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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焰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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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活人廟 死人林

2─18 活人廟 死人林

「我祝福兩位。」她柔聲對他們說道。
那低吼聲聽起來野性十足,毫無畏懼,正好來自他們後方。
「這裡是帕拉丁神殿!是我們最不想要靠近的地方!」帕林聽來十分緊張。「我們在東邊那條街走錯了路,我們應該在那邊右轉,而不是左轉。」他看著史鋼。「我很驚訝你竟然知道這座神殿。」
「帕拉丁哪!」帕林抓住史鋼的手臂。「你看!神哪!它朝我們走來!」
「難道我們應該比敵人更輕視榮譽嗎?」克麗珊娜微笑著問。「這是你的暗示。達拉馬不知道你們要來,對吧?」
幾乎與馬哲理兄弟喪禮上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
帕林雙眼一翻,搖頭道。「被你搞砸了!」
史鋼還記得自己坐在草地上面,下巴壓著手臂,手臂則枕在椅子上。在這裡,他體內的掙扎會暫時停歇,靈魂的搏鬥、腦中的熱血都會平靜下來。他看著浮雕,用孩子氣的小腦袋想像未來的生活。有些時候,那喪禮會是他自己的,當然,他一定是勇敢的壯烈犧牲。他喜歡想像自己為了拯救那些損友而犧牲,等到他死後,這些人才瞭解他的用心良苦。其他時候,他會想像自己參與的是其他騎士的喪禮。史鋼想像自己不是悼唁者,而是殺死對方的敵人。雙方是在一場光榮的決鬥中分出高下,他是來向對方致敬的。
「是的,父親。」史鋼沉著的回答。現在,他握住劍柄的手也不再發抖。
「我不需要嚮導!」他惱怒地低語。「我是一個人長大的,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我都不需要你們。」
藍盔女子走近他。她腰上掛著劍,雖然夏夜毫無一絲晚風,但那件深藍色的斗篷依舊不停地飄蕩著。
白袍法師通常應該尊敬帕拉丁,遵守祂的律法。從無底深淵拯救一名惡名昭彰的黑袍法師,這恐怕不是祂善行清單上的選項。
帕林原先死白的臉色現在變得血紅,彷彿努林塔瑞直射在他臉上。他無話可說,神眷之女也並不預期他會回答。她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將無法視物的雙眼轉向史鋼。
「你們絕對不可能活著通過修肯樹林。來,」克麗珊娜伸手到領間掏出了一個護身符,金色光澤在月光下閃耀。她解開頸繩,將護身符解下,遞給帕林。「帕林.馬哲理,收下這護身符吧。這無法讓你不受不死妖物的傷害,卻可以消除你心中的恐懼,給你在黑暗中前進的勇氣。」
老虎突然抖了抖身子,彷彿剛踏出海面,要甩去身上的鹹水。碩大的腦袋不安地搖動著。
「你以你的榮譽起誓,要進入這被詛咒的地方?」史東.布萊特布雷德問。
草地上有著許多黑壓壓的軀體,有那麼一瞬間,史鋼以為不久前發生了一場戰鬥,戰死者的屍體羅列在草地上。然後他才發現這些是活生生的人,唯一的戰鬥是對抗熱浪的襲擊。貪涼的人們趁機睡在草地上。
樹林的黑暗之氣,那永無光明可以照亮的黑暗,僅有努塔瑞的黑光足以穿透的黑暗,緩緩地流向史鋼。他向塔克西絲祈禱,心中卻早已明白這祈禱並不會有任何回應。黑暗陛下的統治權到樹林外圍為止。在這裡,是她的兒子努塔瑞,黑暗魔法之王統治一切。所有人都知道,這名兒子不太聽從雙親的命令。
