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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英雄傳說02:野望篇

作者:田中芳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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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黃金樹倒下了

第八章 黃金樹倒下了

紅髮的年輕人,聲音中帶有些微的憤怒和極力的哀求。
「老狐狸!看來是在忙著準備暗中對付我吧!」
「我很了解您的心情,用毒藥好嗎?事實上,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看階級章不就曉得了嗎!我是上士,那又怎麼樣呢?」
「啊!您還不了解嗎?閣下。就因為這樣,羅嚴克拉姆侯爵更不可能讓您活下去的呀!」
准將眨了眨眼。
再會的時候,萊因哈特綻放出燦爛的笑靨說。
「我在問你!我有徵求過你的意見嗎?」
貴族聯合軍的戰鬥意志不低。每受到一次損傷就退後重組艦隊然後再發動一波又一波的攻勢。雖然屢戰屢敗,處於挨打的局面,但鬥志之高令人佩服。
布朗胥百克公爵坐進高椅背的椅子裡,看著酒杯,突然間全身戰慄,喉頭發出了像被勒緊似的聲音。他的目光中已失去了理智的意識。
「一戰取下金髮小子的首級,重新改寫歷史,彌補過去的敗績!只有最後的一戰了!此外別無它途!」
「老實說,我原先並不認為戰事會在今年結束,沒想到結局來得這麼快。不過,這是賊軍應得的報應。」
「而且您又是人道之敵。」
「我是閣下忠實的部下!羅嚴克拉姆侯爵!」
准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向部下們使了個眼色。兩個高頭大馬的男子走上前來,抓住了公爵的身體。以他們的體格來看,一個人也就夠了。
「是關於威斯塔朗特二百萬居民遭殺害的事件。」
說起來,吉爾菲艾斯是沒有必要也弄得全身濕透的,但當中古的洗衣機器人在高聲主張其存在意義時,和萊因哈特同裹一條毛巾,再喝著安妮羅傑沖泡的熱巧克力,這可是相當舒服愜意的經驗。
「喂!老伯——」
安森巴哈拿起葡萄酒杯,送到一動也不能動的公爵嘴邊,公爵緊緊地閉著嘴,堅持不喝下毒酒。安森巴哈用左手捏住了公爵的鼻子。不能呼吸的公爵漲紅了臉,當他受不了而張開口的那一瞬間。摻了毒的葡萄酒就像一道鮮紅的瀑布,深深注入大貴族的咽喉。
安森巴哈從架子上拿下葡萄酒。從標籤上確認了是四一〇年的高級品之後,把酒倒進酒杯裡,切開膠囊,把裡面的顆粒溶進酒裡。
如果敗的是萊因哈特,毫無疑問地,「賊軍」這個污名和不名譽的死就是他所能得到的一切。一想到此,他就覺得自己沒有理由為行使這個權利而感到猶豫。
「是!」
梅爾卡茲喃喃說道。這個名詞聽來竟有一種新鮮的感受。仔細想想,長久以來自己總是無視於其存在,一直稱對方為「叛軍」。
目前,唯有以菲爾格爾男爵為首的年輕貴族們尚未喪失鬥志。他們之中有一部分的人是異想天開的樂天派。
「您就投靠那赫赫有名的楊威利提督吧。我聽說他雖然有些古怪,但卻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就算是不行,原本也早就好不到哪裡了,到時屬下也會跟您一起做個了斷。」
萊因哈特嚷道,令他感到不愉快的是,奧貝斯坦所言雖為陳腐但卻屬實。為什麼這個男子所說的雖然正確,但自己卻無法產生共鳴呢?
准將接著毫不客氣地附帶說道:
光聽到吉爾菲艾斯的名字,貴族聯合軍士兵們的信心就產生動搖了。有著一頭紅髮、年輕而永遠不敗的提督的威名已經對敵人產生了壓迫感。
「喂!你在這個地方幹什麼?你要逃跑或是要豎白旗投降都可以。羅嚴克拉姆侯爵的軍隊馬上就要攻進來啦!」
「無所謂。其他不想跟我走的人就直說,想投效羅嚴克拉姆侯爵的,想回故鄉的,悉隨尊便。」
慘叫和怒吼交錯響起,上校的頭被蓋上了毛氈,在失去了自由行動的能力之後慘遭射殺,前前後後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在這樣的情況下,年輕的貴族上校仍然堅信著士兵對軍官的制裁是絕對不抵抗的。
貴族聯合軍的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無力地咆哮著。有幾個將官,士兵在他的四周走過,但是沒有一個人多看這個沮喪的貴族一眼。他們都已面臨了最後的抉擇,誰也沒空去管別人的死活。
