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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巨石碑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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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巨石降臨 第七章

第一部 巨石降臨

第七章

紐約行之後,我母親雙腿一復原就被送到長期照護中心,但在康復前,中央恩典醫院的醫師必須替她注射全劑量的好度(抗分裂症藥物),直到拆掉石膏為止。我和父親坐在客廳,所有擺設幾乎沒變。不是他努力維持原樣,好紀念我的母親,而只是懶,壓根沒想到變換位置。
他起身,褲子垂在嶙峋的腰際,說:「我對你母親的方式有時不是很應該,但別忘了,小史,承受的人是我,即使她進醫院,後來瘋了也一樣。我只敢在她狀況好的時候,帶你去看她。她偶爾說話簡直就要扒了人的皮,之後你就去唸大學了。」
我下車,將車鎖上,做好安全設定。三名阿拉伯青年在馬路那頭,表情茫然看我隨著垂死的父親走到門前。
「記住這件事,」他說。
「彼此彼此。」
他拿起話筒,眨眨眼睛連說了幾聲「是」,接著將話筒遞給我,說:「找你的。」
我母親不相信自己有病,因此不認為問題在她,而是我不夠堅強。她不曉得有多少次要我別再「那樣」看她,不要明顯面露懼色。說來諷刺,偏執精神分裂症有個特點,就是它會以近乎數學般的必然,讓最可怕的夢魘成真。她老覺得我們暗中搞鬼,想要逼她發瘋。
她從來不喜歡圓圓。她容忍牠,但牠是我父親和我的狗,不是她的。會不會是圓圓在廚房地板撒尿,才讓她有如此的反應?還有,圓圓到底跑去哪裡了?每天這個時候,牠通常都在沙發等人幫牠搔耳朵。我喊了牠一聲。
回到屋裡,我父親已經打起盹來,咖啡杯放在鋪了軟墊的椅子扶手上搖搖晃晃。我將杯子放到桌上。電話鈴響,他的身體震了一下。一臺裝了數位轉換器的老式話筒電話,話線一路連到牆上。
我對他說:「我要出國一陣子。」
「很好,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他說的箱子裡,雜亂無章裝了我高中時代的零碎片段。紀念冊、幾份獎狀、舊小說和舊DVD 、幾樣玩具和紀念品,還有(我發現)我從紐約買回家的自由女神銅像。綠色毛氈底布已經磨損,中空銅像也失去了光澤。我拿起自由女神像塞進外套口袋。就算箱子裡有東西少了,我也看不出來。但一想到沒名沒姓的聯邦調查局幹員在車庫翻箱倒櫃,我就不寒而慄。
我正伸手準備扭動鑰匙,發動引擎,他剛好開門走到吱嘎作響的門廊拿晚報。門廊的燈光加上藍色的薄暮,讓他的皮膚彷彿得了黃疸。他瞄了車子一眼,彎身拾起報紙,又看過來一眼,最後決定穿著家裡的拖鞋和白色條紋汗衫走到人行道邊。他不常這麼活動,走得氣喘吁吁。
「離開廚房,」她語氣漠然說:「都是你的錯。」
聽到他的聲音,頓時喚起一連串不愉快的回憶。我什麼也沒說。
唉,兩個母親自相殘殺,好母親早上吻我,送我出門上學,但等我(慢吞、和*圖*書心不甘情不願)放學回家,母親體內的狂人已經篡位成功。我十歲之後就沒有好朋友,因為有了好朋友,你就得帶他們回家,而我最後一次帶朋友回家,是一個名叫理查的紅髮害羞男孩,是我在地理課上認識的朋友。那天,我媽訓了他整整二十分鐘,警告視訊螢幕會影響他的生育力。當然,她用的詞彙比我嗆多了。隔天,理查對我不理不睬,非常冷淡,彷彿我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我很想告訴他,這不是我的錯,甚至不是我母親的錯,我們都是某種心魔的受害者。
「跟工作有關,」我說:「他們在做身家調查。」
「我或許不像他們所想的病得那麼重。我是不舒服,不過——」他聳聳肩說:「那些醫生連個屁都不懂,收錢卻毫不手軟。你想不想喝咖啡?」