「是的,女士。」帕林柔聲回答。
她陷入了沉默,再一次開始沉思。
努塔瑞自己親自對樹林施展了強大的恐懼詛咒,所有靠近的生物,即使連高塔之主邀請的賓客在內,都會體驗到讓人無法動彈的強烈恐懼。少數勇氣超絕、能夠踏入樹林邊界的人,多半也是四肢並用地爬進去。能夠更進一步的人,則是少之又少,其中一個是卡拉蒙.馬哲理,另一個是神眷之女克麗珊娜,第三個則是奇蒂拉。後兩者都擁有高塔之主賜與的護身符,藉以抵抗這股恐和*圖*書懼,讓她們能夠繼續往前行。至於卡拉蒙,他最後差點無法神智清醒地生離此地。
「我明白了,看來,你也有自己的守護神,」克麗珊娜對他說道。「一個光明,一個黑暗的嚮導。在你的左邊,心臟的那一邊,是個女人。她穿著藍色的盔甲,一手拿著龍騎將的頭盔,一手拿著長槍,槍尖還沾著鮮血。這名女子最靠近你的內心。右邊的嚮導是一名男子,一名索蘭尼亞騎士。他手無寸鐵,他的劍鞘空了,他的身上有個長槍刺穿的血窟窿。這個男人最靠近你的靈魂。兩個人都想要引導你。你要選擇跟隨誰?」
「你們準備踏進修肯樹林。你們沒辦法活著走出來,所謂的榮譽及承諾在那恐怖的地方一文不值。我知道的,」她打了個寒顫。「我曾經去過那裡。」
帕林沒有做聲,他揉著遭到凱薩琳女士的烏鴉咬到的傷口。這疼痛不會持久,但魔法卻是永久有效,會讓他想不起自己曾經遇見過一個偽裝成漁婦的騎士。帕林正準備走回原來的街道。史鋼也準備跟上,但他沒有馬上動作。他暫停片刻,在神殿前流連,甚至踏上了面前的草地。
瑪濟斯法杖的光芒照在法師的臉上。史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立刻又為了自己的失態而感到羞愧。
史鋼內心突然感到十分痛苦,這種痛苦原先早已被他遺忘,是沉澱在過去傷痕中的悲傷記憶。
兩人已經快到目的地了。史鋼可以看見這座高塔,但他們卻對找不到通往該座高塔的街道感到氣餒,帕林也幫不上忙。他曾經去過這座高塔,但他是靠著魔法的方式旅行,並非利用人間的道路。因此,帕林把這件工作交給史鋼負責。不過,他很明顯地轉錯了彎,因為兩人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往四下延伸的草地上,彷彿正準備踏上一片歡迎的地毯,地毯的另外一端是大理石建造的潔白建築。隱約的花香暗示附近似乎有座隱而不見的花園,在索林那瑞的光芒下散發著幽香。
「謝謝,女士。」帕林緊抓住護身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帕林.馬哲理,」克麗珊娜女士說。「歡迎你。」
帕林有些不安,對史鋼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黑暗聖武士聳聳肩,露出微笑。塔克西絲的行事是不可捉摸的。
克麗珊娜握住帕林的手,將護身符塞進他手中。
這女子永遠看不見天光,永遠都在黑夜之中。她瞎了。
帕林嘴唇發白。握住法杖的手指節也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滿是汗水。
當他無法照做,當其他孩子抗拒他的命令及控制時,他身體內的黑暗面就會指使他傷害對方。在他的夢中,象徵光明面的銀甲騎士則讓史鋼事後感到非常後悔。他的靈魂不停地掙扎,從小就被兩股他無法理解的力量左右拉扯。有時他害怕自己可能因為舉棋不定而被拉成兩半,這個時候,他就會來到這裡躲避壓力,他會跑來帕拉丁的神殿。
史鋼有很多答案可以選擇,其中最簡單的,就是佯裝帕林的哥哥。沙啞的聲音可以掩蓋其中的差異,也可用突如其來的感冒做為解釋。雙方交換幾句禮貌的招呼就可以分道揚鑣。但是,如果史鋼說了實話……
騎士走到史鋼面前。