「安森巴哈呀,你一定要幫我阻止那個傢伙篡奪帝位啊。如果你能發誓為我做到這一件事,我就可以死得瞑目了,幫我殺了他!」
「我——可不可以跟您一起去?」
五個世紀以來,鬱積在人們心頭的憤怒、不滿、怨恨似乎在戰場瘋狂的氣氛點燃下沸騰了。貴族聯合軍的多艘艦艇都已變成叛亂、自相殘殺,集體私刑的執行場了。許多為士兵所控制的艦艇向萊因哈特軍發出了「我們願意投降,希望能得到寬大的處置」的信號,並且停止了動力表示屈服。但是,其中也有一些艦艇上的士兵因為太熱衷於復仇,以致忘記了送出投降的信號,結果被萊因哈特軍的砲火擊中而爆炸。此外還有的艦艇甚至對著敗走的己方同志開火,以行動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看不過對著螢幕不停吼叫的菲爾格爾男爵的狂態,參謀休馬哈上校勸阻道:
載著上士和老兵的車子開走了之後,一個上校軍階的年輕貴族為了尋找重兵器而出現在通道上。他還沒有完全放棄抵抗的念頭。
「如果我們投降的話,金髮小子——不,羅嚴克拉姆侯爵會接受嗎?因為,今時不同往日啊!」
「我認為萊因哈特閣下所追求的霸權,意義便是在於樹立現在的帝國——高登巴姆王朝所沒有的公正!」
發動進攻的貴族聯合軍在激烈的砲擊後,把艦首排成一列轉而為突進,表明了孤注一擲的決心。
「安森巴哈准將——安森巴哈在哪裡?」
長長的嘆息自公爵的口中流出來。
「宰相在囊括全部國政的同時,也有意無意地遊走於帝都的貴族之間,似乎在進行某些遠大的計劃!」
「你罵夠了沒有!」
「是的。」
「首先,吉爾菲艾斯!關於這件事,我有徵詢過你的意見嗎?」
「豈有此理!處死那些賤民難道就犯了人道上的罪?我只在行使一個貴族、一個支配者所具有的當然權力!」
詢問弟弟的健康狀況,並表達了各種親切的關懷和想念後,安妮羅傑最後說:
「吉爾菲艾斯!辛苦了。」
「威斯塔朗特發生的事,難道您忘了嗎?」
「這個倉庫真的空了嗎?」
私人房間裡不很大的螢幕上清楚地映現著貴族聯合軍潰不成軍的淒慘景象。
www.hetubook.com.com「有人說萊因哈特閣下雖然知道這個計劃的內容,但為了政略上的理由竟然予以默認。」
「三張皇后和一張鬼牌。很遺憾啊,疾風之狼。」
「對,我怎麼沒注意到,你什麼時候把能源匣拿掉的?」
「沒想到會看見大貴族們這麼悲慘的地步,難道這就是新時代的開端嗎?」
是敏感吧!他覺得姐姐那美麗而優雅的臉龐上籠罩著一層陰霾。儘管如此,姐姐說「凡事要和齊格商量」——這句話令現在的萊因哈特感到相當不滿!姐姐認為吉爾菲艾斯的判斷能力比我高吧!——想到威斯塔朗特的屠殺事件,萊因哈特不禁為之憮然!或許的確是如此!但是,萊因哈特自認並非任性而為,而是握有充份的理由。
指揮官雖然這樣大聲叱責,但並沒有實質的幫助。吉爾菲艾斯指揮的巡航艦隊以壓倒性的攻勢及速度擊毀了聯合軍的艦艇,而米達麥亞、羅嚴塔爾、坎普、畢典菲爾特也先後加入了陣營,萊因哈特軍以全面的攻勢來加快了獲勝的速度,而就在一瞬間,勝利就在眼前了。
「對、對了,我把我的女兒伊莉莎白嫁給他吧!這樣一來,他就是先帝的孫女的夫婿了,也就有繼承皇統的正當資格了,對他來說,這樣總比背著篡位者的污名來得好吧?」
米達麥亞說畢,羅嚴塔爾的金銀妖瞳散發出強烈的光芒。
公爵的血管中彷彿被某種濃稠的流體充塞著。他的皮膚彷彿在一瞬間因血液循環受阻造成不規則的流動而變了色。
事實上,萊因哈特得以全力奮戰布朗胥百克公爵所率領的貴族聯合軍,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要歸功於吉爾菲艾斯致力經營周邊,並使其安定下來。此事有目共睹,萊因哈特更不遺餘力到處宣傳。萊因哈特知道吉爾菲艾斯所樹立的巨大功績,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當時十五歲的安妮羅傑這樣要求時,紅髮少年不知有多麼驕傲啊!這位健康的少年,在夜裡幾乎從沒有睡不著過的,但是這一天到了夜半,他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因為他心裡惦著一件事——發誓要做姐弟倆的忠實騎士。
公爵回過頭來,忠實的心腹就在眼前,身旁跟了幾個部屬。
「身為布朗胥百克公爵家的最後一個主人,請您勇敢地自決吧——」
「吃了藥會很快睡過去,沒有痛苦。請您把它溶到酒裡面然後喝下去。」
「我對於目前的情況感到很遺憾,閣下。」
「我不是不喜歡羅嚴克拉姆侯爵,可是我的長官只有提督您。閣下,請您下定決心吧。」
