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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男

作者:萬城目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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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神無月(十月) 六

第三章 神無月(十月)

「我是說……是不是有誰拿給他的?你聽說過嗎?」
「聽著,老師,已經沒有時間了,你千萬……啊,等一下。」
南場老師一臉茫然地看著場內,白色疾風在南場老師面前,從對方大將身旁閃過,砰地傳出乾澀的聲響,三枝紅旗彈跳般豎起,堀田決定輸贏的第六支是腹部。
堀田被社員們猛拍面具,走回我這裡。
聖母瑪利亞說:「偶爾換成團體過關賽也很新鮮啊。」顯得從容不迫。
鹿難過地說著,還搖了搖頭。鹿臉上並沒有表情紋路,看起來卻好像真的很遺憾,可能是長年來與人接觸,有時看起來比人類還像人。
第二體育館的半邊正在舉行桌球賽。沒有參加大和杯比賽的學生,可以在會場內自由行動,現在大部分的學生都在操場替田徑賽加油,所以來替桌球加油的人不多。
1-A的朝會是九點四十分開始,為了先去一趟教職員室,我匆匆結束會議,正要起身離去時,一直保持沉默的南場老師突然叫住我:「老師,你擔心的三角已經修好,放在校長室了,請你去確認。」
「可、可是,有這些做無聊事的人類,你才有Pocky吃啊。」
「我中午前在田徑賽那邊幫忙,下午去馬拉松賽折返點站崗,馬拉松結束後就會去體育館。你呢,老師?」
「繃帶綁得夠扎實,也打了止痛藥。」
「平常心、平常心!」
「啊,這個嘛……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校長來回撫摸光禿禿的頭,微偏著脖子說:「大家都知道鹿和狐狸代表奈良和京都,至於老鼠……我也問過我父親幾次,但是他都沒有給我確切的答案。你應該也知道,劍道社的護胸上也畫著跟這個一樣的圖案,包括那個在內,現在都成了無解的謎團。」
「之前我就很想說了,你們為什麼可以這樣連續不斷地排便?在他人面前這麼做很失禮吧?」
「聽說裁判每年都是從一定的地方,請來有正式資格的人。重哥,你有負責什麼工作嗎?」
進入會議室,三人圍著摺疊桌坐下來時,我先低頭致歉。
咦!我一聲驚叫,但聖母瑪莉神色自若地說:
第三回合開始,主將再度架起上段,身高居劣勢的對方,開始節節後退。不管腹部呈現多大破綻,高舉的竹劍總能威嚇對方。身高佔優勢的主將,更能讓對方感受到壓迫。
白板的對戰表上,雙方參賽者的名字各自橫向排成一列。從大阪女學館的先鋒畫起的線,從奈良女學館的先鋒一直畫到了副將,也就是說我方的先鋒、次鋒、中堅都被對方的先鋒一個人擊敗了。
「不要勉強。」
「可是,你是草食動物吧?我想這種東西應該對鹿不好。招牌上也都寫著,不可以給鹿零食。最好還是吃鹿仙貝吧?」
「咦,什麼意思?」
白板上張貼了寫著參賽者名字的對戰表,拿著紅白小旗的長岡先生與兩位副裁判站在賽場裡。
「很遺憾,你說得沒錯……所以我說過我討厭人類,但是喜歡人類做的食物,其中最好吃的就是Pocky。」
這番對人類的批評還頗有說服力的,我沉默下來,可是又不甘心被一隻鹿說得無言以對,所以卯起來反擊。
我覺得臉頰逐漸發白。
「很熱絡呢。」
長岡先生一下指示,排成兩列的大阪女學館、奈良女學館的社員便進入賽場。大阪女學館的護胸是黑底,上面畫著蜷起身子的老鼠圓滾滾的模樣。