史鋼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呼出。「父親,我明白了。」
他現在對神明有了足夠的瞭解。他已經全心全靈地將自己獻給了一名黑暗女神,讓祂統御自己心中的黑暗面。如果他在那張長椅上休息,祂會降下懲罰。不只如此,帕拉丁也會對膽敢踏入祂聖域的黑暗僕從發怒。光是像他現在這樣踏上草地,就會被視作褻瀆神明。
「我父親不會傷害我們的。」史鋼柔聲說。
「別緊張,兩位男士,」黑暗中一個冷靜的聲音說道。「這是坦達,我的引導獸,牠不會傷害你們的。現在還在街上閒逛,和圖書有些晚了吧。你們迷路了嗎?還是心中有困惑?有任何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史鋼的少年時代相當不順遂,他從來沒有那種詩人所讚頌的無憂無慮的童年。光明與黑暗之間的戰爭,慾望與情感之間的掙扎,對他來說都不是新鮮事,他從小就被迫經歷這場慘烈的爭鬥。他穿著龍鱗甲的母親所代表的黑暗,一直持續地誘惑他統治並操縱著一切,不管這會對他或是對其他人造成多大的傷害。
史鋼走得更快了,彷彿想要躲避撕扯他靈魂的敵人。
巨大的橡樹動也不動。沒有任何的風,甚至連颶風和龍捲風都無法動搖這座樹林的任何一片葉子。巨大的枝椏彼此交纏,組成一個連陽光都無法穿透的頂蓋。修肯樹林被籠罩在永夜之中,它的陰影永遠不會溫暖,永遠如同死亡一樣冰冷。
「您錯了,神眷之女,」史鋼冷靜有禮地說道。「我是史鋼.布萊特布雷德,百合騎士。我很有幸效忠塔克西絲,黑暗之后。」
「你又在亂想了,布萊特布雷德。」他嚴厲地警告自己,難以置信自己竟然這麼簡單就陷入幻想當中。
「是的,神眷之女。」帕林回答。
帕林看來受到極大的震撼,他覺得自己彷彿被人發現在偷取窮人的財物。「神眷之女,我不能收下這個。這……這是不對的,您不明白……」他無法繼續。
史鋼示意帕林開口,但法師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如果沒有虎視眈眈的『引導獸』,史鋼可能會建議兩人悄悄地溜走。
史鋼認出了她。神眷之女克麗珊娜,帕拉丁神殿的高階女祭司,也是帕拉丁信徒們的領袖。
他聽見不死生物的聲音,彷彿是枯骨摩擦所發生的恐怖之聲。
「願帕拉丁與你同在。」她說。
史鋼緩緩轉過身,手移向劍柄,帕林急忙趕到騎士身邊。
史鋼轉過身,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後,卻慢慢地放下劍。
「母親……」他低語道。
史鋼愛死了這張椅子。長椅後面雕刻著一些裝飾,這些浮雕的手工很粗,多半是某個學徒剛入門習藝的作品。浮雕刻的是一名索蘭尼亞騎士的喪禮,騎士躺在停靈台上,雙手疊在胸前,護盾靠在停靈台的旁邊。(這不合禮數,但這也是藝術家創作的自由)騎士屍身的另一邊,是十二名看來十分嚴厲、面色凝重的護衛騎士。
帕林目瞪口呆地看著史鋼。黑暗騎士不想開口,他又驚又氣,覺得十分尷尬,猛然轉過身,循著原路回頭。他可以聽見法師白袍拍動的聲音,知道對方正急忙趕上來。
安塞隆大陸原先有五座大法師之塔。這些建築是法師的要塞,也被恐懼魔力的人們視作威脅。為了自保,法師給予每座高塔一座防禦用的森林。達提苟斯的森林會讓入侵者變得十分衰弱,或陷入深沉無夢的睡眠中。伊斯塔的大法師之塔在大災變時被徹底摧毀,它的森林會讓人完全忘卻前來的原因。如茵的高塔會讓入侵者胸中燃起強烈的熱情,讓他們對其他事物完全不感興趣。威萊斯之塔的森林則會躲避入侵者,不管他們多麼努力,就是找不到入口。在這些森林中,修肯樹林是最恐怖的一個。其他的高塔都是由索林那瑞與努林塔瑞的信徒所祝福的,但修肯樹林是由努塔瑞的信徒,黑袍法師們所施咒的森林。
