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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別在於我有選擇的權利！」卡拉蒙大喊。「我也知道我為何而戰！我不會為我不信任的人出力，不管他提供的價碼有多高！我弟弟和我一樣。我們——」卡拉蒙突然靜了下來。

她毫不遲疑地走著。她曾經好幾次來這裡和達努比斯討論神學、歷史，或是聽他說些他家鄉的故事。克麗珊娜敲了敲門。

卡拉蒙的思緒飛到了他曾對奇莉和費拉葛斯提起的、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在試煉之前，和雷斯林在一起的傭兵生涯。

「我希望妳不是不舒服。」雷斯林邊說邊站到她的身側。她沒辦法看清他隱藏在兜帽下的臉龐，不過卻可以清楚看見他在月色映照下閃耀澄澈的雙眸。

有一瞬間，走廊的火光讓克麗珊娜視線模糊，虛弱地靠在門邊。不過她再一次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理性的思考。接著，克麗珊娜堅定地關上了門，走回自己的房間。

「我在回房的途中看見妳站在這裡。」這聲音不是譏諷或嘲弄，而是隱隱帶著一股暖意，讓克麗珊娜微顫了一下。

輔祭點點頭，鞠了個躬，然後如釋重負地回床上休息。

兩兄弟總是審慎選擇打鬥的原因。

太陽升起，結束了萬劫夜。泰斯從床上爬起來，興奮地準備迎接嶄新的一天，也決定了將要親自阻止大災變的發生。

克麗珊娜還是打開了房門，讓走廊上的火炬照亮這個小房間。房裡彷彿維持著他剛離開的模樣——有條不紊，空無一人。

「他一定是睡了。」克麗珊娜對自己說，「現在已這麼晚了，我明天再來吧！」

「別像個孩子一樣！」奇莉一邊擦拭伸縮匕首一邊說。「你何嘗不曾為了金錢打鬥和殺戮？如果沒有報酬，你會去打嗎？」

然而，就在他準備入睡前，還是清楚地看見一滴在月光照耀下晶瑩的淚水。

萬劫夜幾乎要走到盡頭。當天色微明時，卡拉蒙望向灰濛濛的天際。明天就是他在「意外」之後的第一場競技賽。

克麗珊娜走在索林那瑞照耀的空曠走廊上，朝著達努比斯的房間走去。關於消失牧師的傳聞不ｈｔtｐs://m•h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可能是真的。事實上克麗珊娜從不相信任何有關萬劫夜的古老傳說，她認為那只是哄小孩的故事罷了。現在，她仍然拒絕相信傳說。雷斯林……一定是弄錯了！

「神眷之女？」

雷斯林下定決心後，便放鬆地坐回椅子上，任疲累如潮水般席捲全身。爐火減弱，他也閉上眼準備歇息。

克拉斯並沒有立刻回房就寢，而是再三審視這份報告，接著嘆了口氣。「我已經變得跟教皇一樣疑神疑鬼了。如果費斯坦但提勒斯真的想除掉我，彈指間就可以做到。我早該想到的——這鬼鬼祟祟的舉動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站了起來。「不過，他今晚的確是和她在一起，這又代表什麼呢？或許什麼都沒有。說不定他比我想像中更加人性化。」

「這份報告是什麼意思？」克拉斯輕敲著放在桌上的一份文件。

萬劫夜仍然繼續進行。一位熟睡中的輔祭在深夜裡被喚醒，向克拉斯做口頭報告。

「我會再來的。畢竟幾個小時前我才和他見過面。」她再度自言自語，不過克麗珊娜卻發現自己的手輕轉著門把。「達努比斯？」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心臟撲通跳到了喉嚨。房間一片漆黑。「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她譴責自己，腦中浮現達努比斯發現她深夜溜進他房裡的尷尬場面。

當克麗珊娜步履不穩地離開謁見廳時，她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在一個轉角處停下腳步，擦乾眼淚平復情緒。她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了。

「這都是雷斯林的堅持！」卡拉蒙盯著天花板。「但是現在呢？雷斯林取代了邪惡的費斯坦但提勒斯，他也告訴我，他和野蠻人的死沒有關係，所以事實上他並沒有做錯什麼。或許我們都誤會他了……或許我們沒有權利強迫他改變……」

克麗珊娜滿懷疑惑和憤怒地奔離教皇的謁見廳。她的迷惑很容易理解。她看到了偉大教皇的真面目，這個在她的年代中仍被精靈牧師稱許的教會高層，竟然只是個會害怕自己影ｗｗｗ.hｅtuｂooｋ.cｏm•ｃｏｍ子的人類，一個躲在幻術之後任由他人代為統治的普通人。她對自己的信仰和其對克萊恩的意義的質疑和擔憂又都回來了。

