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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04:魔女回歸

作者:賽門.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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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記憶中的我們

第九章 記憶中的我們

「我曾經使你快樂。」
「當時我太年輕了。」渥克說。「對那個年紀而言,性跟愛是很容易混淆的,只是我不該威脅你。」
「為什麼?」
「當然。」渥克說。「不過既然你都來到我的面前了,我想其他人一定也有辦法離開。我最好找警衛來談談,看看如何加強封鎖圈,或許還應該再多找一些專家來。你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的嗎?你要求我幫忙?」
查爾斯皺著眉頭道:「沒什麼特別的。芭貝倫儀式並不是什麼新鮮的玩意兒。它已經藉著不同的形式存在於世間很長的一段時間了。帝博士的《符咒大全》裡有提到不少關於這項儀式的細節,當然,《新約聖經》的啟示錄中也提過,而且內容不太正面。所有記載都認為這是一項非常危險的儀式,而我完全找不到有任何人曾經完成這個儀式的記錄。」
「這一切都是馬克造成的。」他語氣平淡,終於開口說道。「從他介紹查爾斯認識未來的老婆那一刻起,這一切就已經無法避免了。我真的很想相信他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希望他也是——被人利用。那時候,他已經是著名的收藏家。有人尊敬他,有人鄙視他,評價完全因人而異。查爾斯是有名的研究專家,過著與世無爭的隱士生活。他主動聯絡馬克,想藉助他身為收藏家的能力尋找一個擅長同一研究領域的研究助理——我很懷疑這是查爾斯本身的意思,還是出於腦中的聲音的主意——當時查爾斯正在調查夜城的起源,好像著魔了一樣將自己所有的資金投入這單一的研究案裡。馬克收取了一大筆費用,跑去向許多專家諮詢,最後幫查爾斯找來了一名名叫芬妮拉.戴維斯的年輕女子。她是個聲名遠播的年輕學者,美麗開朗,善於表達自我意見,並且對夜城的起源懷有濃厚的興趣。沒過多久,她就與查爾斯墜入愛河,然後閃電結婚。」
「不要再問了。」渥克說。「我已經告訴你太多了。你為什麼來此,蘇菲亞?」
「我結婚了。」渥克說。「婚姻生活十分美滿。差不多已經二十三年了。」
亨利、馬克與查爾斯霸佔了角落最後一張空桌,接著向一個身穿白色塑料服飾、嚼著口香糖的女服務生點了一大堆咖啡,然後拿起最新一期夜城特別版的OZ雜誌閱讀。查爾斯才剛把雜誌拿起來,馬克立刻就搶了過去,說要看看這期有沒有註銷他投稿的那篇貓王才是刺殺甘迺迪真兇的文章。當然渥克早就看完了。他總是第一個完成所有事情的人。
「要是被發現了呢?」亨利說。「有野心是一回事,但是我們也該顧慮到前途呀。」
渥克放下茶杯,揚起眉毛,說道:「你就是那隻女惡魔?原來如此——我很驚訝。真的。所以跟約翰.泰勒一起反抗我的女惡魔就是你?你就是無法抗拒有權力的男人,是不是?」
他們放低身段龜縮不出,一直等待著被釋放出來的怪物現身。但是好幾個月過去了,夜城中始終沒有出現任何不尋常的事件,三個年輕人這才漸漸相信自己終於撿回了一條小命。或許最後那股力量並沒有在物質界中維持住它的存在。亨利跟馬克欣喜若狂,但是查爾斯卻不像他們那麼肯定。他將自己埋入圖書館的書堆之中,一間讀完又換另外一間,翻找著古老的知識,試圖釐清當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在明白到無法靠自己的力量查出這件事的始末之後,他去找兩個朋友,告訴他們應該將此事公諸於世,警告當權者世間可能存在著這股強大的力量。
美麗毒藥突然斜嘴一笑,說道:「要我親親你的傷口嗎?」
馬克.羅賓森,也就是後來聞名夜城的「收藏家」,身上的打扮同樣引人注目,不過很顯然可以看出,他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是貓王的瘋狂歌迷。他身上穿有全套貓王的配備及特徵,包括油膩膩的黑色劉海、耳朵兩旁的招牌鬢角以及刻意微翹的上唇。他身上的黑皮夾克裝了太多拉鏈跟鐵鏈,走路的時候發出很大的噪音。他似乎一刻也靜不下來,全身充滿了興奮的活力,永遠走在兩個朋友前面,喋喋不休地高談闊論。他的笑聲十分開朗、充滿自信,滿腔的計劃與抱負,對未來充滿無比的野心。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渥克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對你而言,愛情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你以前不是如此古板的呀。」美麗毒藥說。「還記得我們其他的『老地方』嗎?」