假如我提起,她就會默默看我一眼,回屋裡換一套稍微可以見人的衣服。但我很討厭說什麼,因為那讓我感覺自己很古板、娘娘腔,是那種「在乎穿著」的小男孩,但我完全不是這樣,我只是不想在「食品市集」看到有人斜眼瞄她。
「聯邦調查局有沒有跟你說我病了?」
他說:「我就想是你。」
我既好奇又不安,便託詞離開好一段時間,走進沒有暖氣的車庫。
她繼續清理,我溜到客廳,打開電視盯著聯合重播的《歡樂單身派對》,直到我開始思考母親之前對圓圓的評語。
我搖下車窗。
「呃,有些我覺得很普通,像是你唸哪所學校,成績如何,在哪裡工作之類的。可是他們想知道非常多細節,你會不會外出運動?怎麼打發閒暇時間?有沒有常聊政治或歷史?朋友很多,還是常一個人?家庭醫師是誰?童年有沒有得過特殊疾病?是不是看過心理醫師?他們還問了一堆你母親的事。他們知道她有病,關於這部分,我直接叫他們閉嘴,但他們早就知道非常多了,這很明顯。」
「打給你做什麼?讓你記得母親在臨終前咒罵你嗎?這有什麼意義?」
「那就別讓我攔著你。」
我又和父親坐了幾分鐘,接著便起身告辭。窗外微弱的天光已經完全消逝,屋裡感覺有風透了進來,聞得到塵土與乾燥的熱氣。
父親在椅子上動了動,說:「你老遠開車來,就為了喝咖啡和窮嘀咕?聽著,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這裡。老實說,我不怎麼怕死,甚至不怕聊這件事。你早上起來,讀到電郵對自己說反正不會是今天,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裝作不曉得。」
十六歲那年,我學會了開車,我母親還沒被送到康乃狄克州的安養院了此殘生,父親有一天帶我們到紐約市旅行。我想他當時覺得(他一定是狗急跳牆,才會抓住這最後一根稻草)休假或許對她有好處,可以「讓她腦袋清楚點」,他老https://m•hetubook•com•com是這麼說我母親。於是,我們將行李搬上車,換了機油,加滿汽油,有如正經八百的朝聖者踏上了旅途。我母親堅持後座是她一個人的,我坐在前座看路,偶爾回頭求她別再摳嘴唇,都已經流血了。
我在客廳等待,一邊瀏覽書架。絕大部分的書都是我母親的,她喜歡諾拉.羅伯特與《麥迪遜之橋》,黎曦庭的小說更是多得數不清。我父親貢獻了湯姆.克蘭西的舊小說,還有那本《詭異更勝科學》。我離家之前也買了很多書——我在學校每一科都拿優等,可能因為我很怕放學回家——但我把推理小說分開,獨自收在我房間裡的書架上,主要是不想讓柯南.道爾和詹姆士.李.勃克跟V.C.安德魯絲或凱瑟琳.庫克之流的羅曼史小說混在一起。
「我的錯?」
「我了解。不過,你出城之前其實可以給我們一點警告。莫里斯一路跟蹤你。」
「才怪,但我很高興你來了。」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
那天,我回到家,她穿著牛仔褲和父親過大的襯衫,黃色橡膠手套一直拉到她手肘,但我沒有發現,她這麼做是為了遮掩幾處鮮血直淌的抓痕,傷口很深。這是我母親的清潔服裝,而她帶著恨意刷洗著。廚房瀰漫著來舒與氨水的味道,還有六種去污粉和消毒劑的氣味。這些清潔劑,她全都收在水槽下的櫃子裡。她用紅色方巾將頭髮紮在腦後,全神貫注在磁磚地板上。我在流理臺搖了搖午餐盒,她才發現我回來了。
我父親定居巴爾的摩市郊那幾年,當地景況很差,半郊區的地方變成脫衣舞廳、情|趣|用|品店與工人住的高樓大廈。設有警衛的社區依然存在,但警衛室都乏人照看,畫滿阿拉伯塗鴉。糧草街上的那間房子是我長大的地方,立在積雪的低矮圍籬後方,幾乎完全走樣認不出來。屋頂有一條引水槽鬆脫了,後方瓦片下陷,看來岌岌可危。這裡完全不是我印象中的模樣,但感覺很像我父親會住(甚至該住)的房子:缺乏整理,不適合人居。
她說的是圓圓,我們家的史賓格獵犬。我開始害怕了……但不是由於母親講了什麼,而是她講話的方式。
「我也愛她。」