真是絕妙的好時機,單這麼一擊,對方前前後後六波的攻勢便被粉碎了。更何況這次作戰的指揮官是鼎鼎大名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上將。
他們轉移地點到公爵的豪華房間。房間雖然被逃亡的士兵弄得凌亂不堪,不過架子上面還留著幾瓶葡萄酒和白蘭地。
「好吧——」
「你不必再對我強調這種小事了!」
下級軍官被上校憤怒的表情給嚇住了。然而,抱在懷裡的東西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上校見狀更如火上加油。
「這件事是真的嗎?」
「吉爾菲艾斯!」
「實在麻煩哪!若不是事實,搞不好是某人蓄意的陰謀。若是事實的話,那真是太糟糕了。不管是真是假,我們都不能置之不理——」
面對敵軍此一態勢,萊因哈特把配備有大火力、大口徑光線砲的砲艦一字排開形成三列橫隊,連續發射的砲火,使敵人艦隊籠罩在一片槍林彈雨之中。
「這是什麼?這些堆積如山的物資是怎麼回事?」
萊因哈特秀麗的臉龐上,閃過一抹不快的神色,吉爾菲艾斯看在眼裡,內心感到一陣冰涼。
銀河帝國內最大的門閥貴族用舌頭舔舔他乾燥的嘴唇。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恐懼的影子卻怎麼揮也揮不去。
最近在萊因哈特的司令部中,這種耳語不斷,除了讚賞之外,也包含了嫉妒和防衛心理。
對於自己被打進牢裡一事他隻字不提,准將對盟主深深一鞠躬。
雖然這樣喃喃說著,上校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打開了倉庫的門,瞬間,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景象出現在他眼前。
「——」
少校手中泛著能源匣無機的光澤。
萊因哈特的命令雖簡短,但是奧貝斯坦已能充分了解他的意思。
在伯倫希爾旗艦的艦橋上,萊因哈特一邊凝視著螢幕一邊說道,參謀長奧貝斯坦中將應道。
不過,這次會如何?萊因哈特有點失去自信了。
「哦,你在那裡呀!我在監獄裡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已經逃了。」
「我竟然被你給騙了。你這樣做就只是要我打消尋死的念頭吧?少校。」
指揮別動隊,轉戰帝國各地的吉爾菲艾斯,完美地扮演萊因哈特的化身,圓滿達成各項任務。打垮貴族聯合軍的副盟主——立典亥姆侯爵後,他吸收投降的兵力,重新加以整編,然後再與萊因哈特率領的本隊會合。
「好了,我知道了。總之,你上來吧!我載你到投降者的集合點去。」
希爾德信中泰半都在描述帝都奧丁親萊因哈特派的貴族和官僚的動態,內容與報告書近乎吻合,不過,引起他注意的是有關帝國宰相立典拉德公爵的部份。
「我懂了!我向您發誓,我一定會殺了羅嚴克拉姆侯爵。不論是誰都可拿到帝位,就是他不行!」
「以前我就注意到,咱們的參謀長對羅嚴克拉姆侯爵公私兩方面重用吉爾菲艾斯之事,似乎很不諒解。例如『第二有害論』。雖然在理論上是還蠻有道理的——」
少校不說話,他把光束槍的槍身拆給梅爾卡茲看。能源匣好好地放在裡面。梅爾卡茲輕輕地張了張嘴。
萊因哈特跳過第二到第六封信不看,拿起第七封,那是姐姐寄來的。
「奧貝斯坦嗎?」
「胡扯,你必須活下去。你還不到三十歲,以你的能力,羅嚴克拉姆侯爵一定會重用你。」
「或許我早就想像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了,而事實上也真的是這樣。我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把這一天往後延。」
米達麥亞的聲音不存好感。
每每有一個人自殺,活著的人的意志就更凋零。
「是的,閣下。」
「那紅髮小子沒啥好怕的。這正是我們為立典亥姆侯爵復仇的機會啊!」
「好了,這是帝國銀行的存款證明書。只要和圖書有這張單子,不論在哪個行星的分行都可以兌換現金。」
梅爾卡茲走進他的私人房間,拔起腰間的光束槍出神地看著。這將是他這一生中所使用的最後一項工具。梅爾卡茲重新握緊槍,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要扣下扳機時,門被打開來,副官飛也似地衝了進來。
「——」
他們主張誓死一戰,並在酒席之間說服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重整殘餘的兵力,準備打一場起死回生的決戰!
