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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蒙警覺地看著這幅景象。

卡拉蒙轉過頭，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坦尼斯。「你瞞著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這樣的執念也讓他付出了代價。波修士過去是個高大英俊、散發著貴族氣息的精靈，現在，他變得有些駝背，彷彿憤怒和哀傷壓彎了他的腰脊。他的頭髮變得又長又亂，中間還夾雜者灰髮；即使是最年長的精靈，也極少有這樣衰老的徵兆。他披著飽經風霜的皮甲，裡面的華服錦衣都開始慢慢磨損，衣角褪色，縫線綻開。他的表情像是戴上一個冰冷而愁苦的面具，只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這個面具才會摘落，露出底下憂國憂民，卻又被迫要對同胞宣戰的苦惱面孔。

卡拉蒙漲紅著臉說。「你在暗示什麼？」

「大哥，這沒有必要。你看，最糟的狀況也不過就是我被殺死而已。」坦尼斯面無表情地說道。

「但你不會這麼做，」坦尼斯說，他笑著喝掉這杓苦澀的水。「你每天都走一大段路去水晶湖，替旅店運水回來，但每次鄰居都會偷掉你半缸水。」

「『小弟』，我們不準備攻擊他們，」波修士咬牙切齒，不耐煩地說。「我們準備要求他們投降，然後我們會審問這兩個人。」他白了卡拉蒙一眼，用通用語說。「你朋友的兒子或許是個白袍法師，但他卻跟一名邪惡的戰士走在一起。」

提卡氣的臉色發白，聲音中充滿了輕蔑，一邊擠開丈夫，一邊瞪著房間中的每個人。提卡走到吧台之後，拿出了曾經痛毆無數龍人的舊鐵鍋。

卡拉蒙看著被流放的精靈王，露出遲疑的神色。

「這不是重點，」坦尼斯回答道。「這讓我難做人。」

對方正緊張地用著奎靈那斯提精靈語討論著。

「我睡著了。」坦尼斯搔著鬍子說。

卡拉蒙微笑說道。「這可不用你說，你的鼾聲響徹森林哪！」

「這我可以瞭解，」坦尼斯面色凝重地回答。「每個即將為人父的傢伙，都是一樣的，但波修士看起來比較像是在準備戰爭的發起，而不是小孩的誕生。我猜他可能根本對阿爾瀚娜不聞不問。」

卡拉蒙重重地嘆和圖書口氣，用袖子擤了擤鼻涕，順便把臉擦乾。坦尼斯小心地用珍貴的水把臉洗過一遍。水缸附近的腳印有些是小孩子的。

大漢嘆口氣，聳了聳肩。「你去吧，我知道如果那真的是他們，你會照顧我兒子和史鋼的。誰知道呢，或許這次史鋼真的棄暗投明了。我會留心這個死人臉的。」他用拇指比著波修士。

「他口頭上是沒有表現出來啦，」卡拉蒙緩緩地表示。「但是，提卡經常下來告訴他目前的狀況，他根本也不需要開口詢問。我一直在注意他，所以我覺得你對波修士有成見。我認為他真的很愛阿爾瀚娜，對他來說，現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是她與那未出世的孩子。」

坦尼斯把灼子掛回樹上。「波修士整夜沒睡嗎？」

側耳傾聽的坦尼斯比了個手勢，示意卡拉蒙安靜。坦尼斯所聽見的消息，明顯地讓他感到不安。他轉過身把卡拉蒙拉到吧台後方。

他和卡拉蒙又走回樓梯口，但並不急著進去。一個擠滿了臭臉精靈的大廳，其中還有一半人寧死不願意跟另一半人說話，這可不是兩人會急著想要回去的地方。

這兩人算是兄弟，但在血緣關係上卻沒有多大牽連。這是因為坦尼斯娶了波修士的妹妹羅拉娜。他們從小就一起長大。波修士是四人中最年長的，注定要領導同胞，而他也十分嚴肅地看待這一切。波修士一直不太同意妹妹嫁給這個半人類。

「我注意到的是，他甚至連眼睛都不眨。」卡拉蒙看著精靈王座位外面的窗戶說。「不過，他老婆正在生小孩。提卡在生小孩的時候……我也一樣沒睡覺。」

卡拉蒙搖搖頭。「你先前說的很有道理，那男孩可能就是帕林。如果是真的，他可能遇到了什麼意外。」

「如果真的是帕林，我會照顧他的，」坦尼斯繼續說道。「我會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已經數月音訊全無的親生兒子，聲音有些哽咽。

「怎麼一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遲到的卡拉蒙因為不習慣這麼劇烈的運動而漲紅著臉喘氣，一邊努力地擠https://m.hetubook.com.com出問句。「他們在說些什麼？」