「是的,神眷之女,我們就是為此前來。」帕林閉上嘴,希望神眷之女不要繼續追問。
「我知道這是哪裡。」他說。
一名騎士,穿著在月光下閃動著銀光的盔甲,走出了樹林的陰影。盔甲上裝飾著玫瑰、皇冠和翠鳥。那是件老式的盔甲,時間可以追溯到大災變之前。騎士沒有佩帶寶劍,因為,他已經將寶劍傳給了兒子。
「法師和騎士,」克麗珊娜邊走向他們,邊說道。「那麼,我想你們應該不是迷路的hetubook.com•com遊客,而是身負某種任務。你們是來尋求帕拉丁的祝福嗎?」
說話的並非那隻老虎,不過,從牠眼中的光芒看來這並非難事。開口的是一名女子,她從陰影中走出,一手輕拍著老虎的大腦袋。『引導獸』她這樣稱呼這隻動物。在她走進索林那瑞的光芒之後,史鋼才瞭解她為什麼會在夜晚隨著老虎一同出遊。
他咬緊牙關,手握著劍柄作為支撐。史鋼邁步向前,渾身僵硬地走向修肯樹林。他已經忘記了帕林這個人,對他來說,這個法師根本就不存在。這是場生死決戰,是樹林和他之間的戰爭。他沒有聽見背後急忙趕上的腳步聲。當一隻手抓住他時,他嚇了一跳,立刻拔劍轉身。
兩人現在都可以聽見不死生物苟延殘喘的聲音。
現在,史鋼.布萊特布雷德就站在修肯樹林之前。那魔法捕捉住他,用恐怖、無助、讓人癱瘓、難以描述的力量壓榨他。這是對死亡的恐懼,因為,膽敢踏入的人都只有以死收場。這是對死前折磨痛苦的恐懼,更是對死後永無止盡折磨痛苦的畏懼。
喘吁吁的帕林在騎士的怒目之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史鋼,是我……」
他無法對抗這樣的恐懼,因為這是諸神的旨意。這恐懼扭攪、折磨、拉扯著他的四肢百骸。他的嘴中充滿了恐懼的味道,渾身肌肉不停抽搐,手心汗水直流。這強大的恐懼感幾乎就要讓他跪了下來。
史鋼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做。他那時很年輕,認為自己跟諸神一樣長生不老,並不太需要神的安慰。他從來沒有走進神殿裡面,那些大理石牆壁讓他覺得擁擠而僵化。他的身前有棵大樹,樹下有張大理石長椅,大概是古代某個貴族捐獻的東西。又冷又硬的長椅並不受到信徒們歡迎,大多數的信徒寧願坐在草地上發呆。
「不過,這還是很奇怪,」他告訴自己,同時徒勞無功地試著在月光下找出長椅的位置。「我已經都忘記那張長椅了……」他在黑暗中對自己露出笑容,那是柔和而哀傷的微笑。
一個聲音,一個新的聲音打斷了奇魔須奴僕的嘶啞叫聲。一個穿著藍色盔甲的女子走出樹木的陰影。那女子十分美豔,剪短的頭髮正好可以收攏在頭盔底下。黑色的捲髮包圍著她的面孔。她黑色的雙眸十分誘人。她露出促狹的微笑,最後放聲大笑。她嘲笑的是他。
他突然想起自己說過的大話。
克麗珊娜小姐說過,有兩個嚮導。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莎拉在帕蘭薩斯遭到攻擊後曾帶我來過這裡。我們的房子在攻城的大火中被燒得乾乾淨淨,莎拉帶我來這邊感謝上天保佑我們的小命。我就是在這裡聽到我母親的死訊,以及殺她的兇手。」
「不……不完全是,神眷之女,」帕林低聲說道。他現在已經滿頭大汗,而且這不全然是因為夏夜高溫的關係。
「我沒有!」史鋼反駁道,由於他內心真的浮現過這種念頭,反而讓他更想以怒氣掩飾一切。「我——」
「你到哪裡去了,馬哲理?」
「我有這把寶劍,女士。」史鋼直截了當地回答。
「我們該走了。」史鋼決定把握這個機會,他對克麗珊娜鞠躬為禮。「我應該護送您回房,但是,我想您身邊已經有了可靠的伴侶。」
史鋼想要離開,但他找不到理由。克麗珊娜抬起頭,瞪著兩人之間的空隙。
史鋼對這個地方瞭解的程度,其實比他願意承認的還要深許多。或許他來到這裡並非偶然,或許他仍像以前那樣,是被吸引到這裡來的。
