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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之戰2:隕星之巨龍

作者:瑪格麗特.魏絲 崔西.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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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甦醒

1─11 甦醒

「屍體在哪裡?我要致以最後的敬意。」塔貢用哀悼的口氣說。
「遵命,大人。」多伽將軍站起身。「現在我得去準備葬禮。可否准退?」
「哪個是他?」薩繆瓦爾問道,他從沒見過奈拉卡騎士的這位領導者。隊長好奇的目光掃過那些快步朝他走來的身形高大、體格健壯、神情肅然的騎士們。
塔貢爵士帶著六名侍從在日出大約一小時後來到了營地。塔貢騎著一頭藍龍,同行的侍從也一樣。和許多高階奈拉卡騎士不同,塔貢沒有專屬自己的龍坐騎,而是寧可從龍廄裡選一條。他總是說,這能減少他的個人花費。其實,如果他真想要一頭自己的龍,他完全辦得到,而且會把費用算進騎士團的公帳裡。然而,塔貢之所以沒有自己的龍坐騎,是因為他既不喜歡也不信任龍。也許正是因為能洞察別人的思想,塔貢也很清楚那些龍也同樣不喜歡、不信任他。
「各位。」塔貢爵士突然出現在帳篷入口。「我想我聽到你們在這裡聊天了。而我相信你們有葬禮的準備工作要做,不該有時間閒聊。另外,我只在白晝飛行,今天下午就一定得出發。我不能站在這裡浪費時間。所以我要求葬禮按計劃在中午舉行。哦,順便說一句,」他已經低頭走進帳篷,又探頭出來加上一句。「如果你們在點火時有困難,我提醒你們,有七頭藍龍聽我指揮,牠們會很樂意提供協助。」
「米娜祝你安全地穿過邊界,多伽將軍!」那名騎士朝他大喊。「精靈的軍隊在西瓦諾斯城裡,他們既跟巨龍湛青.血暴打了一仗,又被魔法屏障消耗了體力,因此不會對你構成威脅,你可以安全地進入。」
「這隻手臂是件禮物,大人。」加爾達的視線越過塔貢的頭頂。「唯一真神的禮物。」
牛頭人咆哮起來。「進軍!呸!米娜都死了。我之前仍有她還活著的感覺,但現在沒了。我認為事情出了錯!」
「你想他們有誰真的會冒著折斷脖子的風險,去救那個眼裡只有錢的老頭呢?」薩繆瓦爾望著那一圈藍龍問道。「據我所知,他的大部份手下只會看著他從高空落下,摔在尖利的石頭上。」
「做到什麼,大人?」加爾達吃驚的反問。這驚詫是真的,不是裝出來的。「我什麼也沒做,大人。我只是站在這裡罷了。」
他不覺得騎龍飛行有什麼好的,只要有可能他都會避免騎龍,寧可騎馬旅行。然而這一次,能愈快把那個煩人的女孩弄進火堆愈好。塔貢幾乎沒什麼考慮,就決定寧可犧牲自己的舒適,也要親眼見到這件事有個了結。他會帶著其他的龍騎士並不是打算擺什麼排場或是害怕自己被攻擊,他只是擔心自己的龍坐騎會謀害他——光想到一頭龍從天上衝下去,讓他被閃電劈中,或是故意把他從背上摔下去,他就會感到不寒而慄。他需要有別的騎手在身邊,以便出事時可以救他。
薩繆瓦爾沒有對塔貢的外貌留下什麼印象,不過,他早就聽說過關於塔貢冷血無情的個性,因此看到兩名軍官對這次會面如此擔憂焦慮時,他並不覺得奇怪。所有人都知道塔貢要為騎士團前任團長米麗蕾.愛布雷納及其大部份追隨者過早的死亡負責,但是沒有人公然提起過這件事。