他們頭上用來當做道路的繩橋，突然發出嘎吱的搖晃聲。精靈戰士無聲無息地跑過去，從他臉上凝重的神色看來，他準備通報的是個壞消息。坦尼斯與卡拉蒙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立刻往樓上跑去。等到他們跑回旅店時，精靈正在向波修士報告。

他往前走了一步。

「他們的斥候發現一名黑色長髮的人類士兵，穿著邪惡勢力的盔甲，沿著大路往索拉斯前進。卡拉蒙，還有……」坦尼斯抓住大漢的手臂。「他身邊跟著一名年輕的白袍法師。」

坦尼斯走向門口，卻注意到卡拉蒙小心地解下綁在大肚子上的圍裙，很顯然的，他準備與老友一起前往。坦尼斯快步走到卡拉蒙面前，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坦尼斯趁亂溜到波修士身邊，他壓低聲音用精靈語說話，如此一來，卡拉蒙與提卡都聽不懂談話的內容。「你們的情報提到那名黑暗聖武士拖著裝載兩具屍體的滑橇，那很有可能是提卡與卡拉蒙的兒子，難道你要褻瀆這兩名死者嗎？」

「帕林，」卡拉蒙立刻反應。「另一個人呢？你想的跟我一樣嗎？」

「以天神之名哪！這兩個傢伙怎麼會搞在一起？為什麼會來這邊？」

流放的精靈王波修士就在房間的對面，端坐在堆滿地圖的桌前，手邊放著一罐精靈酒與一個酒杯。他正在振筆疾書，坦尼斯也不確定他在寫些什麼，也許是項重要情報，或只是在日記中加上一筆。坦尼斯突然想了起來，在他睡著之前，這名精靈的姿勢似乎跟現在完全一樣，唯一的差別只有酒少了一些。

坦尼斯將寶劍綁在腰際時，腦中想著，或許，這死硬派真的愛他的妻子。不知道西瓦那斯提的皇后，阿爾瀚娜對於為了政治而結合的夫婿是怎麼想的，她會不會也愛上他了呢？

坦尼斯一見自己取得優勢，立刻步步進逼。「我也可能猜錯了，但我覺得我認識這名聖武士。讓我跟他及那名法師單獨談談，如果我猜得沒錯，不管那名聖武士是不是黑暗之后的奴僕，他都是和_圖_書冒著生命危險執行一次讓人敬佩的任務。在冒犯死者、血濺沙場之前，讓我先搞清楚這一切。」

卡拉蒙跟隨著坦尼斯的目光，搖了搖頭。「我們都知道，即使你一輩子不睡覺，他依舊會是那個死樣子。來吧，我們去洗把臉。」

「你們這些白癡都瘋了嗎？」她嘶啞地叫道。「就是你，」鐵鍋指向波修士。「你老婆在生你的小孩！她現在痛得不得了，你知道嗎？都是因為精靈的小屁股，哼！你們這些『男人』，」她手中的鐵鍋畫了個圓弧。「竟然在這邊像小孩子一樣拿著刀劍比來比去，我可不准你們這樣，你們聽見了嗎？我不准！」

卡拉蒙臉紅了，趕忙對著臉潑水。「這不算偷，我告訴過他們可以拿走自己需要的水，但有些人覺得很丟臉。坦尼斯，這聽起來太像乞討了，過去索拉斯從來沒有人需要乞討，即使在戰後的苦日子裡也不需要，也沒有人會為了活下去而做出偷竊的行為。」

這算是某種程度的勝利，坦尼斯不會笨到繼續爭執。這次所獲得的優勢，只不過是因為波修士又累又煩心，不願意繼續討價還價。

波修士缺乏前任詠者，也就是他父親所獨具的魅力。波修士天生就是嚴肅、認真、不苟言笑的類型。他不屑為了任何原因說謊，他是個自傲的人，但他的寡言和拘謹，卻讓這一切在外人眼中看來驕傲自大。波修士並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缺陷，相反的，他卻利用這樣的特質孤立自己，讓敬愛崇拜他的人也無法親近。他的確有許多值得佩服的地方；他是個智將，也是勇猛的戰士，他冒著生命危險去支援西瓦那斯提，協助剷除羅拉克的惡夢。他們的背叛讓他受到重創，因此，坦尼斯也覺得不能苛責大舅子一心一意只想復仇的態度。

坦尼斯試著用另一個方法說服他。「你得留在這裡看著這些精靈，波修士已經走投無路了，他可能會惹麻煩，我們可不想要讓他血洗索拉斯。」

坦尼斯隱瞞了情報的後半部，那名黑騎士身後拖拉著兩名騎士的屍體。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似乎已經知道了問題的答案，和-圖-書但這次最好是錯的。他在內心向帕拉丁祈禱，這次最好猜錯了。

