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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槍傳奇2:烽火之卷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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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丁!」年輕人痛得齜牙咧嘴,好不容易喘過氣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我沒聽錯吧?妳怎麼可能會是祂的牧師?每個人都知道祂們在大災變前就全部消失了。」
「妳是誰?」那男子的聲音問,「妳想做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害怕,只是非常疲倦,彷彿她的出現對他來說是一個極為沉重的負擔。
「現在一切都會沒事了。」克麗珊娜說。「我會扶你上床,喝點冷水,睡個覺。我會祈禱——」
「我也是名牧師。」她輕觸著胸前的護身符。「我要向我的神祈禱,藉著祂的力量來醫治你。」
「不行,不可以。」他懇求道,「妳會被傳染的!一兩個小時之內……咳咳……就會死……」
「噓!省點力氣。」克麗珊娜現在已經走到小屋的門前。他扶著年輕人躺在床上,升起一堆小火。她點燃蠟燭,回到病患身邊。他渙散的目光跟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將水倒進碗裡,沾溼一塊布,把冰涼的布放在他的前額。
然後,她轉過身,注意到那個男子的臉。她看見對方汗如雨下,眼神渙散——她明白了。
「祈禱!」年輕人苦笑著,「我就是他們的牧師!」他對墳墓比著手勢。「妳可以看得出來我的祈禱給他們帶來什麼!」
「真神沒有捨棄我們,」她的聲音因為誠懇而微微發抖。「祂們一直在那裡,期待再度聽到子民的禱文。降臨在克萊恩上的邪惡是人們咎由自取,是他們的自大和無知所帶來的。」
但不是現在——
一隻手抓住了她,強迫她甩開護身符。她驚訝地抬起頭,是那名年輕的牧師。他虛弱地半坐直身,因為高燒而不停發抖,看著她的眼神卻依然保持冷靜。
「什麼?」克麗珊娜無法理解地瞪著他。接著,「你病了,神智不清了,」她堅定地說,「你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她停了下來,頓時驚恐莫名。
克麗珊娜並沒有回答,只是更走近了些。現在她可以認出那是什麼聲音了,他在挖土!他手中握著鏟子,卻沒有任何光源。他工作得非常賣力,很明顯地連夜幕降臨都不知道。
如果是卡拉蒙,當他從山上往下看時,他立刻就會知道有問題。他會發現這個小鎮沒有任何炊煙,他會發現這個村莊不尋常地安靜,沒有母親呼喚小孩的聲音、沒有牛群從牧場回家的蹄聲、沒有鄰人打招呼的聲音;他會發現鐵m•hetubook.com•com匠舖裡沒有絲毫爐火,房舍的窗戶中也沒有一點燭光。如果他抬起頭,他會立刻有所警覺,因為有大群的兀鷹在天空中盤旋著……
「我要治好你。」克麗珊娜耐心地對他微笑道,「我是帕拉丁的牧師。」
她拿起一盞油燈,然後從她袋子裡取出火絨盒將其點亮,之後她又走回現在已經完全漆黑的街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人都到哪裡去了?這座小鎮看起來並沒有遭受攻擊,沒有戰鬥的痕跡,沒有被破壞的家具,沒有屍體,沒有血跡和四散的武器。
她麻木地重複伊力斯坦的教誨,「我們必須要有信心。神的做法不是我們可以理解的,我們看不見——」