劇痛突然結束了,消逝得那麼突然,塔貢還以為那是自己的想像。他發現自己正摀著頭,連忙假裝是要把臉上的頭髮撥到腦後。接著他試著再一次看進薩繆瓦爾的內心。他看到的只有鮮血。
他停了一會兒看著指揮帳旁邊的一座帳篷。那座帳篷曾是米娜休息的地方,現在那裡停放著她的屍體。他們把她放在床上,給她穿上白袍。她的手垂在身側,盔甲和兵刃都放在她的腳邊。帳簾捲了起來,每個人都能看到她,向她致敬。士兵和騎士們不僅來致意而已,他們還留下來。在她死後,沒值勤的人都在為她守夜,從整個白天一直守到漫漫長夜。他們得去值勤時,其他人就接替他們守夜的位置。士兵們都一聲不吭,沒有人說話。
「這麼做對他還真是大有好處。」多伽諷刺地說。
信使一走,多伽拿著匣子在桌上敲開封緘。其他兩人期待地看著他打開盒子抽出卷軸。他把卷軸展開,盯著它,然後他抬起目光,眼中閃著勝利的光芒。
「你長出了新的手臂,這一定花了你不少錢,有一兩個鋼幣吧!我都不知道我們的軍官能有這麼高的軍餉。或許你是發現了自己的私人小金庫。我想你應該知道,加爾達,按規定所有騎士團成員發現的財物都要上繳騎士團的。」
他帶著幾千人的隊伍來到邊界,結果發現魔法屏障阻礙他們和-圖-書前進。偵察兵報告說有一支食人魔大軍正在集結,準備給偷偷溜過牠們領地的黑暗騎士致命的一擊。多伽和他的人馬被困住了。他們不能撤退,因為這就意味著要往回行軍通過食人魔的領地。但他們也前進不了。多伽大聲又惡毒地詛咒米娜,但是緊接著,屏障就垮了。
加爾達聳了聳肩,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其他兩人離開帳篷召來自己的副官,下令為迎接塔貢大人做準備時,加爾達仍獨自留在米娜靈魂流連著的帳篷裡。
「小聲點。」多伽命令說。
「很好。」加爾達看看他又看看多伽,說道。「你們都聽她說過甚至連死者也侍奉著唯一真神。」
薩繆瓦爾以為牛頭人在跟他開玩笑,不禁笑了起來,轉頭看看多伽想知道真相。他見到多伽的目光正緊盯著那個矮子,矮子在塵土中彎腰咳個不停,揮著手想讓空氣乾淨些。加爾達也同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小矮子。牛頭人的拳頭不停地握緊又鬆開。
「我們可以拖延時間。」薩繆瓦爾隊長咬著下唇建議說。「我們可以找些藉口——」
多伽簡單地報告了前一夜發生的事。「我們審問了那個年輕精靈——他叫西瓦諾謝。他是個奸詐的傢伙,假裝因悲痛而近乎瘋狂的樣子。他是個狡猾的演員,大人。戒指是從他母親那裡來的,那個巫婆,星光。我們從國王家僕中的間諜那裡得知她的一名手下,一個叫薩馬的精靈在不久前曾秘密見過國王。他們策劃了這次謀殺,我們對此確信無疑。這個精靈當眾演戲,向米娜示愛。她可憐他,從他手裡接過了戒指。這枚戒指有毒,大人。她幾乎是當場死亡的。
加爾達傾身越過桌子不滿地說,「我再強調一次,事情出了錯。」他悶悶不樂地坐了回去,臉上皺起兩道深深的紋路。「看起來她是死了。感覺上她也是死了。她渾身冰冷,也沒呼吸了。」
