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１７ 騙過巡邏隊 怪異的漁婦 獨眼及黃眼
「你最好希望我不會改變，」帕林冷冷地說。「如果我變了，那我就不需要在意什麼承諾，繼續當你的階下囚。你的背上可能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我插入一把匕首。」
「請容我為您效勞，女士。」史鋼自告奮勇地將沉重的桌子輕鬆地移開。
「你不記得了嗎？」
海岸邊有許多小漁家，當地居民不是早就搬走，就是已經上床休息了。帕林不安地看著這些屋子，擔心會有人突然出現。
帕林記起這出口十分靠近盜賊公會。年輕法師的手伸進袋中，握住幾片玫瑰花瓣。他隨時準備頌唱出睡眠法術，史鋼則是握住劍柄，露出蓄勢待發的樣子。
「不行……」帕林緊抓著法杖不放。
「也就是說，當你找到叔叔之後就不同了。但是，他穿著黑袍，不是嗎？你穿的是白袍。難道你會改變，馬哲理？」
「要來嗎，馬哲理。」史鋼問道。「先前著急的是你。」
「是的，女士，如果這是有可能的話。」
史鋼繼續往前，朝著高塔的方向走去。
「那是你要找的招牌。」帕林不理會他的嘲諷，指著前方說道。「一條獨眼的魚。」
史鋼沿著港口慢步。「我需要燈光，這裡什麼都看不見。我們沒把油燈帶下來真是該死。」
「閉嘴！」史鋼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根本什麼都沒做！剛剛它還在這裡，突然間就消失了！」
帕林插手了。「你這樣搞不出什麼名堂的。」他在袋子中翻弄著。「我們去魚市場幹嘛？」他壓低聲音問道。「難道你突然想要吃魚……」
在試煉中，帕林相信自己進入了無底深淵，遇到被黑暗之后折磨的叔叔。他釋放了叔叔，帶領他通過時空通道，卻發現雷斯林計劃將時空通道開啟，讓黑暗之后進入這個世界。如果成功，黑暗之后會把全世界賜給他。
接著又傳來更多的撞擊聲，尖叫聲變成求饒的聲音。
「你不擔心守衛嗎？」帕林問。
別無選擇……
「快進來吧，大人，」女人說。「進來。」
「多謝，不過這跟我沒有多大關係，」帕林有些酸溜溜地說。「這全都是這柄法杖的功勞，我甚至不確定它是怎麼運作的。」他高舉法杖，照亮經過的每一間店的招牌。
「這並不容易，當然，這也是為什麼我被安插在此地的原因，我的偽裝也是為了這一刻。」她的目光直視帕林，彷彿已經猜到對方內心的想法。
「來，」帕林將一枚硬幣塞進溪谷矮人的手中。「收下。」
眾人顯然有些遲疑，因為隊長被迫重複了幾次命令。最後，有一個人終於下定決心。他們稍後可以聽見他反胃的聲音。
他吃痛驚呼，雙手摀住傷口。
「矮靈酒的後勁很強，」史鋼心不在焉地說。「你很快就會恢復正常的。」
「塔克西絲……騎士？」帕林吃了一驚。
帕林看著藍龍的背影，露出惋惜的表情。現在他和史鋼只能靠自己了，而他們兩人的能力實在很難讓自己放心。
帕林覺得後頸有些刺痛，脖子上有什麼暖暖的東西在流動。他伸出手，發現自己脖子上有個傷口。
等我告訴他之後，帕林心想，看看他會有什麼表情。這樣的情報應該就值得對方出面幫我了！
「你把我的法杖怎麼了。」他在恐懼和憤怒中，忘記了自己應該保持安靜的處境。
帕林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對這樣的回答做出什麼反應，只能抓緊法杖，仔細瞧著眼前的婦人。她大概三、四十歲，如果忽略她的眼罩，看起來還風韻猶存。在這個時候，她還穿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相當不合常理。但是，在這樣子的半夜、法師和騎士會跟一名帶著眼罩的漁婦出現在魚市場裡，本來就很奇怪，對方穿著整齊自然也算不了什麼了。
