。
「喝!」奕翰趕緊抬手格檔,讓女人咬著他的手臂,只感到手臂上發出一陣劇痛。同時,女人還用另一手,或甩巴掌,或是擂拳,將奕翰的腦袋臉頰當成沙包一樣亂打。
一隻蒼白卻滿布青紋的左手握住了阿蝦抓傘的手,另一隻蒼白布滿青紋的右手則扣住了阿蝦的脖子;阿蝦感到蒼白右手的第一端指節已經深入他脖子裡了,雖然他只是個鬼,沒有肉身,但仍感到錐心刺骨的痛楚。
「妳……妳不是鬼,也不是魔……」阿蝦顫抖著,呢喃唸咒。幾乎要殺到那矮小傢伙身前的羌子,這才停動作緩緩後退,然後身上的黑毛盡褪,又變成一身赤紅,且繼續後退,最後縮回傘中,阿蝦將傘收合。
突然,他眼瞳一縮,撇頭望向暗巷一端,手裡還捧著那給咬去好幾口的魄體黏團。阿蝦望著空無一人的暗巷出口,緩緩起身站定,感到有些不對勁,他一面緩緩朝相反的方向挪移身子,一面將手上的魄體一口一口吞下。
「你才沒禮貌……」奕翰瞪了夜路一眼,壓低聲音說。
電梯廂中燈光冷白,到了六樓電梯門開啟,奕翰走出電悌,來到六樓之四那戶人家前,按下門鈴。
「呵。」阿晴也沒說什麼,微笑地轉身回櫃台繼續忙。
「各位大哥大姊,你們……你們到底是誰,我不要傘了,你們放我一馬吧……」阿蝦磕頭求饒著,他說:「你們……大人有大量,放過我這可憐的小鬼吧。」
羌子嘶吼著,粗臂來回一揮,將兩隻怪狗擊飛,跟著又抓著兩隻,左一口、右一口,兩隻怪狗腦袋各自少了半邊。再接著,四隻怪狗、八隻怪狗一隻隻不是被擊飛,就是被打折成了兩半。
「唔唔!」奕翰感到眼前發黑,他快要窒息了,但同時他感到女人的口微微鬆開,他趕緊將手抽回,覺得自己的胸口發熱,像是有團火焰燃起般,壓著他的女人似乎也讓這股熱力逼迫,掐在頸上的力道小了許多。
黑影裡探出一顆腦袋,是一個長相怪異的女人,女人的兩個瞳孔分別看向不同的方向,如同變色龍一般特異,她將腦袋湊在阿蝦臉旁,說:「快叫你的大傢伙住手,不然你連鬼也做不成了。」
實際上阿蝦死去不過才六、七年,他生前是個街頭混混,在阿滿師那兒待了數年,好夕也學習了一些異法,這使得他的力量要比一般遊魂來得強悍些;但此時他眼前三個老傢伙是二、三十年的老鬼,要是單挑,或者阿蝦會贏,但三個打一個,阿蝦可沒勝算。不過,他有囚魂傘,且還是郭家鎮宅四傘之一,若要拿眼前這三個老傢伙和傘裡那傢伙相比,就像是拿螞蟻比大象一樣,因此他一點也不擔心,他先前的從容和自信便是來自於此。
他踩著牆壁奔跑,腳步微微騰空。他比起先前在阿滿師合院時更加強壯了,因為這些天來,他以囚魂傘獵捕了不少遊魂野鬼,甚至道行較低的魔物,他以鬼物魄體為食,每一次獵捕都讓他的力量略微增長。
「之前就跟你提過晝之光這個組織啦,他們的行動主要以狙殺四指成員為主,手段太過激進,例如某些公共場合的暗殺行動,或是某些爆炸事件,大部分國家政府雖然都支持對四指的剿滅行動,但也不希望引起社會騷動。除了各國政府不支持之外,協會也不喜歡他們,他們會偷竊協會機密資料、或是強行搶奪被協會擒獲的四指成員,總之很煩,像是蟑螂又學會咬人一樣煩。」夜路繼續解釋:「所以協會也會在某些時候,對一些行徑囂張的晝之光據點給予適當的壓制,但做起來並不容易,協會成員有嚴格的法術限定,不能夠使用會嚴重傷害人體的法術,但晝之光可不理這一套,什麼稀奇古怪的法術、甚至是槍砲彈藥都有,和晝之光的人作戰,跟和四指的人作戰一樣危險,所以事前必須進行嚴密的跟監和情報蒐集。」
「大的?」
「啊?」那三個老鬼停下了動作,先是看著眼前這個外觀上不過三十來歲,面貌獐頭鼠目、醜陋猥瑣的阿蝦,他們從阿蝦散發出的魄質大約知道這傢伙死去不超過十五年,道行也高不到哪兒去。
奕翰就著街燈檢視身上傷口,有些不悅地說:「你這傢伙,我在上面拚老命,你悠悠哉哉地吃泡麵……」