他低頭瞧著這具屍體,既不激動也不感動,只是惱火地想知道這個粗野的女孩如何能得到如此忠誠的——或許該說是狂熱的——追隨者。然而他得在觀眾們面前表演一番,於是他向她致敬,並說了些好聽的話。或許人們已經注意到他的語氣裡缺乏誠意,因為他們並沒有如他預期的那樣向他歡呼。他們看來根本沒怎麼注意他。他們是米娜的人,如果跟著她去死能讓她活過來,他們會去做的。
一枝箭衝著塔貢射來,筆直地瞄著他的雙眼。他想趴下來,想逃跑,想躲開,但身體已經被定住。羽箭戳進他的眼睛,穿入腦海。痛楚在他腦中綻開,他一把抱住頭,深怕頭骨會裂成兩半。鮮血在傾瀉而下。除了血之外他什麼都看不到。
帳篷裡有張從王宮借來的桌子、幾張椅子,還有一張簡易小床;米娜如果工作至深夜,有時會在這裡休息。在那場宴會之後沒有人進過這個帳篷。屬於她的東西都沒被人碰過。一張還有她筆跡的地圖仍攤在桌上,小方塊和箭頭標出了隊伍行經的路線。加爾達興味索然地瞥了它一眼,以為那是西瓦那斯提的地圖。發現不是後,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一個凹陷的錫杯壓在世界地圖的東方,裡面還有半杯冷掉的焦豆茶。一根淌蠟的蠟燭站在西北方。她到赴宴的前一刻還在工作。一道蠟跡從蠟燭的一側流進了新海。加爾達深深吸了口氣,揉著鼻子望向別處。
「也許他們比我們都聰明。」加爾達低聲喃喃著。「也許他們知道真相,而我們幾個才是被欺騙的人。」
他試圖阻止血流,試圖看清眼前的一切,但鮮血一直停不下來。他終於放棄了。他覺得自己的眼皮彷彿黏在一起,於是不停地眨著眼,皺眉盯著眼前這個討厭的隊長,搜尋著種種可疑的跡象——他可能不是外表看起來那個粗魯又平凡的大兵,而是個非常聰明的法師或是狡猾的灰袍法師,或是個偽裝的密儀教徒。然而這隊長的眼睛是一雙只會盯著羽箭飛行,直到正中目標的眼睛。
多伽行禮退下,留下塔貢一人在指揮帳篷裡。塔貢翻找著米娜的文件,讀著她的私人信函,收起那些足以證明各個軍官計劃謀反的文件。他仔細看著索蘭尼亞地圖,嘲笑地搖搖頭。他找到的東西只能證明她是個叛徒,一個危險的叛徒和一個傻瓜。他得意地想著自己的計劃有多麼了不起,有多麼成功,然後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下,放鬆旅行中變得僵硬的肌肉。
他們圍著桌子坐下。帳篷外,營地吵吵嚷嚷的,斧頭砰砰作響,士兵們把巨大的原木拖到愈來愈高的火葬柴垛去。柴垛就立在沙場中央,精靈軍隊曾在這裡打敗了米娜和*圖*書的屬軍,而最後,卻臣服在她的威能之下。這裡的嘈雜聲中有種異樣。沒有笑聲,沒有打鬧,沒有勞動時的歌聲。人們在陰沉的靜默中完成他們的工作。
一波又一波的羽箭伴著上千隻黃蜂飛動時的可怕嗡嗡聲飛過空中。箭鏃瞄準目標,穿過黑色的盔甲和鍊甲。黑羽箭穿透人們的喉嚨,射倒他們的坐騎。瀕死的尖叫慘不忍聞,但羽箭仍在飛馳,屍體漸漸堆成了山,堵住了路,後方的人被迫轉身對抗著即將衝過來的敵人,這些敵人只差一點就可以衝過隘口,只差一點就可以衝向勝利。
帳篷外,三名軍官交換著意見。
「他來了。」他說。「米娜說得沒錯。」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塔貢一直試著想深入多伽的內心探查一番。但他失敗了。他的眼前升起一道屏障,一道閃爍著奇異的耀眼陽光的屏障。他能看穿屏障,能看到死去的樹木和一片覆滿灰燼的土地,但卻無法進入屏障。