「幹得好，馬哲理。」
帕林看不見他們，但是，在騎士的提示之後，他現在可以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帕林和史鋼躲在大桶後面，直到聽見腳步聲緩緩遠離才鬆了一口氣。
「溪谷矮人。」一名守衛用極度噁心的語調說道。
史鋼也跟著站起來，抓住繩梯；即使在身上盔甲和眾多武器的牽絆下，他還是優雅地一躍而上。木筏此時則是無聲無息地漂走了。
「我知道，我一文不值。很快的，這一切都會改變。」
「長官，我們要把他關起來嗎？」另一人問。
帕林一頭霧水地等待著。
閃光用強而有力的後腿躍進夜空。牠張開翅膀，捕捉住微弱的海風，遨翔至天際。
「長官，他剛剛咬我！」有名守衛用聽來非常憂慮的聲音說。「我覺得不太舒服。」
他驚恐地發現法杖不見了。
兩人走進魚店。這裡很乾淨，地板也剛擦過，平常放滿了鮮魚的桌面也空無一物，要等到第一班漁船回港之後才會有東西可以擺在上面。櫥櫃上擺滿了整齊的褐色魚油，鮮魚的味道和*圖*書十分強烈，但不會讓人覺得難過。那婦人關上門，用銳利的眼神打量著帕林的法杖與它所散發出的光芒。
史鋼手上一使勁，警告他不可開口。
「怎麼搞的？」史鋼猛地轉過身，差點絆倒。
那個區域比其他地方都要黑暗；城牆的陰影遮住了月光，附近停靠的一艘大船遮擋住港口中其他船隻的光芒。這是個走私者躲藏的最好地方，帕林不安地想。當他感覺到史鋼的手碰到他的手臂時，他忍不住跳了起來，心臟劇烈地跳動。騎士將帕林拉到一條暗巷的陰影中。
帕林沒有祈禱，他決定相信自己。
史鋼站在港口邊，猛然伏在一個大桶之後，同時也將帕林拉了過來。
帕林突然感到罪惡感，自己竟然不曾尋求帕拉丁的協助。
帕林正在思考著兩人之間的相似程度，是否足以讓人相信這兩人其實是兄弟，此時他突然發現兩人已不再朝向正門前進。史鋼已經往右轉，朝向牆邊的一群破爛房屋走去。
門打開了一條細縫，銀色光芒照耀進來，努林塔瑞正在西沉，索林那瑞卻剛要升起，帕林感到十分幸運。他可以利用魔法吸取月亮的力量，加強他的魔力。如果他想要通過要命的修肯樹林，他必須藉助所有可能的外力。他正準備向帕拉丁祈禱，卻突然想起了凱薩琳女士的質疑。
帕林腦海中浮現了一整群像這樣的騎士，無聲無息地在安塞隆大陸上征服、奴役和殺戮的景象。
「我們最好快一點，」帕林突然說。「已經快午夜了。」
他的雙腳在空中飛舞，最後終於踢到了最後一階繩梯。他鬆了一口氣，笨拙地爬上繩梯，中途雖然被袍子絆到很多次，但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爬上港口。他立刻彎身準備拿起法杖。
凱薩琳的微笑擴散開來。烏鴉發出另一陣刺耳的叫聲，聽起來更像是嘲笑的聲音。它在帕林的肩膀上移動著，玩笑似地咬著法師的耳朵。
史鋼發出急促的呼吸聲，對法師投以惱怒的眼神。「媽的，快點啦！」
巡邏隊走向正門。當守衛走遠之後，史鋼離開陋巷，突如其來的行動讓帕林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階級非常高，」史鋼強調道。「凱薩琳女士曾經參與長槍戰爭。」
史鋼沒有回答，他直接走向那哀嚎的聲音。騎士伸手進黑暗之中，直接抓起一個掙扎不已的身影；那傢伙的味道比剛才的魚市場還要臭。