「唔……」奕翰愣了愣,按照計畫,他應該在女人接過訂單時,以紅繩圈繞住她的手,然後一拳將她擊昏,之後依照先前的方式,將女人身上的鬼物抓出。
女人當然不理阿蝦,而是將傘交給了那矮小傢伙,矮小傢伙接過了傘,拿近細細看了幾眼,揚手一拋,拋給那揹著傘的年輕男人。年輕男人接了傘,左右看了看,揚起手來示意大夥兒退開些。
「你接的這四件驅鬼案,每件單價八千,本來我跟小和二八分帳,每件我抽一千六,但小和本來的八成因為他住院的關係,我們接手完成,所以他的那份再除以三,你、我、他各拿三分之一,你的部分本來是八千五百二十五元,扣掉兩張符、一團棉線、兩枚靈水球的兩千八百元,就是五千七百二十四,你算算。」夜路指著螢幕上的試算表程式說。
那矮小傢伙後退半步右手一招,在他身後躍出一隻隻的獸形鬼物,他們前半身似狼似狗,後半身卻如羊如羚,因此奔衝動作也顯得特別奇特,他們兇嚎著,朝羌子撲擁上來。
「滾——」女人尖喝,揚手一揮,一道青煙甩來,像是一個大巴掌一般,但這巴掌讓奕翰低頭閃過了。
「謝謝喲呵——」夜路接過阿晴遞上的蘿蔔糕,呵呵地說。
「別這樣!」奕翰奮力站起,要阻止這鬼物操使女人自殘。
阿蝦死過一次,是被仇家拿刀砍死的,他變成鬼之後,做了一段時間的遊魂,又在阿滿師那兒當了幾年僕役,雖然無法像從前那樣當人,但至少他還存在於這個世上,不能當個人,至少也要作個鬼,他當然不想「死」。
「我要你餵我。」女人大大伸了個懶腰,用魅惑的眼神望著奕翰,雖然女人有了些年紀,且披頭散髮、雙目發紅,但仍看得出是個美人。
「咦……等等!等等……你們到底是……」阿蝦讓那矮小傢伙銳和*圖*書利眼神嚇得慌了,他猛一縱身,想要趁隙飛逃,但披著斗篷的矮小傢伙一把抓住了他的腳,將他又甩了回來。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已和那傢伙分開了許多天,以那傢伙的精明腦袋和那根三吋不爛舌,或許已經闖出一番名堂了吧,但自己呢?自己呢?
「沒差,反正我餓了。」女人打了個哈欠,懶得看訂單,而是拉開大門,旋即轉身入房,說:「跟我進來,我拿錢給你。」
「協助尋找阿蝦、阿鬼的異能者應該不止我們一組。囚魂傘失竊是個大案子,要是出了差錯,可能會死不少人,所以價格才那麼高。」夜路托著下巴,愣愣望著螢幕說。
「呀——」那嘴硬老鬼落在最後,一面飛逃一面呼救。阿蝦將囚魂傘轉得更急,紅煙炸開,山羌魔自傘中竄出,猛一探身抓住了那倔強老鬼,隨即倏地縮回傘中,再竄出,又將第二個老鬼抓回。那第三個老鬼,自然也在山羌魔第三次竄出時給揪進了傘裡。
女人眼露魅光,伸出食指按住了奕翰嘴唇,她口唇微張,赤|裸的身子緩緩朝奕翰靠來。
本來一般外送披薩人員當然不可能隨意入屋,但奕翰不是真的外送披薩,他是來扁人驅魔的,在這當下他當然也不會真的留在外頭。他踏入客廳,連鞋都沒脫,且將大門帶上。
羌子高舉雙手,掐住那自空躍下的大鬼,大鬼力氣也大,同樣散發著無窮凶氣,掄著拳頭往羌子臉上轟,同時,一隻隻怪狗全撲了上來,張開滿是利齒的口,咬羌子的腿和腰肚。
「這個案子還要捱打喔!」奕翰愕然地問。
「你可以把手放開了。」女人在阿蝦的耳邊這麼說,她要他將傘交出。
「可惡——你們追我兩天了,你們到底是誰?」阿蝦憤恨叫著,他和這批奇怪的傢伙纏鬥了兩日,他憑著手中囚魂傘屢次自敵人重重包圍下突圍而出,但那批傢伙始終窮追不捨,且漸漸地在一次次遊鬥裡佔了上風。畢竟阿蝦本身可不是善戰鬥士,作戰經驗遠不如敵方,便連他操使囚魂傘的手法也漸漸被敵方摸清,他有預感這次一戰可能會吃癟,敵方包圍了巷道兩端。
「去。」矮小傢伙手一指,更多半羊半狗的怪獸自他身後湧出,他肩上那大魔也一躍到了側面樓房牆面上,再一躍,到了羌子頭頂,然後倏地墜下。
