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低著頭，有點難過地笑著，萊因哈特輕輕拍著紅髮友人的肩膀。肩膀要比萊因哈特的肩膀高上五公分左右。

那是頗為複雜的心境。萊因哈特希望得取勝利和成功，但因為對方的弱化而使此目的容易了起來，他不禁會因此感到不滿。從十五歲初陣以來，萊因哈特在戰場上渡過了一千日以上的時間。在前線與敵軍交戰，在後方則與友軍對抗，其間感覺到死神的冰冷氣息之次數，早已是用兩隻手也數不完的了，而且萊因哈特從來也未曾畏懼過。

吉爾菲艾斯要萊因哈特多加留意。他所說到的名字，是一位有著二公尺的身高及相稱的立體狀筋骨的魁偉人物。

對萊因哈特而言，最令人傻眼的是，由於敵方的作戰指揮及艦隊行動水準都是帝國軍的近似值，形成了戰力上的均衡，因此他可以預測到其結果將使戰鬥的終結更加地延遲。

繆肯貝爾加只是啐了個舌就了事了，而萊因哈特則是漲紅著那張原本白皙的臉，為了忍住咬牙切齒的心情而咬著那淡紅色的嘴唇。他那支小小的戰鬥集團，被友軍阻擋住那輕快的行進，一群具體表現出「遲鈍」的強襲登陸艦，擋住了萊因哈特的前方。為什麼在這種位置有強襲登陸艦？艦隊整體的行動速度欠缺統一，指揮與運用產生混亂，這說明了格林美爾斯豪簡不但欠缺戰術能力，而且根本是缺乏對戰鬥的構想力。

繆肯貝爾加元帥不由得為之咋舌。萊因哈特的觀點倒就不說，以客觀的評價而言，繆肯貝爾加倒也不是那麼無能。他未曾犯下致命的失敗，而自從他坐上宇宙艦隊司令長官之位以來，帝國軍的勢力圈也未有動搖過。

同盟軍艦隊司令官中最年長的亞歷山大．比克古中將拍了拍略帶不安的通信員的肩膀，以頑童般的表情眨了一隻眼睛。

「自稱為同盟軍的叛亂集團那群傢伙。一定也在思索著如何把陷入泥沼裡的手拉回來吧。這就是未有勝算就玩弄兵事的報應。」

「下官是在說萊因哈特．馮．繆傑爾准將，是格里華德伯爵夫人的弟弟。總司令部都如此譏諷地稱呼他的www.hetubook.com.com。」

就這樣，同盟軍第五艦隊繼續著獨自的迂迴運動，而其結果，在日後戰鬥中，發揮了不小的功效。如果在此時，勉強地反轉歸隊的話，將直接面對帝國軍的本隊，而且側面將遭遇帝國軍迂迴部隊的攻勢，將會遭到重大的損傷吧。

在螢幕上，映出了凡佛利特星系的太陽。第二行星的影子疊在上面，使恒星本身形成全日蝕的狀態。黑色巨大球體的邊緣，著金黃色的環，在宇宙的一隅繪出了光與影的極端對比。

帝國軍與同盟軍都在不瞭解彼此兵力配置的狀況下，強行推動自己的作戰計劃，在這些無秩序的行動當中，萊因哈特假想了敵方的行動線，嘗試從後背加以砲擊，但既不能期望友軍的援護行動，又有著被孤立的危險，只得就此放棄了。

萊因哈特仍有個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對人際關係方面的經驗，在格林美爾斯豪簡麾下，令萊因哈特覺得難耐，但吉爾菲艾斯則以為，被配屬到更惡劣的指揮官之下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至少比遭遇積極的惡意要來得好這件事應當由這方面想的，吉爾菲艾斯為了其金髮友人而如此地認為。

「第六艦隊通信半斷，第十艦隊去向不明。」

把那黃金絹絲般的頭髮，以白皙的手指不停撥動著的萊因哈特不高興地預言了。吉爾菲艾斯可以理解他的預言所根據的是什麼。帝國軍與同盟軍若集中主力就可以擊碎敵人，然而卻為了炫耀用兵之奇而進行迂迴運動，使兵力毫無意義地分散了。這的確是壯大且對用兵家而言相當有魅力的作戰，但進行繞回運動的部隊與主力部隊之間，若沒有保持相當緊密的連繫，則將會被敵人各個擊破。

「吉爾菲艾斯，這場會戰中，不會有單方面的勝負的。」

而到了五時三十分，遲鈍的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仍是保持其一貫遲鈍地，由所配置的位置開始前進了。

