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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知道了，梅丹心想。就算她不知道誰是叛徒，也知道其中一個是。很好，這會讓事情變得容易些。

「可是，」她說。「我想要回報他們。」

「謝謝您，太后。」

「會損失許多的生命。」羅拉娜悲傷地說。

「你真是好心，元帥。」羅拉娜走到他身邊。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以免打斷吉爾薩斯的思緒。「你設法讓那位年輕人安全地離開這裡。你並不是真的相信索蘭尼亞騎士會來救我們，對吧？」

意識到自己要說的是什麼時，他連忙停住話。

「您的兒子會刺穿他的，太后。」元帥說，「用言辭，而非鋼鐵。國王會從那個空話連篇的風箱裡刺出大堆的空氣，就算看到帕塞隆飛出窗子去我也不會吃驚的。瞧，」他說。「我讓您笑了。」

「普蘭切特，血——」吉爾薩斯剛開口想下指示，但普蘭切特早已拉來一張裝飾小桌，放到有血漬的地方，還擋在了桌前。

他一鞠躬，轉身急步離開了，將她留在她自己的思緒中。

吉爾薩斯沒理他，逕自走了出去，砰的在身後摔上門。他仔細寫好的講稿忘在了書桌上。不過，他要說的話就在他心裡。

「對傑拉德來說，」梅丹繼續說道。「我還給了索蘭尼亞騎士團一位優秀的戰士。我希望他的長官能充分意識到這一點。」

「是嗎，卡林達斯？」羅拉娜柔聲說。「很抱歉讓你這麼擔心。你瞧，我在這裡很安全。至少現在是。我們得到報告，碧雷的軍隊正朝奎靈那斯提而來。」

「請求您恩准，陛下。」他輕聲說。「讓我把弟弟的屍體帶走。」

她沉默了，陷入自己的思緒。他起身離開，認為她想休息，但她挽留了他。

他停了一下，看著吉爾薩斯。在國王剛寫完一句話時，梅丹開口了。「很抱歉要打擾您，陛下，不過出了點必須立刻處理的事。恐怕是令人不愉快的事。」

「我明白，元帥。」羅拉娜輕聲說。「我曾站在黑暗之后塔克西絲面前。我仍然能感受到曾經歷過的那種敬畏和威嚴的感覺。儘管我知道祂的力量是邪惡的，但祂還是讓我敬畏。也許那是因為我大膽盯著祂的眼睛看時，我看到了自己。我在自己心裡看到了屬於祂的黑暗面。」

羅拉娜確實被逗笑了，但接著她晃了晃，伸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才穩住身子。梅丹在她身旁，扶著她坐下。

「是，太后。」

「家鄉是一個人出生的地方，元帥。」

「我賭你會這麼做的，卡林達斯。」梅丹元帥自露台的門後走出。「碧雷的朋友們正在等著行刺陛下和太后。你的這些朋友正巧躲在哪裡呢？」

「迅速行動是對的，陛下。」卡林達斯誤會了吉爾薩斯的意圖。「太后，我也去拿您的外衣來——」

梅丹轉而看向羅拉娜。「傑拉德報告說您的侍從，卡林達斯，正在樓下等著。看來他聽說了您在王宮裡，並為您感到擔憂。」

吉爾薩斯大喊出聲。梅丹抽出劍，但他是趕去保護國王。他離羅拉娜太遠，來不及越過整個房間去救她。

「您該躺下的，太后。抓緊時間休息。」

「很完美。」梅丹回答。「他一點都沒起疑。請坐到桌前。陛下，您該繼續您剛才的工作。」

「陛下，」普蘭切特提醒著。「議院的會議……過時間了。」

羅拉娜的嘴唇變得和臉頰一樣蒼白，她吻了吻兒子。「你現在一定得離開了。帶上我的祝福——還有你父親的。」

「我在為自己的家鄉戰鬥，太后。」他的回答很簡單。

卡林達斯緊跟著他的哥哥走進來。

凱勒文卓斯淚流滿面地從親弟弟的身體拔出自己的劍。他把劍一扔，接住卡林達斯，擁著奄奄一息的弟m.hetubook.com.com弟跌坐到地上。

元帥覺得好笑。「我沒有插手，議員。就像吉爾薩斯自己說的，他是國王，他已經成為國王好多年了，比你意識到的時間還要長。至於是怎麼回事——」梅丹聳了聳肩。「我建議你去請教陛下。他或許會紆尊告訴你。」

