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穿越時空的巨石碑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穿越時空的巨石碑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部 巨石降臨 第九章

第一部 巨石降臨

第九章

「一千九百零七分鐘,」蘇看了錶說:「記下來。」
這時,哈達薩西奈山醫院的救護車已經在路上,穿越依然覆著冰層的雷伊街。
女孩感覺暈眩不穩,似乎有些失控。她遲疑了一會兒,接著用孩子般動人的姿勢伸手牽起蘇的手。
「已經變冷了,」莫里斯對我說:「你注意到了嗎?」
時岩倏地出現在黃金圓頂寺後方,比山丘還高,大得恐怖,冰霜映著冷冷的月色閃著白光。
冷卻移動的空氣會產生對流胞,導致時岩抵達地點出現強風,周圍幾公里會有難以預測的濃霧瀰漫。
莫里斯說:「我們應該戴上眼鏡之類的東西嗎?」
他就算沒有精神錯亂,起碼也情緒不穩。犯案動機並不清楚。艾倫只射了兩輪子彈,就被一位名叫莉亞.艾儂的女國防軍快槍擊斃。
她停在我們面前,白短衫和藍牛仔褲顯得很清爽。「背景值親升了,」她說:「各位,數值起伏得非常厲害,感覺就像兩分鐘的警告。」
假如有地下水,土壤和岩床也會發生類似的現象,撐裂石塊在地表形成震波。
耶路撒冷古殷石:四面石柱形成王座,上頭坐了一個人,正是古殷。
我迅速趴下,爬到莫里斯身邊。他已經放開蘇,將她的頭捧在懷裡。蘇受傷了。周圍地毯沾了血跡,紅色血珠在刺骨嚴寒中緩緩滑動。莫里斯瞄我一眼,說:「傷得不重,」他張大嘴巴抵著強風大喊:「幫我把她拖到門廳。」
儘管室內高溫,依然有人提醒我們將外套拉緊。蘇要求房間盡可能炎熱,只要不超過我們的忍受範圍即可,以便緩和冷激波。
「有人受傷了!」蘇的目光射向成排的終端機,她的學生和技術人員不是嚇得癱瘓,就是愣在椅子上。「喔,天哪——凱西!」
我環抱雙臂,發現蘇.裘普拉轉身背對窗戶,做出和我一樣的動作。
白衣技術人員移動成排的終端機對準窗口,他們大部分是借調來的研究生,遙測資料來自屋頂的矩陣天線,不然就是放在預定陸地點附近的遙控感應器。這些設備定時唱出數字,在我耳中一點意義也沒有,但緊張氣氛顯然高漲許多。蘇像個焦躁的母親,穿梭在熱切期盼的年輕人之間。
他幾乎當場死亡,卻不是房裡唯一的死傷。
「很遺憾,小史,」她說:「我知道他很m.hetubook.com.com難相處,但還是很遺憾。」
風暴中央竄出一道雪白的霜浪,有如大火攀上猶太山脈。市區燈光暗了一片,變電所火光迸發,電線短路。雲層籠罩旅館,一道強風搖晃窗戶。房間忽然變暗,操控臺的燈光有如池塘裡的星星倒影不停閃爍。
「我想說……謝謝妳,」凱西聲音羞怯,但充滿熱情。
時間分秒流逝,羽毛外套逐一發給衣服穿得不夠的人。莫里斯再度探出陰影外,汗水直流,顯然坐立不安。他說:「預測最可能的降落地點是商業區,這選擇真有意思,避開舊城和聖殿山。」
大量分析過去幾次的抵達之後,我們大致曉得會出現什麼狀況。時岩不會排擠掉登陸地點附近的空氣或岩床,而是將之變形,納入它的結構裡。震波是蘇所謂「放射冷卻」的結果。古殷石周圍幾公尺內的空氣會凝結固化,落到地上,趕來填補遺缺的空氣也會瞬間遭遇類似的命運。稍微外圍一點,空氣會部分凝結,包括氧、氮和二氧化碳,至於水氣的凝結範圍則要大得多。
旅館外,萬里無雲的天空慢慢變成墨黑,城市沉寂得不可思議。「就快了,」莫里斯低聲說。這是頭一回有人預測出時岩的抵達,但也只是計算個大概,做個象徵的倒數。蘇從我們身邊經過說:「睜大眼睛看吧。」
這時,淘子擾動已經非常明顯,房間炙熱充滿電力,窗外的市中心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強光震得天搖地晃。
方才起立的國防軍舉起自動步槍,迎著嘈雜的風暴大喊大叫,不知道說了什麼,接著開始朝昏暗的房間開槍。
蘇閉上眼睛,我們將她拖離寒冷區域。莫里斯專心對著口袋電話說話,我用手掌按住蘇流血的大腿。
關於這傢伙,我都是從隔天報紙讀來的。要是我們能在事情發生之前讀到翌日報紙的頭條,是不是可以省掉許多的悲傷?