士兵們一向都很信賴理智的參謀。
「這麼說來,如果插手不當的話,只怕星星之火會擴大為燎原大火啊!」
高級軍官和士兵之間的衝突並不只發生在一二條艦艇上。平民出身的低級將校、下級軍官、士兵拒絕在最後關頭毫無選擇地和貴族們走上毀滅之路。
布朗胥百克公爵沉溺於酒中。一步步重蹈立典亥姆侯爵的下場,而或許仍不自知。只是和已經逝去的競爭者比較起來,他的個性開朗。他命令年輕的貴族們集合起來,飲酒嘻鬧。藉著酒精振奮神經,他破口大罵那個一步登天的金髮小子,揚言要將他殺死,再取其頭蓋骨做成酒杯!有心的人眉頭深鎖,對將來愈來愈悲觀。
准將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大小如小指頭的膠囊,這是由兩種藥劑混合而成的一種混合物,其中一種能阻止腦細胞吸收氧氣,引起慢性腦死;另一種則有麻痹痛覺神經的效果。
「這件事怎麼了?」
不但如此,法倫海特也將以前的不快宣洩出來。
「黃金樹(高登巴姆)王朝就此倒塌了,接下來的當真會是綠色森林的天下了嗎?」
「我們應該善用要塞的優越條件,使戰爭變成長期消耗戰,以靜待狀況的變化,現在倉促出擊有什麼意義呢?只是加速失敗的到來罷了!」
「我只知道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我是負責發薪水的。」
吉爾菲艾斯的表情相當嚴肅,看來並不是隨便問問而已。他長吁了一口氣。
儘管心中甚是不悅,萊因哈特還是承認了。自以前到現在,他對安妮羅傑和吉爾菲艾斯從不撒謊。
不過,不管自己和吉爾菲艾斯之間發生什麼事,當面對奧貝斯坦時,他還是會永遠保護著紅髮摯友的。
「你到底是我的什麼人?」
「老伯,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從今天起,整個世界都不一樣啦!」
「自由同盟——」
「是我的部屬救我出來的。」
如果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神聖的約定,那麼對齊格飛.吉爾菲艾斯而言,那便是十一年前一位金黃色頭髮的美麗少女,在朦朧的笑容間對他說的一句話:
萊因哈特故作輕鬆地說。
吉爾菲艾斯做到了,他的一生是和這對金髮姐弟所共有的,這種感覺使他的生活充滿意義與幸福。而且除了他以外,還有誰能緊緊跟隨在萊因哈特那飄忽無定的步履左右呢?

梅爾卡茲把視線轉到副官身上。
一則通訊傳進了正在追逐著敗走敵軍的羅嚴塔爾指揮室。那是來自敵將之一菲爾格爾男爵的訊息。出現在通訊螢幕上的男爵雖然承認自己敗北,但是他卻以戰艦的單打獨鬥方式向羅嚴塔爾挑戰。
「真是蠢得可以,不要理他!和敗兵殘將決鬥毫無意義,隨便他去叫吧!」
舒奈德等著回答。而他的耐心也有了回報。梅爾卡茲點點頭:
「盟主的首級!」
公爵的眼中充滿了驚恐。然而那也只是幾秒鐘的事。安森巴哈面無表情地看著,這時,公爵的眼皮開始下垂,肌肉開始鬆弛。當他的頭無力地垂下來時,准將便命令屬下把公爵的屍體抬到醫務室去,部下們都茫然不知所措。

金髮的年輕人頓時臉色蒼白。面對正義公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失敗了!於是,這份認知變成紊亂的思緒,進而產生強力的反彈。他只得惡狠狠地瞪視著紅髮的好友,目光有如極力反抗的小孩。
張口結舌的米達麥亞把牌丟到桌上時,警報突然響起!敵人自禿鷹之城要塞來襲了!
「請原諒屬下,閣下,為防萬一,剛才我已經把您的能源匣拔掉了。」
「我承認他是個很有智略的人!但他老是喜歡無風興浪,一向順利進行的事,何必因為和理論不符,就強行去改變它呢?何況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你是說講和嗎?」
他們噤聲環顧四周,因為他們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
老人悠悠地回答。
所謂綠色森林就是格里華德伯爵夫人,這是先帝佛瑞德李希四世賜給萊因哈特的姐姐安妮羅傑的稱號——
「你們幹什麼?不得無禮,放手!」
這樣的一問一答,讓兩人同時意識到彼此之間那份無形但卻珍貴的友誼,已經悄然地劃開裂痕!
羅嚴塔爾冷漠地丟下這句話,並無視於菲爾格爾的叫囂,繼續前進。
「我知道了。好了!不用再勸我了!」
金銀妖瞳的男子促狹地笑了起來。
「可以停止了!閣下!」
鐵青的臉色,熾烈的目光,明白地詮釋萊因哈特的憤怒!這也深深刺痛他的紅髮好友,但為了讓對方幡然醒悟,他必須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憤怒。

腦中又浮現出那目光嚴峻,銀髮如雲,鼻子尖挺的七十六歲老者的身影,萊因哈特一聲冷笑。他也早已做好準備對付這個老奸巨猾的老宰相!不過,或許還沒有必要操之過急,因為他手中仍握有皇帝和國璽,只要一張紙便可以合法地剝奪萊因哈特的地位。