她的失敗讓她無法承受。她跪在床邊,雙手抱頭,祈禱上天能夠理解她為什麼不能接受、也不願理解這樣的事實。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克麗珊娜將被單蓋住年輕人孱弱的身體。「我稍後再跟你說。現在,請先相信我是個真神的牧師,祂會治好你的!」
克麗珊娜拿著油燈,回到空曠死寂的街道上。她窺探著那些無人的空屋,看著黑漆漆的商店櫥窗。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接著,她聽到一個聲音,她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油燈在她顫抖的手中搖晃著。她停下來凝神傾聽,告訴自己這是動物的聲音。
「才沒這麼嚴重!」她嚴厲地告訴自己,並氣惱她的計劃——顯然是失敗了。現在,她下定決心要找出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克麗珊娜勇敢地走向前,手卻不由自主地摸向脖子上的護身符。
「我試著要警告妳,」他疲倦地說,「熱病!」
克麗珊娜突然間意識到歷史是無法改變的,至少這方法行不通,她也辦不到。金月能夠恢復人們的信仰,是因為像這麼深沉的仇怨已經消逝了,人們已經做好傾聽和接受的準備。在那之前,不可能。
「有人在嗎?」她遲疑地喊。她的聲音一出口,外面的兀鷹就開始鼓譟起來,讓她打了個寒顫。「這裡有人嗎?我想要個房間——」
但是,這張桌子上的擺設似乎正等著主人用餐……
兩人慢慢步行離開了墳堆。「我家在那裡。」他無力地指著小鎮外緣的一座小屋。
「你知道真神帕拉丁?」克麗珊娜柔聲問。
「真抱歉。」他溫柔地說,因為高燒而龜裂的嘴唇抽動著。「讓……讓妳失望了。」
克麗珊娜看著他,毫無選m.hetubook.com.com擇地只能搖搖頭。
「我先醫好你,」她說,「然後我們就有時間好好談談,讓你瞭解。」
「過來。」克麗珊娜的聲音因為哀傷而顫抖。她轉過身背對這恐怖的景象,扶起年輕人。他虛弱地掙扎著。
「妳也必須承認,我並沒有神智不清。我很清醒,非常清醒。」
她低頭看去,底下是一個巨大的坑洞,裡面有許多屍體——男人、女人、小孩。他們身上都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任何血跡。但是所有人都死了,整個小鎮的人全死光了。克麗珊娜腦中一片混亂。
「不要靠近!」他大喊。
不管是卡拉蒙、坦尼斯或是雷斯林都會注意到這點。如果他們被迫要靠近這個小鎮,他們將會手握利劍,隨時準備唸出攻擊的咒語。
「今晚陪在我身邊,陪我……度過最後一個夜晚。」
克麗珊娜在一幢有著旅店招牌的建築物前下了馬,把馬綁在柱子上。如果這是間旅店,它的規模並不大,不過麻雀雖小,五臟可是一應俱全,很有家的感覺。這種溫馨的氣氛和四周詭異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而窗戶中也無任何火光。黑暗迅速吞噬了整座小鎮。克麗珊娜推開門,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什麼?」克麗珊娜大吃一驚。
這是她自己的疑問!雷斯林的疑問!克麗珊娜覺得自己的腦中陷入一片混亂。當她自己也在找尋這些答案時,她要怎麼回答這個質疑?
感覺到一隻手摸著她的頭髮,她抬起頭,看見年輕人無力地對她笑著。
不對,它又一次出現了。那是個非常奇怪的聲音,先是沙沙聲,然後是撲通一聲。接著又重複。聽起來是沒什麼威脅性,但克麗珊娜還是站在街道中央,不願意去找出這個聲音的來源。
「這是因為你所祈禱的神是假神。」克麗珊娜誠懇地說,伸出手撫平年輕人汗溼且雜亂的頭髮。他張開眼,仔細地注視她。他很英俊,克麗珊娜注意到他身上那種獨特嚴肅的學者氣質。他的眼眸是藍色的,頭髮金黃。
他的聲音沙啞了,突然的疼痛讓他開不了口。
現在輪到克麗珊娜張口結舌了。她原先預料到的反應會是否認、不相信,甚至是對真神一無所知,她知道自己可以應付這些反應。但是這種怒氣,這種仇怨?這不是她能夠反擊的指控。她本來期望會遇到一群迷信的暴民,可是,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百人塚和一個瀕死的年輕人。