紅旗同時豎起,但主將卻在衝過對方身側後,只靠左腳跳了兩、三步,再踩著僵硬的腳步回到原來位置。可能是跨出去的那一剎那觸痛了右腳。
「我不會輸,我絕不會讓出大和杯。」
「喔——這樣啊。」我點點頭,指著獎牌內的畫說:「呃——這裡有鹿、老鼠、狐狸的畫,是什麼道理呢?……」
主將站起來,做了兩次伸屈動作,拿起地上的竹劍。
主將沒有回答我,重新架起竹劍。
「對了和_圖_書,昨天我接到伊豆打來的電話,聽說那裡的地震越來越嚴重了。我們這裡的報紙沒登,聽說幾乎每天一次呢,震得他們都想回奈良了。」
根據鹿的說法,這個三角從一千八百年前開始,就在三個地方轉來轉去,不斷巡迴。
主將眼神堅定地點點頭。
「我可以聞到你的『味道』。」
與教職員室相連的校長室的門敞開著,老師們來來往往。我一鞠躬,走進校長室。四周擺著沙發的矮桌上,擁擠地排列著各個社團的大和杯。
「有一天,一個很可愛的人類小男生給了我Pocky。他的父母一發現,立刻制止了他,但我只吃到一根,就迷上了Pocky,沒有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
我在洗臉臺洗完臉,抬起頭來。
「我想盡量減輕伊都的負擔。」
聽到牠十萬火急的聲音,我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轉向牠,只見小小圓圓的糞便,從牠纖細的腳後面,撲簌撲簌掉下來。
我心情沉重地離開裁判席,看到奈良女學館劍道社的五人,正在牆邊進行商議。深藍色的道服中,只有堀田一人上下都是白色,所以不管怎麼樣就是很顯眼。堀田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主將說話,以一臉奇特的表情看著對面成員的護胸。
「味道?你的鼻子真靈呢。那也聞到這個味道了吧?你看,今天我也帶來了。」
我看著他隔著襯衫隆起的背部和短脖子,想像著他是不是也會跟老鼠說話?鹿說過,拿走三角的老鼠的「使者」,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意味著什麼,只是被老鼠操縱了。我有點懷疑,那麼大一個人,怎麼可能被那麼小的生物操縱,但是我自己也被鹿使來喚去,沒資格說別人。
我遞出成員表,長岡先生微笑著說:「期待會有一場精采的比賽。」
「不會有事的。」
「不要停,移動腳步,先攻下一支!」
「放心吧,今天就平息了。」
大津校長發出洪亮的聲音進來之後,第六十屆大和杯前的會議便在上午九點整正式開始了。繼一成不變的校長致詞後,李察頂著第六十屆大和杯執行委員長的偉大頭銜,口齒清晰地說明了大賽過程。
我只說得出這樣的話。
今天在基石坐不到五分鐘,鹿又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聖母瑪利亞站在貼著裁判席紙張的摺疊桌前,跟一個年長的男性|交談。我上前打招呼,果不其然,她向我介紹那是今天來當裁判的父親。
中堅垂頭喪氣地回來,主將輕拍她的背,一鞠躬,進入場內。隔著賽場,大阪女學館的學生橫排坐在對面,南場老師坐在離她們稍遠處,雙臂環抱胸前,跪坐的一雙大腿張得特別開,可能是大腿太粗,坐得很不舒服吧。他的視線一與我交接,便浮現怏然的神色,很快撇開了。曬得黝黑的臉上,清楚寫著「看吧,我就跟你說嘛」這幾個字。
她低聲說著,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脫下面具,露出脹紅的臉,大大喘了口氣。她取下頭巾,表情顯得異常平靜,一點都不像剛剛打贏了三個人的樣子,瀏海被汗水濡濕,緊貼在額頭上。她仔細摺起頭巾,塞近面具裡,便趕緊站起身來,把位置讓給京都女學館。
