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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男

作者:萬城目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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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長月(九月) 二

第二章 長月(九月)

出門後,我從棋盤般縱橫交錯的小路往前走,來到東大寺莊嚴聳立的轉害門。
「那怎麼行呢!社團很重要。在學校看似有不少機會跟學生一對一談話,其實幾乎沒有,所以社團是與學生溝通的重要場所。只要每天觀察她們,光從一個熱身運動,都可以看出這孩子正在煩惱什麼事。」
好像在哪見過,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尤其東西就在手上,更覺得不舒服。我抓著繩子骨碌骨碌轉圈子,還是想不起來。
我在看似迴廊遺址的石階上坐下來,從褲袋裡拿出母親寄來的勾玉。拿在手上確認光滑的觸感時,腦海中不覺地浮現出在走廊上偶遇的女子身影。
我想起小治田副校長威嚴端肅的容貌,頗感認同地咬起了麻花捲。吃起來軟軟的,不怎麼好吃,可是藤原在我旁邊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所以我什麼都沒說。
這裡是奈良,重哥不可能聽過我小時候聽到不想再聽的故事。
「咦,可是,藤原,你有老婆啊。」
「都是女校啊。」
綠燈亮了,重哥向前開。窗外從車站一路延伸過來的坡道上,有一群穿著西裝快步走向縣廳的人。透過松木街樹,隱約可見興福寺的五重塔塔尖的火焰形裝飾。
我趕緊停下來,低頭說:「妳好。」
藤原問我怎麼了,我沒回答。匆匆扒光婆婆替我做的便當後,吞下了整腸劑。
「咦?你說這次是什麼意思?」
「你好。」
「大明神實在不該那樣隨便現身,會有人當真,很麻煩呢!」
「每年由大阪、京都、奈良三校輪流當會場,去年是京都。三年輪一次,所以學生在學中一定會輪到一次。在自己的學校舉辦大和杯,我認為對學生來說是很好的事,因為全校會團結一致,把當天的氣氛炒得非常熱烈。」
現在我母親的房間也還貼著鹿島大明神騎在黑色大鯰魚身上的畫,但是太丟臉了,我沒告訴重哥。
「見到了?見到誰?」
堀田可能是睡眠不足,臉色更加蒼白了,乖乖地坐在位子上,不過她昨天的臉色也很差,說不定天生就是這麼一張臉。被點到名字時,她低著頭小聲地回應「有」,昨天的威風不知跑哪去了,顯得很沒精神。
「是三所女學館的對抗賽,奈良、京都、大阪各校的運動社團,每年都會舉辦交流賽,幾乎所有運動社團都會參加。我的羽毛球社也不例外,去年是最後一名,所以今年要加把勁才行。」
我不禁覺得,在狹窄的研究所對付一個臉色蒼白的人,要比在那間寬敞的教室應付四十多個學生簡單多了。
「距離太近,反而又看不清楚了,嚴格來說,是不想那麼認真去看……總之很難啦,最重要的是保持適當距離。」
在近鐵奈良車站前,我說我要去買點東西再回家,先下了車。
我打開抽屜,逐一檢視塞滿抽屜的檔案夾的標題。
說也奇怪,看到她這個樣子,我突然可憐起她被罰寫十遍校規。
沒有人響應我,大半學生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充滿沉默的教室,只聽到收拾課本的聲音,我咬著下唇走出了教室。
我在門前佇立了好一會。
重哥淡淡地說:「嗯,知道啊,這一帶的人應該都聽過這個名字。」
「現在很少人有這樣的熱情了。」
「是啊。」
一抬頭,就看到兩隻鹿在土牆前盯著我瞧。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到處都有鹿是很不可思議的事。奈良公園和春日大社都沒有柵欄,所以滿街都看得到鹿。https://m•hetubook.com.com我在婆婆家,也看過鹿無所事事地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