然而,這一切不僅沒有拉近我和父親的距離,反而將我們隔得更遠。他徹底否定診斷結果,幾乎和我母親一樣負喁頑抗,但比她更直接。我想他始終認為自己的妻子配不上他,他娶我母親算是幫了定居新罕普夏州納許瓦市的岳家一個大忙,帶走他們多愁善感的孤僻女兒。他或許覺得結婚能挽救她,可惜事與願違。我母親讓他失望,也許反之亦然。但他仍然用高標準要求她,只要她出現脫序行為,就大加撻伐,彷彿她有能力判斷是非對錯。她確實可以,只不過次和-圖-書數不多。因此,好母親總是為了壞母親的罪行而受苦。壞母親或許暴躁下流,但好母親卻又太好欺負,膽小如鼠,經常淪落到畏縮道歉的地步,而我父親每隔一陣子,就會對她施展這樣的魔法。他會朝她咆哮,偶爾甚至動手打人,經常羞辱她,而我則是躲在房裡,幻想自己有一天能擺脫父親和鳩占鵲巢的假媽媽,和好母親遠走高飛。我總是告訴自己,我和她從此將會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一如她曾經努力打造的可愛家庭,讓我父親獨自在與世隔絕的遠方對付發瘋的假老婆,例如監獄或瘋人院裡。
「你說得簡單。我也許愛她,也許不愛,我已經不記得了。但我一直陪著她,小史,從開始到結束。我不是一直對她很好,但我始終和她在一起。」
窗簾是拉上的。這間屋子本來就不怎麼透光,任何時候都一樣。即使點起古董地板燈也無濟於事,趕不走幽暗的氣氛。
另外,我還記得周日早上,父親在淋浴,母親一個人晃出旅館房間,我在走道投銅板買自動販賣機的飲料。我回到房間沒看見半個人,嚇得驚慌失措,但我不敢打斷父親洗澡,可能怕他會怪我(我覺得他會怪我)把母親看丟了。我在鋪紅地毯的走廊來來去去,經過堆滿雪白被單的客房服務托盤與推車,最後搭電梯下到大廳。我看見母親頂著一頭黑髮穿越圓形大廳,步出旋轉門。我沒有喊她名字,怕會驚動其他人,引來尷尬,而是跑去追她,差點撞到禮品店外的報架。但等我穿越玻璃門,跑到人行道,母親已經不見蹤影。穿著紅西裝的門房吹了一聲口哨,我不曉得為什麼,接著便發現母親四肢攤開倒在人行道邊,低聲呻|吟,而撞斷她腿的花店廂型車司機跳下車,站在她身旁發抖,眼睛瞪得像月亮一樣圓。我只覺得渾身冰冷,徹底凍到冰點。
她現在講話就是這樣。她眼睛睜得太圓,嘴巴抿成一條細線,我覺得自己只要湊到她身邊,就會聞到有如退潮海灘的嗆鹹汗臭味。
「比方說呢?」
他坐回椅子,遙控器擺在他前方的咖啡桌上,應該是影像面板用的。他用渴望的眼神望著它,但沒有伸手去拿。他說:「你找的工作肯定大有來頭,因為聯邦調查局問的問題很特別。」
「這樣可以,」我說。
我十歲那年,有一天放學回家,發現我母親正在刷洗廚房。這很正常,直到我觀察她一陣子(我那時已經曉得要仔細觀察她)才發覺不對勁。
「牠是你的狗,不是嗎?」
「應該沒有,起碼我沒看到。但他們來了一大票,我沒辦法盯住每個人。你如果想看那些舊東西,箱子還在老地方,別克後面。」
「嗯哼。」
那個周末在紐約,只有兩件事讓我印象深刻和圖書
「除了自來水,他們還拿走什麼嗎?」
他這麼說讓我非常意外,頓時無言以對。
我停車熄掉引擎,坐在車裡。
「老實說,我不知道。」
「你會這樣想,我很了解。」
「我們沒有明言規定,但最好這麼做。小史,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我自己也經歷過這些。我不認為這麼做是對的,但時局變了,日子比以往還危險。你哪時回來?」
「你讓我們很擔心,小史,」她說。
我發現圓圓在樓上,鎖在和我父母親臥房相連的盥洗室裡,臀部和後腿都被刮得皮開肉綻,可能是家裡清潔油膩餐具的鋼刷弄的,毛被刮掉的皮膚有十幾處流血。我想要安撫牠,牠卻將牙齒咬進我的上臂。
父親拿了兩杯咖啡回來,將側面印有「科氏船運」的杯子遞給我。那是他最後上班的公司,字跡還隱約可見。他負責調度公司的船運網路,工作了二十三年,現在依然按月領取退休金。咖啡又苦又淡。「我沒有全脂牛奶或奶精,」他說:「我知道你喜歡喝白咖啡,所以加了奶粉。」
圓圓後來傷好了,只是再也不肯靠近我母親。後來有人告訴我,永久受傷、再也無法復原的其實是她,當她身體孱弱到某個程度,就成了一種名為「成年精神分裂症」的受害者。那是一種醫學狀態,腦部某個自然但神祕的過程出了問題。但我不信,因為根據我的親身經驗,事情沒那麼複雜,可是更恐怖。好母親和壞母親開始住在同一個身體裡,而我既然喜歡好母親,就可能憎恨壞母親,甚至不得不恨她。