「巡邏隊，」史鋼耳語道。「他們可以藉著船上的燈光發現我們。」
在完全的黑暗中，帕林什麼都看不見，連肩膀上的烏鴉彷彿都完全消失。他可以聽見那隻鳥撥弄著羽毛，聽見史鋼握住門把的聲音。
「別打！別打！沒做壞事！抓鼠鼠！胖鼠鼠！嫩鼠鼠！」
烏鴉的喙相當銳利，咬起人來很痛，它的爪子也毫不留情地深陷在帕林的肌肉中。
「我已經聽說你要來此地的消息了，騎士大人，」那婦人回答。「這位應該就是帕林．馬哲理了。」她轉過身面對帕林，獨眼在法杖的照耀下灼灼生光。她的衣服和農民一樣簡單樸實，但她身上散發著一種高貴的氣息，口音與語氣又顯得飽讀詩書，但她竟然站在一間魚店裡！
帕林依舊可以聽見雷斯林的話語。
「這該死的鳥都咬出血來了！」帕林拿開手，看著手中的血跡。
「招牌上有條大魚，只有一隻眼睛。」
港口中的另外一艘船點亮了油燈，避免讓其他船隻撞上它。帕林利用船首找到的火絨盒及打火石照著他所說的做了。當他這樣做的時候，突然想到這艘木筏上怎麼會有油燈？更奇怪的是，史鋼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事實上，史鋼怎麼會知道這艘船在這裡？也許是因為有些漁民利用夜間來進行走私的勾當吧；這些日子以來，走私比捕魚要有賺頭多了。
門板關上了，但門幾乎立刻打開。
他們悄悄地走出暗巷。
「他們看不見我們的。他們的視線被那艘大船給擋住了，反正也沒……」
「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史鋼不耐地說道，但他的手依舊放在劍柄上，雙眼也毫不鬆懈地掃視著暗巷。
「別擔心，馬哲理。」史鋼亮了亮手中的骷髏匕首。「如果有任何人看見我們，我會讓他永遠閉上眼睛。」
但是，帕林手中緊握的瑪濟斯法杖絕對不是幻象。
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這裡，與命中注定的死敵聯手，和那些殺死哥哥們的黑暗騎士合作；這讓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噁心。我還準備帶他進入一個黑暗之后的騎士搞不好可以獲得強大力量的地方！我在幹什麼？我瘋了嗎？我應該馬上通知守衛！檢舉他！把他交給守衛！
史鋼差點哈哈大笑。「好答案，我會記住的。」
「不行，」史鋼冷冷地說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魚市場！」他柔聲和-圖-書說道。「為什麼……」
帕林照做了，他一口氣吹熄了油燈。
烏鴉又大叫了一聲，這次聽起來有些嘲笑的意味，隨即飛回牆外。
凱薩琳走到看來像是一面堅固石牆之前，她將手放在牆上，輕輕一推。牆上的機關開始轉動，露出一扇密門。
『我們需要他，你和我都一樣。你會需要他的武器協助你通過樹林，你在塔內會需要他的幫助。一旦他保護你安全抵達那裡，你就可以擺脫他的騷擾。』
這是個好問題，帕林自己也在苦苦思索這個問題。「不，」他最後終於回答。「在試煉的時候，我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或許不滿意我目前的狀況，但卻對我的身分很滿意。如果我有野心，想要超越自己，這也不算是壞事。叔叔會瞭解的。」
「喂！你們這些傻蛋！最好不要靠近！如果把我的船弄傷了，我就把你們拿來補洞！」