「我沒打算要逃亡。」吉爾薩斯說道。「我現在要去向眾人發表演說。我們要立即開始撤離奎靈諾斯的居民，並計劃保衛這座城市。」

凱勒文卓斯抱起卡林達斯，費了一點勁才站直身。「太后，」他說著，沒有抬頭看著羅拉娜。「您的家是我們唯一的家，但我想恐怕不合適——」

「我們都是老兵了，元帥。」羅拉娜邊說邊把手伸出長袍外。「我已經和男性在各種無法保持端莊的環境下一同生活，一同作戰。你能幫忙真是太好了。」

帕塞隆瞪大了眼，氣急敗壞道。「什麼——什麼——陛下！你要去哪裡？我們得談談。」

她迅速離去，匆匆走下大廳。

「原諒我，卡林達斯！」凱勒文卓斯輕聲說。他仰起臉，懇求著。「原諒他，太后——」

卡林達斯的目光先是盯著元帥，接著轉向吉爾薩斯，再回到元帥身上。他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接著把視線轉向羅拉娜。「我不知道你們剛說了我些什麼，太后——」

「不緊。」羅拉娜答道。

「凱勒文卓斯，」羅拉娜抓住沉睡精靈的肩膀，搖醒他。「你弟弟在樓下等著。」

在國王和議員都離開後，王宮裡回復了寧靜。「普蘭切特，」梅丹喚道。「給我水和繃帶，我去照顧太后。你捲起地毯，拿到外面燒掉它。」

「我為你難過，凱勒文卓斯。」吉爾薩斯嚴厲的聲音變得柔和。「因為你不得不這麼做。」

「衛兵們不讓他進來。」羅拉娜繼續說。「下去告訴衛兵，我准許他進來。」

「黑暗騎士的。」羅拉娜答道。「如果我沒弄錯，他直接向梅丹元帥報告。」

「確實如此。到此為止，我打算洗手不幹了。普蘭切特，你會在樓下找到卡林達斯，帶他去——」

「一名間諜？」吉爾薩斯驚呆了。「誰的間諜？」

「我愛他。」凱勒文卓斯的聲音低了下去。「他是我僅有的親人。但我不能讓他傷害太后。」

「那就好。請原諒，太后，我得回指揮部去，看看是否會有更多情報報告敵軍的進展。」

「之所以召開議會，是因為我是國王。」吉爾薩斯匆匆走出去，跟帕塞隆擦身而過。「我沒有請教你，議員，是因為同樣的理由。我是國王。」

「沒錯，我是有一袋鋼幣。」他口沫橫飛地說道。「是這個蠢豬人類給我的，他以為揭發我就有機會爬上您的床。也許他辦到了。人人都知道您喜歡跟人類鬼混。愛您，太后？看看我有多麼愛您！」

梅丹元帥從未像現在這般欽佩羅拉娜的勇氣。他看到她咬著水果，咀嚼，吞嚥，其實食物在她嘴裡嚐起來就像是灰燼。梅丹打開通往陽台的門，走到外面，掩上門，只留一點縫隙讓自己聽見屋裡發生的事，又不會暴露自己。

「是嗎？」梅丹平靜地反問。「看看他的臉。」

「我會回報的。」她說。

「是的，我不相信。」元帥同樣輕聲地回答，「不是因為他們不會，而是因為他們不能。」他望向窗外，目光越過花園落到北方遙遠的山巒。「他們有自己的問題要處理。碧雷的進攻意味著所謂的巨龍條約被打破了。哦，我敢肯定塔貢正在努力設法安撫瑪烈赤斯和其他的龍王，但他的努力會是一場空。很多人都相信藍龍王凱蘭卓斯在玩貓捉老鼠的把戲。牠假裝對周圍發生的事不在意，但httｐs://ｗwｗ.heｔｕｂook.cｏm.cｏm是只是為了麻痺瑪烈赤斯和其他的龍，讓牠們安心罷了。實際上，我相信牠早就盯上索蘭薩斯。牠忍著不攻擊，只是擔心碧雷會把這當成是對牠南方領地的威脅。但現在凱蘭卓斯會察覺自己可以悠然地占據索蘭薩斯。事態會這樣發展下去。我們也許是第一個被攻擊的地方，但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不明白。」吉爾薩斯的聲音帶著怒火響起來。他站起身。「我母親的侍從要被監禁起來！為什麼？他的罪名是什麼？」