「我盡我所能地說服你留下,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透過我們過去的關係,親愛的。我們之間存有連結,永遠都不會消失。」
「我沒問過。」
馬克依然維持邪惡的笑容。「手稿中的其中一章裡提到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法術,或者說是儀式。克勞利曾經施展過這套儀式,但是只做到一半就不敢繼續下去。可不要忘了,克勞利曾經幹過很多膽大妄為的事情。他本來想利用這套儀式召喚一名強大的神祇供他驅策,但是在瞥見一眼對方的原貌之後,他就立刻放棄了整套召喚儀式。美麗卻又恐怖,他如此形容道——然後就沒有下文了。他逃離了位於蘇格蘭某堤岸上的豪宅,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美麗毒藥踏入一道地獄火環,接著面帶微笑地出現在驚訝萬分的渥克面前。
「兩個答案都是肯定的。」馬克說。「你到底要不要參加?」
「因為這裡是我們的『老地方』?」
美麗毒藥噘起性感的雙唇,說道:「真是沒有紳士風度呀。難道你連請我坐下都不肯嗎?」
「說不定。我還在努力接受所謂的愛情這個觀念。撤走你的手下,亨利,看在舊情的份上。」
馬克凝視著他們兩人,說道:「光說不練是沒有用的,人生總是得要冒點風險才行。想要擊垮當權者絕不能單靠正直的信念。」
「那是因為他們都沒看過我這封信!」馬克說。「來吧,我們必須這麼做!我們沒有退路了!我們已經如此接近夢想實現的邊緣,不能在此放棄。」
「有人把你賜給我,你只是一筆賄賂。」
「我以為現在夜城是你在掌權,亨利。」
「這裡陰暗潮濕、味道污濁,還有那個怪聲——我誠摯地希望那只是老鼠的腳步聲而已。」他目光始終放在筆記本上,頭也不抬地說道。「另外,我非常懷疑腳下正踩著一個用過的保險套,只是不敢抬起腳來看罷了。說真的,亨利,你就只能找到這種地方嗎?租下這裡要多少錢?」
「即使惡魔也會改變的。」
「你調查過這裡的背景嗎?」馬克問。「有沒有什麼可能干擾我們計劃的事情?」
「在這種低級的地區也不會有人跑進來問問題。」馬克摩拳擦掌地說。「太完美了!」
「這就是你跟其他人進行芭貝倫儀式的原因?」
「柳樹茶館始終不願跟隨時代的腳步變遷。」渥克說。「不過我就是喜歡這裡。」
「一場怪物秀。一個充滿墮落慾望的城市。一個所有和-圖-書人類低賤慾念的集散地。如果不是這樣,像當權者那種人渣怎麼會成為最適合管理這座城市的人選?他們只在乎這個地方能為他們帶來的財富。或許他們三不五時會來這裡玩玩,感受一些不為正常世界所允許的快|感,但是每天結束之前,他們總是記得要回家,把整個夜城拋在腦後,就跟我一樣。」
「他在看過我的真實面貌之後依然愛我,親愛的席尼——很抱歉我傷害過你,亨利。」
「沒有人知道。如果我們知道的話,我們一定會——採取行動——」
「我們得找個秘密地點才能舉行這個儀式。」亨利邊想邊道。「我想到一個好地方——地點就交給我解決。查爾斯?」
「我會盡可能活捉他的。看在往日情誼的份上。」
「那麼,這個罪人——」渥克的語氣轉為輕鬆,幾乎可以輕易地令任何人放下心防。「他真的愛你嗎?」
「還有別的需要嗎?」女服務生顫抖地問道。「妖精蛋糕?鮮奶油?我可以幫你拿外套嗎?」
渥克看著眼前的空杯,不過沒有繼續倒茶。「可憐的查爾斯。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對方利用來達到目的的手段而已。查爾斯根本不是重點。約翰才是重點。」
要舉行芭貝倫儀式,三個年輕人必須禁食好幾天,而且要不斷地念誦咒語,在地上畫下許多圓圈跟五角圖形,並在牆上佈滿保護符文及結界,再加上各式各樣正常召喚魔法所需的藥材。他們大口喝著清水,然後很快地又在儀式舞蹈之中弄得滿身大汗。他們不能睡覺,甚至沒有休息時間。六天之後,他們全都狼狽不堪,幾近崩潰邊緣。他們如今赤身裸體,全身散發汗水與地上排泄物的臭味,雙眼充滿血絲,聲音乾澀難聽,兩手抖到必須重複好幾次才能畫出正確的符文。他們餓到不再感到飢餓,渴到不再感到口渴,血管裡產生了奇怪的化學作用,腦子不斷聽到不存在的聲音。他們在佈滿石灰符號的地板上跌跌撞撞地旋轉,配合嘴中凌亂的曲調踏出詭異的步伐。他們已經呈現半瘋狀態,幾乎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將思緒推入極限,到達現實的另外一個層面,直到終於找到要找的東西為止。
當年的他們都還太年輕了。
景象回到柳樹茶館中的亨利.渥克跟美麗毒藥之前。在經歷剛剛見識到的一切之後,我們都很高興可以緩和一下緊繃的氣氛。我們看著渥克在美麗毒藥的杯子裡重新斟滿茶。他一向都是個彬彬有禮的紳士。
「喔,拜託,」渥克說。「別提那間鴉片館了——」