然而,多伽一直保持著警戒,他的隊伍也處於緊張和戒備狀態,因為這裡畢竟是西瓦那斯提。接著傳來令人震驚的消息,都城在一小隊士兵手中陷落了。米娜以勝利者的身分入城,並進入星辰之塔。她耐心地等著多伽的到來,並催促他加速行軍。
塔貢非常困惑,開始覺得有點沮喪和生氣。有某種力量在妨礙他,他決定要把它找出來。他從隊長面前走開。誰會在乎一個該死的只是靠賣命賺錢的傢伙?在隊長旁邊站著的是多伽,於是塔貢鬆了口氣。多伽是塔貢的屬下,是可以信任的。塔貢從前曾走遍過多伽腦海的每一寸,他知道蜷縮在所有陰暗角落裡的陰暗秘密,知道自己可以信任多伽的忠誠。塔貢刻意將多伽留到最後才觀察,知道如果自己有疑問的話,多伽一定會予以解答。
「就算她真的……」薩繆瓦爾停住話,不願說出那不祥的字眼,「就算事情出了錯,」他改口說。「她給我們下的命令就是她最後的命令。我,身為受命人之一,一定會遵守的。」
塔貢氣惱極了,但表面上他卻裝出更溫和,更友善的模樣。瞭解他的人最怕他挽著自己的手臂,跟親密好友似的和自己交談。
塔貢挽著多伽將軍的手臂。
「確實如此,大人。」多伽平靜地回答。
多伽第一次見到她時就立刻發現自己錯了。他仔細觀察著,看到每個軍官都對她唯命是從。不僅如此,他們對她的尊敬幾近崇拜。她的任何一句話都被視為命令,然後會被毫無懷疑地立即予以執行。多伽原本只打算向她表示尊敬,但過了不久,他也同樣為她傾倒,心生敬畏。他真心誠意地加入仰慕她的行列,每當他看向米娜琥珀色的雙眼,他會驕傲又高興地看見自己在裡面那渺小的影像。
「中間那個小矮子。」加爾達說。
「那麼,多伽,」塔貢在指揮帳篷中只剩他們兩人時開了口。「告訴我這樁悲劇是怎麼發生的。據我所知是那個精靈王害了她。你怎麼處置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多伽黑著臉嘟噥著,瞥了米娜躺著的帳篷一眼。她仍然面無血色,一動也不動。「但她沒有,而我們別無選擇,只有繼續。」
塔貢揮了揮手。「當然。一切準備就緒時向我報告。我會致上悼詞。士兵們會喜歡聽這個,我知道。」
「但他們會為此付出代價的。」塔貢繼續說。「我保證,他們會的!那麼,那個就是她的火葬柴堆了,是嗎?」
「安靜,小心衛兵。」薩繆瓦爾瞟了帳簾一眼,提醒道。他已經關上並綁緊了帳簾,但有兩個士兵就站在門外。
「這種要命的吵鬧聲裡沒人會聽見我們的話。」薩繆瓦爾回嘴,指著外面斷斷續續的斧鑿聲。
塔貢沒有引人注意的外形。他個頭不高,還有個弓形腿。他不喜歡穿上全副鎧甲,因為那會磨得他很難受,但因地位所需,他不得不勉強穿上胸甲。這胸甲價格昂貴,是用上好的鋼鐵手工打造而成的,並鑲有黃金紋飾,和他尊貴的地位十分相稱。因為塔貢爵士彎腰駝背的,所以胸甲不怎麼貼身,而是往前懸著,給人一種糟糕的印象,好像那是個圍在小孩脖子上的圍兜兜,而不是勇猛騎士身上的盔甲。
那女孩已經死了。塔貢能隨心所欲改變事實。反正她也沒辦法來向他提出異議。
「但是,她沒有預知到會有毒戒指。」加爾達反駁的聲音很刺耳。「你看到那根針了。你看到它刺進她的身體。」
「我們做向她保證過的事。」多伽粗聲粗氣地回答。「準備葬禮。」
「她預言說會有人想取她性命。」薩繆瓦爾爭辯道。「她預言說那個愚蠢的精靈會被人利用。兩https://m.hetubook•com.com次預言都成真了。」
「讚美唯一真神。」薩繆瓦爾隊長鬆了口氣,用手肘推了推加爾達。「你現在怎麼說,朋友?」
「當我再次握到妳的手,再次感覺到妳的溫暖時,我會讚美唯一真神。」他對她輕聲說。「在那之前,絕不。」