直到他走到一條巷子,眼前出現了古老的修肯樹林後,他才停下了腳步。
『你的鮮血、你的溫暖,你的生命。都是我們的!我們的!走近些,把你甜美的鮮血、溫暖的肌肉帶到我們面前。我們好冷,好冷,冷得m.hetubook.com.com不得了。走近些,再走進些。』
帕林瞪著他,正準備開口,卻被一陣低吼聲給打斷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被不死生物銳利的爪牙撕碎,拖到地底,不停地掙扎、沉陷、窒息。在受盡折磨終於死亡之後,他將會被囚禁起來,被迫服侍不死生物的神:奇魔須。
他看著老虎,老虎也瞪著他。牠的眼中有著無法在任何聰明的動物眼中發現的睿智。如果這隻老虎發動攻擊,牠的重量會把史鋼壓倒。他或許來得及用劍刺傷牠,但喉管恐怕也會跟著被扯出。
老虎踏進被銀月照亮的草地上,那是隻在安塞隆極少見的白老虎。牠的花紋是黑色與灰色相間,眼中閃著金黃的綠光,露出相當的智慧。這隻野獸擁有龐大的身軀,爪子跟人頭差不多大。牠的脖子上有個金光閃爍的項圈,項圈上還刻著一個金龍護身符;那是帕拉丁的標記。
帕拉丁的牧師一隻手放在老虎頭上,緩緩走回原路,消失在陰影中。
「戰俘,那麼他們一定會要求贖金囉。」
克麗珊娜笑了,她的笑聲如同銀鈴一般悅耳。「我怎麼會知道?我可以聞到你身上的玫瑰花瓣和藥材的氣味,所以我知道你是法師。當你開口的時候,我可以認出你的聲音。你有你爸爸的腔調,但你說話的方式……讓我想起你叔叔。」最後一句話幾乎低不可聞。
「年輕的法師,如果你想要贖金,你應該去威萊斯的大法師之塔,法師議會才有權利決定這類的事務。」克麗珊娜語氣一轉,突然變得咄咄逼人。
「別動!」帕林低聲警告。他面對著史鋼,可以看見騎士身後的情況。「那是隻老虎,大概距離你十步,牠……」
「你在幹嘛?」帕林狂亂地翻找著法術藥材。「我們要對抗……」
話一說完,她立刻拿開了手。史鋼身子一軟,彷彿先前被她給禁錮住了。他想要用驕傲的話語反駁,卻腸枯思竭。他只能驚訝地看著她。她剛剛所描述的就是他的願景,塔克西絲神后所賜給他的願景。
她又走近一步,盲目的雙眼瞪著他,他突然間驚訝地覺得對方似乎可以看見他。她朝著他伸出手,觸摸著他胸前雋刻著骷髏與死亡百合的胸甲。牧師的碰觸像是火焰,燒灼著他的靈魂,卻又像是冰水,帶給他安慰。有生以來頭一次,史鋼覺得無計可施。
老虎走向前,用黑白條紋的身體護住克麗珊娜。她向帕林和史鋼道了晚安。
「我從他寶劍的撞擊聲中可以猜出他是騎士。帕林.馬哲理應該是跟他的哥哥們在一起吧,我有榮幸與坦尼.馬哲理或是史東.馬哲理說話嗎?」
克麗珊娜睜大了看不見的雙眼。
她的肌膚白得如同索林那瑞的月光,烏黑的秀髮用銀網挽起。她的試煉和掙扎都刻畫在她臉上,但安詳與信仰讓她顯得超凡脫俗。她十分美麗,這美麗如同她身後的神殿一樣,高潔、堅毅、祥和。
「你們準備去大法師之塔。」
「請原諒我,神眷之女,」帕林堅持道。「但我不能有話直說,我對這名騎士作出了保證。」
「我是對您坦白,神眷之女,」史鋼回答。「目明的人可以看見我的身分。如果我欺瞞諸神決定讓她走在陰影中的人,對我說來是種羞恥。如果我欺瞞像您這樣高貴勇敢的女子,更是種奇恥大辱。」
這個想法讓他打了個寒顫,而通常他不是這樣迷信的人。
老虎喉中發出低吼聲,克麗珊娜伸手安撫牠。她雙眉緊鎖,臉上露出煩心的神色。
史鋼將手伸進盔甲,握住脖子上戴著的一枚寶石。他將寶石掏了出來。那是一枚精靈打造的寶石,這是精靈愛侶之間交換的信物。這是阿爾瀚娜交給史東的信物,是他兩人的定情信物。這也是史東交給兒子的禮物。星鑽的光芒澄澈冷冽,像是寒冰所打造的槍尖一樣。