「是啊，我想我不該責怪你的。」克拉斯低聲說，「很好，你可以走了。」

「矮人說，那是他自己和費斯坦但提勒斯之間的私下安排。」

沒錯，萬劫夜開始了，信仰真神的牧師已經離去。再過不久就是冬季慶典，而冬季慶典後的十三天就是大災變。克麗珊娜難以承受地斜倚在窗前想著。這就是她所有夢想的盡頭了，她將被迫返回自己的年代，報告這不堪的大失敗。

「這實在是個很糟糕的制度。」卡拉蒙在從神殿回來後的隔天，對費拉葛斯忿忿地說。「但是總比上千人互相砍殺的戰爭來得好吧！在這裡，如果某個貴族覺得被其他貴族冒犯的話，他們的仇恨可以秘密地解決，對大家都好。」

他們兩兄弟默契十足、合作無間，也受到貴族們的熱烈歡迎。雖然戰士多如恆河沙數，不過精通法術的可就另當別論了。貴族們初見到瘦弱的雷斯林時，總是質疑他的能力，不過他們最後都對雷斯林的勇氣和技巧讚譽有加。

奇莉打量了卡拉蒙一會兒，接著笑著搖搖頭。「再說，這也為競技增加了不少緊張氣氛。你的打鬥技巧會愈來愈好，等著瞧吧！」

年少時光湧入雷斯林的腦海。和他英挺的雙胞胎哥哥不同，弱不禁風又工於心計的他實在吸引不了任何女孩，只能專心一志地鑽研法術。哦，他的確有過一次經驗。她是卡拉蒙眾多女友中的一個，因為覺得一般的男女之愛沒有挑戰性，認為男朋友的雙胞胎弟弟應該會比較有趣。再加上卡拉蒙和他朋友們猛敲邊鼓，雷斯林真的就接受了她的提議。對他們兩個來說，那都是一次慘痛的回憶。女孩順理成章地重回卡拉蒙的懷抱，對雷斯林而言，初試雲雨的悲慘經驗則是印證了他長久以來的猜測——他只有在法術上才能獲得真正的狂喜。

「請你離開。」她閉上了雙眼。

他的書籍、羽毛筆，甚和圖書至是衣服都還在，似乎只是臨時離開幾分鐘，馬上就會回來。然而整個房間的感覺卻是空蕩的。

克麗珊娜感覺到柔軟的天鵝絨黑袍輕輕摩擦著她的手臂。她聞到香料和玫瑰花瓣的甜味，還有可能是蝙蝠翅膀之類的動物骨骸腐臭味，就是那些法師經常會夾雜著的複雜氣味。接著她感覺到一隻手輕觸著自己的臉頰，他的手指敏感且異常地灼熱。

不過她還是再敲了敲門，邊輕聲地喚著，「達努比斯。」

克麗珊娜飛快地拭去淚痕，轉過身。「誰在那兒？」她望向黑暗，一個黑袍身影讓她啞然無語。

他打了個哈欠，舒活舒活筋骨。「不過，我還是會先解決歐尼岡爵士。」

克麗珊娜不確定淚水是被他拭去，還是被炙熱的碰觸給蒸發了。然後，雷斯林溫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她急促的心跳聲幾乎讓她窒息。克麗珊娜仍然緊閉著雙眼，不過她可以感受到雷斯林包裹在柔軟袍子下的強健身軀正緊靠著她。她可以感覺到那股懾人的火熱——

「不！」克麗珊娜別開了臉。雖然她希望所有的淚痕都消失，不過疲倦和無助的情緒再度決堤，淚水又順著她的雙頰落了下來。

但是雷斯林冷靜理性的部份說話了。「你懂得什麼魚水之歡？」他輕蔑地問了自己，「床笫之事？你就像個孩子一樣什麼都不懂，和你那個大笨牛哥哥差了一大截。」

「我知道這爵士是為了什麼生氣！」克拉斯大吼。「殺死我奴隸的做法確實是非常像他的風格——偷偷摸摸、見不得人，就是不敢直接和我挑戰。」

沒有回應。

但是這個身軀——像他哥哥一樣強壯、有吸引力，讓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熱情。他絕不能被激|情牽著鼻子走。「這樣只會毀滅自己。」他冷然道，「並且，這也和我的計劃背道而馳。她是個處女，身心都是絕對地純淨。純潔是她最大的力量。雖然我是這麼地想要她，但是我更需要她的完璧之身。」