渥克聳肩:「只要能讓你快點離開這裡——其實當權者也沒有什麼多大的秘密,他們就跟大家所猜的一樣,只是一個商業世家,打從遠古時代就在夜城投資,擁有令人無法想像的財富與權力。他們是倫狄尼姆俱樂部的秘密會員,從來不公然展示名聲與財富,但是卻在暗地裡控制那些檯面上的權貴。他們是幕後的推手,為了維護自我的地位無所不用其極。我為他們工作,只因為我是最好的選擇。許多年來,我一直在找能夠替代我的人選,但是大部分的人根本不想聽我說。幾乎沒有人願意擔負起我這個地位所需擔負的責任,而極少數有興趣掌權的人卻都是為了錯誤的理由,於是我把這些人通通交給當權者處置。我掌權,做我應做的事,因為我是唯一不會被夜城裡種種誘惑影響的人。我已經看透這個地方了,我很清楚這一切背後所隱藏的本質。」
亨利看著查爾斯,問道:「滿意了嗎?你已經在麥克.史考特圖書館待了一整個禮拜了,有沒有查到任何我們應該注意的東西?」
我首先認出來的是渥克,除了因為他的長相沒有多大改變之外,還因為他的服裝實在太令我驚訝。看來,年輕時的亨利.渥克完全是個走時尚路線的時髦男子。他不可一世地走在路上,身上的服裝散發出十分亮眼的色彩,搭配一副橢圓形的太陽眼鏡,滿頭黑髮梳得有如駿馬的鬃毛。他簡直是個年輕的神祇,物質世界根本無法跟上他前衛的腳步。
我可以看出他心裡的震驚,因為他同時揚起了兩條眉毛。他坐在一張鋪有格子桌布的桌子之前,手中拿著一杯茶正要往嘴裡送。美麗毒藥看了看四周,我們眼前的影像也在此時向後拉遠,照出整個房間。那是一間很傳統的下午茶館,備有古典樂團以及許多黑白制服的女服務生。當美麗毒藥突然現身的時候,所有樂手通通目瞪口呆地停止演奏,女服務生也都立刻躲到一旁。美麗毒藥開心地對著渥克微笑。
直到許久之後,他們才漸漸回想起當天發生的事情,只可惜當時已經來不及做任何補救了。不管他們釋放了什麼東西出來,對方都已經消失在夜城中。就算他們有再多的解釋與抱歉,也換不回當天晚上死去的數百條人命。於是到最後,他們決定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一九六七年是個改變的年代,不論對夜城還是對世界上其他地區,都是一樣。他們是三個迅速向上爬升的年輕人,擁有大好的前途與未來,並且即將改變世界。
「基本上免費。」亨利答道。「倉庫主人欠我一個人情。這裡也沒那麼糟——好吧,這裡真的就是那麼糟糕,但是我們又不是要住在這裡,不是嗎?」
以倉庫為圓心,三條街以內的所有建築全部炸成碎片。火苗在廢墟之中到處流竄,所有住在這個範圍裡面的生命全部灰飛煙滅。數百人在一瞬之間死亡,沒有人可以肯定實際的數字究竟有多少。唯一的倖存者就是亨利.渥克、馬克.羅賓森,以及查爾斯.泰勒。他們在倉庫的廢墟裡害怕地不住發抖,但是身上卻一點傷痕都沒有。對方饒了他們的性命,但是他們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嚇壞了,幾乎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一切。沒有人懷疑過他們在那裡幹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做了些什麼。
「幸好早就不在了。那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一間健康中心兼健身房,名叫『健康狂熱』。一個讓年輕的生意人們為了避免心臟病提早到來,趁著午休時間跑去伸展腹肌的地方。」
「我很榮幸,但是當時我還有別的合約。我提供的只是性,是你自己堅持要把愛帶入這段關係的。」
「你一點都沒變,蘇菲亞。我得花上一大筆小費才能彌補你剛剛的舉動,天知道以後他們還肯不肯讓我踏進茶館消費。」
「這麼說吧,我小時候有點太迷瑪莉安.菲絲佛了。」渥克瞪了她一眼。「你說我們之間還有連結是什麼意思?我們的——安排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結束了,我完全不應該會被任何——不速之客打擾才對。」
「我喜歡經過時間考驗依然屹立不搖的www.hetubook•com.com東西。」渥克說。「沒有經過考驗的新科技,天知道能有多可靠!」
「如果我關心你的話,」渥克說。「我會叫你離約翰.泰勒遠一點,為了你自己好。」
「她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回來,亨利?她跟約翰手中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不。」渥克說。「外面那個較為理性的正常世界已經夠糟糕了。要是讓那些個狂熱之徒、恐怖份子,甚至是自認為了人類福祉著想的傢伙,瞭解到夜城裡面所能提供的真正選擇,那整個世界很快就會為了爭奪力量而毀在他們手中。」
景象突然轉變,這時三個年輕人站在一棟空蕩蕩的倉庫中。就著窗外灑落的霓虹街燈,倉庫中廣大的空間一覽無遺。光禿禿的地板上完全沒有任何傢俱,泥灰牆上貼滿了早已被人遺忘的搖滾樂團及政治組織的陳舊海報。「達剛將會重臨大地」,其中一張海報說道。牆上同時還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狂野畫風的圖案,包括花朵、彩虹與許多誇張的男女生殖器。地板上殘留著一些燒完的蠟燭以及亂七八糟的粉筆符號。亨利不可一世地環顧整間倉庫,馬克則跑東跑西,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燃燒體內永無止盡的活力。查爾斯靠著上鎖的大門而立,眉頭深鎖地在厚厚的筆記本上作筆記。