我據實以告,藤原似乎頗不能苟同,回我說:
「對了,第二堂課後就沒看到小治田副校長,我得跟他要電腦簽到簿的密碼呢。」
「與京都、大阪?」
這是我在我擔任導師的班級的第一堂課,卻一直無法提升士氣。寫完板書回過頭,就會看到不懷好意的「抓耙仔」三個字。她們顯然是在試探我,戴著面具觀看我會生氣還是採取其他行動。我只能在裝聾作啞的四十幾個人面前,默默扮演著老師的角色,感覺就像個小丑。我大可走到後面把字擦掉,但是我也有我的堅持,我必須漠視到底,讓她們知道我不會一一響應她們這種幼稚的行為。只不過最後還是把持不住。
「這東西怎麼看都不像平安符吧?」
耳邊突然響起教授說「你是有點神經衰弱」的聲音,雖然只是短短的第二學期,我還是決定努力完成這次的教師任務,因為這將成為最好的證明,讓教授和研究所那些人認同我。教師這份工作,不是神經衰弱的人做得來的簡單工作。
信裡說是平安符,可是手上這東西怎麼看都不像平安符。白是白,但帶點淡淡的茶色,比手的大拇指小一圈,形狀像胖胖的數字9。從9的圈環穿過一條紫色繩子,大概是要我掛在脖子上吧。可能是要放平安符時放錯了,不過,寄來的東西也夠詭異了。
「啊,原來鹿島大明神是那樣的人物啊!」
「那個大和杯是什麼時候?」
「個人檔案都有記載啊。」
窗外開始出現穿著制服走向學校的學生。從近鐵車站沿著近鐵鐵路往國道走,就會看到大和西大寺站前的一大片空地,如平城宮遺址的名稱所示,這裡曾經是這個國家的中樞位置,但是不管在古老的時代多麼繁華,現在只是堆滿土塊的空地。儘管如此,目前還是繼續整修,好好保存著。所以即便是土塊,也是很了不起的東西。
三隻小貓慵懶地睡在轉害門下,旁邊立牌上寫著「此門係國寶」。那幾隻貓太奢華了,竟然把國寶當成自己家。我鑽過門,進入東大寺內,又看到鹿睡在裡面。我踩著碎石子路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面向大佛池的大佛殿的鴟尾。金黃色的鴟尾,輝映在早晨的白色天空裡,美不勝收。
「沒辦法,因為她見到了。」
我環視乖乖回應點名的學生們,暗笑自己太過緊張。大概是堀田被罰寫校規的事傳開了吧?原來如此,有句話說殺一儆百,學年主任的嚴厲,應該是來自長年的教師生涯所累積起來的經驗,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在前往教職員室途中,我覺得學生們好像完全漠視我的存在。
正在開車的重哥瞥了一眼,喃喃說道:「啊,是勾玉……」
「哈哈,原來如此。」
了不起,不愧是有名的例行活動,我滿心佩服地望著月曆。藤原又問我要不要再來點麻花捲,我斷然拒絕了。
「應該是為了討論吧,不久之後就要舉行大和杯了。」
「聽說剛開始是以劍道社交流賽的名稱,後來才逐漸擴大到現在的規模。」
「鯰魚?」
「對了,你不用擔任社團顧問嗎?」藤原問。
「看不出來他這麼厲害呢…和-圖-書…不過,我也只在前天的早會時見過大津校長一次,後來就沒見過了。」
對位於盆地的奈良有多熱,我早有耳聞,但現在是九月下旬,陽光已經柔和多了,早晨的空氣也多少可以感受到秋的氣息了,只是還處處殘留著夏天的餘韻與草木的強韌綠意。
「可沒你想像中那麼輕鬆喔。」藤原停下往瓶裡伸的手,加強語氣說:「這是一年內最具傳統的活動,各校都會全力以赴,是骨氣與骨氣的較勁。尤其這次我們學校是會場,非創下漂亮的成績不可。」
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我大學四年級時的事。
大概是把我手上的勾玉當成了食物,站在土牆前的一隻雄鹿緩緩走向了我,但是一發現不是食物,立刻停了下來,懶洋洋地把屁股朝向我,然後從肛|門噗嚕噗嚕吐出一大堆的小糞便。
經他這麼一說,我想起四天前一到奈良就來報到時,好像校長還是副校長跟我說過這件事,但是還說了其他一大堆話,我哪記得了那麼多。
「副校長去開三校例會了,要開到下午。」