他繼續溫和地說著。「她和我決定保守這個秘密。這個任務太冒險、太危險了,很有可能失敗。我擔心如果向人提起,哪怕是走漏一丁點兒給精靈知道,他們就會加強警戒。再說,還要對龍王瑪烈赤斯有所忌憚。我不想給牠希望,讓牠對無法實現的事抱有期望。實際上,瑪烈赤斯對我們的成功頗為驚訝,對我們的評價比以前更高了。」
三名軍官交換著目光。多伽迅速站起身跑去解開帳簾。信使走了進來。他穿著龍騎士的護甲,風塵僕僕。他向多伽行禮,交給他一個卷軸匣。
「大人,」多伽將軍在塔貢說話前先開了口。「先讓我為自己辯解,我以為那道要我轉往西瓦那斯提的命令是您發出來的。我不知道那是米娜偽造的。」
一直到多伽安然無恙地進入西瓦諾斯城中,平安無事地走在街道上,他才終於相信奈拉卡的黑暗騎士確實占領了西瓦那斯提這個精靈國度。這件豐功偉績讓他心服口服。黑暗騎士完成了史上任何其他力量都無法做到的事,在長槍之戰中,甚至連塔克西絲神后的大軍都沒能征服西瓦那斯提。他懷著極大的好奇心想要見見這個米娜。老實說,他真的不相信一個女孩會是完成這些功業的人。他猜想這或許是某個更年長、更睿智的軍官在背後指揮,只是讓這女孩露臉好提振士氣。
多伽接到報告時大為震驚。他對此存疑,不願越過邊界,擔心精靈戰士會突然冒出來,就像原以為枯萎的植被突然覆蓋了地表般把他的軍隊吞沒。但是,在邊界另一邊,米娜的一名騎士坐在馬背上向他揮手。
「我們的米娜是名英勇的軍官。」他用悲哀的語氣說。「如今這些可恨的精靈害死了她。我並不吃驚,這就是他們的行事作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一群肚子貼著地面的爬蟲。他們膽小得不敢面對面地攻擊,只會採取這種手段。」
他的手指敲著桌子,瞇起眼盯著兩名同伴。他心裡有些想法,從他凝重的表情看來是很不好的事情,但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報告!」一個聲音在外面喊道。「塔貢爵士送來消息。我可否准許進入?」
「你不會是要把她放到柴堆上吧?」加爾達咬牙切齒道。「不!我不幹!」
「但最好還是別有個萬一。我們是知道米娜秘密僅有的三人,得信守誓言,要保守秘密。如果消息走漏了,就會像旱季裡燎原的野火般散開,這會毀了一切。士兵們的悲傷得看起來跟真的一樣才行。」
多伽命令他們工作,要他們砍樹做一個火葬柴垛。許多士兵淚流滿面地完成他們那可惡的任務。他們砍倒西瓦那斯提森林的樹木時,高興得像是在砍倒精靈。西瓦諾斯的精靈聽到了樹木死亡的哀嚎——西瓦那斯提的林木以前從來不知道斧刃的感覺——精靈們痛心不已,甚至害怕得發抖。士兵們昨天整個白天和夜晚都在伐樹。柴垛現在已經快準備好了。但那是為了什麼作準備呢?三名軍官也不確定。
他走了,留下其餘三人不安地面面相覷。
「好吧,加爾達。」薩繆瓦爾最後說。「有話快說。」
柴堆的基座由六根巨木搭成。士兵們把鐵鍊纏在原木上,拖到沙場中央。原木已經用能找到的易燃液體浸泡過了。這地方散發著油味、樹脂和松香的氣味,還有樹木綠色汁液的氣息。在這一堆原木頂上,士兵們放上更多的原木、大堆的樹枝,還有從林中找到的枯枝。木堆近八尺高,十尺寬。他們爬上梯子,在木堆頂端鋪上編成網格的帶葉柳枝。他們將把米娜放到這個台座上。
「很好。你可以走了。」多伽注視著卷軸匣上的封緘,又一次跟同伴交換著目光。