美麗毒藥聳肩:「許多年前,當他們把我賜給你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已經建立起一道連結,以便你可以隨時召喚我到你的身邊。這樣的連結是切不斷的,除非你死,或是我被毀滅。規矩就是如此。女惡魔可不是拿來當聖誕禮物的,只要你嘗到了甜頭,就必須一輩子都活在我的陰影之下。畢竟,跟我這種生命扯在一起是一項罪無可恕的原罪呀。不管怎麼樣,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亨利。我必須說,你的反應還算不錯。我本來以為你會大吼大叫,然後對我丟東西呢——你不會想找人來驅魔吧?」
「阻止她的行動?」
「柳樹茶館!一個充滿我倆回憶的地方。這麼多年之後能在這裡再度相逢,實在是太甜蜜了。」
渥克眨了眨眼。「你們是怎麼辦到的?我以為沒有人能夠逃過他的審判。」
「天呀,你真的很愛聽自己的聲音。」亨利說。「手稿裡到底寫了什麼,馬克?希望不會又是一本沒用的魔法書。」
「我還記得他出生的時候。」渥克自顧自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查爾斯這麼開心。他花在研究上面的時間越來越少,陪伴家人的時間越來越多,他拋開了隱居的生活,重新擁抱生命。他接受全新的研究計劃,在芬妮拉的幫助之下,再度建立起自己在學術界的名聲。他和馬克還有我終於言歸於好,多年之後再次成為朋友。我們都老了,或許比以前睿智了,最重要的是——我們終於找回了快樂。」
「席拉。我們有兩個兒子。凱斯就讀牛津大學,羅伯則是職業軍人,兩個都是很乖的孩子。我在夜城外面將他們撫養長大。他們對我真正的工作一無所知。」
渥克喝口茶道:「惡魔就是會騙人,這是你們的天性。」
「但是——他母親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回來?」
「你帶來的是什麼,馬克?」查爾斯緩緩地說。「這玩意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當你看我的時候,我是什麼樣子?」美麗毒藥輕輕啜飲著杯中的熱茶問道。「我在每個人眼中都有不同的外表,從來不知道大家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
「我為你高興,亨利。真的。」
「你應該離我們遠一點。」美麗毒藥說。「我不想傷害你,亨利。」
影像再度轉變,芭貝倫儀式已經開始。儘管我們沒有看到完整的儀式過程,但是眼前的景象還是非常驚人。這套冗長的儀式是設計用來召喚神靈,並將之在物質界凝聚成形。這可不是一般召喚鬼魂或是惡魔的召喚法術,芭貝倫儀式召喚出來的,可是具有支配神力的強大神祇,是人間某種抽象概念的實體化身,在這個案例裡所指的概念就是愛情、淫慾或是迷戀(芭貝倫是個非常古老的名字,所有相關記載對它的本質都有不同的描述)。對這三個年輕人來說,芭貝倫只是一項武器,用來對付世間的邪惡勢力,以及想要阻止世界改變的當權者。這三個年輕人下定決心要達成目的,即使必需使用武力脅迫的手段,也要將完整的自由帶入世間。就像所有狂熱者一樣,他們都看不見自己理想中的反諷所在。就算他們發現了,只怕也根本不會在乎,畢竟在他們的想法之中,他們是為了全體人類福祉而做。
「我知道。」渥克說。「但是你離開的時候,我的心還是碎了。我以為我在你心裡起碼有一點地位,但是你卻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渥克冷冷地看著她。「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嗎?」
「我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地方,如此寧靜,如此優閒,所有人都只管自己的事情。很高興看到這地方依然存在,而且一點都沒變。不過話說回來,這裡最吸引人的地方正是它的永恆不變。當然這裡的茶點也很棒啦。或許我還是該點塊妖精蛋糕的。」
「你是個女惡魔。你敢說那一切對你有任何意義嗎?此刻我看著你,心中——五味雜陳。」
「不是。」美麗毒藥說。「我現在跟罪人在一起了。」
「因為我跟約翰合作想要找出夜城的起源。越接近真相,我們就越肯定約翰的母親跟這一切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只不過我們遇見的人對於他母親的身份都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當權者的禮物不能亂收。」渥克說。他的臉色依然平靜,但是音量卻稍微提高了。「你是誘餌,是當權者靠近我的籌碼。這是他們的老把戲,讓手下習慣只有他們跟夜城才能提供的極度快|感,進而無法自拔。我早該知道了,當時就該知道了。像你這般迷人的誘餌後面,一定隱藏著極度沉淪的釣鉤。」