「我們是因為大津理事長兼任三校校長,所以彼此間的關係會比一般姊妹校緊密。」
她本來就不太會說話,加上興奮,說得顛三倒四,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那是酷寒的冬天早晨,連吐出來的氣都是白的。我很想趕快回屋裡,喝碗熱騰騰的味噌湯,但還是邊重整思緒邊聽母親把話說完。好像是昨天晚上她夢到了大明神。
「咦,理事長還兼任三校校長?」
「就是這個。」
在車子裡,興致勃勃地聽著我敘述母親來信的重哥,在紅燈時停下車來。
「就是粉紅色那一本。」藤原忽地從旁邊抽出一本。
鹿留下一堆糞山,若無其事地離去,我撇開視線站起來。奈良的天空是如此遼闊,夜從東方天際滲開來,掩蓋了整片天空。烏鴉從高聳入雲的松木展翅飛翔,發出憨癡的呱呱叫聲。
聽到我的回答,重哥不勝感慨似的喃喃說道:「那太好了。」
「下個月會有很多學生提出社團集訓申請。」
「你母親信得很虔誠呢。」
婆婆家在縣廳後面,是小坪數住宅林立的區域。縣廳對面是佔地遼闊的東大寺,中間隔著一條大馬路。
下課後,我在教職員室編寫講義,平常都待在美術準備室的重哥來找我,低聲說:「我要回家了,你呢?」我說我也要走了,關掉電腦站起來。
信封底下好像有什麼硬硬的東西,我往手上倒,滾出一個表面光滑的白色物體。我疑惑地重新看了第三張信紙,上面寫著:「昨天我做了奇怪的夢,內容不記得了,只記得不是什麼好夢。我有點擔心你,很想去鹿島神宮幫你求個平安符,可是今天早上在洗臉臺前打噴嚏時閃到了腰,恐怕暫時不能去鹿島神宮了,所以我先把舊的平安符寄給你。這是大明神特別靈驗的平安符,你要貼在房間裡看得最清楚的地方。」
「咦,為什麼?」
「可是,為什麼要特地舉辦這個定期例會呢?雖說是姊妹校,但也是各自獨立的學校吧?」
不是啦——藤原發出怏怏不悅的聲音,皺起了眉頭。
我拿出散步時隨手塞在褲袋裡的東西。
這是母親寫給我的信,昨天剛寄到。昨天是假日,學校也放假,但我忙著整理行李,只大致看過一遍就收起來了,所以這次仔細地從頭看到尾。可是信紙只有和*圖*書三張,而且寫一行空一行,每個字又都是饒舌的草書體,幾乎沒什麼內容,不外乎:「你的打呼聲還好,可是很會磨牙,所以千萬注意不要打攪到人家;日本西部的口味比較清淡,所以不要誤以為人家做的菜不夠味,猛加醬油;我自己也是女校畢業,所以我知道那個年紀的女生都很難纏,你千萬要小心。」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好像是一整年吧,東海道至今應該還流傳著不少當時的佳話。」
在冷清的商店街晃了一下後,我把還沒買的內衣和襪子都買齊了,然後往三條通走去,進入興福寺境內。
我大笑說真了不起呢,藤原一本正經地回我說你看了就知道。
「是啊,這是學校創立以來就有的例行活動。奈良、京都、大阪三校,今年都創校六十週年了,所以大和杯也是第六十屆。」
「定期開例會,感情還真好呢!我就讀的高中也有姊妹校,可是好像沒有定期聚會。」
我驚嘆一聲,想起堀田的臉,心頭一陣煩躁。沒錯,八成是犯女難。如果是,狀況已經夠糟了,肚子的狀況也是一大早就不太好。
「咦,你沒聽說嗎?」
「見到了鹿島大明神。」
「要知道班上哪個學生加入了什麼社團,要去哪裡查?」我問。
通往二年級那棟教室的走廊,為了省電沒開燈,到處都是昏昏暗暗的。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在灰泥地上反射出迷濛的亮光。
第二堂課我又去了1-A教室,因為是第一次使用教科書上課,所以我想使用身邊的實例來解說磁力。保持心的餘裕真的很重要,在前往教室途中,我甚至可以這樣東想西想了。進了教室,喊過「起立」、「敬禮」、「坐下」後,我從容地環視教室,突然發現教室後面的黑板上大大寫著什麼字:
「唷,不得了的夢呢!」重哥發出感嘆聲。
「是不是姊妹校之類的會議?」
我都是搭重哥的車去學校。
原本打算冷靜地說,聲音卻不由得大起來,我暗自咂了咂舌。