「半精靈坦m.hetubook.com.com尼斯多年以前告訴我的事情是真的,」她喃喃道。「帕拉丁保佑我們!」她無神的雙眼轉向帕林,彷彿正在思索著。「年輕的法師,你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眼前的騎士雖然高貴、重視榮譽,卻是奉身於邪惡的執行者!」
二十多年前,克麗珊娜懷著與黑袍法師不相上下的野心,隨著雷斯林一同進入了無底深淵。她差點死在那裡。當她無助、孤單、盲目地躺在那恐怖的地方時,她才真正看清了一切。她回到了人世間,雖然再也無法看見它的美麗,卻再也不會無視它的痛苦。教會在她睿智的領導下日漸蓬勃,牧師也受到眾人的敬愛。
『鮮血、甜美的血肉,快來……快來……』
史鋼一直認為自己會死在戰場上。躺在大理石的停靈台上,手邊擺著敵人的武器,接受同袍的祝福;這一直是史鋼夢想中的死亡場景。
他當然更不可能假冒別人。
史東疲倦的眼中交織著愛意和驕傲,彷彿活了起來。史東點點頭,嚴肅地說:「Est Sularus oth Mithas。」
「看看你!好像是在月蝕的晚上害怕哭叫的小孩一樣!我生出來的是個懦夫嗎?天哪,如果當真如此,我向吾后立誓,我會親自將你獻祭給奇魔須!」
「『榮譽即吾命』我不會讓我的母親蒙羞,也不會讓父親失望。我們馬上進入修肯樹林。」史鋼.布萊特布雷德說道。
「你竟然在帕蘭薩斯城中公然如此表示?」她的語氣中只有驚訝,沒有威脅。
「我試著要趕上你!」帕林回答。「你跑得好快……得靠我們兩人合力才可能通過這樹林……這是最後的一絲希望。」
這個夏夜又暗又熱。帕蘭薩斯城的居民很少有睡得好的,依舊有許多燈火亮著。有很多人看著窗外,徒勞無功地試圖找尋一絲一毫的雲朵。或者,他們在臥室中焦急地踱步,安慰哭嚎的孩童。史鋼與帕林走在陰影中,躲避可能的注意及詢問;特別是在這種大熱天,竟還有人穿著斗篷,更十分讓人起疑。
但那影像突然消失了,退回到黑暗之中。
「別叫我母親!」奇蒂拉不屑地說。「你不配當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不可能是懦夫。我自己曾經親身進入這座森林。你竟然站在入口,腦中只想著逃跑!」
老虎又再度柔聲低吼。很明顯,是該開口的時候了。史鋼用手肘推了推帕林。
『我才不要穿著旅店主人的衣服走進帕蘭薩斯……』
克麗珊娜笑了,但她隨即又嘆了口氣。「我相信你會的,騎士大人。這麼高貴的靈魂卻奉獻給了黑暗,讓我感到非常遺憾。騎士大人,你又要如何進入修肯樹林呢?你的皇后無法統治此地,祂的兒子努塔瑞才是那個邪惡之地的恐怖王子。」
史鋼認識她。他從來沒有當面見過她,但他認識這個女人。她曾經出現在他的願景中。
「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帕林壓低聲音問。
史東笑了。他舉起手,指著兒子的喉嚨。接著,他轉過身,漸行漸遠。他並沒有走入黑暗裡,黑暗似乎在他身旁散開。他消失在一片沐浴在銀色月光中的草地上。
「我是這名騎士的戰俘,神眷之女,」帕林回答道。「我的兩名哥哥都死了。塔克西絲騎士團已經在北方海岸,靠近卡拉曼的地方登陸。半精靈坦尼斯正趕去法王之塔,將這個消息通知給該處的守軍。」
「您……您怎麼會知道我是誰?」帕林吃了一驚。
「或許,你們正在想,為什麼我不叫城中的守衛逮捕你們,這是因為我們的會面絕非偶然。平日我絕不可能在半夜四處漫步,但是,今天晚上我實在睡不著。我以為是溫度的關係,準備出來呼吸新鮮的空氣。但是,我現在知道這是帕拉丁的旨意,祂讓我遇見你,讓你看到我。不管你在做什麼,我都可以感到祂的意志在引領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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