「我已經好多年沒有想起紫色朦朧了。」渥克說。「不過說真的,有很多不愉快的過去我都不願意想起。」
另一名女服務生端了一壺新茶過來,將第二組茶具推向美麗毒藥,接著迅速離開。渥克在美麗毒藥的杯子裡斟滿了冒著煙的熱茶,然後未經詢問就在裡面加了一匙奶精。美麗毒藥開心地拍了拍手。
渥克揚起眉毛。「你不想?真的嗎?」
「不高興。」
眼前景象一變,我們也在瞬間瞭解到轉變之後的一切訊息。我們知道那是發生在一九六七年的事情,也知道如今走在夜城街道上不斷交談、嘻笑、打鬧的三個年輕人就是亨利.渥克、查爾斯.泰勒,以及馬克.羅賓森。
我最後才認出來的是查爾斯.泰勒,我的父親。我沒有他的照片。母親離開之https://m.hetubook.com.com後,他就把以前的照片全部丟掉或是燒光。在眼前的景象之中,他比我還要年輕,不過看起來不太像我,與我想像中的他也完全沒有共通點。跟兩個朋友不同,他穿了一套深色的西裝,打了一條領帶,鬍子刮得很乾淨,頭髮也剪得非常整齊,看起來就跟都會裡的普通上班族沒多大差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給人的感覺十分無拘無束,在朋友的陪伴之下流露出快樂的神情——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認不出他,在我的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快樂過。
「那是當時。」美麗毒藥說。「在那之後,很多事情都變了。雖然我已經跟席尼在一起很久,不過我也才剛剛開始瞭解他對我的感覺。或許,我直到現在才真的開始瞭解當年你對我是什麼感覺,以及我給你的傷害究竟有多深。」
看完雜誌之後,就到了朋友之間獻寶的時候了。馬克在那個年代就已經開始收藏生涯,並且剛好到手了一樣十分特殊的物品。他從背包裡面拿出那樣物品,確定四周沒人在看,然後神情嚴肅地將東西放在桌上。亨利跟查爾斯露出懷疑的神色,看著那個小紙盒和裡面所裝的手稿文件。
「走開。」美麗毒藥說。「不然我就把你的內臟燒乾。」
「那只好請上帝保佑我們。」
「我現在跟罪人在一起。」美麗毒藥耐心地說。「只有罪人一個。表面上,我是地獄派來腐化他的人、粉碎他的心、抹黑他的靈魂,好讓地獄能夠再度接納他。不過事實上,我完全是自願而來,為了瞭解究竟是怎麼樣的愛情能夠在地獄之中毫不動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能夠毫無保留地愛上像我這樣的惡魔。」
「真可惜。」美麗毒藥說。「不知道那裡的空調管線裡面還有沒有殘留的氣味。那個年代只要大聲呼喊出紫色朦朧的店名就可以達到快|感。」

「我以前也愛你。」
亨利吸了口氣,不為所動地道:「你可以肯定這些信件的來源嗎,馬克?你確定我們需要的東西都寫在裡面了?」
「你都沒在聽我說話嗎?」渥克大聲說道。「我們在芭貝倫儀式裡召喚出來的東西,就是約翰的母親!」他突然轉頭對我看來。「我知道你在那裡,約翰,你看得到也聽得到我們的對話。我早該把這一切都告訴你,但是我不想看到你為了上一代的錯誤而受苦。很抱歉事情走到這個地步,但是如果你執意要追查下去,不肯出面自首的話,我就只好下令殺了你。理由很簡單——因為,我絕對不要看到你變成你母親的兒子。」
「我想要先看看這份手稿跟信件。」查爾斯道。「還要足夠的時間進行研究,確保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一切都沒有問題——我同意,我們需要這個儀式。如果連這種機會都不懂得把握,那我們就跟傻瓜沒什麼兩樣。」
「我為你高興。她叫什麼名字?」
「辦不到。約翰太過分了,已經嚴重威脅到當權者的地位。我一定要阻止他。」
「那真的是這麼糟糕的事情嗎?」美麗毒藥問。「如果世人都能看見事實?如果他們都能以更宏觀的角度認清一切?如果所有人都能與在幕後運轉一切的神靈與支配力量直接溝通——如果他們知道真相,說不定世界可以變得更好。」
「我敢肯定自己從來沒打算要去舔過任何牆壁。」查爾斯道。「但是現在這個想法卻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們可以在這裡使用多久?」
「儘管這裡是我們的『老地方』。」
「因為我想聽。」
「如果當時我讓你覺得我對你懷有愛意,那都只是因為我在工作而已。」美麗毒藥說。「一切本來就不是真的,你也不應該當真。我所提供的服務和任何性|愛專家其實沒什麼兩樣。我以為你瞭解。我完全屬於你,願意遵照你的意願做任何事,但那都只限於合約期限內。這些,我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了。」
「看你決定,查爾斯。」亨利說,完全不理會馬克。「你是我們的首腦。做,還是不做?」
「哪一個抽象概念?」亨利問。
「我是一個禮物。」美麗毒藥說。「滿足你所有快樂、所有幻想的女惡魔。當權者賞賜給你的獎賞,為了表揚你努力不懈的工作表現。我讓你開心地大笑,讓你在夜晚盡情哭泣。只有在我的懷抱裡,你才能夠真正像個孩子一樣寧靜入眠。」