卡拉蒙嘆了口氣。「我該怎麼辦呢？」他疲倦地閉上眼，馬上就沉沉入睡，夢裡剛烤好的鬆餅香味讓他通和圖書體舒暢。

克拉斯坐下，思索了一陣，突然問道，「那麼，大個子奴隸為什麼要承認錯誤呢？」

仍然沒有回應。

「報告裡面並沒有提到這點。」克拉斯嚴厲地瞪著年輕輔祭。

她發現教會腐敗，教皇無疑必須為世界的毀滅負責。她甚至不能達成此行的最初任務——把雷斯林導回正路。他絕對不會依從她。雷斯林現在很有可能正用他恐怖邪惡的笑聲譏諷著自己……

「笨蛋！我老早就應該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握緊拳頭。「我應該預料得到！這個軀體雖然力量強大，卻仍然保有人類共通的弱點。無論它是如何聰明、心智是如何清明、感情是如何受自我控制，這該死的弱點依然像是在暗處伺機而動的野獸，準備隨時展開攻擊，把所有的努力毀於一旦。」雷斯林狂吼，指甲用力嵌入手掌，直至滴血方休。「我現在還是看得到她！她象牙色的肌膚、蒼白柔軟的雙唇。我嗅得到她的髮香，還感覺得到她玲瓏有致的曲線！」

歷史記載著，萬劫夜是信仰真神的牧師離開克萊恩大陸的夜晚。他們的去向和命運無人知曉，甚至連阿斯特紐斯都不曾留下相關紀錄。有人曾經在三百年後殘酷的長槍之戰中看到過他們。許多精靈發誓看見精靈牧師之首羅拉倫，走過被蹂躪的西瓦那斯提，為正在重建家園的精靈祝禱。

至於她真正害怕什麼？她不能，或說是不願弄清楚。

克麗珊娜忽然有被他緊擁的衝動，她希望這股暖意能夠驅散她內心的寒冷。她急切地伸出雙臂……但是他已經離開了。克麗珊娜聽見他走動時袍子和地面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

輔祭彎下身來，揉揉眼睛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費斯坦但提勒斯不需要為我奴隸的死亡負責？這點令我難以置信。」

卡拉蒙在黑暗中思索著這段對話，希望能夠理出個頭緒。或許奇莉和費拉葛斯說的沒錯，我就像個孩子一樣，因為被喜愛的玩具割到手，就大聲嚎哭。不過，我還是認為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選擇該過什麼樣的生活，選擇赴死的方式。其他人都無https://www.hetubook.com.com權越俎代庖，限制這種選擇的權利。

克麗珊娜睜開眼睛，啜泣著將臉頰貼上冰冷的玻璃。那是喜悅的淚水。

接著，卡拉蒙坐下，繼續思考著。如果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那雷斯林呢？雷斯林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背棄白晝而走向夜晚。卡拉蒙有權硬把他拖出來嗎？

「神眷之子，您可以親自去詢問矮人。他承認自己受雇於那位領地被教會接管的爵士。」

「不！」雷斯林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這不應該……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此時一個念頭閃過。「如果……如果我勾引她……難道不會讓我更強嗎？」這一時興起的想法讓雷斯林愉悅得全身顫動。

精靈一邊笑一邊仔細收好桌上攤著的報告。「冬季慶典快到了，我現在先別急著去想這些事，畢竟教皇就快要召請諸神消滅克萊恩上所有的邪惡勢力。費斯坦但提勒斯和其他的黑暗信徒，到時候就會被徹底掃除。」

「帕拉丁，」她喃喃道，「謝謝祢的指引，我絕對不會失敗的！」

「沒有。」輔祭紅著臉承認。「我……我不喜歡寫到法師，因為……他有可能會看到……」

一個黑袍身影在神殿的廳堂內來回不斷地踱步，任何人即使看不見他掩蓋在兜帽下的臉龐，也會因他所散發出的怒氣感到不安。雷斯林走到屬於他的幽涼長廊，用力關上房門，看了壁爐一眼，爐裡立刻燃起熊熊大火。他餘氣未消地坐了下來，怒視爐火。

「除了對無辜慘死，卻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的人來說。」卡拉蒙生氣地說。

這幾天大漢過得並不好。不過其他早就適應競技場生態的鬥士仍然老神在在，不受任何影響。

「哦，這個啊！」輔祭停了一會兒接著說，「就是和上面寫的一樣，神眷之子。」

「這都是小雷的主意。」卡拉蒙喃喃自語。「我會為任何人打鬥，但是小雷堅持一定要出於正當的原因。我們曾經多次為此和豐厚的酬勞擦身而過……」

她一定要找到達努比斯，證明雷斯林是錯的。

「您召見我嗎，神眷之子？」輔祭邊說邊克制打哈欠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