「這太好hetubook.com.com了!」克麗珊娜狂喜地大喊。「我可以——」
當克麗珊娜的眼睛更適應黑暗後,她又往裡頭走了幾步,她發現還有裝滿酒的杯子,酒瓶則毫髮無傷地放在桌面中央。桌上沒有食物,有些餐盤碎落在地,旁邊有被啃食過的骨頭。幾隻貓狗在四周亂跑,神情飢餓,讓克麗珊娜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她走出旅店大門時,那種不安的感覺更深了。她的坐騎看見她立刻發出嘶鳴。克麗珊娜強壓住自己跳上馬匹、立刻離開這裡的衝動。馬很累了,如果不休息可能也走不了多遠,而且牠也需要食物。一想到這點,克麗珊娜立刻鬆開牠的韁繩,帶著牠到旅店後方的馬廄去。果不其然,裡面空蕩蕩的。這很正常,這種年頭馬匹算是奢侈品。不過這裡至少有水和草料,也就是說,這裡至少是有人管理的。克麗珊娜把油燈放在一個架子上,替精疲力盡的馬兒卸下鞍具,笨拙地按摩著牠的肌肉。
「什麼?」他插嘴道,用炙熱的手抓住她。「妳在幹什麼?」
「那麼,為什麼——?」
雖然她之前並沒有任何經驗,不過看來馬兒並不挑剔。當她離開時,那匹馬已經滿意地開始嚼食馬槽中的燕麥。
「不要靠近!」他這次的口氣更為急迫。但是鏟子已經支撐不住他的身體,他跪倒下來,痛苦地抓住胸口。
「我不可能這麼做!」克麗珊娜明白年輕人可能生病或是受傷了,於是她堅定地說著,並急忙走向前,想要扶起年輕人,目光卻落在他之前的工作上。
克麗珊娜將碗放在床邊,把手放在他肩頭。然後她開口祈禱,「帕拉丁——」
可是,對克麗珊娜來說,她在進入這個小鎮後才開始懷疑——所有人都到哪裡去了,也才因此漸感不安。此時,兀鷹的叫聲打斷她的思緒,讓她更感覺不寒而慄。慢慢地,這些兀鷹飛了開來,在漸漸聚攏的暮色中,牠們無聲地消失,或是靜靜地棲息在樹上等待著。
年輕人躺下來,疲倦地搖搖頭,克麗珊娜自己也無法繼續再說下去。她在這麼強烈的憤怒之下也感到無能為力。無論如何,我都會醫好他,她暗想。他的身心都太過虛弱,不能期待他會理解……
「等等!」牧師掙扎著喘氣,依舊不肯放手。「聽著!因為我相信妳,所以我拒絕讓妳醫好我。」
但是她的聲音變小了,如今她已經能確定此地被遺棄了。也許是全部的人都和_圖_書離開這裡,加入他們的大軍——她曾經遇過這樣的村莊。不過,她環顧四周,知道這絕不可能。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裡應該只剩家具才對——人們會將財物隨身帶走。
「謝…謝……」他回答。有很長一段時間,唯一的聲音就是他努力呼吸的嘶嘶聲。克麗珊娜想站起身,但一隻炙熱的手握住她的手。「幫我做一件事。」他低聲道。
直到克麗珊娜來到小鎮外不遠處後,她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不,」他平靜地說,「妳一定得理解。妳不需要說服我。我相信妳!」他抬頭看著屋頂的陰影,露出苦澀的笑容。「是的,帕拉丁的確與妳同在。我可以感覺到祂的神力。也許當死神愈靠近我,我的雙眼就睜得愈開。」
他剛剛正在挖墳——一座百人塚。
克麗珊娜忘卻自己的恐懼,立刻衝向前幫忙。不過,出乎意料之外,那人用手勢阻止了她。
她再度在床邊跪了下來,緊握住胸口的護身符。「帕拉丁——」
金月醫治好瀕死的伊力斯坦,並且讓他皈依真神信仰的景象,此刻浮現在她腦海,讓她感到一陣狂喜。她將會醫好這個牧師,讓他皈依……
「你生病了,需要休息。」她說。她不顧他的抗議,逕自將他帶開。
「可是那座墳……」他低聲道,驚怖的目光轉向天空中盤旋的兀鷹。「我們不能把屍體就這樣留在這裡——」
年輕人嘆口氣,沒有力氣爭辯,將手環抱著克麗珊娜,低頭不語。她注意到這名年輕人瘦得不像樣,當他靠在她身上時,幾乎感覺不到他的重量。看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一頓飯了。