我環視室內時,穿著水藍色運動服的聖母瑪利亞,正好向我這裡望過來,兩人的視線不期而遇。聖母瑪利亞的表情顯得有些驚訝,但很快露出清純的笑容向我點頭致意。
「我家代代經營劍道道場,每年都是請我父親和他的弟子來當裁判。」
面部、手部、腹部、面部、腹部、手部——共計六支。
南場老師不悅地搖著頭說:「我總覺得不對勁,也沒事先商量,像突擊似地說改就改。」
我面向牠,牠正用潤澤的烏黑眼睛盯著我看。
這麼大喊後,我才想到不妥,這不是我該對扭傷腳的學生說的話,但是主將溫順地點點頭,走向了賽場。
我邊開封邊回答。
「那麼就是下午三點開始,你會做劍道裁判嗎?」
被安排為中堅的幫手三年級生,不愧是去年還待過劍道社的人,沒有輕https://m.hetubook.com.com率出擊,但是經過半年的空白,昨天才又握起竹劍,還是難挽頹勢。對方發動猛攻,她多少應對了一下,但很快便耗盡體力,跟前面兩人一樣,先被擊中兩支敗退。
鏡子裡的男人,一半的臉都被茶褐色的毛蓋住了。佈滿臉上的體毛,在臉頰一帶特別濃密,到脖子銜接處才又變得稀薄,頭部已經分不出鹿的體毛和我自己的頭髮。我無法確認他人眼中的我是什麼模樣,所以前天去理髮店把頭髮剪短。
她似乎了解我說不出什麼鼓舞人心的話,輕輕地點了點頭,將竹劍夾在腋下,走到場內中央。
咦?我狂叫起來。
對方的次鋒被南場老師粗獷的聲音推上了場內。
「失禮?對誰啊?」
聖母瑪利亞看到他露骨的不滿態度,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感覺到她的視線,慌忙低頭說對不起,立刻進入過程說明。
「我是她的父親長岡,我女兒承蒙照顧了。」
「老師,那是劍道社的獎牌呢。」
「這是我父親非常喜歡的東西,我跟他說過好幾次,這東西看起來太舊,形狀也跟其他獎杯不一樣,建議他把劍道社的獎牌也改成獎杯,但是我父親堅持不肯。這件事讓我印象深刻,所以一直用到現在。」
轉害門的貓、東大寺的鹿,都還貪睡在黎明前的天空下,青皮銀杏也好似躲在銀杏枝葉上沉睡著。從大佛池仰望大佛殿的鴟尾,也還不見晨曦照耀。
「還好嗎?」
「呼——呃,我說到哪了?對了,請你千萬……」
「別說這個了,重要的是……」鹿突然壓低聲音,靠近我的臉說:「沒時間了,拜託你千萬不要出錯。」聲音裡透露著前所未有的緊張。
南場老師的大嗓門響徹體育館。
主將點點頭,撐開緊張得僵硬的嘴巴說:「放心吧。」
我們的大將已經上場,對方卻還只輪到中堅。對方就算平手也能奪得勝利,狀況相當嚴苛。
聽到我的聲音,穿著白色道服的劍士回過頭來。
全體會議後,還有各個社團分別召開的個別會議。劍道社被分派到第二會議室,我帶著聖母瑪利亞和南場老師前往。途中在走廊上,我對他們說:「一大早就趕來奈良,辛苦你們了。」聖母瑪利亞趕緊笑著說:「哪裡、哪裡,一點都不辛苦。」南場老師則板著臉,盯著牆上的公布欄,沒有回應。
出了家門,我走向轉害門。臉上還帶著水氣的體毛,接觸到早上的空氣,一陣冰涼。
我有些茫然地看著聖母瑪利亞的笑容。她應該也知道,奈良女學館的社團活動是到二年級為止。以高中生的水準,年級的不同會如實地反映在實力的強弱上,而且還是在私立學校大賽獲勝的成員,可以說是毫不留情。
比賽結束,兩校成員在場內各排成一列。長岡先生舉起紅旗,宣布奈良女學館獲勝,南場老師滿臉通紅地看著我。
我沒花什麼腦筋就記住了決定輸贏的打擊順序,因為太快就分出勝負了。
校長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桌旁。
「我跟他們說不會有事,可是誰敢說會怎麼樣呢。真傷腦筋,希望趕快平息。」
「你很大方呢,老師。」