三個男人擠在一起,無助地看向他們召喚出來的東西。他們看到了一個如今我們眼前的影像所看不到的東西,然後同時淒厲無比地放聲尖叫,有如一群孩子終於發現隱藏於黑暗之中的怪物。接著對方向外一衝,瞬間擊破了倉庫牆壁上所有的保護結界,散入夜城裡,完全消失不見。
美麗毒藥臉色不太高興。「不要這麼說嘛,亨利。幹嘛破壞這段愉快的交談呢。或許我該改變話題。」她指了指擺在渥克左手旁的水晶球,球中有一股迷霧不斷旋轉。「看來你一直是用這玩意兒在跟外面的手下保持聯繫。我以為這年頭已經沒有人使用水晶球了呢。不過當然了,你始終都是個擁抱傳統的人。」
「我相信。」美麗毒藥說。「我必須要相信。」
「你的外表就跟我記憶中一模一樣。」渥克說。「但是你本來就不會變,是吧?因為你的本質就是如此。」
「好吧,我還沒有查出來。」馬克承認。「根據不同的翻譯方式,這名神靈可能代表了愛情、淫慾或是迷戀,也有可能是以上三者的混合體。聽著,難道有什麼差別嗎?我們一直都在找尋力量來源,找尋可以改變一切的武器,這就是了!」
她和渥克在柳樹茶館中繼續交談,不過卻改變了我們眼前的影像,讓我們看見過去所發生的事情。
「哈囉,蘇菲亞。」
「什麼本質?」美麗毒藥問。
最後他們走入當時最流行的集會場所,鷹風炭烤酒吧。我從來沒見過原始的鷹風炭烤酒吧,這家店毀於一九七零年的一場大火——有人說是房子自焚——如今以一棟鬼屋的型態存在。儘管如今建築本身已經變成鬼屋,不過裡面的顧客可都是真人。景象中的鷹風炭烤酒吧,看起來跟後來的那棟鬼屋沒什麼兩樣,完美呈現出如夢似幻的六零年代風格,有著洛可可式的閃亮霓虹,與引人注目的各式流行海報。即使處於不同的時空,我似乎依然可以聞到店裡所散發出來的咖啡、線香、煙草,以及精油等味道。大型點歌機裡播放著所有當年最流行的音樂,佛麥卡塑料桌面旁邊站滿了那個年代著名的人物——有謎幻奧蘭多、旅行醫者以及他最新的旅伴。渥克、羅賓森與泰勒對著店裡所有人開心地揮手招呼,不過根本沒人理會他們。當時他們三個都還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雖然後來他們一個成為掌握夜城權力的人,一個是收藏一切強大法器的人,一個則變成毀滅夜城的始作俑者。
或者說是他們要找的東西終於找到了他們。和_圖_書對方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強大,比他們所能承受的極限還要恐怖,但是他們依然以緊繃的意志與其對抗,慢慢退回物質界,挑釁對方追蹤而來,最後終於將它帶入現實之中。那是一股古老的強大力量,一個名叫芭貝倫的女性實體。三個年輕人感覺到對方漸漸逼近,感到一股全新的力量進入他們體內。他們的心靈無比澄澈,逐漸與芭貝倫建立起緊密的連結。它真的非常美貌、非常恐怖、而且非常陶醉在自我的力量之中。
「什麼意思?」美麗毒藥湊上前去問道。「為什麼約翰這麼重要?」
「先等等吧。」查爾斯道。「你要我們去召喚一個連號稱史上最邪惡的男人都不敢召喚的怪物?」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美麗毒藥說。「如此——憤世嫉俗。」
渥克再次嘆氣,然後隨手指了指對面的空位。他的臉就像往常一樣冷靜,不過他心中一定已經轉過無數個念頭。渥克從來不會被意料之外的狀況困擾太久。美麗毒藥優雅地坐了下來,兩手輕輕放在桌面,然後對渥克笑了笑。
「如果出了意外呢?」查爾斯說。「那聽起來是個絕不容許任何差錯的法術。」
渥克想了一想,說道:「因為——很可能,總有一天,夜城裡的邪惡誘惑以及腐敗墮落將會突破一切藩籬,衝入正常世界。」
「不同的是,你完全不享受夜城的誘惑。整座城市中唯一正直的男人。至少,是唯一有道德觀念的人。也或許,你是夜城裡面最擔心害怕的人。你為什麼如此害怕夜城,亨利?」
「不錯,親愛的,你真不該那樣。你逼我在你面前顯露真實的本質,展示我的原貌。」
渥克嘆了口氣,放下茶杯。那是一隻非常細緻的素白瓷杯,上面只畫了一棵柳樹標誌。這時四面八方湧出了許多全副武裝的男女,包圍了渥克的桌子,所有槍口通通指在美麗毒藥身上。有的警衛手持護身符和十字架,還有人手中拿著原始的指向骨。美麗毒藥看著渥克揚了揚眉毛。渥克語氣疲憊地對所有警衛下令。
她微笑:「有人說約翰的母親要回來了。」
「約翰知道嗎?」
「權力還是有限的。請保持文明的舉止。我需要維持我的名聲。」
「是的。一段傳奇性的愛情故事,即使在地獄都廣為流傳。」
「人真的無法拋開過去。」渥克冷冷地說。「特別是在夜城。我不會說『很高興再度見到你』這種客套話,因為我一點也不高興見到你。」
「你是說殺了他?」
「我已經不在人前展現情緒反應了。」渥克。「那會有損我的形象。你來這裡做什麼,蘇菲亞?」
「再多專家也無法阻止我們,親愛的。」美麗毒藥靜靜地道。「因為荊棘大君站在我們這一邊。」
「所有人都退下。沒事,我認識這個人。退回到你們原來的崗位上。大家的反應速度都不錯,除了你之外,樂芙特。待會來找我。」
女服務生拔腿就跑,跑到安全的距離之外立刻放聲大哭。渥克面帶責備地看著美麗毒藥。
「足足十天。」亨利說。「綽綽有餘。」