萊因哈特擁有一頭金黃色的鬈髮,膚色白淨,猶如收藏起羽翼般的天使美少年,每當他的舉止顯得沉穩幹練時,同年齡的少年少女們便把他視為偶像般地崇拜。可是,他天性桀驁不馴且好戰,與外表長相大異其趣,因此常常樹立許多敵人。如果不是和實力與人緣兼具的吉爾菲艾斯搭檔,只怕他連在街上都走不了。
萊因哈特一口氣喝下杯中的酒,極為不悅地瞪著紅髮的朋友。
「禮物——」
一旦勝負分曉,貴族聯合軍歷經五百年,在不公正的社會體制之下堆積而成的頹廢狀態便暴露無遺。整個形勢顯示出其怨不得人,自作自受的悲慘下場。
「承認那小子的霸權。以我為首的貴族們會全面支持他。這應該是不錯的條件吧?」
萊因哈特腦海中浮現希爾和圖書德那閃耀著智慧和活力的雙眸。心中的不快暫拋九霄雲外。卡匣放進機器後,伯爵千金栩栩如生的影像開始對他說話。
「為何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貴族們不得不為之愕然。
「瑪林道夫伯爵千金就曾說過:『平民士兵對貴族軍官的反感會是我們獲勝的原因之一。』果然被她說中了。」
「但是,萊因哈特大人!貴族們是做了不該做的事,萊因哈特大人是應該做的事卻沒有做,二者之罪孰輕?」
事實上萊因哈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就是立即到吉爾菲艾斯那兒為自己的作為道歉,請求他原諒。沒有必要讓他人看見,兩人私下談開就可以了。只要這樣做,所有的芥蒂當可冰釋,其實只要這樣——。
「——」
「沒有人會和你戰鬥的,因為那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事已至此,你應該高興還保有著性命,現在你應該做的是想想往何處落腳好捲土重來啊!」
「平民們可不這麼想,羅嚴克拉姆侯爵大概也支持他們吧!以前的銀河帝國是遵照以閣下為首的貴族的理論來行事,可是從現在開始,宇宙的一半已經被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理論所支配了。為了讓大家都清楚這一點,羅嚴克拉姆侯爵可能會殺了閣下。應該說他是非殺不可!倘若不殺您,他的大義名份就無法成立了。」
戰死、自殺、逃亡、投降——四者之中,應該選擇哪一個呢?
萊因哈特咆哮起來,霎那間,他意識到自身行為的可恥,雖然想壓抑這種感覺,但卻反而更為激昂憤怒。
「至少,舊時代是真的結束了。」
那些原本看不起布朗胥百克公爵,卻推他為盟主,並在他的主導下引發內戰的人們,也對自己感到鄙夷。最後,貴族們只得停止責怪盟主,詛咒自己的愚昧,並在所剩無幾的選擇中,試圖找出能使不幸降至最低的出路來。
「不管世界怎麼變,都只是上面的人在替換。我們下面的人還是得吃飯呀!要吃飯就得領薪水嘛!所以說,不管是誰支配都一樣。」
「舒奈德少校——」
羅嚴塔爾回答。貴族們抬頭看著他們兩人,然而,眼中卻絲毫沒有一點點敵意,有的只是恐懼和不安,以及對勝利者的諂媚之色。甚至有人在眼光和他們相遇時還刻意扮出一副卑屈的笑臉。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最初是感到訝異,接著便生出了一種厭惡感。這不正是我方已經獲得勝利的明確證據嗎?
兩人看看牌面,各自抽回三張牌。這次,羅嚴塔爾開口:
冷冷的笑聲中有著莫可奈何的苦澀。
「——你一定不可以忘記,什麼才是你最珍惜的。有時候,它會令你覺得厭煩,但與其在失去了之後才來後悔,不如在它尚未失去之前,看清它的重要性。不管發生什麼事,記得找齊格商量,聽聽他的意見!最後,等你凱旋歸來!期待重逢。」
吉爾菲艾斯也能理解我的感受罷。——萊因哈特心中自忖,這是他一種無意識的驕縱心理。
上士大吼:
梅爾卡茲苦笑著把已形同廢物的光束槍丟到桌上去,少校把槍撿了起來。
「唔,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只有講和一途了。」
「萊因哈特閣下,我有話要說。」
「這是事實嗎?」
有的艦艇的艦長因為平時常欺凌士兵,以致於被活活丟進核融合爐中。在某艘艦艇上,兩個平時最不得人緣的高級軍官被迫互毆直至當中有一人死亡,而勝的一方則被士兵從氣閥丟到太空中。而在另外一艘艦上,一個平時充當艦長的眼線,常常對艦長打小報告的士兵則被人在脖子上套了繩子拖著在艦內到處走,最後被射殺。
「畜牲!你要造反啦!」
終於,選擇自殺的人開始展開行動了。——年事已高的貴族,還有在內戰中失去兒子或親人的貴族,他們之中,有的人放棄一切,服毒自盡。也有人傚法古羅馬人,一面詛咒萊因哈特,一面割腕結束自己。