城市靜謐安詳,凝然橫臥在灰塵漫天的青綠天空下。
莫里斯說:「要是什麼都沒發生呢?」
我很想讓自己感覺真的失去了什麼。
回頭看我之前寫的,感覺我似乎說了太多自己,很少提到蘇.裘普拉。然而,我只能憑自己的經歷描述。我想,蘇一心工作,對於將她視為孩子和國家被監護人的各種力量毫無所知https://m•hetubook.com•com。她完全接受自己的處境,這一點讓我難以釋懷,或許是因為我也受到相同限制,得到一樣的成果,但卻無法適應。我可以接觸最好最新的處理器平臺,最炫的程式碼育成器,但必須時時接受監控,為了才剛萌芽的淘子擾動而獻出自己的DNA與尿液樣本。
當然,她說的是凱西。
「不要!」蘇猛力掙脫,我看見她牛仔褲被子彈或冰晶劃破的地方有一道傷口,鮮血直流,在她右大腿上彷彿一塊帶血的草皮。不過,假如她只傷了這裡,那莫里斯說得沒錯,蘇沒有生命危險。
「妳最好待在原位,」蘇溫柔的回答。
石碑的宏偉基座深深插入錫安廣場的斷垣殘壁中,頂端高達四百公尺。
一名國防軍握著武器緊張起立,不過那個東西一抵達,光就黯淡下來,接著——
震波折彎窗戶玻璃,發出雷鳴般的吼聲。時岩幾乎立刻消失在白色漩渦裡,熱震將環境中的濕氣完全吸走。幾公里外,溫差拗斷水泥,撕裂木材,肯定摧毀所有不幸待在隔離區裡的生物與活體組織,像是貓、狗、朝聖者和不信邪的人。
旅館外,冰從檐板和屋頂落下,砸在人行道碎了。月光穿透晶白的廢墟,慢慢描繪出耶路撒冷古殷石的輪廓。
至於凱兒……我現在能為她做的只有情感支持,萬一她和威特處不來,至少還有我當她的避風港,做她的後備父親。但我有一種感覺,或許和莫里斯的夢境一樣強烈而明確,凱兒遲早會需要我。
時岩來了,乾脆俐落。
「她死了……小史,你看過她,她才二十歲,麻省理工大學畢業,一個乖巧又體貼的孩子。她才剛謝過我就被殺了,這代表什麼?這件事有意義嗎?」
「著陸!」有人在操控臺宣布:「背景輻射降低,室外溫度急遽下降——」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
一名年輕的金髮女監控員,感覺年紀比凱特琳大得多,她從椅子站起來,帶著謙恭的笑容走向蘇。以色列國防軍的安全衛兵緊盯著她,莫里斯也是。
當然,這一切都會經過媒體編輯再讓民眾消化吸收,彰顯政府面對危機時的冷靜。
閔可夫斯基立方體,雷蒙說,雖然有違常識,但各位不妨想像它是一塊從底部結凍的液態水,結冰的過程至少代表我們人類對時間流的意識。冰凍的是過去,沒有變化,不可動搖,液態的是未https://m•hetubook•com.com來,懸而未定,而我們便住在結凍的邊緣。要回到過去,就得反創造(或者我該說「解凍」)整個宇宙。這顯然很荒謬,有什麼力量能倒轉星球,喚醒已死的星辰,將嬰兒化入母親的子宮呢?然而,古殷不是這樣做,儘管他做的也夠了不起的了。時岩,雷蒙說,就好比刺進閔可夫斯基冰塊的一根熱針,雖然效果驚人,卻非常局部,從春蓬、泰國到亞洲,最後可能遍及全球。這些效應很怪,也很吊詭,但月亮毫不在乎,彗星繞著原來的軌道走,星辰也漠然以對。閔可夫斯基冰塊包著降溫的針再度結凍,時間也一如往昔繼續向前,或許輕微受損,但大體而言沒有改變。