「鼠鼠都給你們！」那聲音求饒道。「將軍、偉大人，全拿去！好晚餐！別打可憐蟲蟲。別打啦。」
「就這樣而已？」史鋼生氣地問。「我還以為至少有一整群的強盜撲過來了哪！」
他自顧自地拿起槳，寂靜無聲地將船划向港口。
「別激動，布萊特布雷德，」凱薩琳女士插手了。「這個年輕人只不過是實話實說，這一定是繼承自他的叔叔。如果帕拉丁和塔克西絲都站在你面前，你會向誰祈禱？你認為哪一位神明比較有可能會幫助你達成目標？」
「不准你對她不敬，馬哲理。」史鋼憤怒地說道。
那隻烏鴉驕傲地站在帕林的肩膀上，隨兩人一起進入狹窄的隧道。法杖照亮著前程。隨著隧道愈變愈暗，法杖也變得愈來愈亮，這種情形帕林先前倒是沒有注意到。他發現這隧道帶領他們通過舊城牆底，心中思索著這些騎士怎麼能夠在不引人注目的狀況下掘出這條隧道。
他們在路上發現有一艘小木筏就停靠在海岸邊。史鋼將補給放進木筏中，將它推進水裡。他把木筏靠近岸邊，讓拖著白袍，行動不便的帕林可以跳進來。史鋼自己則是推著木筏在及膝深的水中步行，最後才跳進船內。
「我……我一點都不記得……」帕林伸手揉搓著太陽穴，他覺得有些頭暈腦脹。
「給烏鴉咬一口又不會死。」史鋼說。他走到巷口，看著外面的街道。
「別欺負這個可憐的傢伙了，」隊長說。「如果我們抓他進去，也只會讓他們被迫消毒牢房。他一定不會是什麼私梟啦。副隊長，走吧，你不會死於溪谷矮人的毒牙！」
「牠喜歡你，」凱薩琳女士說。「這是個好兆頭。」
這樣不對，帕林對自己說，但他良心的警告聲比不上叔叔的聲音大，所以他可以輕易地忽略它們。而且，帕林對自己解釋，我的確答應了史鋼。而且，在我跟父親已討論好了之後，我實在沒有臉再回去了。
「這是魔法，」帕林解釋道。「不會傷害妳的。」
「喝醉了，」史鋼觀察道。「我們彼此的距離還很遠。」
「我們在哪裡？」他問。
法師們相信卡拉蒙絕對不會容許帕林參與殘酷的試煉，但這卻又是成為法師的必經之路。試煉會在每個人的身上留下痕跡。卡拉蒙絕對不願意冒失去兒子的風險，如同他先前失去了親愛的弟弟一樣。法師們害怕卡拉蒙的溺愛和過度保護，會讓帕林變得叛逆，甚至如同叔叔一樣投身邪惡陣營。因此，法師們決定越俎代庖，誘騙他和帕林參與這場試煉。
「感謝黑暗之后！」史鋼咕噥道。
但他毫無怨言，依舊靜靜地以高超的技術及毅力划動著船槳。光是看著這樣的努力，帕林就覺得自己的手臂隱隱作痛。
隧道並不長，大概只跟城牆的寬度一樣。另外一扇門讓他們進入巷子中。史鋼暫停片刻，準備打開那扇門。
他指著一棟高聳的建築物，也是帕蘭薩斯城最高的建築體。索林那瑞的光芒彷彿無法碰觸那座高塔，讓它獨處在自己的陰影中。但是，他們都可以清楚地看見這座高塔，或許是黑月用自己的方式照耀著這些血紅的尖塔。帕林點點頭，無言以對。這次任務的沉重感讓他感到難以負擔。
毫無預警的，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他們面前，擋住了去路。
他覺得自己的臉熱辣辣的，但一陣寒意隨即攫住了他。透過這間魚店，黑暗之后的僕人就這麼滲透了帕蘭薩斯！間諜、騎士的內線、甚至是刺客、殺手，都會來到這間店。她幫助這些人無聲無息地混入城中。為什麼他們敢讓我知道這一切？除非他們確定我一定不會把這些說出去。當然了，反正我還是他們的俘虜！
溪谷矮人為了看清楚手中的硬幣，竟然戳到了眼睛。很明顯的，他覺得很滿意，因為他趕忙將硬幣收到身上一個破爛的口袋中，頭也不回地跑開。
ｈｔtps://ｗｗｗ.ｈｅｔuｂｏoｋ.ｃｏm.ｃｏm他很有可能是擔心帕林突然反悔，將硬幣收回去。