他劇痛之餘,更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顫抖地說:「不……不要殺我……我……」
「嗯?奇怪?」奕翰輕咳一聲,伸手進褲袋掏摸一番,取出一張訂單,遞給那女人。他用拇指和食指捏著訂單,因此女人看不見他手掌裡藏著的紅線繩圈,只要女人伸手來接,他便能將紅線圈套上女人的手指或是手腕。
「不行,你這樣不行!」阿蝦大叫,他知道羌子的厲害,倘若讓羌子脫離了傘的控制,雖然眼前四人看來個個不簡單,但未必打得過不受控制的羌子大魔。
那山羌魔是阿滿師的父親阿善祖師當家時收伏的大魔,凶氣極強,阿善祖師將他囚禁在傘中,每日符藥青草蒸燻餵養,一直傳至阿滿師,如此供奉幾十年,才將這山羌魔的戾氣化散得差不多了,另三柄囚魂傘中的大魔也差不多是這個情況。
「哼哼,看你們往哪兒跑!」阿蝦冷笑著,也騰起身子飛追。
轟——奕翰隨著破碎的燈泡玻璃一同落下,重重摔在地板上,他的頭上、後背都插著細碎的燈泡破片。
「……」奕翰喘著氣,他正才意識到自己一手揪著女鬼白衣的領口,一手握拳正對著女鬼臉面,對付一個女子這樣似乎太粗暴了。他有些愧疚地起身,但仍揪著那女鬼的領子不放,對她說:「誰教妳要做壞事,我的職責就是阻止妳。」
「哇!」夜路在暗巷裡倚著牆壁吃著泡麵,一見奕翰渾身是血地出來,還徒手揪著一隻鬼,也不禁愕然,他口齒不清地說:「怎麼搞成這樣?你……你沒把她裝進瓶子裡喔?」
那矮小傢伙點點頭,低頭望著阿蝦,用怪異的音調說:「那麼,這傢伙還有用,帶走。」
阿蝦和阿鬼懂得操傘術,他們盜傘自然是為了在其他地方闖出一番名堂,傘中大魔窮凶極惡,他們只要持著傘,操縱大魔四處獵捕鬼物,甚至道行較低的小魔,靠著吃食魄體,便能快速地增強修為。阿鬼估計用這方法持續進補,不用三年,便能煉成不下傘中大魔的強悍程度。
「你再囉唆,我馬上把你揍扁在這裡。」奕翰抓住夜路的手,奪下他手中的筷子,快速挾著蘿蔔糕餵他,將他鼓漲的嘴塞得更滿,阻止他繼續開口說話。
「進來啊,我拿錢給你。」女人的聲音自一間房傳出。
「倒也不是……」夜路搖搖頭說:「他們的經驗在你之上,會使用各種法術,但他們沒有你強壯。你很能捱打,不是嗎?呵。」
隨著女人的喝罵聲,又是兩記青煙襲來,奕翰仍然閃過,他抬高了雙臂護著腦袋,身子盡量地彎低,他已經衝到女人面前,他覺得眼前青光閃耀,像是有面牆撞來,但奕翰沒有後退,他下勾一拳,拳頭穿過那撲面而來的青煙,重重轟在女人肚子上。
「妳……妳這孽障附在人家身上想幹什麼?還不給我滾出來!」奕翰雖然驚慌,但也不忘自以為是地講一些電影當中驅魔道士會講的台詞。
他以紅繩圈繞住了女人的手,女人像條踩著捕獸夾的野狗一般嚎叫起來。他正想來記頭錘將對方撞暈,但女人一扭身,又將他翻倒在地,這時的女人像是一頭猛獅般地壓在奕翰身上,張開嘴巴,想要朝奕翰脖子咬來。
阿蝦再一次感到了劇烈的疼痛,他仰頭望向兩側樓房間的天空,張大了口哀嚎。
「哼……」奕翰攤攤手,不想和夜路爭論這一點,事實上他也並不在乎,他本來就想做個厲害的除魔師,倒是十分樂意將身上這些傷當成光榮的印記。
「比四指好一點的是,晝之光對協會的人比較寬容,要是你盯梢被四指的人發現了,他們會殺死你,被晝之光的人發現了,他們只會把你打得死七成。你身體練這麼好,死七成應該還可以活著回來領錢。」夜路切換視窗進入試算表軟體,開始計算奕翰每天的酬勞。
「嗯,對,我就是要這種案子。」夜路似乎對信的內容相當滿意,他招來奕翰,對他說:「這就是我們的新案子,由你來執行最適合不過。」
「那些道具都是上等貨,我很公道的。」夜路指著奕翰:「是你的體質特異。」