「做好準備。」加爾達低聲警告著。
「她早告訴過我們會這樣。」薩繆瓦爾暴躁地反駁。他的急躁不過是內心緊張的一種表現。
薩繆瓦爾走到帳門前,探出頭去。「去吃點東西,一小時後回來。」
真讓人吃驚,薩繆瓦爾心想,那個強而有力的加爾達本來可以抓起塔貢,把他像個小孩般扔出去,但牛頭人卻因緊張而喘著氣。那種牛的氣味如此濃烈,讓薩繆瓦爾不得不挪到上風處,免得自己作嘔。
「看著他吊死。或者是,」塔貢為自己的小幽默咯咯笑著。「溺死或是分屍。不,不,我對這個可憐蟲沒興趣,你愛怎麼處和圖書置就怎麼處置。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把他丟給士兵們。他的尖叫聲能紓解他們的痛苦。」
他和多伽手挽著手慢慢地走著,穿過了沙場。牛頭人和弓箭手隊長也緩步跟在後面。
「讓他看到我們的內心吧!他將會大吃一驚。」多伽冷冷地說道,迎上前向他的上級行禮。
「你要我們怎麼辦,牛頭人?」多伽追問,兩道濃眉在大鼻子兩旁擰成一道結實的柵欄。「你要違抗她的命令嗎?」
三個人不安地看了看彼此。
「去把她帶來,加爾達。」多伽說道。
塔貢在指揮帳篷裡偷聽到這段話。他暗下決心,一有機會就要除掉那個牛頭人。
加爾達不情願地低下頭迎上塔貢的目光。塔貢立即深入牛頭人的內心。他看到了翻湧的風暴,看到烈風和暴雨中一個身影朝他走來。那是個女孩,頭髮剪得短短的,有雙琥珀色的眼眸。這雙眼睛望進塔貢的雙眼,一道閃電落在他跟前。令人目眩的白色火星四濺。他好一會兒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不停地眨著眼。當他能恢復視力時,塔貢看到奈拉卡空寂的山谷,被雨水磨得光滑的大片黑岩,風暴雲在山中消失。無論塔貢怎麼刺探,他都無法翻越群山。他無法離開那個可恨的山谷。他從加爾達的內心中退了出來。
在三人之中他的軍階最高,不過,因為他是最近才加入米娜的軍隊,所以在這裡多少有些不討好,而且士兵們還不瞭解他,所以並不是很信賴他。多伽也懷疑他們,尤其懷疑那個突然冒出來就掌控大權的女孩。他曾吃驚又氣惱地發現她竟給了他假造的命令,讓他趕到西瓦那斯提來。這任務一開始看起來就像是個坎德人的蠢差事。
「聽我說,加爾達,」多伽補充道。「如果我們不做這件事,塔貢會下令讓他自己的軍官來處理。我不明白出了什麼差錯,不過我們一定得繼續演下去。米娜會要我們這麼做的。你是副將,把她帶去火葬是你的職責。你希望我們之中的哪一個代替你那麼做嗎?」
這不僅是哀傷的沉默,也是憤怒的沉默。他們在聽到消息的當晚就想摧毀西瓦諾斯,但軍官們不許他們這麼做。多伽、薩繆瓦爾和加爾達在米娜死後忍受了很多糟糕的時刻,他們想方設法讓隊伍保持秩序。只有在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這是米娜的命令」後,最後才讓暴動的士兵們得到了控制。
「但原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加爾達咆哮道。「她該結束這整件事了。」
因為讓多伽進軍西瓦那斯提的命令讓奈拉卡黑暗騎士取得了騎士團成立後,有史以來最大的勝利,塔貢可不高興被提醒說他不是下令的人。
「她保證說唯一真神會擊敗她的敵人。」加爾達繼續說著,語調變得沉重起來。「但她從來沒保證說我們會再次看見她活著——」