「啊，我明白的，吉爾菲艾斯，自大才是最大的敵人。我不過還只是一名指揮一百艘單位艦艇的軍官，說這種話未免過於滑稽了。m.hetubook.com.com」

萊因哈特也諒解到吉爾菲艾斯語中的含意，但口舌上仍是不饒人的。

但是在現實上，萊因哈特指揮下的兵力只有巡航艦四十艘、驅逐艦一三〇艘、砲艦二十五艘，飛彈艦十艘而已，萊因哈特要對整個戰局產生影響力，還需要這五十倍左右的兵力。

老人緩緩地張動嘴巴，使參謀長也確認了他還活著。

「閣下，對於無視司令部意向的那個小子要如何處置呢？」

「那個金髮的小子。」

「攻擊！」

這樣的狀態，倒不如說是總司令部遠離了實戰部隊而處於孤立的狀況。

「怪了，有那麼一個人嗎？」

「萊因哈特大人，請千萬不要焦躁。要以短距離賽跑的速度來跑完長距離是做不到的。」

萊因哈特無禮地直喚比自己高上四階級的人物的名字。如果不是在圍繞著指揮席的遮音力場之中，則他的聲音將被一打以上的部下聽到吧。奧夫雷沙的勇猛該說是兇獰，連同盟軍也是眾所周知，他們忌厄地稱奧夫雷沙為「碎肉製造者」。萊因哈特對他的評價也與此相差無幾。

「萊因哈特大人！」

如果帝國軍中有個千里眼的話，也許會把萊因哈特此時的言行視為「忘恩負義」吧。

帝國軍與同盟軍，彼此都從戰力當中分派出相當大的部分，嘗試進行迂迴進擊，也就是繞過敵陣的周邊，攻擊其後背，而進行由前後挾擊的作戰，若是成功，將會成為很具效力的作戰方案，而長留戰史吧。

七十六歲的老提督因為姓太長了，所以連友軍也不時以略稱來稱呼，這也表現出這位老人不太被軍部內所重視的情形的一端，接到總司令部操作員這個報告的繆肯貝爾加元帥，並沒有指責操作員的無禮。因為他本身就比任何人都要輕蔑這位老人。他交互看著螢幕和立體座標顯像幕以那不帶任何好意的眼神。

萊因哈特將這句話封在他那端正秀麗的唇內深處。開戰已經過了二小時，他仍未接到加入會戰的許可。冰藍色的眼光之箭刺上了艦橋的螢幕，為了抑制高亢的戰意，他只有把兩手緊緊握著。

到了三月二十四日，戰場更是開始呈現出混沌的局勢。帝國軍與同盟軍的各部隊，各自分斷、孤立、無秩序地交錯分佈，前線錯綜複雜，要把握相對的關係位置變得困難了起來。幾乎花了二十天的時間才得以作成完全的戰略解析。

在螢幕的一角，可以看到艦隊旗艦奧斯特法連的小小艦影。若把那艦影擴大，透視其艦橋，就能看到正與參謀長交換意見的那老將的臉吧。

吉爾菲艾斯笑了。就萊因哈特所知，這紅髮友人在肉搏戰技方面，也有著世界罕有的力量，在一對一的戰鬥中未成為敗者。萊因哈特在這一點也是相同的，但還是輸吉爾菲艾斯一截吧——萊因哈特自己如此認為。紅髮友人的回答似乎使萊因哈頗為掃興，閉上硬質的唇，將視線轉向螢幕。

「您也不必那麼生氣吧，萊因哈特大人，無能的長官們或許也是有其存在意義的。」

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位於帝國最左翼。面對同盟軍的凸出陣形、帝國軍採取凹面陣形，而且因為戰線少有變動，只有右前方的諸艦與敵人進行砲火的應酬，使得全艦隊的八成化為遊兵。

姑且不論老人的真正心意，總之他是撫平了對萊因哈特的誹謗。但萊因哈特無從得知老人為自己辯護的這件事。

格林美爾斯豪簡有那樣的兵力。不過，這位無為的老人，並未想要加以活用這東西來主導整個戰局，被繆肯貝爾加元帥視若無物，但他並不打算以行動作為反駁，會被看成無實權的官吏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裝甲擲彈兵總監奧夫雷沙一級上將也參加了這次會戰，應該是因為判斷出地上戰鬥的可能性很高，才會如此吧！」

「存在意義？你說那種傢伙有什麼存在意義呢！你是說讓敵人享受著不應有的勝利，就是他們的存在意義嗎？」

這究竟是第幾次了？萊因哈特不禁大大地咋舌，他本身進行符合戰理的艦隊運動，卻因為僚軍不加呼應，結果萊因哈特就被孤立了，而若要避免此和-圖-書事，就只得追隨僚軍的動向。駿馬被迫與烏龜同行，那種不耐煩的心情，使萊因哈特那冰藍色的眼眸加上了一份粗暴。一隊同盟軍無戒備地從他的前方通過而去。萊因哈特卻只得束手乾瞪了。