在奕翰和夜路連日四處進行除魔案子的某一天,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城市的另一個角落,在日落夜臨之後,那個逃亡了數天、面容猥瑣的他,拖著沉重步伐閃身出了巷口。他喘著氣,不時回頭看著後方街道暗處。
眾人聚集到了阿蝦身前,一齊望著女人手上那把紅傘。
「你難道不知道,打不開傘,你什麼也不是?」女人左手握住了傘,同時將插在阿蝦頸中的手略動了動,疼得阿蝦怪叫連連,終於放開了手,跌坐在地,看看那女人,又看看自己背後巷口那矮小傢伙,哭喪地問:「你們是誰?」
「這是你這幾件案子的酬勞。」夜路盤腿坐在筆記電腦前,喊著剛洗完澡,穿著短褲,正以毛巾擦著頭髮的奕翰。
「妳……妳明明是人啊……怪,好怪呀……」阿蝦對挾持著自己的怪女人感到既驚慌又惶恐,那女人比他更像鬼,卻帶著活人氣息。
奕翰呆住,令他訝異的不只是那裸體女人,還包括整間主臥室,臥室裡凌亂的程度便像是被人惡意破壞一般,房中一角斜斜擺著一片彈簧床墊,本來木頭床床具裂成數截散落在房中各處,床頭櫃也像是遭受重擊一般地垮在角落,梳妝台鏡子破碎,四面牆全是五顏六色的圖案和文字,都是用指甲油、唇膏之類的化妝品塗畫上去的。
阿蝦對著紅傘呢喃半晌,再伸指在傘身上劃著符文,然後將手伸入收合的傘裡,掏摸半晌,掏出了一團亮藍色、黏團狀的東西,那是老鬼們的魄體,魄體被傘中的山羌魔吃了一部分,此時吐出來的,差不多是一個半的老鬼的份量。
「好!好!不管你們是何方神聖,來吧,看我將你們全宰了,你們的魄,我也收下了!」阿蝦高舉著傘,不停回頭瞪著巷道兩端,他決定朝那矮小人影那方突圍。
「呀——」女人發出了憤恨的尖叫聲,她的食指被奕翰以紅繩圈緊緊握住,頭臉胸腹則讓奕翰噴了能夠封印鬼物魄質的咒水,但女人身上這惡鬼的道行顯然比之前奕翰碰過的鬼物都來得高,她力氣極大,一腳蹬在奕翰的小腹上。
「那是……那是我的……」阿蝦絕望地伸出手,想要討回「他的」傘——他偷來的傘。
「加油,別輸了!」阿蝦見敵方陣仗凶猛,看得著急,卻無法插得上手。本來傘師作戰時,除了放出傘中鬼魔之外,同時也會施展其他法術來進行掩護、突襲、防禦等動作,但阿蝦除了操傘,其他法術一竅不通,此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羌子讓十幾隻怪狗圍著咬,再被一個大鬼騎著猛打。
阿鬼和阿蝦以不知從哪兒偷學來的怪異法術,用牲畜鮮血混著生肉,外加數種陰藥邪符,將鎮宅四傘裡頭的大魔壓抑多年的凶氣重新引出,使得這本來應當是大宅守護神的大魔,化為從前那暴殺嗜血的危險魔物。
奕翰這才想起那收鬼用的玻璃瓶,他摸摸口袋,小小的玻璃瓶並未摔破,他將之取出,對著女鬼,卻不知該如何將她裝進去,他只好說:「喂,妳進去,不然我揍妳……」女鬼神情漠然,不言不語。
矮小的傢伙披著斗篷,看不清頭臉,只能隱約見到藏在斗篷底下那精銳眼睛閃亮亮張著,伏在他背上那大鬼面目猙獰,朝羌子發出警戒的吼聲。
「披薩拿來給我呀。」女人微微回頭,柔媚地走了幾步,在彈簧床墊邊緣坐下,向奕翰招手。
奕翰猛一把握住了她的食指,女人雙眼裡的魅光轉變成為怒焰,奕翰快速將一個半透明葡萄大小的圓球放入嘴中,猛而咬破,再將口中液體噴出。
「咦?你也會操傘?」阿蝦呆然看著那年輕男人唸出咒語,將傘撐開,一副傘師模樣,這讓他十分驚奇,料想不到世界上除了阿滿師以外,還有其他傘師。
「好耶!好耶!」阿蝦從未見過羌子這般模樣,見他脫離困境固然高興,但見他如此凶暴,又有些驚駭。阿蝦更加小心翼翼地握著傘柄,生怕羌子脫離了囚魂傘的控制,可能連自己也給宰了。