「夠了。如果你要的是毀滅的美學,那你就自己去做白日夢吧!我們沒有理由陪你自我陶醉,然後輕易地葬送自己的生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什麼事?」
後來萊因哈特野心勃勃地力爭上游,同時也要求好友必須與自己同步提升。
「吉爾菲艾斯的功績太大了。」
一個老年士兵拿著小型計算機漫無目的地在通道上走著。駕駛著氫氣動力車的士官把車子靠上來吼道:
默然地行了一個禮之後,吉爾菲艾斯退出萊因哈特的房間。
「你這混蛋!」
他斬釘截鐵地說,淡藍色的瞳眸中微微泛著憤怒與輕蔑。
米達麥亞輕輕地搖了搖頭。
准將的答覆顯得有些奇怪,部屬們雖然百思不解卻也依令行事。准將看著他們行動,口中喃喃地說道:
「賊軍——」
看了最初一封送達旗艦的信後,年輕的帝國元帥露出微笑。
「沒錯!空手而去,鐵定沒有希望!如果手上有個禮物的話——」
「從一開始,公爵和下官之間就是同志和盟友,而非主從關係。雖然身分有所差別,但同為銀河帝國的朝臣,目的皆在對抗專橫的羅嚴克拉姆侯爵,維護高登巴姆王朝!我們應以這個目的為前提,團結一致才是。下官以軍事專家的身分,忠告各位以不使事態演變至最壞的情況,布朗胥百克公爵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萊因哈特毫髮無損,神態自若,好像沒發生過什麼似的,只是,當吉爾菲艾斯指出他衣服上沾到的血漬時,萊因哈特才像洩了氣的皮球般銳氣全失。姐姐知道的話就不妙了!安妮羅傑不會責罵他,只會以充滿哀傷的溫柔眼神望著他,再也沒有什麼比這種眼神更令萊因哈特心痛的。
此外,萊因哈特現在心中惦掛著一件事——姐姐沒有提到「問候齊格」——這是否表示姐姐也同時去信給他了?如果是的話,姐姐會對吉爾菲艾斯說些什麼呢?萊因哈特很想知道,但他現在對吉爾菲艾斯仍然覺得有心病,所以沒有向他開口詢問。
布朗胥百克公爵氣得臉色發青。以前若聽到有人竟敢如此口出狂言,他絕不會善罷干休的!一發起脾氣來,他常會抓起桌上的酒瓶或杯子,往隨從的身上摔去。行星威斯塔朗特所發生的悲劇即是此種行為的延伸。
「什麼樣的條件?」
怒吼的男爵想拔起光束槍,卻笨拙地掉到地上去了。他和圖書從地上撿起,再次瞄準參謀的胸口。
准將眼中流露出對主君的憐憫眼神,公爵全身戰慄著,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對方放言恐嚇,萊因哈特用那寶石般的冰藍瞳眸望著他,然後突然抽腿踢他的胯|下,當他向前仆倒時,便抓起石子來狠狠地捶他。即使他已喪失鬥志,血流滿面時,萊因哈特仍不肯善罷干休。幸好吉爾菲艾斯接獲其他少年的通報後,才連忙趕來將他拉開。
「請住手,閣下。請千萬保重自己的生命啊!」
「是!」
萊因哈特自覺理虧,也許一對一這種對等關係本身並不好。又回到少年時代的對等日子。萊因哈特的確希望一直保持這種關係,但此時此刻,萊因哈特卻希望兩人之間能夠變成上下關係,只要喝令一聲,就可以把部下打發過去。萊因哈特之所以會這樣覺得,是因為他對於威斯塔朗特的慘殺事件內心深感愧疚之故。
「前方的敵人已喪失抵抗能力。你就在近日內返回奧丁,準備對付後方的敵人。」
「萊因哈特大人,」
「——公爵。」
「累了吧?來來!坐下吧!要喝酒還是咖啡?要是有姐姐做的蘋果蛋塔就好了!不過,身在前線是不能要求太多的。只有回去之後,才能好好享受了!」
「就因為你老是說這些夢話,所以才會一敗塗地的。總而言之,你只是在美化自己的無能,沉浸在自我陶醉當中而已。」

其他的艦艇則發生了不同的事態。以冷硬表情注視著主張自爆並要全體人員自殺的艦長的下級軍官不發一言,掏起了腰間的光束槍,朝著艦長的臉疾射過去。
「沒有用的,閣下。羅嚴克拉姆侯爵不會接受這樣的條件。如果在半年之前,或許還有可議之處,然而,現在他已不需要您的支持了。他以實力獲得地位,這是誰都阻止不了的事。」
男爵的軍服上開了幾個洞,他搖搖晃晃地走了三四步。圓睜睜的眼中看不到眼前的部屬,彷彿只是凝視著那已失去而不再回來的光榮日子。男爵倒臥在地上時,有幾個人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動著,但是,沒有一個人聽到他說的「帝國萬歲」。休馬哈上校跪在他旁邊,把他的眼睛闔起來。射殺了上司的士兵們都集中到休馬哈身邊。
「參謀大人,今後該怎麼做?」
「你既然知道,也就夠了。」
「毀滅美學?」
轉過身來的老兵動也不動。
萊因哈特冷冷地喃喃說道。既然他已獲勝,而大貴族也已失敗,那麼在帝國的正式記錄上,他對貴族聯合軍的稱謂就被賦與正面的價值。審判失敗者是勝利者被賦與的當然權利,而萊因哈特也準備好好地行使這個權利。
「現在想加入羅嚴克拉姆候爵的陣營也已太遲了。我想暫時到費沙自治領去躲一陣子,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了。」