我們聽著這三個年輕人談話。他們似乎都急著想要完成自己的夢想,認為自己邁向美好前程的速度太過緩慢,他們老覺得其他人在扯他們的後腿,因為大家都太短視近利,沒人能夠接受他們前衛的想法。在上位的人一點也不希望見到任何體制面的改變,將所有前衛思潮視為罪惡的溫床。為了宣達他們的理念,三個年輕人立志要取得權力。當然,他們都認定自己是為了人類全體福祉著想。他們想要成為大同年代的先鋒,想要引領人類進入心靈全面解放的境界。在一九六七年,每個年輕人都是夢想家兼理想家。
馬克露出邪惡的笑容,一手壓在那堆紙張上,似乎深怕有人來偷一樣。「朋友們,這些是真正的好東西,蘊藏了無上智慧的金礦,阿萊斯特.克勞利的原始手稿。報紙上稱他為波斯僧侶以及大怪獸,並譽為史上最邪惡的人。當然我基本上並不太相信報紙上所寫的東西,但是克勞利絕對不是招搖撞騙之徒,而且一直以來,都有人傳說他最厲害的法術從來不曾公開發表過。這份手稿已經在市場上流傳好幾年了,顯然是在克勞利晚年極度缺錢的情況下拿出來賣的,只可惜那時候已經沒人對他感興趣了。魔法界的人將他排擠在外,報紙也不想繼續報導他的故事。最後這份手稿落入某家出版社手中,然後我又用整套的《星戰毀滅者》卡片跟一名副編輯交換。不像之前接觸過這份手稿的那些蠢蛋,我可是從頭到尾一字一句地把它讀完了。我敢說,朋友們——這份手稿將會響應我們所有的禱告,直接完成我們所有的夢想。」
「喔,亨利——他到底哪裡危險了?他母親究竟是什麼人,能把你們都嚇成這個樣子?」
「這裡的背景骯髒污穢,引人懷疑,不過不會干擾我們的計劃。」亨利說。「我幾年前曾經跟個女孩來過這裡,潔西卡什麼的。主人把這裡出租給新的樂團作練習場地,偶爾也會有嬉皮在這裡玩樂。整間倉庫可能充滿了毒品殘留物,所以請不要大口呼吸,也不要去舔牆壁。」
「你還記得!你總是不會忽略這類小細節的,亨利。」她看著他的臉,又道:「你變老囉,親愛的,越來越成熟了。」
「『紫色朦朧』。」美麗毒藥愉快地說道。「六零年代心靈解放的代表場所。夜城最棒的毒窟,整個地方放滿了舒服的軟墊,籠罩在如夢似幻的燈光之下。在那裡,人們可以恣意地聆聽腦中的聲音,沉浸在各種幻想中的迷|幻|葯所帶來的快|感,比如說塔毒奇跟坦拿葉。喔,我們在那裡度過許多迷失的週末,是不是,親愛的?我們接觸到了宇宙的無限——你那時候比現在放鬆多了,亨利。『紫色朦朧』現在還在嗎?」
「那都是很久以前了。」渥克小聲地說道。「我們都變了很多。」
查爾斯考慮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聳聳肩道:「管他的,來吧。」
「我不認為有任何人能夠阻止她。蘇菲亞,你為什麼對這一切有這麼大的興趣?」
對方偵測到這道物質界的開口,立刻把握機會取代芭貝倫的地位,在物質界中凝聚成形。它將芭貝倫推回來時的異界,憑借恐怖的實力來到開口前。倉庫劇烈震動,牆壁不自然地扭曲,三個年輕人好似洋娃娃一樣衝入空中,最後跌在起伏不定的地板上。他們布下的符文與結界在對方的力量之下變成一堆完全沒有意義的無用粉末。一道自天地初開就被逐出物質界的古老、強大、恐怖、狂野的實體漸漸浮現,終於在此時此刻找到機會重臨人間。開口中綻放一股無法逼視的強光,伴隨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整個世界的鳥禽同時尖叫的巨響,一個巨大到超乎人類想像的實體,將自我形體壓縮到足以進入物質界的程度,然後緩緩走了出來。
「我寧願不要。」渥克靠上椅背,仔細地看了看她。「我嚇壞了,恐懼到了極點,無法想像那就是我做|愛的對象。我放手任你離去,想盡辦法從此不再想起你。我想——你就是讓我遠離夜城一切誘惑的原因。閃亮的霓虹謊言、骯髒的秘密快|感——你開啟了我的視野,讓我瞭解到這裡是個什麼樣的糞坑,以及當權者的表裡不一。當權者除了金錢、權力以及夜城所提供的娛樂之外,根本什麼都不在乎。每天在這裡被人踩在腳底下的小人物,對他們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我下定決心,絕對不能像他們一樣墮落。」
「他相信我們。」美麗毒藥說。「特別是相信約翰.泰勒。跟我聊聊當權者的事,亨利。」
「你究竟知不知道當初是什麼破壞了你們的儀式?」美麗毒藥優雅地喝著茶水說道。
「哈囉,亨利。好久不見了,是吧?」
「是的。」渥克喝了一口茶,明白表示轉換話題的意思。「我再問一次,你究竟有什麼目的,蘇菲亞?我沒聽過地獄的惡魔會懷念受害者的。莫非當權者把你賜給別人,某個我應該知道的人?」
他們靜靜地坐了好一會兒,在週遭客人輕輕的交談聲中慢慢喝著茶。
「是用來勒索的籌碼嗎?」渥克滿懷希望地說。「我一直想要嘗嘗勒索他人的感覺。」
「不要那樣看我,亨利。難道你不高興再次見到我嗎?」
渥克臉色一變,似乎當場就要命令美麗毒藥離開或是叫手下進來強行驅離,但是他沒有。只見他臉色稍顯和緩,彷彿挑著一副沉重的負擔太久,忍不住要把擔子放下一般。他靠回椅背,瞬間露出疲憊不堪的老態,雙眼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裡。