「誰說無冤無仇,明明有冤有仇!有冤有仇!賤貨!敢跟我搶男人、跟我搶男人!跟我搶,我叫妳搶!哈哈、哈哈!」女人一邊尖嚎,竟開始抓扒自己的臉,她用銳利的指甲,在自己的臉和胸口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我是中間人,照規矩我不能親自出手,小和、阿理他們可都是單槍匹馬,這幾次我都跟在你旁邊,剛剛也是我把女鬼封印的,你還不滿足喔。」夜路反駁說,一面將玻璃瓶收進了背包裡。
「可惡、可惡……」
「哇,這麼高,囚魂傘是什麼碗糕。」奕翰轉頭,身子一上一下地問。
「現在開始,你替我們做事了。」女人將阿蝦提起,要他站直,說:「四指,挲袈組。」女人邊說,邊從口袋裡取出了一枚怪異的印章,她對著那印章呼氣一吹,印章的印面發出了亮紅光芒,如同烙鐵,她將印章對著阿蝦頸子按去。
阿蝦向前走了幾步,進入了那端暗巷,巷中三個傢伙看起來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且死去差不多二、三十年,都算得上是老鬼了。他們見到阿蝦漸漸靠近,也不以為意,繼續自顧自地聊著天、喝著酒。
「哈,這傢伙真有趣,他什麼也不知道,卻拿著這玩意兒?」女人步出黑影。她留著一頭烏溜長髮,身材修長,身穿黑色套裝,她從胸口口袋取出墨鏡戴上,遮住了那雙有如變色龍一般無法對焦的雙眼。
「修煉奇術的方式五花八門,這世上有太多稀奇古怪的方式了,囚魂傘只是其中一種,把鬼物封印在特製的傘裡,目的不一,有些時候是一種對鬼物的懲罰刑虐、囚禁;有時則是為了修煉鬼物魄質來滋補自己;又或是為了收化鬼物成為自己手下;又或是漸漸改變鬼物氣質,例如經過十年囚魂,把一個滿懷怨念的惡鬼轉變成平靜的遊魂。」
「錯了……你想想,之前幾件附身驅魔的案件,那些鬼只會嘎嘎叫,再不然就是裝醜嚇人,會讓你害怕嗎?你一點也不怕,而且還揍了他們,對不對?但這些盯梢的案件可沒那麼容易,你的對手不是一般的尋常鬼物,而是訓練有素的異能者,若是衝突起來,可不是揍一頓就能了事,而是攸關性命的問題。就算是之前的小和、阿理,我也不敢讓他們接這類案件。」
「不……」夜路嚼了半晌,再配著柳橙汁將嘴中的蘿蔔糕一口嚥下。
「等等!」夜路急急地說,跟著花了一分鐘把泡麵吃得一乾二淨,從奕翰手上接過玻璃瓶,又取出了一道符紙,比劃半天,搧呀搧地將女鬼搧進了玻璃瓶中,最後封住瓶口。
夜路點開一個資料夾,開啟裡頭的照片和說明檔案,解釋:「這www.hetubook.com.com類煉鬼囚魂的方式很多,傘只是其中一種而已,由來已不可考。台灣就有兩支囚魂傘派別,一派是高雄的郭家,就是這次丟了傘的阿滿師他們,阿滿師一家跟協會的淵源深厚;另一派是王家,王家子孫眾多,又分成不同派系,王家和協會淵源不深,我沒有太多關於他們的資料。另外,廣東沿海也有一支囚魂傘的派別,京都、大阪都有類似以傘囚魂的奇術派別。」
女人在臥室中,背對著奕翰,身上的薄衫睡衣已褪到了地上。
青煙還不放過他,又將他捲得騰空,往牆上撞了幾下,然後才放開他,任他跌在凌亂的床板上。青煙又重新鑽回了女人的口鼻,女人冷冷地站起,身子也騰空而起,這時女人看來和方才又有些不同,全身散發著精銳戾氣,四肢軀體都泛著青光。
「……」奕翰莫可奈何,他和夜路相處這麼些天以來,對夜路異於常人的思維言行舉止早也習慣。
「這種案子要碰運氣啊,我們連一個頑皮小孩都找不到。」夜路直視螢幕,他不停按著信箱的重新整理,突然「啊」了一聲,收件匣中出現了海特股份有限公司的新信件,他趕忙點開信件,細讀內容。
奕翰給這一巴掌打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這巴掌力道幾乎和拳擊手全力一拳可相比擬。女人又一巴掌掃來,這次卻沒打著,讓奕翰低頭閃過,同時雙手向前一撲,將女人撲倒在地。