多伽在椅子上動了動身體,椅子在他身下吱嘎作響。薩繆瓦爾挑起蠟燭上滴下的蠟。兩人都沒回答。
「薩繆瓦爾『隊長』。」塔貢爵士不悅地刻意加重那個低階軍銜。他看進了薩繆瓦爾的內心。
「塔貢非常奸詐、狡猾、陰險,有種令人吃驚的洞察力,能探知對手內心深處的思緒。」多伽警告說。「有人甚至說他用這種能力滲入敵人的神智,讓他們屈服於他的意旨。」
「我不是要違抗她。」加爾達小心翼翼地說。「但讓我們面對現實,她的命令取決於一件事的發生,而到目前為止她的預言並沒有實現。」
「不!」加爾達狠狠的咬著牙,「我帶她去。絕不能是別人!由我來做!」他眨著眼睛,紅了眼框。「但我會這麼做是因為她的命令。否則我寧可讓他的龍燒掉全世界,包括我自己。要是她真的死了,我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不必回覆,長官。」信差說。
多伽半信半疑,但還是穿過了邊界,手裡提著劍,心中預料會突然被上千隻尖耳朵的傢伙伏擊。但他的人馬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完全沒有。他們遇上的精靈都很輕易地就被俘了。一開始他們都把精靈俘虜殺掉,後來就照塔貢爵士的指示將他們押送到他那裡去。
「確實如此,大人。」多伽附和的聲音頗為刺耳。「這是膽小鬼的行為。」
「你猜他在裡面做什麼?」薩繆瓦爾問。
帳篷裡仍有黑夜的陰影,薩繆瓦爾點起一盞油燈。三人都憂鬱著臉。雖然米娜把總部設在王宮,她卻更喜歡和部下一起生活,一起行動。原來的指揮帳篷和一些家具留給了食人魔。現在這個帳篷是精靈做的,色彩很鮮豔。人們都覺得這東西更像是馬戲團的大帳篷而不是軍用帳篷,但他們不情不願地承認它很輕,既容易收也容易架,而且比起黑暗騎士https://m.hetubook.com.com們用的帳篷,它的防火防水性能要好得多。
「這可不在預料之中。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加爾達追問。
多伽嘀咕著。「塔貢很確定他會被救。他找的護衛都是那些被他欠了一大筆錢的軍官。」
塔貢手下的軍官們對此一清二楚。事實上,在他們看到七頭藍龍飛成一個緊密的小圈子降落時,多伽正向加爾達和薩繆瓦爾大聲嘲笑塔貢。米娜的隊伍在沙場上排列整齊,只有幾個人仍在忙著準備火葬柴垛。米娜的葬禮將在正午舉行,那是她自己選定的時間。
「那是什麼?」薩繆瓦爾走近來瞧著地圖,「真要命。」他看了一會兒地圖後說道。「索蘭尼亞夠遠的,看來我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我也是。」多伽附和。
「哦,加爾達,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塔貢愉快地說。塔貢上次見到牛頭人時,加爾達剛在戰鬥中失去了右臂。因為不能再作戰,加爾達留在奈拉卡附近,指望有人能雇用他。塔貢本來可以不理會這個小角色,但他把牛頭人當成取樂的玩物。
星光漸隱,晨輝熹微,克萊恩的每一絲閃亮的火光,都在愈來愈亮的克萊恩的陽光下熄滅了。黎明沒有為西瓦諾斯的人們帶來任何希望。米娜死後,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照多伽將軍的命令,全城封鎖,城門關閉。居民們被告知為了他們的安全要留在家裡別出來,精靈們也沒想過要出來。巡邏隊在街上走來走去。唯一能聽到的聲響就是反覆而規則的軍靴落地沉重腳步聲,偶爾還會有某個軍官大聲發號施令。