堀田擊敗對方大將的瞬間,社員們立刻為漂亮的大逆轉勝利大聲歡呼,彼此握著手,在跪坐處躍動著。我使勁全力鼓掌,連呼:「太好了!太好了!」
確認比賽時間為五分鐘、以三分決勝負、先取得兩分者獲勝、禁止刺喉等規則後,決定比賽順序,第一場是奈良對大阪,第二場是京都對大阪,第三場是奈良對京都。這是我自己安排的比賽順序,南場老師大概認為在與京都對決之前,先與奈良交手,可以提升士氣,所以什麼都沒說,與聖母瑪利亞一起表示同意。
我不由得叫她一聲,卻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
鹿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是節目表的最後項目。」
我點點頭,遞給牠一把Pocky。牠豪邁地銜過去,一口咀嚼著。
我像說給自己聽般,斬釘截鐵地說。
「是的,我父親會來。」
「等一下!hetubook.com.com
第二天早上,我試著拿Pocky去講堂遺址。
第二回合,主將的動作顯然有問題,劍尖搖擺不定,光閃躲對方的攻擊就很吃力了。對方連續猛攻,將她逼到角落,擊中手部。白旗揚起,大阪女學院的選手響起掌聲,觀戰的學生發出了嘆息聲。
「我會贏得大和杯。」
田徑賽似乎進入了高潮,從操場傳來更熱烈的歡呼聲,可能是接近終點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遍整個校園。
「劍道社的比賽幾點開始?」
「輸了我就硬搶,可能會引發騷動,但那也沒辦法。」
開會會場的第一會議室,擠滿了奈良女學館所有職員、來自京都和大阪的各社團顧問,總數將近八十人。我跟重哥到會議室時,座位全坐滿了,我們只能站在牆邊等會議開始。
聖母瑪利亞說:「我今天早上出門前打過電話,他說比賽開始前一個小時會到。」
已經換好運動服的重哥,皺著眉點頭說:「是啊,夠熱絡,不過,這個房間好悶熱。」
「打得好、打得太好了。」
這次我也很輕易地記住了決定輸贏的打擊順序,因為堀田很快就打出了勝負。
主將說完話後,我跟她們五人確認過規則,提醒她們:「不要太使力,要戰到最後。」劍道的勝負,繫於瞬間的時機差,太過使力,會剝奪所有動作的靈敏性。理論上是要以左手拿油紙傘、右手拿雞蛋的感覺來握竹劍,但是面對持劍砍過來的對手,很難不使力。我說完後,五人默默點了點頭,其實後半那句「要戰到最後」,是在鼓勵聽說聖母瑪利亞的決心後,有點意志消沉的自己。
聽到他用帶點乖張的聲音這麼說,我來不及回應他,就衝向了教職員室。
從他的鼻梁到嘴巴那一帶,隱約可以看到聖母瑪利亞的影子。
鹿會坦然地跟我說話,就像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問題,我也一副沒事的樣子,跟牠一問一答。鹿說牠討厭人,但是喜歡人類的食物。我問牠喜歡哪一樣,牠說牠很喜歡Pocky。我問:「就是Pocky棒嗎?」鹿從頭抖到身體說:「是啊。」
「不必把妳擺在大將位置嗎?」
會從伊豆打來,應該是重哥的父母吧。我無意識地繃緊了全身,聽著重哥的話。
「你每次都會知道我來了呢。」
已經穿戴好護胸和腰垂的主將,把手上的紙張遞給我,迎戰大阪女學館的成員表上,先鋒欄、次鋒欄、中堅欄分別填上了兩個社員、臨時參加的三年級生的名字,副將欄是主將,大將欄是堀田。
聖母瑪利亞看著成員表,有點驚訝地說。
時鐘指著下午兩點五十分,我指示先鋒和次鋒戴上面具。隔壁桌球會場響起熱烈的歡呼聲,我轉過頭去,看到拿著球拍的學生歡欣鼓舞地彼此擁抱著。
「怎麼樣?很有紀念價值吧?」
鹿開心地說,像白色粗毛筆的尾巴,忙不迭地揮動著。
「我也不知道。」
正在刮鬍子時,老闆笑著對我說:「你不怎麼長鬍子呢。」
他又指著獎牌說:
突然有人跟我說話,我轉過頭去,看到剛才正在跟二年級的學年主任交談的校長,笑咪|咪地把臉朝向了我。
我搖搖Pocky的盒子。
「喲、喲,大家早安。」
我給牠忠告,但是牠說:「我比較特別,沒關係,而且鹿仙貝會受潮,也不一定都好吃,所以我不喜歡。」說什麼都不肯讓步。可能是借用他人的身體,也可能是活得太長了,牠對健康不是很在意。我同時把三根遞到牠面前,牠一口咬下去,掙扎般抖動身體,啊的發出令人倒胃口的感嘆聲。
主將以慢動作蹲踞,聽到「開始」的指示,立刻將竹劍架在上段位置。將近一百七十公分的主將架起上段,氣勢十足,對方不再和*圖*書顯得從容,開始步步後退,擺出以劍尖攻擊的模樣,但是主將的架式毫無動搖。對方一衝過來,主將便快速揮劍打擊面部。三位裁判同時舉起紅旗,社員們的掌聲、加油學生的歡呼聲也隨之響起。但這所學校的劍道社有跟沒有一樣,所以觀賽者不多,算算頂多十個人。
主將稍微拉起褲裙,結實強壯的右腳腳踝,捲著一層又一層的繃帶,就像受了傷的相撲力士。
「幹嘛?」
在劍道上,以肢體動作來表現勝利,是不禮貌的行為,但是在對方的先鋒與次鋒交替時,主將面向我們,悄悄擺出了Guts的姿勢。跪坐的社員們只鼓掌表示喜悅,沒有發出歡呼聲,堀田也輕輕搖晃皮手套,回應主將的Guts姿勢。
聖母瑪利亞拿著一束布條過來,對社員一個一個說加油,把布條綑在她們背後交叉綁起來的護胸繩上。
「沒有,我沒聽說過,我一直以為是父親委託誰製作的……啊,對了,老師,」校長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面向我說:「現在不是朝會時間嗎?」
我從沒見過三角的實物,但是不用再做確認,那就是三角,是每邊約二十公分的精緻三角形銅製獎牌。表面黯淡,是像使用已久的棕刷般的深色調,三個角呈現和緩的曲線,內側應該是所謂雕金吧,鹿、老鼠、狐狸的圖騰分別隆起浮現在三個角,中間有個像肚臍般凸起的小小握把。表面獨具匠心,背面卻是一片空白,一整片都很老舊,看不出哪裡做過修理。據說有了這個東西,就可以封鎖大鯰魚的行動,但從近似十圓硬幣的黯淡色彩,一點都感覺不出那種偉大神器的氛圍。
「奈良的大將是一年級生?」
對峙的兩人握起竹劍,做出蹲踞動作。聽到長岡先生以渾厚的聲音喊出「開始」,大阪女學館的先鋒立刻犀利地揮起竹劍。
我跟其他老師一起看著獎杯,終於看到立在夾縫間的一個獎牌。我嚥下口水,伸手拿起那個獎牌。
這時我才發現,聖母瑪利亞遠比南場老師更好勝。她似乎完全不知道三角的意義,一心只是想達成六十連霸的豐功偉業。
聖母瑪利亞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們都是三年級生。」
長岡先生的臉上佈滿皺紋,是個眼神親和、給人深刻印象的紳士,透過白色襯衫,可以感覺到他強壯的上半身,沉靜的氣質,流露出劍道老師應有的穩重。
「這一天終於到啦。」重哥握著方向盤,瞥了我一眼說:「怎麼樣,大和杯有沒有希望?」
腹部、面部、手部、腹部、手部——共計五支。
老闆爽朗地說:「怎麼樣,看起來很帥吧?」當然,我面前的鏡子裡,只坐著一個鹿臉男。我敷衍地回說:「謝謝,清爽多了。」
鹿止不住興奮,在盒子前說個不停。
車陣開始前進,重哥喁喁說道:「希望如此。」將車子往前開。
「今天一切都將結束,所以算是餞別,我會把三角交給你,從此跟這張臉說再見。」
對方一直抓不到出擊的時機,而主將也不積極逼迫對方,彼此牽制的結果,五分鐘分不出勝負,比賽以平手結束;平手時,兩者都必須退場。大概是因為腳痛,所以主將自己選擇了平手。與等在賽場線上的堀田擦身而過時,主將說了聲對不起。堀田拍拍主將的護胸,一鞠躬,進入場內。
重哥把車停在右轉車陣中,指尖咚咚敲著方向盤,自言自語似的說真會使喚人呢。