「靠!你小聲一點行不行!」奕翰尷尬地伸手摀住夜路的嘴。
奕翰左右搖晃身子,像是在和女鬼拳擊一般,他突出兩記刺拳,擊中女鬼臉面,女鬼厲嚎一聲,又化散成青煙狀,朝著奕翰籠罩而來。奕翰不敢掉以輕心,知道若是讓這青煙罩住,又要給拋來拋去了;他一面揮拳一面閃避,他的拳頭打在青煙上也有觸感,這使得青煙無法順利地包圍住他。奕翰猛一伸手,揪住那青煙一角,像是揪住衣領一般,來了個過肩摔,但青煙被砸在地上卻沒有太大損傷,他緊緊抓著青煙不放,另一手一拳一拳地猛擊,青煙發出了痛苦的哀嚎,漸漸又凝聚回人形。女鬼用細瘦的雙手揮拳攻擊奕翰,奕翰也不客氣地揮拳還擊,女鬼漸漸不敵,抱著頭嗚咽啜泣。
「人命關天的案子,我們還等什麼?」奕翰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噫——」女人發出了淒厲的吼叫聲,身子搖晃,又軟倒下去,但那青煙卻未退散,而是集結凝聚,更加接近人形,是個面目猙獰的女鬼。這女鬼五官挺緻,生前應當也是美人,但此時兩眼瞪得比十元銅板還大,一張嘴咧得極開,神情怨毒至極,她張開了雙臂朝奕翰掐來。
「叫你小聲一點……」奕翰恨不得撲上去把夜路的嘴巴給扯下來。
「你都在算錢,不趕稿喔。」奕翰隨口問。
他心中的不甘和氣惱更甚了,他東張西望,見到三個灰白色的傢伙倚在另一端的暗巷中閒談,他們手中有酒。
「體質特異?什麼意思?」
暗巷那端,步出一個矮小的人影,那矮小的傢伙看來不過只有國小高年級的孩童那麼高,巷中昏暗,看不出那人年歲,但卻見他肩膀上蹲伏著一隻極其高壯的大影。
「關你屁事!」女人凶狠地撲了上來,朝著奕翰腦袋當頭就是一巴掌。
另一端藍霧散去,走出兩人,後頭一人背上揹著一把細長大傘,那傘外頭套著精美傘套,如同藝術精品,那人十分年輕,才二十來歲。
她瞪著癱軟的奕翰,用手指指著他,惡狠狠地說:「你是誰,是誰?你為何多管閒事?為何管我閒事!這賤女人的命我要定了,你管不著、管不著!」
奕翰覺得肚子像是給敲鐘用的木槌轟中一般,他整個身子向後彈,握著女人食指的手也鬆了,他跌倒在地,旋即躍起,但女人已從他面前消失。他左看,沒有,右看,也無,他抬頭,一個大影向後閃去,他轉身,女人離他好近,倏然而來的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狠狠甩得飛起。
「不……不……」阿蝦雖收合了傘,卻仍掙扎著,不願聽從女人的指示。
「呀——」阿蝦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停往腦袋裡鑽一般,他尖嚎著,足足過了一分鐘,那劇痛才漸漸停止。矮小傢伙放開了他,他伸手撫摸著後腦,摸到那怪異甲蟲的後背,甲蟲大半邊身子都嵌入他腦袋,只露出一面硬滑背甲。
「你沒辦法自由運用你的魄質,你的魄質全被關在身體裡,沒辦法釋放出來。」夜路用手托著下巴,用一副歪著頭思索的模樣說:「所以你沒辦法用符,也沒辦法施展一些攻擊魄質的法術,原因我不明白。」
「對。」夜路點點頭:「還要不要再幫你弄點符?」
奕翰看著信件內容,那案件的大分類為「盯梢」,之前尋找小鬼案件的分類是「尋人」,幾件將鬼物趕出宿主的案件分類則是「驅魔」,奕翰不解地問:「盯梢?盯什麼梢?『晝之光』?就是你說的那個激進組織?」
他望著女人那身薄衫睡衣,隨著走路而搖晃輕擺,在燈光照映下隱約可見裡頭的赤|裸身形,這讓他顯得有些侷促。
「她就是你說的小可愛喔?」夜路咬著總匯三明治,指著阿晴,對奕翰說。
「快……快走啊,這大魔要拿咱們開刀啦!」三個老鬼見了這陣仗,嚇得腿都軟了,那嘴硬的也不再逞強,跟在兩個老友身後飛竄急逃。