吉爾薩斯插話。「我告訴你我們說了什麼，卡林達斯。元帥指控你是他安插的一名間諜。我們查證了種種跡象，認為這是事實。依照精靈的法律，你有權為自己辯解。」

「找點什麼東西，」梅丹激動地下令。「把它給蓋起來！」

他望進她的雙眼，原本想說自己是為了一名精靈而準備獻出生命，但他不能說。他的愛是不受她歡迎的，但她會接受他的友情。那已經是他的福份了，他不會要求更多。

「陛下，有人告訴我說您未經我允許就召開議會——」

「您的黑暗面？」梅丹搖搖頭。

凱勒文卓斯奔出門去。羅拉娜回頭看向梅丹，她臉色蒼白，但仍沉著鎮靜。

「不，普蘭切特。」吉爾薩斯下令。「帶他到這裡來。卡林達斯有權為對他的指控申辯。」

「不，」羅拉娜反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你聽到元帥說的，傷勢不嚴重，也不流血了。」

羅拉娜難過地看著元帥。「我不認為……這有必要嗎？」

普蘭切特拿起搭在手上的外衣，覆在卡林達斯身上。凱勒文卓斯跪在一旁，一手握著死者的手，一手握著方才殺了他的長劍。

「我曾是黃金將軍，元帥。」羅拉娜誠懇地解釋著。「一個耀眼的頭銜。人們在街上為我歡呼。孩子們獻上成束的鮮花給我。而我指揮著這群歡呼的人去戰鬥。我讓許多獻花的孩子成了孤兒。因為我，有上千的人死去了。他們原本應該活著，幸福快樂地活著。我的手上沾著他們的血。」

「對不起，太后。」他彎腰擦拭著濺出的水，慶幸有機會隱藏自己的表情。他再次站起身，沒有看向她。「繃帶沒有纏得太緊吧，太后？」他粗聲粗氣地問。

「從屋後的僕人通道走。」凱勒文卓斯幫他把話說完。「是的，陛下。我明白。」

「您會發現那不是個悅耳的故事。好吧！」梅丹聳了聳肩。「但我們必須做好準備。我建議我們這麼做……」

他轉過身，抱著屍體走出了門。

屋裡很安靜。吉爾薩斯坐在桌前寫著他的演講稿，筆尖飛快地劃過紙面。他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在思索著該說些什麼，因此他寫得很快，文字像是自他心裡淌出，而不是從筆尖流下。普蘭切特擺出清淡的早餐，有水果、麵包和蜂蜜，但看來沒人有胃口。梅丹元帥站在窗前，看著傑拉德離開花園。他看到了年輕人的猶豫，也許甚至猜出傑拉德在想什麼。當傑拉德轉身離去時，梅丹微笑著點了點頭。

「普蘭切特，」他喚道。「把外衣給我。」

普蘭切特猶豫著。「尊貴的太后非常明智，我們應該把這當成是個秘密，陛下。如果人們發現他弟弟試圖行刺太后，恐怕會對凱勒文卓斯不利。而如果他們聽說梅丹元帥用精靈……」

「陛下是對的。」羅拉娜說。「你提出了你的指控，我們也聽到了。得輪到卡林達斯說了。」

「我沒事。」羅拉娜的聲音顫抖，但她還是說。「別大驚小怪的……」

「不，他是我弟弟，是我的責任。」

「我認為不妥。」梅丹勸說。「我建議您讓普蘭切特帶卡林達斯ｗwｗ•ｈetｕｂook•cｏｍ.cｏm到我的指揮部去。我的副官杜馬會照顧他。卡林達斯不會受傷，我向您保證，太后，但他必須被安全地看守著，不能和任何人接觸。」