「不要離我太遠。」史鋼柔聲警告。
那人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他可不怎麼靈光，」帕林說。「他告訴我們從來沒聽過這個地方。」
帕林眨眼道。「我們……我們怎麼進來的？」
『不行！』
史鋼看著附近的地形，接著抬起頭。「高塔就在那邊，你看。」
牛頭人的商船傳來含糊的聲音呼叫他們，帕林抬起頭，看見一顆巨大的腦袋擋住星光。
「他會把他邪惡的魔法教給白袍法師？」史鋼哼了一聲。「那我就會變成帕拉丁的牧師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帕林。「馬哲理，你會改變的。記住我說的這句話。」
「他也的確從你們那邊弄到一些小錢，不是嗎？白袍法師？溪谷矮人其實相當狡猾，人們都太小看他們了。我們到了。」凱薩琳把手放在桌上。「我們先把這張桌子挪開。」
「當然是飛龍通知我的。在下凱薩琳，是名百合戰士，也是黑暗之后騎士團的成員。」
「叫凱特。」史鋼從牙縫裡迸出三個字。
「不用遺憾，那精靈失去的不只一隻眼睛。對了，我認識你的叔叔，雷斯林．馬哲理。當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才剛穿上黑袍。我那時覺得他……相當有魅力。身體虛弱，卻十分吸引人。」凱薩琳女士很快地轉身面對史鋼。
溪谷矮人突然間停止了掙扎。「蟲蟲知道，」他狡猾地說。「值多少錢？」
「快上去！」他命令道。
「我想應該是用魔法。」他自言自語道。心中回想起灰袍騎士的任務，搞不好帕蘭薩斯城裡面就有安插這些法師，他們就在達拉馬的眼前來來往往。
「在哪？」
史鋼停止划動船槳，讓木筏繼續順著潮水緩緩地滑動。他偶爾將船槳伸進水中導正航向。一到了港口，他立刻抓住柱子，用力煞停快要衝進圍欄下的小船。
「我不知道在你小時候有沒有這些巡邏隊，但這幾年他們都會固定安排緝私隊，在夜間巡邏港口，」帕林對同伴低聲說道。「而且那邊還有海關。他們重建了舊城牆，現在固定會有守衛巡邏。他們從龍騎將奇蒂拉的攻擊中學到了不少教訓。」
雷斯林承諾讓帕林繼承他的功業，只要帕林轉投黑暗陣營，穿上黑袍即可。帕林拒絕了這項提議，準備犧牲自己的性命阻止叔叔的計劃。那時他才發現這一切，包括他叔叔、時空通道、無底深淵，都只不過是試煉的一部份。沒有一樣是真實的。
「我可不確定，長官。」那人悶悶不樂地回答。「我聽說有人就是這樣死的。長官，聽起來好恐怖。他口吐白沫，下巴緊閉，而且……」
這就是他叔叔所說的話，但這真的是他叔叔說的嗎？達拉馬聲稱雷斯林的影像不過只是魔法造成的幻象。帕林所遇到的雷斯林，只是達拉馬的作品而已。
很明顯的，住在裡面的傢伙睡得不熟，甚至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睡著。不久之後，門上的面板打開一條縫隙，一個帶著黑眼罩的女子往外看。「我們關門了。」
「就在那邊！你們看！」一名守衛大喊。
慌張的帕林懸著一顆心四下亂找，他已經準備跳進那骯髒的水中尋找法杖；此時，他的手不經意在地上摸，卻發現自己握住了溫暖平滑的法杖。
「你要去哪裡？」他追問。
「我真蠢，」他對自己說。「我應該馬上轉頭回家的。」
「救命！救命！殺人！殺人！強盜！別打！別打！」溪谷矮人懇求道。「要鼠鼠？給你們……」