接著一切都開始出錯了,而且立刻就錯到難以收拾的地步。一聲非人的怒吼充斥整間倉庫,在所有物質表面上產生共鳴。名叫芭貝倫的實體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瞬間被一個更為強大的存在所取代。
但是亨利跟馬克並不願意公佈此事。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之下,他們為了拯救自己的前途,只好摧毀查爾斯的信譽。他們開始散佈謠言,說當日倉庫附近發生的慘劇都是因為查爾斯的私人研究所造成的。當然,由於沒有任何證據,所以查爾斯沒有遭到起訴,但是他從此失去了當權者的信賴,再也沒有機會大展鴻圖。他在被解雇之前主動辭職,之後繼續未完成的研究。他接下所有能接的工作,然後拿錢去資助自己的研究,發誓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許多年過去了,他成功地建立起自己在工作上的名聲,不過始終不肯放棄私下追求真相的執著。
「現在你掌權了?」
渥克打開面前華麗的陶瓷茶壺,發現裡面已經空了,於是舉手召喚女服務生。所有女服務生看了看彼此,交換了一大堆眼色,最後以同儕壓力的力量推派了一名最菜的服務生出來。她兩腳發抖地走到渥克桌前,勇敢地笑了一笑。渥克請她再上一壺茶,並且多加一隻杯子。
渥克緩緩點頭。「我只看了你一眼,就做了好幾個月的惡夢。一想到我竟然跟這麼噁心的東西有過那些親密時光——我用力擦拭全身的皮膚,直到皮開肉綻為止——你的臨別一爪,至今依然在我心中留著不可磨滅的疤痕。」
「我知道你派人堵住荊棘大君的入口大門。」美麗毒藥突然開口。「也派了其他人看守地底之境的其他入口。我猜這是當權者直接下達的命令。」
警衛人員不情願地收回武器,退回崗位。坐在渥克附近的人終於放鬆緊繃的情緒。渥克看了樂隊一眼,巴哈的音樂立刻再度響起。接著他轉向美麗毒藥,臉上不帶任何笑意。
「我真的很想來杯茶,親愛的。」
「啊。」馬克得意地說。「我們會成功的,因為我擁有克勞利所不知道的秘密。我最近到手了一份由肯尼斯.安格的老朋友所寫的信件,裡面提到了克勞利試圖召喚的神靈的確實身份。這表示我們有辦法安全地控制對方。朋友們,我們可以召喚一個名叫芭貝倫的神靈,一個抽象概念的實體化身。」
「當然,親愛的。我的工作就是如此。腐化人心,誘惑人們步入罪惡的深淵。我不能帶走你的靈魂,因為當權者禁止我這麼做。我的目的只是要削弱你的心智,讓你進入一種不惜一切也要再度擁有我的狀態。」
「我掌權的唯一目的,就是不要讓其他人掌權。我不相信任何其他人有辦法拒絕誘惑。一定要有人能夠保持清醒,隨時以客觀的眼神看顧這個地方。一定要有人能夠把野獸關在籠子裡面。是你讓我瞭解夜城——已經墮落到什麼樣的地步。」
「好了。」渥克說。「這回你又找到了什麼了?最好不要又是跟羅斯威爾有關的東西。我已經受夠羅斯威爾了。如果那裡真的有出過什麼事的話,我們早就該聽說了才對。」
三個曾經最好的朋友如今各走各路,因為他們都把儀式失敗的原因歸咎於對方。渥克認定芭貝倫儀式過於危險,絕不能容許任何人再度嘗試。於是他繼續待在當權者底下做事,想要靠著權力的力量確保這一切不會重演。他沉迷在鬥爭之中,持續地向權力頂端邁進。馬克也離開了當權者,成為收藏家,和其他兩個朋友一樣沉迷在追求之中。時間一年一年過去,他們三個都不再年輕,也各自擁有了全新的生活——
「你等著吧。」馬克陰森森地說。「我會拿出證據給你看的。我認識一個人,宣稱他有個朋友手上握有解剖外星人的錄影帶——當然,那傢伙同時也宣稱我們會在兩年內登陸月球,所以——」
「可以請問你是怎麼進來的嗎?你是如何避開柳樹茶館跟我的防禦系統?」
「我們都喜歡芬妮拉。她是個很棒的朋友。但是後來,查爾斯終於發現了愛妻的真實身份。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有沒有當面攤牌,只知道芬妮拉突然之間消失不見。她就這麼遁入夜城裡,儘管我們都動用所有資源尋訪她的下落,但是卻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查爾斯再度回去瘋狂地研究夜城的起源,不管我跟馬克如何苦勸,他終究還是醉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我們想要救他。我肯定我們用盡了一切方法,只是他根本不讓我們接近他的世界。他無時無刻都在盯著約翰的一舉一動,似乎一直在等待兒子背叛自己一樣。之後的好幾年裡,馬克跟我都隱身幕後看顧著約翰,在他成長的過程中,阻止了好幾次來自痛苦使者的刺殺,直到他有能力保護自己為止。」
「但是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呀!」
她將目光自他臉上移開,靠在椅背上,慢慢打量著茶館內的景象。樂團繼續演奏,服務生忙東忙西,所有客人禮貌地交談,享受著美味的茶點。沒有任何人注意渥克這邊。美麗毒藥轉回頭來看向渥克,開心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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