「卡林達斯是名間諜，兒子。」

羅拉娜抬手攏起頭髮甩到肩後，免得頭髮妨礙到他。「梅丹元帥，我兒子向你解釋過他的奎靈那斯提防衛計劃。你認為那可行嗎？」

「我不打算為此道歉，陛下。」梅丹很平靜。「同樣地，你也不必為安插在我家的間諜道歉。」

普蘭切特拿來國王的外袍。他把外衣搭在右臂，站在吉爾薩斯身旁。

「沒錯，我兩者皆是。」梅丹說。「我也是那個付錢給你弟弟去監視太后的人。我跟你打賭，如果你搜他的身，就能找到一袋印有塔貢爵士頭像的鋼幣。」

卡林達斯邊罵邊舉起刀子，又是一刀。

帕塞隆監國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匆匆走進屋裡。他眼裡燃著怒火，一踏進房門就開始滔滔不絕。

「太后？」梅丹轉向羅拉娜。

梅丹帶著水盆和一捲繃布，敲著羅拉娜的門。她允許他進屋。見她站在窗前看著外頭，他皺起眉。

「你是不知道，不過，你會知道的。」梅丹向早已轉過身去的議員說道，而面前的精靈拾起他破碎的尊嚴，匆匆走出房間。

「對，太后。」凱勒文卓斯附和。「我弟弟告訴我，您正處在危險之中。您和國王都是。」

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刀子從手中掉落。一把長劍貫穿他的上腹，鮮血濕透他的衣襟。

「我不為過去後悔，太后。」最後，他說道。「我不為過去的決定後悔。我家世平凡，是個農奴之子。我本來也可能會變成一名農奴，可能會大字不識一個，沒有受過教育。但是艾瑞阿肯爵士發現了我。他教導我，訓練我。最重要的是，他給了我信仰，讓我相信比自己偉大得多的力量。也許您無法理解，太后，但我全心全意地崇拜著黑暗之后陛下。祂讓我看到的願景仍在我的夢中出現，儘管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在祂離開之後，它還是會出現。」

吉爾薩斯顯然不願離開，但他和母親同樣清楚，在整個議院面前的談話有多重要。「我會去議院的。」他說。「不過首先，母后，我有問題要問凱勒文卓斯，我希望您在這裡聽到答案。凱勒文卓斯，你知道你弟弟的骯髒計劃嗎？你有沒有參與？」

「滿意了嗎？」

羅拉娜迅速起身。「不能讓他看到我受傷。一定不能讓他知道情況有異。我會在自己的房間裡等著，兒子。」

「您不會相信他的話吧，太后？」凱勒文卓斯喊出聲。他既吃驚又憤怒，連忙站在呆若木雞的弟弟身旁。「關於卡林達斯的事，無論這個人類說了什麼，都是謊話！元帥是個黑暗騎士，還是個人類！」

「是帕塞隆，」梅丹說，「悲劇的最後一幕裡，把小丑給派出來了。」元帥朝門口走去。「我盡量拖延他。快把這一團亂收拾好！」

「卡林達斯在這裡？」凱勒文卓斯跳了起來。

卡林達斯向國王鞠躬行禮。「我瞭解。陛下將發表演說，然後我帶著您和您尊貴的母后去安全的地方。我有朋友在那裡等著。」

「你是對的，普蘭切特。」吉爾薩斯說。「把這件事處理好。凱勒文卓斯，你可以從僕人的……」

吉爾薩斯臉紅了。「骯髒的交易。」他開口道。

凱勒文卓斯臉色慘白，雖然身上還濺著弟弟的血，但他仍挺直身面對著國王，「我知道他有野心，但我絕對沒想到……沒想到……」他頓了頓，平靜地回答。「沒有，陛下，我沒有參與。」

她轉過身面對他。「帕塞隆會在議會上找麻煩的。毫無疑問。」

帕塞隆困惑地看著他的背影。因為需hetubook.com.com要找個人來出氣，於是他轉身朝梅丹元帥發起火來。「這是你的主意，元帥。你讓這個傻小子這麼做的。你在陰謀算計什麼，梅丹？到底怎麼回事？」

