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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破城鎚毫不間斷地傳來讓人牙齦發酸的轟！轟！轟！撞擊聲，彷彿一顆擁有強烈生命力的黑暗心臟，不停地跳動著。

坦尼斯非常疲倦，他通宵不睡，和湯瑪斯爵士及許多的軍官開會，希望能夠研擬出一個反敗為勝，在逆境中不只求生存，更要求勝的計策。他們也擬定了自己的戰術，當然是很好的戰術。然後，他們走上城牆，看著黑暗中難以計數的火光，如同象徵死亡的長蛇一樣綿延在眼前的平原上。

坦尼斯看著這一小群的藍龍，已經開始懷疑這只是一次佯攻，此時正好傳來一聲驚叫，人們不約而同地指著西方。

「你說得對，大人，」坦尼斯同意道。「反正都不重要了。」他本來準備要問這名騎士，法王之塔可以堅守多久，但隨即又發現這其實一點也不重要，因此打消了念頭。

「大人……」

「只有吉力安知道吧，」湯瑪斯爵士說。「根本算不清楚，正如俗諺所云：『草木皆兵』，反正這也都不重要了。」

太陽愈升愈高，熱氣變得難以忍受，飲水的供給必須經過嚴格分配，因為曾經洶湧流過法王之塔的山泉現在已經變成涓涓細流。站在城牆上，穿著盔甲的人們在烈日烘烤下脫水、昏厥。

「他們來了。」湯瑪斯爵士說，匆忙地趕往俯瞰廣場，坐鎮位在六樓的指揮總部。

「是啊，對、對。」坦尼斯飛快地站起身，他掃視著四下的陣地，這裡除了眼前這名年輕的騎士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抱歉，我大概是睡著了。」

如果前門陷落了，就沒有什麼地方好守了，坦尼斯悶悶不樂地想。但是，他還是忍住沒將這些看法說和_圖_書出口，只是點點頭，改變了話題。「我剛剛聽到的驚叫聲是怎麼一回事？」

坦尼斯揉揉佈滿血絲的雙眼。「你剛剛問些什麼？」

「這真的很有用，」坦尼斯說。「帕拉丁在上，我從來沒看過數量這麼龐大的部隊！在戰前沒看過，在奈拉卡被攻陷前也沒看過，你覺得他到底有多少部隊？」

「有時，戰勝反而是失敗，」史東．布萊特布雷德說。「從失敗中尋求勝利反而是最好的道路。」

坦尼斯召集所有一息尚存的士兵，開始了慘烈的城門保衛戰。

「是的，大人。」年輕的騎士耐心等待著。

坦尼斯張開眼，猛地挺直身子。「什麼？發生什麼事了？」他伸手取劍。「時候到了嗎？」

坦尼斯沒有多少喘息的時間，長毛象拖著巨大的攻城車衝向法王之塔的前門，許多攻城梯被敵人搭在牆上。坦尼斯下令弓箭手上前，下令看管滾油鍋的騎士待命，如果運氣好的話，這些高熱的黑油甚至可以讓攻城車起火。他的部下遵照他的命令，很快地進入崗位。每個人都很尊敬坦尼斯，雖然他不是真正的騎士，卻擁有騎士的一切內在條件。

「好消息。」坦尼斯咕噥一聲，將信差推開，打倒一名差點降落在他身上的龍人。

坦尼斯哼了一聲。「老友，令公子絕對可以照顧好自己。」

一小時接著一小時地過去，他們在陣地中吃了早餐，一手拿著麵包，一手拿著劍。眼前的部隊除了人數不斷增加之外，依然毫無動靜。

史東似乎不急著回答，他走在城牆上，看著牆外，打量著外面的軍隊。

「坦尼斯，我的兒子史鋼就在外面hｔｔps://ｗww•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com。」

信差擠出疲倦的笑容。「一小隊牛頭人想要從水道進來，湯瑪斯爵士猜到敵方會利用這乾旱的機會這麼做，因此安排了騎士守候在該處。他們應該不敢再試了。」

銀龍和騎士們持著威名遠播的龍槍，起飛迎戰。藍色的箭頭和銀龍群對衝，閃電飛舞，藍龍利用口中吐出的武器攻擊對方，銀龍群跟著吐出極度低溫的霜雪，封凍住敵人的翅膀，讓牠們從高空跌落。

在這一切混亂中，突然出現了暫時的平靜。敵人似乎在等待什麼事情發生，坦尼斯抓住空檔，趴在城牆上，試圖恢復體力。

下面傳來巨大的碎裂聲及歡呼的聲音，法王之塔巨大的城門倒了下來。

史東轉過身，直視老友。「坦尼斯，幫我照顧他。」

一群躲在攻城車後面的部隊衝向入口，他們是由一名穿著盔甲卻在地面上戰鬥的騎士所率領，行列中還有灰袍法師。

坦尼斯腦中十分混亂、緊張，史東．布萊特布雷德極少要求他人的幫助。「我會盡力的，史東，可是我不瞭解。史鋼是黑暗之后的僕人，他拒絕了你所有協助他的努力。」

史東搖搖頭。「他對抗的敵人遠超過他的能力，我們還沒有完全失去他的靈魂，但是，如果他在內心的掙扎中失敗了，我們就將永遠失去他。老友，幫我照顧他，答應我。」

死的龍人和活的龍人一樣危險。隨著種族的不同，牠們的屍體可能會變成石頭，卡住殺死牠們的武器；有的會爆炸，和對方同歸於盡；有的則會融化成一灘致命的強酸。

坦尼斯擦著滿臉的汗。「你想艾瑞阿肯到底在做什麼？他到底www.hetubook.com.com在等什麼？」

一名信差衝了上來，踩到龍人的血跡，差點摔倒。他立刻穩住身形，向坦尼斯報告。

戰術再好也沒有用。

坦尼斯的世界只剩下金鐵交鳴的聲音，瀕死者的哭喊聲，以及一開始他以為是大雨的液體不停潑灑在他身上。

號角聲撕裂了靜滯的空氣。

黎明降臨，但陽光只帶來了更深沉的絕望，法王之塔的守軍低頭看著夜晚湧上的黑暗人海，預料這一切都即將被血海所取代。大軍壓境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指揮官們大聲下令士兵保持安靜，堅守陣地。很快的，法王之塔中唯一剩下的聲音，就只有銀龍在空中盤旋，對藍龍怒吼的嘶叫聲。