比克古老練的判斷算是奏功了。

吉爾菲艾斯沒有開口回應，而在萊因哈特身後一步的位置上，注視著黑色的太陽。萊因哈特一甩頭，豪華的金髮如同移植日冕的一部分般，發出了燃燒的光彩：「真希望出生在魯道夫．馮．高登巴姆在位的時候，那樣的話，也就不缺敵手了。現在在我面前，只有無能的友軍，以及同樣無能的敵人。如此下去，吉爾菲艾斯，我也許不到十年就能取下宇宙了。」

「吉爾菲艾斯，如果你和那碎肉製造者交戰的話，會贏吧？」

帝國軍的總指揮官繆肯貝爾加元帥，似乎是把格林美爾斯豪簡艦隊列於戰力之外，而對同盟軍展開作戰。這一點萊因哈特已然看透了。而更令他不悅的是，若是自己處身於繆肯貝爾加的處境，也會做同樣的事吧——自己這樣的想法。

「看看格林美爾斯豪簡那個老頭子，跑了四倍於我以上的人生距離，卻是一事所成，不就只是在平白提高提督們的平均年齡的數字而已嗎？」

「嗯！你在說什麼事？」

「哼，奧夫雷沙嗎？」

「金髮又不是什麼壞事。而太過年輕也不是他本人的責任吧？把這樣的事拿來惡言惡語，可令人不怎麼能贊同了——」

萊因哈特說了句不順耳的話，身處戰場卻不能參加戰鬥的狀況，早就令他不滿了。特別是這種大軍迂迴行動，其實可說是萊因哈特最想去嘗試的作戰了，因為他對繆肯貝爾加元帥的力量並未給予多大評價，所以要是讓這個特權派軍人完成此一作戰的話，萊因哈特一定會被勾起更大的不快|感。

「是這樣嗎？」

總司令部慌忙地想重新集中兵力，但要和正在進行繞回運動的友軍連絡，就必須經由通信波貫穿帝國軍的陣線才行。

「那可就令人不怎麼同意了。」

「為何不對那個宙點集中砲火！」

雖然覺得是陳腐的說法，但吉爾菲艾斯仍只和_圖_書得以此來抑制好友的霸氣。

「不過，終究是——如果成功的話——」

萊因哈特本身常常在輕蔑他人，但因為表現得正大光明，批評也有所根據，因此從未有陰沉的印象。吉爾菲艾斯有時也為之綻出微笑，但萊因哈特本身當然並非是在說笑的。

老人側過了頭，頸骨發出了聲音。好像是缺了潤滑油的老舊機械。

「看吧，吉爾菲艾斯，那個太陽就和銀河帝國一樣，只有表現看來是金光閃閃的，核心卻腐蝕得漆黑一片。」

「就回復說第五艦隊迷路了。不，沒有回復的必要，被敵人知道就麻煩了。讓太空梭的乘員們喝些酒，好好地睡一覺就成了。」

「可不大有自信。」

「格林美爾斯艦隊移動了。」

正是如此吉爾菲艾斯含笑地回答，因為萊因哈特把他們失去的東西再奪回來，相對地也就強化了萊因哈特的地位了，萊因哈特瞭解友人的意思而點了點頭，但表情上仍漾著微量的酸味。

好不容易才在二十六日後成功地以太空梭發送通信文，而正在進行迂迴運動的第五艦隊司令官比克古中將，決定無視這反轉歸隊的命令。

「可以阻止住敵軍的攻勢。就是這邊，在此布下火線的話，和我軍中央部隊就會形成十字砲火網，不就可以掃平敵軍了嗎？那個老頭子連這個也不知道嗎？」

萊因哈特的惡言是基於正確的狀況掌握而發出的。事實上，此刻在同盟軍總司令部，總司令官羅波斯元帥，正盤踞於不悅的沉默深處，幕僚們則拚命地在解著自己所立下的方程式。在屢次的計算錯誤下，數字逐漸脫落。

「那個老人反應太慢了。現在移動也沒什麼用了，只是在浪費能量。」

「啊？」

「可是，我們不能對總司令部的命令佯裝不知，要如何回覆呢？中將。」

萊因哈特幾乎要咬牙切齒了。從螢幕與立體座標顯像幕所得到的視覺情報綜合起來，萊因哈特對戰局整體的現況，能極盡正確地把握、解析。依萊因哈特所判斷，將全隊前進六光秒（約一八〇萬公里），向二點鐘方向旋繞並集中砲火，就能給予敵方右翼沉重的打擊。

「我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