「人類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心事很容易呈現在臉上。我想不只學生,我們應該也都一樣。只是沒有人每天用那樣的視線看著我們……不過,話說回來,到了這把年紀,也不會喜歡有人老盯著我們。」
「何止是那樣,簡直就像奧林匹克。」
「那個夢啊,你母親不是說你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嗎?會是什麼事呢?總不會是犯女難吧?」
我不熟這個詞,但是一眼看到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怒火中燒,緊咬嘴唇,瞪著學生們。學生們卻像不知道後面黑板上寫了什麼似的,有人翻著課本、有人攤開筆記本、有人打著呵欠,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
我向他道謝後,開始翻堀田那一頁。我深切地感受到,教師這一行很難混,即使遇到拒絕自己的學生,也要主動去接近,因為這是老師的工作,所以非去了解這個學生不可。我想去找堀田所屬社團的顧問,從他那裡開始了解堀田。
「哇,好像全國運動大會。」
「不過我有點擔心呢。」
「真是傳統悠久的大會呢。」
「你母親寄了什麼東西給你?」
她向我點頭致意,具深度的聲音帶著沉著。
剛才在車上,我問重哥學校有沒有年輕漂亮的女老師,他老實回答我說:「嗯——各有各的美,不過,都不年輕了吧!最年輕的某某老師還比我大兩歲呢。」那麼,我https://m.hetubook.com.com見到的是來參加定期例會的姊妹校的老師嗎?我不知道,但是我對她很有興趣。
太可惡了,不管人或鹿都把我當猴子耍。
原來是勾玉,難怪我覺得在哪見過。好懷念的名詞,最後一次聽到應該是在國中或高中的歷史課上。
「抓耙仔。」
「擔心什麼?」
在黃昏暮色中,五重塔蒙上濃厚的陰影聳立著。厚重均衡的瓦片陰影,不知為何讓我想起「成熟」與「責任感」這兩個詞。
「啊,我想起來了,好像聽說過……呃,那些姊妹校也都是女校?」
聽重哥的語氣,好像以前就知道這個大明神了,我問他:「咦,你知道?」
「一個月後,十月二十日。」
「是啊,就是京都女學館和大阪女學館。」
「大和杯已經六十屆了?」
「悠悠哉哉地騎著鹿來,想必花了不少時間吧。」
藤原稍微彎一下身子,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大玻璃瓶。仔細一看,瓶裡裝滿了麻花捲。他這麼年輕,嗜好卻這麼樸實。
而我工作地方的名稱,就是奈良女學館高級中學。
「原來是運動會之類的活動啊,不錯嘛。」
重哥的疑問跟一般人不太一樣。
只有堀田直直看著我,我憤怒地面對她冷冷的眼光。儘管視線交接,她也絕不撇開。氣色還是那麼差,只有那雙眼睛特別有力。我拉開視線,難過地拿起講桌上的課本,我來學校不是為了跟學生吵架,而是來教理科的。
剛開始還不錯。
雜草間基石孤寂地排列著,我在其中一個坐下來,從屁股後面的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
所謂的大明神,當然是鹿島的大神。祖父家世世代代都是鹿島神宮的信徒,新年的初詣,我都會被帶去人滿為患的鹿島神宮。
「鹿島大明神力大無窮,長年以來,都是祂在鎮壓地底下企圖暴動引發地震的大鯰魚,所以,以前的畫常畫滿臉鬍鬚威風凜凜的鹿島大明神,踩在大鯰魚的頭上。」
「哦,是嗎?」
「大和杯?那是什麼?」
「不知道啊,聽起來很像什麼汽艇競賽。」
「因為祂騎在鯰魚上啊。」
大佛殿後面是一片雜草空地。自從搬到這裡來,每天散步,我就喜歡上了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早上起床後,我看到母親在廚房神情凝重地清除小黃瓜上的米糠。看到我,母親先觀察正坐在客廳用放大鏡看報紙的祖父的動靜,然後把我從後門拉出去,一臉正經地對滿腹狐疑的我說:「昨天,我見到了大明神。」
「因為祂是春日大社的祭神啊!小學時也教過,祂在很久以前,騎著白鹿從你老家騎到這裡。」