一名張開翅膀降低衝力的波札克龍人正好落在坦尼斯面前。波札克龍人並不適合飛行，因此降落得相當笨拙，落地的強震讓牠一時間喪失了行動力。不過，牠很快就會復原，而且，波札克龍人也是相當要命的施法者。坦尼斯在對方回過神之前就展開了攻擊，一劍就砍掉對方的腦袋。坦尼斯將劍入鞘，立刻把還沒倒下的屍體丟出城牆。

「你最好對我解釋清楚……」

坦尼斯坐在城牆的地板上，頭仰向天，閉起了眼睛。史東．布萊特布雷德出現在他面前。

「大人，湯瑪斯爵士的口信，如果前門陷落，請您帶著下屬支援守護入口的部隊。」

「不，大人。很抱歉吵醒你，大人，但是我必須知道你的指令是什麼……」

號角聲和喊殺聲排山倒海地湧來，黑暗大軍開始衝鋒了。陽光照射在藍龍的鱗甲上，牠們的翅膀所造成的陰影覆蓋在高塔的城牆上，也讓守軍的心中蒙上一層厚重的陰hetubook.com.com霾。龍威開始襲向倒楣的受害者。

他指著一個裝滿滾油的大鍋說，這鍋油原先是準備倒在敵人頭上的武器，火焰的熱度逼迫所有人保持一段距離，只有那些必須攪火的倒楣傢伙才滿不情願地靠近。這些人都已脫下了盔甲和衣物，精赤著上身，滿身大汗地在工作。

坦尼斯鬆了一口氣，看見他麾下的士兵也有著同樣放鬆的表情。行動遠比這僵持的恐懼要好得多了。人們忘記了這恐怖的高溫，忘記了恐懼，忘記他們的飢渴，衝往他們的陣地。他們至少可以放鬆，面對這一切，命運現在就在帕拉丁的手中了。

「大人！」那聲音伴隨著一隻猛力搖晃他的手。

這一線希望很快就被掩蓋了，黑暗的潮水不停地湧來，整個下午情況愈演愈烈。騎士們疲於奔命地在不同的陣地間奔走，他們棄守了一個又一個的防線，在下一個防線重整隊形，希望能守住陣地，卻又被趕到下一個防線。坦尼斯不停地揮砍，累得只能無助地喘息。他的肌肉酸痛，使劍的手不只抽筋，更彷彿快要脫臼。

「龍人！」坦尼斯大喊著拔出寶劍，準備迎戰。「不要忘記，一殺死牠們，馬上把屍體丟出城牆。」

「我真要向你借些勇氣，老友，」坦尼斯靜靜地說。「我們打不贏，根本沒有希望，這點我很清楚，湯瑪斯爵士很清楚，士兵們也都知道。沒有了希望，我們要怎麼撐下去？」

「他在那裡，是吧？我可不意外，看來我們失敗了，他把靈魂獻給了黑暗之后。」

騎士們等待著攻擊，但對方卻毫無動靜。

「我想現在不需要生火就可以把油煮沸。」湯瑪斯爵士在四下巡視的時候，看著坦尼斯說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

「是嗎？」坦尼斯搖搖頭，試著甩開眼前的迷霧。「我做了個怪夢。」

那是從天空落下的龍血。

「是的，大人，」騎士同意道。「大人，你剛剛好像在跟誰說話。」

波札克龍人的屍體落在一群正準備爬上城牆的蠻人之間，屍體幾乎立刻就炸了開來，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蠻人們困惑地暫時撤退。

西方是一整群數量遠遠壓過銀龍的藍龍群，這些藍龍不只載著一名騎士，還有許多其他的乘客。年輕的騎士們困惑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但曾經參與過長槍戰爭的沙場老將，都知道即將面臨什麼樣的危機。當第一隻藍龍飛過城牆的時候，黑色、長著翅膀的生物開始降落。

一早，半精靈坦尼斯就爬上了通往主塔防衛工事的樓梯，那裡距離史東．布萊特布雷德壯烈犧牲的地點並不遠。他很快就要進入陣地備戰，但他並沒有下令部隊跟隨他，時候還沒到。坦尼斯是刻意選擇了這個地點，他可以感覺到老友的身影，此刻的他需要朋友的支持。

敵人依然不停地湧來。

『答應我……』

「讓我們嚇破膽吧。」湯瑪斯爵士回答。

「老友，你別再繞圈子了，坦白說吧。」坦尼斯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我已經累得聽不懂謎語了。」

坦尼斯可以清楚地看見史東的一舉一動，騎士穿著舊式的盔甲，手裡拿著父親的寶劍，就站在坦尼斯休息的地方。很奇怪的，坦尼斯對於看見老友並不感到驚訝，似乎史東本來就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踏著他犧牲生命守護的高塔。

他聽了對方的答案，也給了回答，並繼續執行他在這裡的任務。但是，每當周圍寂靜無聲的時候，他就會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