「說不出來嗎?好!那我幫你們說!你們這些傢伙不把補給物資往前線送,都藏在這裡,打算以市價出售,對不對?」
這場戰鬥中,萊因哈特一如既往地把最重大的任務交給他最信賴的紅髮好友。只不過以往總是由他口頭親述作戰指示,這一次則透過奧貝斯坦下達命令,萊因哈特心裡的感受可說是非常複雜。
「我為你準備好房間了。沒有命令之前,你就好好休息吧!」
希爾德的表情和聲音隱含著嘲諷又透著嚴肅的感覺,她要萊因哈特注意此事。
零星的抵抗終告結束,要塞被完全控制之後,提督當中最先踏出收服的第一步的是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他們看見通往大廳的道路兩側坐滿了變成俘虜的貴族們。貴族們畏於萊因哈特軍手上的武器,把受了傷而且骯髒的身體緊緊地匍匐在地上。
「我會提出對他相當有利的條件。」
「這陣子才聽說的!」
「不知羞恥的傢伙,不要動!我要整頓軍規!」
公爵使盡全身的力氣咆哮道:
看看牌面,米達麥亞緊繃的雙頰頓時放鬆下來。
「可是,你說我活著幹什麼?我是一個敗將,以新的權力制度來說,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反叛者。帝國之內已沒有我容身之處。如果我投降的話,羅嚴克拉姆侯爵或許會饒了我,可是我還知道什麼是武人之恥。」
「是上士啊?那麼應該是二八四〇帝國馬克了。」
「話雖如此,閣下。羅嚴克拉姆侯爵尚未支配整個宇宙。銀河系雖然不大,但仍有許多處是其力所不殆之地。請將軍忍辱負重,他日東山再起時再捲土重來與羅嚴克拉姆一較高下。」
「我明白了,我是非死不可了。可是,我不甘願帝位就這樣被那個小子給篡奪了,他應該陪我一起下地獄去。」
不久之後,原本屬菲爾格爾男爵的戰艦在新指揮官的領導下脫離了戰場,拖著戰後一身的疲憊和傷痕消失在宇宙的深淵中。
「閣下,我並沒有要您肅清或放逐吉爾菲艾斯提督的意思,不過我奉勸您應將他與羅嚴塔爾,米達麥亞等提督置於同等的地位,視他為部屬之一就好了,沒有必要在組織中排行第二。否則,不管他是有能也好,無能也罷,對組織都有害。部下對『第一』人的忠誠心是無可取代的利器。」
接下來戰場就會從宇宙移到宮廷,武器則由光束砲變為陰謀。而這場戰役的戰況的激烈程度應該不會亞於大艦隊之間的大規模會戰。
米達麥亞正在羅嚴塔爾的房間,兩人玩撲克牌正是起勁。桌上放著咖啡,看來似乎有一番長期爭戰了。
兩個年輕的提督昂然地抬起頭,大步走在失敗者的行列之中。
在前二者中做抉擇的人困擾最少。他們雖然勇敢但卻毫無意義地朝著死亡的道路上挺進。而選擇生存的人,就宛如在汪洋大海中飄搖不定的小船,茫然不知所措。
男爵一口否定了部屬的忠告。應該高興還保有性命?這是什麼話?我是一個不怕死的人,我的目標是戰鬥到最後一兵一卒,完成充滿歷史光榮的帝國貴族之毀滅美學。

令人擔心的是,少年為了報復萊因哈特,不知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家長,但是少年平素總喜歡以腕力傲人,大概是面子上掛不住吧!他並沒有讓父母介入這件事。只是復仇的危機依然存在,自此以後,吉爾菲艾斯便寸步不離萊因哈特。一旦對方成群結隊來找麻煩,萊因哈特一個人一定應付不了。但這只是杞人憂天罷了。若只是萊因哈特就難說了,但是把齊格飛也當成敵m.hetubook.com.com人這種無謀傻事,在惡童當中可還沒人敢去做。
「我和他們持續作戰了四十年之久。他們殺了我許多部屬,我也殺了他們相當數量的人。他們會收留我這樣的人嗎?」
此後不久,安妮羅傑被皇帝佛瑞德李希四世納入後宮,萊因哈特進入幼校就讀,並把吉爾菲艾斯一併接去。昔日那段美好的歲月結束了。
「——是的。」
「他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今後是我們的天下了。」
「什麼——?」
萊因哈特柔軟的手指托著形貌姣好的下顎,陷進沉思之中。他再一次倒帶。
「這不就得了!以後當我問你時,你再發表意見。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不要再提了。」
「我贏了!四條傑克!明天的酒由您請了!」
「好吧,我就把命運交給你了。我們去投靠楊威利。」
梅爾卡茲的旗艦和禿鷹之城要塞之間橫亙著已得勝的敵人艦隊和墜入深淵的絕望,他已無路可歸了。
人工天體禿鷹之城要塞陷入重重包圍,孤立無援。
「——沒有,您沒有問過我。」
安森巴哈凝視著兩眼燃燒著熊熊烈火的主君,然後以冷靜而果決的表情點點頭。
「安森巴哈准將——!」
繼羅嚴塔爾之後出現在菲爾格爾面前的是率領「黑色槍騎兵」的畢典菲爾特,不過,連素有猛將之稱的他也不屑於理會瘋子似的菲爾格爾的挑戰。勝負已經決定了,到這個時候還跟已面臨死亡的敵人作戰只會讓部屬白白送命而已。
大聲叱責的副艦長拔槍射擊卻反遭射殺,倒躺在艦長身上。這時候艦內已充滿了交織的火光。軍官和士兵分成了兩派開始互相射擊。