矮小的傢伙走來,並招招手,他的右手無名指上,也戴著一枚戒指。那些半羊半狗的怪物紛紛後退,隱沒在巷外黑夜中。
「是又怎樣。」阿蝦笑了笑,將傘微微挺起,口中唸咒。
奕翰嚥了口口水,他猶豫半晌,說:「太太,妳得先結帳……」
「不要。」奕翰呿了一聲說:「那些什麼爛符、爛靈水球,根本沒屁用;紅線圈還不如我的鐵拳。」
「對,這個案子要你去監視晝之光,將他們的一舉一動記錄下來。」夜路對奕翰解釋著盯梢案件的酬勞計算方式。「這種盯梢案件的價錢以天計酬,單天價碼依照盯梢的危險程度而不同,這個案子一天兩千,每天至少要盯四小時,你剛好上夜班,白天有得是時間盯,若是即時回報突發事件,或是取得重要情報,也會依照事件等級領取獎金。」
「我說,把你們的酒留下。」阿蝦冷冷地說,他的手握住了後腰間的傘柄,緩緩地將傘抽出。「還有,將你們的魄體也留下。」
「不太對勁……這小子會法術,不要跟他玩了!」其中一個老鬼感到不妙,拉了兩個同伴轉身就要跑,但另一個同伴有些不以為然,罵著:「我不走,我想看看這死囝仔變什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戲,我就不相信他敢動我!」那老鬼一手扠腰,一手指著阿蝦叫罵:「小子,你聽過靈能者協會沒有?我跟裡面一個叫小三的也有點交情!」
「嘖!」夜路撥開奕翰的手,有些不悅地說:「你很沒禮貌!」
玉珮——奕翰立時便這麼聯想,這讓他得到無比的勇氣,他大喝一聲,反握住女人的手,猛地將她掀翻在地,一翻身換他壓在女人身上,但他沒來得及快速追擊,一陣青煙撲面,那鬼物自女人口中竄出。女人昏厥,鬼物化成了一團煙霧,籠罩住奕翰整個人。
阿蝦又落回地面,旋開紅傘、厲聲唸咒,羌子鼻孔噴氣,發出獸吼聲,剽悍憤怒地爬出轉動的傘。
阿蝦全部的心神都放在羌子身上,卻沒有注意到先前牆上的黑影,已經溜到了自己背後和腳下。
「唔!」阿蝦按了按身旁樓房牆壁,他是鬼,他能夠穿牆,但他手中的傘卻不能穿牆;他懂得操傘術,但他不會施展結界,或是其他作戰時的實用法術,阿滿師並沒有教他們這些。
紅風瀰漫、邪氣驟升,暗巷之中一下子殺氣滿溢,兩條粗壯胳臂自傘下伸出,跟著是一顆巨大腦袋,是一顆山羌腦袋;怪異的是這山羌腦袋斜上方,還有一張小小的人臉,人面外觀看來是張老臉,雙瞳灰白,失了魂似的。
「看來你的小可愛對你不是那麼感興趣……」夜路塞了滿嘴的蘿蔔糕,咕咕噥噥地說著。
「如果你覺得打得過對方,你就還手,要是打輸了,死七成可能會變成死透透,你自己拿捏吧!」夜路專注計算酬勞分配,敷衍地回答。
「你不想死,對吧。」輕柔的女聲在阿蝦背後響起。
儘管那大鬼的拳頭極重,但羌子終究是百年大魔,那張鹿臉額上的人臉有了動靜,本來灰白死寂的雙目轉動起來,爆出厲光,一張鹿口飆出尖銳鬼音,通體赤紅的毛皮生出又黑又粗的黑毛,紅身漸漸轉為黑身。
「這樣吃很爽。」夜路搖搖手指說:「有一種天地萬物合而為一的感覺。」他不理會奕翰的凸眼,繼續說:「你不會當場把我揍扁在這裡的,至少不是在這裡,你絕對不會在她面前表現你凶狠暴力的一面,沒錯吧。」
前頭的男人,則一身淺色西裝,胸口口袋露出一截紅色手帕,那戴著金錶的左手無名指上,同樣也戴著戒指。
「喂,把你們的酒給我!」阿蝦裝出一副凶狠的模樣說。
他是阿蝦。
兩隻手是從黑影當中伸出來的,黑影全部的面積差不多四平方公尺,佔據了一部分樓房的牆,還有阿蝦腳下的地。
「我打電話問過我老公,他說沒訂披薩。」鐵門揭開一角,只見女人的半邊臉,披頭散髮,眼睛充滿血絲,冷冷看著門外的奕翰,用一種怪異的聲音對他說。
「您好,我送外賣。嗯,您……您老公訂的披薩。」奕翰壓低聲音對著大樓對講機這麼說。