國防軍將倒地的威札克團團包圍,步槍對準他不動的身體。聯邦調查局幹員散開以保護現場,幾名蘇手下的博士後研究員衝向同伴,試著急救。聲音。我想我聽見莫里斯的聲音夾雜其間,高聲呼救。房間裡有醫護人員,但他不是受傷,就是嚇呆了。
事情前後只有短短幾秒,但時間會伸縮,那幾秒在我們感覺就像幾分鐘。我承認我很害怕。
我答應自己忍耐,直到出得起凱特琳手術的大半費用為止,再和他們分道揚鑣。要是時岩繼續出現,威脅愈演愈烈,我想回家陪在凱特琳身邊。
看不見卻又無法避免的是,閔可夫斯基冰塊正在融解。儘管旅館的網路完全無法承受我們超寬頻的資料分享量,我那天還是接到一通電話。是潔妮絲,跟我說我父親在睡夢中過世了。
閔可夫斯基是二十世紀的物理學家,他認為我們可以將宇宙想成四維的立方體,每個事件就是四維空間的一個點,所有點的集合就是宇宙,包含過去、現在和未來。
「那聯合黨就會敗選,我們也會信用掃地。」
我常想,艾倫.威札克的行動起碼和耶路撒冷古殷石的抵達一樣是個預兆,只是更加精確,預告了未來將會發生的事。
只見凱西(那位可愛的研究生)的腦袋被槍擊轟掉了一塊。
古殷目光沉靜,越過四分五裂的黃金圓頂寺注視著猶太沙漠。他身穿農民褲和襯衫,頭上繫了一條帶子,或許是樸素的皇冠,上頭繡著半月與桂葉。他的神情莊嚴肅穆,五官模糊。
也可能不會。
然而,凱西只是低頭倒退幾步,彷彿思緒才剛飄進她的腦中就已經離去。她用手摀住嘴巴說:「暖!對不起,和_圖_書我只是——我猜我只是覺得應該這麼說。我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說完滿臉通紅。
醫護人員在旅館大廳進行檢傷分類,用保暖毯遮住破掉的窗戶,靠發電機推動電暖器。一名醫護人員在蘇的傷口上纏了壓迫繃帶,指示剛來的同事照顧傷勢更重的人,其中有不少人已經被送到大廳,有些還在樓上無法動彈。國防軍和民事警察在旅館周圍布下警戒線,警笛聲四面八方傳來。
「真是他媽的冷,」莫里斯喃喃自語。
「古殷就像凱撒,」我說:「隨你們信奉什麼神祇,只要記得向征服者鞠躬就好。」
「對耶路撒冷來說,這不是第一次。」
這就是為什麼沒人抗議燥熱,也不埋怨房間密不透風。
周四早晨,距離時岩預定抵達時間剩不到十五小時。我住的樓層完全封鎖,只有技術人員能夠往來室內監視器與屋頂天線矩陣之間,顯然有來自不知名激進組織的威脅。飲食都由旅館廚房直接送來,並且嚴格遵照指定時間。