「太后，您失血過多，而傷口仍在流血。恕我冒昧……」他尷尬地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後，才往下說。「讓我為您清理包紮傷口。」

「您弄錯了，太后。」凱勒文卓斯絕望地堅持著。「黑暗騎士監視著我們，這才是他們會知道的原因。卡林達斯絕不會背叛您，太后。絕對不會！他是那麼愛您。」

「然而，」吉爾薩斯固執地堅持。「精靈的法律保障卡林達斯有權在這種指控面前為自己辯解。這麼長的時間裡，我們都在你的律法下生活，梅丹元帥。暴君的律法根本不是律法。如果我要成為國王，這將會是我提出的第一個法案。」

像是要強調這點似的，樓下傳來一個惱怒又尖刻的嗓音。「我告訴你我不會再等了！一個僕人可以去見陛下，而我還要繼續等？你不要威脅我，你敢動我一根手指，敢動一個議員。我要見陛下，你聽見了沒有？我才不會在外面一直等下去！」

「我會派凱勒文卓斯帶他上來。」羅拉娜說著，嘴唇泛白。

羅拉娜目送著他離開。「據說死者的詛咒總是會實現的。」

「確實如此，太后。我的家鄉就是這裡。」

「別這麼做，陛下。」梅丹急忙阻止。「卡林達斯一看到我和您在一起，就會知道自己被揭穿了。他是個走投無路、滿心絕望的危險人物。他不關心任何人。他會不顧一切的。我無法保證陛下的安全。」

「我知道家裡有人背叛了我。」羅拉娜的聲音裡帶著哀傷的痛楚。「我接到過一封帕林．馬哲理的警告信。這就是巨龍怎麼會知道要等著逮住他和泰索何夫的原因。唯一能去向巨龍通報的就是在我家裡的人，沒有別的人知道這事。」

血開始滲出蓋在屍體上的外袍。凱勒文卓斯跪在弟弟的屍身旁，把袍子裹得更緊。

「我怕傷到您，太后。」他能發現自己碰觸她時她縮了一下。「我很抱歉。我既粗魯又笨拙。但我也不會其他的方式。」

普蘭切特想上前幫忙，但凱勒文卓斯拒絕了。

羅拉娜搖搖頭。她的頭髮被自己的血黏在傷口上。吉爾薩斯安慰著她，但門外的一陣騷動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現在已經能聽到梅丹元帥上樓來的沉重腳步聲。他抬高音量說話，好讓他們知道他回來了，而且還有同伴和他在一起。

「誰說的？」吉爾薩斯追問。「沒了牙齒的老奶奶？卡林達斯並不是出於什麼高尚的目的。他只是為了貪欲，他只在乎錢。」

羅拉娜深深嘆了口氣，坐在餐桌旁。普蘭切特為她選了最好的水果，並為她倒了杯酒。

「我們剛才正說到你，元帥。」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為什麼你準備為精靈犧牲生命呢？」

「您的反應很快，太后，竟能朝他潑酒。他的行動出乎我們的預料。讓我看看，」梅丹盡量輕柔地掀開被血濕透的袖子。「傷勢看來不重。」他匆忙檢視後說。「刀劃過了骨頭。我擔心您會留下疤痕。不過傷口很乾淨，很快就會好的。」

吉爾薩斯已經寫完講稿。他把羊皮紙握在手上，站起身準備離開。

「普蘭切特，」吉爾薩斯指示說。「跟凱勒文卓斯一起去。盡量幫忙。向衛兵解釋是怎麼回事。」

「確實如此，太后，我聽說了這個可怕的傳聞。」卡林達斯上前走近羅拉娜坐著的餐桌。「您在這裡不安全，太后。您得立刻離開這裡。」

他倒在哥哥的懷裡，面目扭曲著想要再說些什麼，但血從他嘴裡汩汩湧出，與生命力一同流走了。就連死了，他的眼睛https://m.hetubook.com.com還是一直瞪著羅拉娜。那雙眼睛已暗淡無光，生命的光芒消退後，只有仇恨的冰冷在暗影中閃爍。