塔貢哼了一聲。牛頭人一直是個怪物。他可以從一個人類身上知道更多。他轉身對著薩繆瓦爾隊長。塔貢不高興地看到這個人站在迎接他的軍官行列中。薩繆瓦爾曾經是個騎士,但他好像是自己退出或是被開除了,細節塔貢想不起了。很可能是被開除的。薩繆瓦爾一無是處,只不過是個帶著一連弓箭手的邋遢傭兵罷了。
「唯一真神。」塔貢露出吃驚的樣子。「我明白了。看著我,加爾達。我喜歡別人說話時看著我。」
西瓦諾斯城外,在奈拉卡黑暗騎士的營地中,三名高階軍官聚在米娜從前的指揮帳前。他們安排好在日出時召開會議,現在時間快到了。他們同時到達,心神不寧又猶豫不決地看著彼此。沒人想走進空了的帳篷。她的亡魂在裡面徘徊,所有的東西都有她的影子,這些影子使得她已經不在的空虛感更加明顯。最後,多伽繃著臉一頭走進帳篷。薩繆瓦爾也跟著進去了,而加爾達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這雙眼睛如今已經緊閉,點燃琥珀的溫暖火焰也已熄滅。
「支開他們。」多伽說。
「你怎麼做到的?」塔貢盯著牛頭人,皺著眉問。
「真是壯觀,」塔貢說,「有點太壯觀了,不是嗎?她是位英勇的軍官,但只是低階軍官。而這個柴堆,」他揮手比劃著這一大堆木頭。「規模大得就像是一位騎士團領導人用的。一位像我這樣的領導者。」
「你聽到塔貢說的話了,加爾達。」薩繆瓦爾神色冷峻。「如果你沒聽懂的話,我告訴你,他是在威脅。如果我們不照辦,龍點著的可不會只有她的火葬柴堆!」
「到處亂翻米娜的東西。」加爾達狠狠的回身瞪了指揮帳篷一眼。
藍龍降落地面,翅膀揚起大團灰塵。龍騎士從塵霧中現身。他們看到了歡迎的隊列,於是朝那邊走去。米娜的軍官們迎上前,向塔貢致意。
「好了,好了!」他非常不悅地說。「也許我比你想像的做得更多,多伽。發令官也許以為是她下的決定,但實際上她是遵照我的命令去做的。」
「至於精靈王,我們已經把他鎖了起來。加爾達打裂他的下巴,所以很難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不過我們會設法的。」多伽冷笑著。「大人要見他嗎?」
多伽捲起地圖放到一旁。多伽將軍不苟言笑,留著大鬍子,大概有四十歲。他個頭不高,看起來寬度和高度差不多。他不是胖,而是結實,有著厚實的肩膀和粗壯的脖子。他的黑鬍子就像矮人的鬍子般又密又捲,這讓他在軍中有個「矮人多伽」的綽號。不過,他跟矮人完全沒關係,要是有人膽敢對此質疑,他會用迅速揮出的拳頭讓對方牢記這一點。他行事果斷,四十歲的他已經當了二十年的奈拉卡黑暗騎士。
他被帶到米娜躺著的帳篷,那裡由一隊士兵沉默地守衛著。他們讓出一條路讓他過去。塔貢從他們中間走過時,把意念的探針刺進其中幾個人的內心,而他們的心思太明白、太容易讀出來了:失落、悲痛、哀傷、憤怒、復仇。塔貢覺得高興。他可以利用這些情緒達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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