外壁被砲火重創了,內部則充斥著一片混亂和無秩序的嗓音。
「即使全宇宙都與我為敵,吉爾菲艾斯也一定還站在我身邊。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一直也是如此。我只是論功行賞罷了,這麼做到底有何不妥?」
「是非常危險啊!我們能有何對策嗎?」
「所以才要這麼做,照我的話做。」
「什麼都不要再說了。不知道各位究竟有沒有打算?」
「齊格,要和我弟弟做好朋友哦!」
促使布朗胥百克下定決心魯莽出擊的人,便是以菲爾格爾男爵為首的激進派年輕貴族。然而,貴族聯合軍並沒有傾盡全力。除了梅爾卡茲默不作聲,他們之中有一位份量頗重的人物——法倫海特提督亦斷然拒絕派兵出戰。
軍需物資像山似地堆在室內。從食糧、醫藥品、衣服、毛氈、槍械彈藥,無一不齊。裡面五、六個下級軍官和士兵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嚇了一跳,當場呆住了。上校大聲喝道:
「我是布朗胥百克公爵,是帝國貴族中無人可比的名門當家。難道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要殺我嗎?」
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威信及聲望跌到谷底,在此之前沒有被發現或為人忽略的種種缺點,如今已渲染開來,昭然呈現在世人眼前。判斷錯誤頻仍、欠缺洞察力,統率能力不足,無一不是人人群起攻擊的弊病。
禿鷹之城要塞瀕臨死亡。
不久,萊因哈特對小心保存於後方的快速巡航艦群下達了反擊的指令。
「盡可能——盡可能讓我死得舒服一點。」
「這可是個危險的傳聞啊!」
吉爾菲艾斯感謝他盛情的同時,更迫不及待地想確定一件事情的真偽。
「你是說要我逃亡?」
下級軍官的表情就是對上校質問的辯解,對眼前這些「頑劣平民」所產生的怒氣,使上校的理性完全瓦解了。
但直到最近,他才體會到人心叛離日益加劇,這使他喪失贏取全面勝利的信心。公爵重新調整了慌亂的呼吸,彷彿在掩飾自己的膽怯似的,只丟下一句「我們不需要懦夫!」且無視於法倫海特的反對,下令出擊了。
「住口!」
但是,即使只要這樣,萊因哈特仍然不可能做到。
「安森巴哈,我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向他投降!我願意獻出領地和地位,只要能活下去——」
「什、什麼——!」
「可是,公爵他已經死了呀?」
「你是什麼階級?」
威斯塔朗特的慘事曝光之後,民心完全背棄了布朗胥百克,內戰不也因此比預期要來得提早結束嗎?就整體而言,自己這一方是眾望所歸的。吉爾菲艾斯太理想化,而掉進形式主義的窠臼。
「我在這裡,閣下。」
「喔,是瑪林道夫伯爵千金寫來的信嗎?」
有一個少年比萊因哈特和吉爾菲艾斯大一歲。一對一單挑要贏他的話,只有天生的打架高手吉爾菲艾斯做得到。這位少年想趁吉爾菲艾斯不在時,制裁生性高傲的萊因哈特。他或許是想讓這個俊美的金髮少年屈服在自己的手下。
萊因哈特既然這樣問了,吉爾菲艾斯也必須有所堅持。
誠然令人難以置信。半年前,數千名貴族和軍隊還齊聚此地,彷彿整個銀河帝國的首都都已遷都於此一般,洋溢著無限的活力與朝氣。而如今在民眾揭竿反抗、士兵叛離、軍事敗北之下,彷彿將之化成了貴族們的一座巨大靈柩。
但是,從好幾把槍中發射出來的光束卻比他快了一步,貫穿了他的身體。
「大貴族的滅亡是歷史演變的必然結果,把五百年來的舊帳一一清算,勢必會造成流血悲劇,可是我們絕不可以讓民眾成為犧牲品,新的體制必須要以被解放的民眾為主體方能穩固。犧牲了這些民眾,無異於自掘墳墓!」
「我也有四條。」
准將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法倫海特的發言激昂鼎沸。
「假設這些民眾是大貴族那夥人,在對等的權力鬥爭下,大可無所不用其極而不必感到羞愧;然而把無辜民眾當做犧牲品,雙手沾滿血腥,不管你編造何等美麗的辭句來掩飾,仍然洗不掉這個污點。萊因哈特大人!像您這樣的人,何必為了一時的利益,而置己身於不義之地?」
孩提時代,不知和吉爾菲艾斯吵過多少次架,問題每每總是出在萊因哈特身上,而最後以微笑包容一切的也總是吉爾菲艾斯。
兩人商量的結果,決定穿著衣服跳進公園的噴水池,將萊因哈特衣服上的血漬沖洗掉。跌到噴水池裡總比和人打架要來得妥當多了吧!
「羅嚴克拉姆候爵和吉爾菲艾斯之間,似乎有點怪怪的!」
對萊因哈特熱切關心的問題,義眼的參謀長冷靜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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