然後她又嘆了口氣。不對,在其他狀況下,帕拉丁會聆聽她的祈禱。但是這次,神不會聽我的祈禱,克麗珊娜絕望地想。以祂的睿智,祂將會把這個年輕人擁入懷中,讓他盡釋前嫌。
那聲音愈來愈大。街道兩旁的建築物都到了盡頭。她轉過一個街角,躡手躡腳走著,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先將油燈熄掉。不過已經太遲了。一看到光線,原先發出聲音的那人影突然轉過身,用手遮擋住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有一道樓梯通往二樓。克麗珊娜想上去看看,卻提不起勇氣。她想先看看這座小鎮,一定有人還在這裡,可以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因為,」他柔聲說,每次呼吸對他來說都非常痛苦。「如果帕拉丁在這裡——我也相信祂的確在這裡——為什麼……為什麼祂會和_圖_書讓這種悲劇發生!為什麼讓我的同胞死去?為什麼祂忍心見到自己的子民受苦?回答我!」他憤怒地搖著她。「回答我!」
「儘管說。」雖然她的淚光讓她視線模糊,她還是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水。」他透過乾裂的嘴唇說。克麗珊娜扶著他坐起來。他咕嚕咕嚕地從碗裡喝完水後,克麗珊娜又扶著他躺回去。他依舊瞪著她,嚴肅地搖搖頭,最後疲倦地閉上雙眼。
年輕人睜開雙眼,眼中閃著一絲微弱的光芒。「是的,」他苦澀地說,「我知道祂們。我知道祂們擊破大地,我知道祂們降下瘟疫和風暴,我知道邪惡的生物因為祂們的縱容而在地面橫行,然後祂們毫不眷顧地離開了。就在我們最需要的時候,祂們捨棄了我們!」
「妳錯了。」他回答。「看著我!我說話像是神智不清嗎?」
「不要!」年輕人大喊道,不知哪裡來的怪力讓克麗珊娜被握住的手隱隱作痛。「我也是名牧師,我是追尋者的牧師。我試著要醫好我的子民——」他的聲音沙啞了。「但是……我什麼也辦不到。他們就死在我面前!」他痛苦地閉上眼。「我祈禱了!諸神們……沒有回應。」
克麗珊娜點點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試著不要去聽那些兀鷹拍擊翅膀的聲音。
「我明白,」克麗珊娜低聲說,「我會尊重你的意願。」
「沒什麼好說的。」他冷得全身發抖。「瘟疫來得很快,一點徵兆都沒有。昨日白天還在院子裡遊戲的孩子們,晚上就死在母親的臂彎裡。餐桌都已經布置好了,卻無人活著用餐。今晨,還能走動的人合力挖了這座墳墓,大家都知道,這是自己的墳墓……」
克麗珊娜高舉油燈,照亮兩人,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很年輕,比她還要年輕,大概只有二十到二十一歲。他是人類,有一張嚴肅、蒼白的面孔;身上穿著繡有某種奇怪記號的袍子,如果不是因為那記號和諸神無關,克麗珊娜會認為這是牧師的聖袍。當她靠近時,發現年輕人雙腿發抖,若不是因為鏟子插在土裡,他現在很可能已經倒了下來。年輕人現在倚著鏟子,似乎再也搾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
「他們的靈魂已經依歸到帕拉丁身邊。」克麗珊娜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慘狀,強忍住自己的噁心感,安慰他道。她似乎已經可以聽見那些食腐生物歡樂的笑聲。「躺在這裡的只是他們的軀殼,他們會明白生者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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