「這樣聽起來倒還不錯……」奕翰點點頭,他問:「你說這案件適合我,是因為我比小和、阿理還要強嗎?」
「你幹嘛跟我提這件事,我寫就是了嘛!」夜路噫呀怪叫,胡亂抓頭,關去所有視窗,這才打開文書處理軟體。他將奕翰趕出房,氣呼呼地說:「等我回信接下這案子,收到更詳細的資料再通知你,氣死我了!」
他淌出嘴裡那條烏青色的舌頭,舐了舐唇,他覺得有些口渴。那三個傢伙看來是如此的弱小,在這一刻,他又恢復先前的自信了。他閃身出這頭的暗巷,往另一端暗巷走去,他的手往後腰緩緩摸去,按住腰間那把赤紅色油紙傘。
「不,那些符經過特製,就連一般人都能夠使用,但是你拿著卻無法發揮效力,你體內的魄質穿不透你的皮膚,符籙起不了作用;但是很稀奇的,你的魄質會在你的皮膚體肉裡起保護作用,所以你可以直接用拳頭毆打鬼物。」夜路直勾勾地望著奕翰的拳頭。
「喝——」阿蝦一個縱身,踩著一旁那灰黑牆壁往上奔逃,他跑得極快,但他也見到牆壁上有個漆黑的影子在追逐著自己,那影子比他更快,下一刻已經到達了他腳下,他感到自己雙腳陷入了影子裡,他驚訝地吼叫,朝反方向彈開,大影裡伸出一隻手,空揮了數下,沒能抓到阿蝦。
「老實說,你這樣吃東西很噁……」奕翰對夜路老是在口中食物沒吞下肚前便喝飲料、再混合咀嚼中的食物一起嚥下肚的習慣相當不以為然。
女人身上那傢伙凶得很,上了女人的身超過一週,每晚和丈夫吵架、或是和鄰居吵架,她的古怪行徑和身上散發出的不尋常的魄質感應,經由一些遊魂的通報,成為了靈能者協會待處理的第八百七十三號案件,又經由海特股份有限公司轉至夜路手上。
奕翰急急後仰閃過了這女鬼一抓,又俯前揮拳,他的拳頭沉沉地打在女鬼身上,女鬼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同時相當驚訝,似乎不明白眼前這年輕人竟然能夠用拳頭打她。
老鬼的魄體滋味大概不怎麼樣,阿蝦面無表情,默默吃著。
「你是誰,你用什麼潑我!」女人的聲音奇特尖銳,雙眼發出異光,房中的燈光閃爍。
「你……你又是誰?她跟你無冤無仇,你幹嘛害人?」奕翰給撞得七葷八素,聽見了這話,勉力支撐起身體,茫然地反問。
「啥?」三個老鬼聽阿蝦這麼說,可都立時變臉,氣呼呼地罵:「猴死囝仔好大的口氣,鬼怎能無魄,你要咱們的魄,豈不是要咱們再死一次,連鬼都做不成!」
阿滿師年歲已高,早已很少插手日落世界中的風風雨雨,平時更不會和阿鬼、阿蝦談論合院以外的諸方勢力,因此,阿蝦對四指、靈能者協會這些玩意兒當真一無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生前是個臭混混,死後在阿滿師那兒學習操傘術,他本以為奪得了郭家鎮宅傘,只要不讓阿滿師逮著,就可以呼風喚雨,誰知道這世界遠比他想像中更大,身懷奇術的人多如牛毛。
「哼,這樣也不錯啊。」奕翰雖聽不明白什麼魄質、什麼法術,但對夜路的結論倒也滿意。他將擦頭的毛巾扔到一旁,翻了個身做起伏地挺身,一面做一面說:「大爺我的身體就是最棒的武器。」
讓這邪靈附身的女人力氣十分大,奕翰即便強壯,也受不了這樣的猛擊,只好揮拳還擊。他的拳頭打在女人的臉上和胸口,卻無法將女人逼開,女人一隻手抓住了奕翰左手,用嘴巴咬住了他的右手,又用另一隻手掐住了奕翰的頸子。
奕翰感到有些暈眩,立時用牙齒咬了下唇,讓自己回神,他知道有些惡鬼能以魄質異術迷惑常人心神。他向女人走去,放低身子,將披薩紙盒遞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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