「母后！」吉爾薩斯衝到她身旁。「母后，您受傷了！快，躺下。」

梅丹說話時仔細地觀察著羅拉娜。他看到她的臉色一變，不安的目光唰地越過房間落在仍熟睡中的凱勒文卓斯身上。

「請教陛下，笑話！」議員轉過身，帶著譏諷的笑容大聲咆哮。「我不會去向陛下『請教』任何事情。我要一如既往地告訴陛下要想什麼、說什麼。你在說廢話，梅丹。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是的，太后。」他堅定地答道。

「我明白，凱勒文卓斯。」她說。「帶他回去吧！」

「是的，太后。殿後的隊伍也許無法及時撤離。但那會是場輝煌的戰鬥，」他將繃帶打上結。「就跟從前一樣。我，身為其中一員，不想錯過。」

羅拉娜拉回長袍的袖子，摩挲著手掌上的繭。

吉爾薩斯一言不發，厭惡地瞪了元帥一眼。

「別為此後悔，太后。這麼做是自私的。您如果後悔就是剝奪了死者們的榮耀。您作戰的原因是正義的。他們追隨著您參加戰鬥，如果您戰死了，他們也會跟著您戰死，那是因為他們看到正義在您身上閃耀光芒。那就是為什麼您被稱為黃金將軍，」他加上一句。「並不是因為您頭髮的顏色。」

卡林達斯探手入懷，亮出的刀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他假裝全神貫注地處理著傷口，不想面對她那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他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仔細地考慮了好長一段時間。

羅拉娜一把抓起酒杯，將酒潑在卡林達斯臉上。他被酒刺得半瞎，只能胡亂地戳刺。刺向羅拉娜心臟的一刀刺到她的肩膀。

「不，卡林達斯，」吉爾薩斯打斷他的話。「我不是那個意思。」

梅丹剛想解釋，但羅拉娜在他之前開了口。

他的回答取悅了她。她碧藍雙眸的眼神變得溫柔，溢滿同情，突然湧出的淚水光芒點點。她溫暖甜蜜，芬芳四溢，而她現在又正巧情緒低落，發著抖，受了傷。他迅速站起身，如此匆忙的動作害得他粗魯地弄翻了方才用來洗淨傷口的水盆。

卡林達斯臉色死灰，比最精緻的亞麻床單還要蒼白。他緊抿的嘴唇扭出嘲諷的笑容，一雙藍眼睛變得暗淡，閃動著邪惡的光芒。

「很不錯的計劃，太后。」元帥邊說邊將繃帶纏上她的肩。「如果矮人贊成這個計劃並實行，甚至有勝利的機會。我不信任矮人，不過，我已經這麼警告過陛下了。」

元帥伸出手碰到她溫暖的肌膚，看到自己的手和這位精靈女性纖瘦雪白的肩膀是多麼鮮明的對比：他的手粗糙、寬大、厚實、笨拙，而她的皮膚如絲製的床單般光滑，鮮紅溫暖的血從鋸齒般的傷口流出。他抽回手，握緊手指。

議員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上樓來的一路上他想好要說的話從腦海中一掃而空。他原以為會看到他的傀儡癱在地上，被自己的提線纏成一團，但現在，這個木偶自己跨過了門，正要走出去。

「你會為我們獻出生命嗎，元帥？」羅拉娜轉身面對他問道。「你是人類，還是我們的敵人，你會為保衛精靈而死嗎？」

「普蘭切特，召喚御醫——」吉爾薩斯開口下令。

「原諒！」卡林達斯嘴裡噴出了血，他扭曲著嘴唇，「不！」血噎在他喉間，他的遺言是擠出來的。「我詛咒他們！我詛咒他們兩個！」

「這不是我留下的第一道疤痕。」羅拉娜無力地微笑著。她環抱著雙臂，努力不讓自己再發抖。她的視線不知不覺地落在屍體上。

「太后，我很擔心您的安危，都快瘋了。那個可惡的元帥把您帶走時，我怕他是想處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