帕林無力地嘆口氣。「這可能從二到二十都有可能，這家店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那該死的鳥咬了我一口！」帕林又痛又氣地回答。
「你為什麼每次都輕視自己？」史鋼問。「人應該知道自己有幾両重才對。」
「那你就叫法杖自己爬上去！快點，馬哲理！我已經撐不住了！」
史鋼正拍著龍背，輕柔地跟牠說話。帕林聽見了『達加堡』這幾個字，猜測閃光應該會躲在那邊。恐怖的死靈騎士索思依舊統治著該處。索思曾經是名索蘭尼亞騎士，它對精靈女子的禁忌之愛，讓它打破了騎士的誓約，讓它犯下了殺人的滔天大罪。諸神對它降下詛咒，它將永生不死，永遠在痛苦的折磨中苟延殘喘，羨慕生者，痛恨生者。它忠於黑暗之后和祂的目標。沒有任何生靈膽敢接近這座被詛咒的堡壘百哩之內。根據傳說，史鋼亡母的靈魂還依舊被禁錮在達加堡中，與死靈騎士朝夕相處。藍龍在這些邪惡的伴侶之間應該會相當安全。
「沒關係，」他有些慚愧地對史鋼說。「我找到了。」
凱薩琳吹了幾聲特殊的口哨。
婦人笑了。「喔，我很清楚，法師大人。我對瑪濟斯法杖可是熟悉得很。」
史鋼正朝著舊城的城牆和圖書方向走去。他大跨步地急速走著，帕林則被潮濕的袍子纏住，有些笨拙地加速跟上。守衛的崗亭就在附近，燈火通明。巡邏隊的聲音在靜滯的夜空中遠遠傳來。帕林在腦中盤算著幾個謊言，準備設法靠著自己的伶牙俐齒混過守衛。很不幸的，這些謊言沒有一個聽起來足以讓人信服。他緊張地打量著城牆，希望能夠找到某些無人看守的死角，趁機爬過去。
「那麼，如果你們已經下定決心，就這邊請吧。騎士先生，這家店還算好找吧？」她領著兩人來到一張靠著牆壁的桌子。
「天哪！別亂殺人！」帕林抗議道。「我記好了一個睡眠法術，如果我們被發現了，我會使用這個法術。」
史鋼沒有繼續說什麼，他眼中露出饒富興昧的眼神，將匕首收回靴中。
「滅掉燈火！」當他們靠近港口時，史鋼命令道。
從遠方，傳來了烏鴉怪異的叫聲。
「看看他的袋子裡面有些什麼。」隊長下令。
雖然這裡黑到帕林連自己的鼻子都看不清楚，但一股衝鼻的氣味還是讓他瞭解到自己目前身在何處。
史鋼露出含有深意的微笑。「在帕蘭薩斯城內。」
帕林只能夠依稀看見史鋼和飛龍。騎士在微弱的星光及月色照耀下忙碌地卸下補給。他們降落在布蘭查拉灣西岸的一個小小半島上。在他工作的過程中，帕林只能夠偶爾看見盔甲在月光下的反射。
「黃眼怎麼辦？」帕林正準備開口詢問，烏鴉卻突然張開翅膀，大聲啼叫，又狠狠地在帕林脖子上咬了一口。
凱薩琳女士也禮貌地回應，預祝兩人的努力都能成功。
帕林也同意了。「杜拉克。」他低語道，水晶跟著熄滅了。
「我是史鋼．布萊特布雷德，女士，」騎士握住婦人粗糙乾裂的手，彷彿那是貴婦嬌柔細嫩的手。「是一名百合騎士。」
「我會遞給你！」史鋼雙手攀住柱子，努力地跟試圖將木筏沖開的潮水搏鬥。
「睡眠法術。」史鋼不屑地說道。「那對修肯樹林的不死生物有用嗎？」
帕林急忙掏出另一枚硬幣，他聽見騎士不耐煩地深吸一口氣。「那個獨眼……叫什麼來著的在哪裡？」
帕林當然聽得懂對方暗示雷斯林也曾經與邪惡勢力合作，就如同他現在一樣。大法師之塔試煉時的記憶出現在帕林腦海裡，讓他感到不安。帕林當時遇到了叔叔——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雷斯林的影像只是幻影，是達拉馬與其他法師創造出來測試帕林的幻術，想要看看他會不會屈服於曾經擊倒他叔叔的誘惑。
在至少安撫了自己的良心，或是說找到足夠的理由之後，帕林抓緊法杖，繼續往前走。