來電的是蘇.裘普拉,聲音透過老舊的低頻線路顯得很微弱。
「那畜生很髒,」母親的聲音從廚房傳來,說:「別管牠。」
「我聽說了。」
「你認為我太虛弱,泡不了咖啡嗎?」
我們星期六造訪自由女神像,我現在只要閉上眼睛,依然能看見通往雕像頂端的光滑階梯。我記得自己站在最高點,感覺既渺小又高大,面對無風的六月天,聞到汗水與炙熱的銅臭味。我母親縮在一旁,心裡暗自哀號,不敢俯瞰曼哈頓,我則是專心注視海鷗衝向海面。那趟旅行我買了一個中空的銅製自由女神像,和我手掌一樣大,將它帶回家。
我畢業前一年,母親死於肺炎併發症。「她病重的時候,你其實可以打電話給我。」
「嗯,你知道,就症狀之類的。症狀什麼時候出現,她的行為如何,還有你怎麼反應等等。老實說,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和別人無關。老天,小史,他們什麼都想知道,甚至想看你擺在車庫的舊玩意兒。他們連自來水都取了樣,信不信由你。」
我母親並不漂亮。我想自己當時就知道這一點,小孩子那種懵懂的了解。她臉龐細長嚴厲,非常少笑,因此只要一笑就讓人印象深刻。每回見到她笑,我夜裡都會在床上回味她的容顏。她當時才三十五歲,從來不化妝,hetubook.com•com有時甚至懶得梳頭,幸好她頭髮天生烏黑光澤,才沒被發現。
汗衫遮不住他骨瘦如柴的身軀。他從前個頭不小,高大易怒,不是好惹的傢伙,現在手臂只剩下皮包骨,肌肉鬆弛,厚實的胸膛也縮到貼住肋骨,皮帶起碼扣到第五格,尾端垂在突出的髖關節上。
「我最近一直接到電話,打聽你的事情,」他說:「我還以為你搶銀行了。」
不用說,來這裡很蠢,完全出於盲目的衝動,看似美好,實則空洞。我決定出國之前應該見父親一面(隱含的意思是,在他死前)。然而,這到底代表什麼?我要跟他說什麼,他又能和我說什麼?
「你在這裡還看到別人嗎?」
「我沒這麼說。」
我走到門口,他跟了幾步便停下來,氣喘吁吁。
就像她說「晚安」一樣。我母親每天晚上都會到我房間,靠著我的床,將棉被和毛毯拉直,親吻自己的指尖,再用手指拂過我的前額。通常這麼做感覺很舒服,就如各位聽到的一樣,但有些時候……有些時候,她可能喝了點酒,身上的原始汗臭與酒精味就會像煤爐的熱氣朝我襲來。儘管她每回都說一樣的話:「晚安,史寶,睡好喔」,但遇到這種時候,聽起來就像演戲,觸碰我肌膚的手指也又冷又刺。這時,我就會用棉被蓋住頭,默默讀秒(一個一千、兩個一千)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為止。
我父親坐在破舊的綠色安樂椅上淺淺呼吸,等我開口說話。
「多久?」
我說我想也是。
「咖啡我還能泡,拜託。」
「我可以去泡,我猜咖啡機應該還在原來的地方。」
「那就進屋裡吧,」他說:「外面好冷。」
「蘇,我沒有跑,我只是找個下午來看父親。」
她討厭買衣服,總是將衣櫃裡的衣服穿了又穿,直到不能穿為止。偶爾她帶我上街,我都會被她身上的藍毛衣搞得很尷尬,因為身側有一個煙孔,我可以看見她的胸罩。不然就是她那件黃色短衫,有一個加州形狀的漂白痕跡,從右肩一路往下延伸。
他走進廚房,我起身想跟著他,但在門邊就停住了。我看見他偷偷倒了一大口傑克.丹尼爾威士忌到自己杯裡,他的手在顫抖。
「真好樣的工作,竟然勞動聯邦調查局打到家裡來。」
「他們還問起媽?」
「你一定在想我們怎麼會知道你在這裡,但你應該高興才對。你就這樣跑了,讓我們很緊張。」
「今晚。」
「你是說他們來過家裡?」
「他們都問哪方面的問題?」
所有東西底下是一疊圖畫壓在箱底,是我小學畫的。美術從來不是我的強項,但母親卻很喜歡,所以才留著。硬牛皮紙上畫了水彩,一點一點的,應該是落葉。絕大部分都是雪景,例如彎曲的松樹或受困雪中的簡陋小屋,全是孤寂的景物,在遼闊的天地之間。
「叫他媽的那傢伙去死。妳是說我出城還得先請求許可?」
「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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