「是啊,我母親是個堅定不移的鹿島大明神迷。」
我驀然望向前方,看到一個身著套裝的女子往我這裡走來。大概是從前面那間廁所出來的,客用拖鞋的聲音在走廊迴響。女子在一面掛在牆上的牌子前停下了腳步,牌子上寫著「第三會議室」。當她的手正要伸向門把時,我與她錯身而過。就在那一瞬間,從窗戶灑落的陽光,清楚照出她原本藏在陰影下的臉龐。
「沒錯,與京都、大阪的定期例會。」
這個意料之外的關聯,讓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決定赴奈良任職時,我心想這個工作地點還真遠呢,沒想到鹿島大明神也曾在遙遠的神治時代來過這裡。
我工作的地方,就在平城宮遺址的隔壁,可以清楚一覽這個平城宮遺址。
「不知道,目前和-圖-書沒人跟我說。最好是不要,我一下課就想趕回去。」
「哈哈,奧林匹克啊。」
這時候,突然覺得有股視線正看著我,我抬起頭來,只見一頭雌鹿,在稍遠的樹蔭下盯著我看。牠站得直挺挺的,像雕像一樣動也不動,真的是文風不動,所以我也盯著牠看,打算盯到牠動為止。但是,鹿就是不動,叫人生氣。我看看手錶,快到早餐時間了。我站起來,又走向轉害門,途中回頭看了一次,那頭雌鹿還是以同樣姿勢盯著我看。
「就是姊妹校啊。」
自從父親在我九歲時病逝後,我就跟母親一起住在祖父家。祖父家的早晨是從六點開始,而婆婆家的早餐是從七點整開始,所以我梳洗完畢,就會一個人先出去散散步。
「咦,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三校例會?」
早上我總是在六點醒來。
重哥開車謹慎小心,我很喜歡搭他的車。車上總是放著落語的CD,重哥最喜歡聽枝雀的〈高津之富〉。
應該是用粉筆側邊寫的,淡而粗的字體大大躍然於黑板上。
中午休息時間,一起在教職員室吃便當時,我問藤原「抓耙仔」是什麼意思,我猜得果然沒錯,就是指告密的人。
我由衷欽佩,對藤原點了點頭。沒想到他那張臉平坦得像顆豆子,胸懷卻如此之深,尤其是那句「在學校幾乎沒有機會與學生一對一談話」的指摘,連只有一天教師經驗的我,都深有同感。
重哥顯得一點都不在意。
「童話故事裡常有這種情節,原來現實裡真的有呢!可是,怎麼會知道夢裡那個人是鹿島大明神呢?莫非對方會主動表明身分?」
「算是一種護身符吧,可是有什麼關係呢,這也不錯啊。」
「啊……你不知道喔……」
但是,我翻到堀田那一頁,發現她的社團活動欄是空白的,即所謂的「回家社」。她是長得不高,甚至算是嬌小,但她的容貌會讓人想起「敏捷」、「銳利」等無數充滿動力、攻擊性的字眼,因為她有一張野生魚類的臉。這樣的堀田竟然不屬於任何運動社團,讓我有些意外。
因為昨天那件事,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向教室,沒想到迎接我的是出奇平靜的生活指導課。教室裡的氣氛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跟昨天完全不一樣,非常溫順。
下課要走出教室時,我指著後面的黑板說:「少做這種蠢事。」
看堀田的資料看到一半時,響起午休時間結束的鐘聲。我慌忙站起來確認課表,趕往二年級教室。
我翻看桌上的三角月曆,這是前任老師留給我的,十月二十日那一欄,已經用紅筆寫著「第六十屆大和杯」。
「校長的家在京都,所以大多都待在京都女學館那邊,只有週一、週二會回到這裡,我們學校實際上是由副校長掌管一切。」
門上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三校定期例會」。
她又輕輕點頭致意,轉動門把,消失在門後。飄逸的長髮、嘴角浮現的淡淡笑容,成為視覺暫留影像飄盪著。
「對身體很好喔,要不要來一根?」他一直叫我嚐嚐看,我就拿了三根。
儘管去年墊底,藤原還是說得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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