帕林猜想黃眼多半是她的手下，卻想不出來他能夠躲在哪裡。突如其來的鳥叫聲和翅膀拍打的聲音，把帕林嚇了一大跳。帕林下意識地舉起手臂遮擋可能的攻擊，但那隻鳥卻輕而易舉地降落在他肩膀上。帕林現在才看清楚，它是一隻烏鴉。
「你想要不引人注意地進入帕蘭薩斯城？」
不遠處傳來的搔爬聲吸引了守衛的注意。隊長召集隊員，眾人沿著港口狂奔。
「是的！我是帕林．馬哲理，呃……女士，」他驚訝地回答。「您怎麼會知道？」
一名守衛大叫。「媽的！這傢伙咬我！」
「閉嘴，」史鋼毫不留情地搖晃著溪谷矮人，直到他牙關撞得暈頭轉向，沒辦法亂叫為止。「不要吵。我不會傷害你。我有事問你，獨眼凱特的店在哪裡？」
港口邊傳來靴子重踏地面的聲音，一時之間兵荒馬亂，彷彿有大隊人馬聚集。水面上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帕林有些不安，那尖叫聲聽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麼兇猛的走私者。
瑪濟斯法杖上由龍爪所抓住的水晶開始迸出柔和的光芒。史鋼給了帕林一個感激的眼神。
在史鋼來得及拔劍，帕林來得及施咒之前，黃眼大叫了一聲。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這樣做。他已經做了太多事情，冒了太多險，無法回頭了……
帕林困惑地看著四周。
史鋼對凱薩琳道別，優雅地說出再見。
「什麼？」帕林低聲問道。
帕林想像自己尖叫救命的樣子，就像剛剛的溪谷矮人一樣，臉因此變得更紅了。
「在艾瑞阿卡斯大人的旗下，」凱薩琳解釋道。「我是和一名精靈戰鬥的時候失去了這隻眼睛。」
「長官，的確都是老鼠，」另一個人說。「不是快死了，就是已經死透了。」
「但此地已經漲潮，」史鋼輕鬆地說。「所有想要抓住機會的人，都應該趕快乘船出海。」
「快點，」他緊張地說。「我想我聽見了什麼。」
溪谷矮人聞了聞，在黑暗中瞇著眼睛打量。「銅幣？」他嗅著說。「蟲蟲要鋼幣。」
有個聲音說道：
「我有我的理由，馬哲理。你在浪費我的時間。」史鋼不耐煩地回答。
「我的法杖怎麼辦？」他轉過身質問史鋼。「我沒辦法把它帶上去。」
帕林不知所措地跟著。
帕林不確定自己到底應該幫助史鋼，還是應該阻止他，只能束手無策地等待被發現。
帕林找著港口的梯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準備站直身子，拉住繩梯往上爬。他回頭看著在柱子四周不停旋轉、冒著泡泡的海水。
帕林遲疑了，這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擔心必須留下法杖。
「啊！好極了！」史鋼走到門前。他四下回顧，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場，開始用特殊的頻率敲打大門。
『我仔細修正了我的野心，我不再想要封神，只要掌握這個世界就夠了……不，這將會是我獻給祂的禮物，以讓祂進入這個世界來證明我的忠誠。祂會把這個世界賞賜給我。祂將會統治，而我……將會服從。』
「矮靈酒？我……我不喝酒啊，你也不可能進酒館！我們任務這麼緊急，你怎麼可能有空閒逛？」帕林突然感到非常憤怒。「告訴我，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你一定得告訴我！」
「你最好弄熄那個光。」他說。
「我……我很遺憾，女士。」帕林結巴地說。