雖然不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提卡看見眼前的局勢已經舒緩，還是把鐵鍋一丟，匆忙跑回樓上。

「這描述符合史鋼．布萊特布雷德的外形。」

波修士沉吟片刻。「我派我的貼身侍衛陪你去。」

精靈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波修士竟然笑了。「半精靈，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會難過的。你大概不相信，但我真的還蠻喜歡你的，有時我甚至很佩服你。只不過，我一直覺得你配不上我妹妹。」

「去吧，半精靈，」波修士疲倦地低聲說道。「去跟那個重榮譽的邪惡爪牙談談吧。你永遠都是我行我素，永遠都是這樣。」他重又抬起頭。「但是，我的貼身侍衛還是會陪你一起去的。」

這是唯一能夠說服波修士改變主意的理由。由於精靈很長壽，因此他們十分看重生死大事，對死者無比尊重。

「史鋼為什麼會來這邊？只有他嗎？」

坦尼斯看著水缸四周的泥腳印，泥地還是濕的。

此時，卡拉蒙正好伸著懶腰，跟著爬了起來，隨後轟然一聲在老友的對面坐下。

「我真希望自己也可以這麼相信，但我覺得只要能夠換回自己的王國，他願意把這兩樣東西拱手讓人。我就是……搞什麼鬼？」

「沒問題了，」坦尼斯換回通用語，對卡拉蒙與提卡說道。「波修士同意讓我處理這個狀況。提卡，妳最好趕快回去照顧阿爾瀚娜。」

他瞄了大舅子一眼。雖然精靈王並沒有注意坦尼斯，但坦尼斯從波修士下巴緊繃的肌肉，可以猜出他輕蔑的想法。「軟弱的傢伙！可憐的半人類！」

「你該叫醒我的，我本來要守夜的！」

笑容被哀傷與無止盡的疲倦給掩蓋了。波修士看著樓頂，阿爾瀚娜或許正在為了自己的生命，為了寶寶的生命而掙扎著。

「多謝了，老友。」坦尼斯說道。在卡拉蒙與波修士改變心意之前，他快步離開了旅店。

「幹嘛呢？」卡拉蒙撥弄著頭髮，又打了個哈欠。「我們又不是身處敵陣，更何況你已經騎了一天的馬，需要休息。」

鐵鍋匡和*圖*書噹一聲砸在桌上。

「你們這些『男人』在幹什麼？」

「乾了。春天還沒過完，大部份人的水井就乾了，大家現在都去水晶湖打水，這要走很長一段路。昨天晚上，這個缸子還是全滿的。有些人已經開始看管他們的水源了。」

「你敢傷我兒子一根汗毛，」卡拉蒙雙手握拳，冷冷地說道。「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除了帕林之外沒有其他人。」

「波修士，」坦尼斯插嘴道。「你也知道那名黑暗聖武士不會投降的，他會出手，你的同胞會還擊，然後……」

「坦尼斯，他們在幹嘛？帕林很可能就在外面！」

她走到最靠近的精靈面前，拿著鐵鍋做勢威脅。

「卡拉蒙，這次讓我來處理，這邊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忙。」

「我知道，交給我來處理。」坦尼斯走到波修士身邊，打斷他的命令。「抱歉，『大哥』，不過，我認為那名年輕人可能是此地『店主』卡拉蒙．馬哲理的兒子。」他強調道。「而且那年輕人還是白袍法師，你應該不會想要攻擊他吧！」

「水井怎麼搞了？」坦尼斯問道。

卡拉蒙拿起杓子，彎腰進水缸內舀起一杓水，遞給坦尼斯。

精靈們別無選擇，只能蠢蠢地堅守原來的姿勢，卡拉蒙也絲毫不退讓。提卡握緊了鐵鍋。

波修士下了命令，一整隊精靈戰士剎那間拔劍取弓，立刻進入戰鬥態勢。

波修士看著卡拉蒙，露出猶豫的神色。

坦尼斯漲紅著臉說。「卡拉蒙，我……」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從玻璃窗射了進來，正好照在坦尼斯睡眼惺忪的臉上，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躺在旅館的椅子上睡著了。他坐直身子，揉揉眼睛，對自己的表現相當不滿。他本來準備整夜不睡，等著有任何狀況發生，但最後他竟然像是喝醉的矮人一樣睡著了。

大漢領著路，走下樓梯。即使是清晨，卻已讓人感到暑氣逼人，坦尼斯覺得空氣彷彿都快要著火了。旅店正下方有個大缸，裡面應該裝滿水才對。卡拉蒙低頭一看，嘆了口氣，水缸幾乎已經乾了一半。

奎靈那斯提的精靈戰士們立刻跳到波修士身前，場面變得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