「妳還好嗎?真的可以打嗎?」
頭髮綁在後面的聖母瑪利亞,給人清新脫俗的感覺,跟在「狐乃葉」時不太一樣。我繼續尋找南場老師,看到他坐在前面席位,正在跟老師們交談。
我猛然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朝會開始的九點四十五分已經過了五分鐘。我慌忙把三角放回桌https://m.hetubook•com.com上,衝出房間。
南場老師率領的大阪女學館五人,從入口處進來了。大阪女學館的道服上下都是深藍色,個個選手的體格都很好。
「人類就是這樣才麻煩,你給我聽著,這世上的所有生物中,只有人類羞於在他人面前排泄、繁殖,而且還想把自己的習慣硬塞給其他生物,自以為這樣就是萬能。你說失禮?人類這麼想就大錯特錯啦。人類會在路邊吃東西,卻說不能在路邊排泄。為了生存,這兩件事幾乎是同等價值的行為。人類就是連不該吃的東西都吃,才會羞於排泄。還有,人類是唯一會做非必要繁殖行為的生物。我們完全不以這些事為恥,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維繫生命的必要行為。」
「你可能也聽說了,劍道社是學校創立以來最古老的運動社團,我父親本身也很迷劍道,創立當時,他還在京都女學館擔任過一陣子的顧問。」
主將說,社員們默默點著頭。
主將等在第二體育館入口處。
十個人隔著長岡先生面對面站著,五個畫著鹿的護胸對面,是五個畫著老鼠的護胸。在「行禮」的指示下,雙方一鞠躬,留下兩位先鋒退場。
「出門前?」
「當然是對我啊。」
我心想她竟然這麼早就打了電話。
「你確定你會拿到三角嗎?你說在學校的劍道比賽獲勝,就能拿到三角,可是如果輸了呢?」
「起初,我排了一個一年級生、一個二年級生,但是聽說改成團體過關賽,就更改了成員。這次的成員是在夏季京都私立學校大賽獲得冠軍的五人,團體過關賽絕不能掉以輕心。」
「對不起,臨時改成團體過關賽。」
開始鹿化後,我好像就不長鬍子了,倒是鏡子裡的鹿角,已經成長到可以看到中途的分岔了,好像泡在水裡的牛蒡那種色調,柔弱的兩根細細地往上長。
這次主將架起中段,對方也是中段。主將讓劍尖交接,觀察對方動靜,猛然縮短距離,揮起竹劍,趁對方看她動作過大,不禁防禦面部之際,竹劍凌厲地擊中了腹部。
「堀田。」
聖母瑪莉說得很嚴肅,但是突然放鬆了表情,又天真地笑著說:
鹿移動細細的腳,有點內八地走過來。
我仰望在樹間若隱若現的大佛殿的鴟尾,如蝦般蜷曲的一對金色,迎著陽光開始綻放早晨的燦亮。
「不要怕,儘管發動攻擊!」
「要上場了。」
「我知道了。」
「前校長是從哪裡取得的?」
她的腳的疼痛應該尚未好轉,會採取上段架式,顯然是因為無法主動積極搶攻。在練習時,我從未見過主將架起上段,可見那並非她所擅長,但是她不露聲色地將竹劍高舉過頭,緩緩縮短距離,不讓對方察覺。大概是剛才被擊中面部的殘留影像揮之不去,對方無法從主將的架式找出破綻,只能不斷後退,遭裁判警告。
先鋒與次鋒在經驗上顯然差對方一大截,一開始就被擊中一支,後來又被對方一反之前的攻法,改為擺穩架式靜止不動的氣勢壓倒,大意地主動出擊,就那樣被擊敗了。
我在講堂遺址的基石坐下來。鹿化越來越嚴重後,我還是常來這裡散步。有時碰得到鹿,有時碰不到。
裁判是由聖母瑪利亞負責安排,所以我問她:「裁判什麼時候來?」
「老師那裡是幾年級生呢?」
比賽重新開始,主將早料到焦慮的對方會大動作攻過來,敏捷地後退,閃過對方的出端攻擊,漂亮擊中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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