巡邏隊走了過來，慢慢地在這個區域之間穿梭，打探著各個小巷子。史鋼背緊靠著牆壁，帕林也跟著照做。衛兵們非常徹底地搜尋此地，他們很明顯的跟帕林一樣認為此地是私梟躲藏的好地方。甚至有名隊員朝著這個巷子走來，帕林感覺到史鋼抽開手，他可以猜到對方的手目前一定在移向匕首的握柄。
「對我還是對妳呢？」帕林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沿著牆頂佈置的鐵刺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是一名溪谷矮人告訴我們妳在哪裡的，女士。」
「我們會送你去帕拉丁的神殿，」隊長說。「你們兩個，送他去。葛盧伯士官長，跟我來。」
街道空無一人，十分安靜。幾盞路燈照耀著如同倉庫的盜賊公會，它的成員卻都毫無蹤影，或者，帕林和史鋼都無法發現他們。
帕林別無選擇。他必須要相信，如同史鋼的無心之言一樣，法杖會照顧自己的。他將法杖輕柔地放在座位上，站直身，掙扎著保持平衡。史鋼靠著一股蠻力將船甩回靠近港口的位置，帕林一把抱住繩梯，驚恐地看著小船再度漂流開來。
帕林猛吸一口氣，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旁邊兩家店，」溪谷矮人說。「不比兩家多。」
「施拉克。」帕林唸道。
「如果我母親和你叔叔願意同心協力，而不是彼此猜忌，」史鋼說。「可能就輪到我在城主的宮殿裡面開宴會了。」
黃眼偏著頭，打量著帕林，烏鴉的眼睛在燈火下如同琥珀一般閃著光芒。
「船底有個油燈，點亮它。」他命令帕林。「我們可不想要看起來很可疑。」
帕林心中不禁燃起了逃跑的念頭，回過頭看著門口。他或許可以在史鋼抓到他之前逃出去，至少可以逃離這間屋子。他的叫喊聲應該可以喚來守衛。
「厲害。」帕林緩緩呼出一口氣。
「抓到一個了！」
「值你一條命怎麼樣？」史鋼又開始搖晃這個倒楣的傢伙。
夜色沉重，氣候悶熱。他們一進入港口，幾乎立即失去了海風吹拂的特權。帕林渾身是汗。史鋼身上穿著盔甲，外面還披著斗篷，各處還插著大大小小的武器，一定比他更不舒服。當木筏行過一艘巨大的三桅牛頭人商船時，他注意到騎士的臉上滿是汗水，他的黑髮已經全都濕透，緊貼在他的前額。
他也不記得這是怎麼一回事。
瑪濟斯法杖就在他身邊。
是嗎？
史鋼移除了騎士除非接戰，否則不會在龍背上攜帶的武器。他將長劍背在後面，短劍插在腰間，匕首收入靴中。他把弓箭和長槍留在龍背上。
「可能跟你的匕首一樣有用，」帕林沒好氣地回答。從空中鳥瞰修肯樹林的景象讓他不寒而慄，被迫要去回想那體驗更是讓他不悅。
「啊，那應該是阿福了。沒錯，我派他出去留意你們。」
但帕林注意到騎士靠著船槳，讓木筏更快速地航過黑暗的水面。帕林揮舞著油燈道歉，卻只收到對方的詛咒作為告別。
當史鋼操槳向前時，帕林高舉油燈，小心翼翼地不讓油燈的光芒照在黑暗騎士的盔甲上。
「沿著隧道走，你們會進入一條小巷子，這是盜賊公會的資產，但我們付了很多錢讓他們閉嘴，同時也提供庇護。黃眼會跟你們一起去，確保路上不會遇到危險。」
史鋼站起身，躡手躡腳地快步行走。帕林驚訝於騎士的行動竟然可以這麼安靜。帕林所認識的其他戰士，一定會笨手笨腳地弄出一大堆聲音來。史鋼安靜得彷彿融入了夜色。
凱薩琳女士對他露出微笑，再一次的，帕林覺得她似乎知道自己內心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