以色列國防部長下午抵達,供記者拍照。兩組攝影記者團、三名軍方初階顧問和幾名閣員隨他步入中控室。媒體人員扛著拴了腳架的相機,禿頭國防部長身穿卡其軍服,先聽蘇簡報偵伺設備,再聽雷蒙.默斯利結結巴巴解說「閔可夫斯基冰塊」。我覺得這個比喻很差勁,但部長還是克盡職守聽完雷蒙的報告。
國防部長就像穆斯林教長面對梵蒂岡一樣,顯然滿腹狐疑。他請教了幾個問題,讚嘆旅館換裝的防爆玻璃,對操作儀器設備的男女人員表示嘉許,希望我們在未來幾小時能獲知一些有用的訊息,萬一(最好不要)預測的悲劇確實發生的話。接著,他由人陪同上樓看了矩陣天線,攝影記者大口飲盡咖啡,緊跟在後。
潔妮絲說我人在國外,又沒有其他家人,她願意處理必要事務。我答應了,同時向她道謝。
儘管如此,我還是在想,他在這個節骨眼跳出歷史,不曉得閃過了多少可能的創傷,逃過多少應付的代價。
蘇說:「怎麼了,凱西?」
「這又不是氫彈,莫里斯,不會弄瞎你的。」
「她死了,」蘇黯然說道。
薄暮時分,莫里斯敲我房門,帶我回中控室,只見監視器讓控制室裡藍光閃閃。我和莫里斯是觀察員,和_圖_書被分派到後排靠牆的一排椅子坐著,以免視線受到妨礙。房裡又熱又乾,幾排電熱器已經熊熊燒著。技術人員似乎穿得太多,在操控臺汗流浹背。
時岩抵達瞬間,強光有如一道不停變換顏色的簾幕,從青綠變成紅紫,在城市的上空盤旋,照亮整個房間留下詭異的陰影。
蘇皺起眉頭。「不客氣,不過——為什麼?」
但也許是最後一次。時岩有如二十世紀的核子武器,重新點燃世人的末日恐懼,擔心新科技提高衝突的破壞力,而帝國的興衰更迭或許到了盡頭。在這個節骨眼上,要這麼相信一點也不難,畢竟美吉多山谷離這裡只有幾公里之遙。
那天,馬里蘭州大部分區域都在下雪。六吋高的細雪。我父親身上別著醫療警示器,只要心臟衰竭就會發出信號,但等救護車趕到現場,他已經回天乏術。
開槍的人名叫艾倫.威札克。
我點點頭,房裡氣溫似乎下降了幾度。
我們會來耶路撒冷,是因為周圍輻射就像火山爆發前的震動,喃喃預告了時岩的到來。我心想,難道淘子擾動也有前兆,即使沒有人曉得那是什麼?要是如此,擾動能不能預測?又有沒有意義?
威札克最後一輪猛射,打破其中一面據稱防彈(但顯然不防彈)的玻璃窗,銀色碎片嘩嘩落下。冷風濃霧掃進房間,槍聲震耳欲聾,我起身怔怔地眨著眼睛,莫里斯從椅子跳起來,撲向倒地不起的蘇.裘普拉,趴在她身上。我們都不曉得攻擊結束了,還是剛開始。蘇被莫里斯的大個頭蓋住,我看不到她,不曉得她是不是身受重傷,但地上到處是血;威札克的鮮血濺滿壁紙,年輕技術人員的血灑在操控板上。我吸了一口氣,耳朵開始聽見聲音,聽見人的尖叫與風的嘶吼。冰晶被橫掃城市的誇張的溫躍層風暴推入房間,有如榴霰彈四處亂竄。
「讓我們處理吧,」莫里斯語氣堅決說。
艾倫.威札克生於俄亥俄州的克里夫蘭市,二〇一一年和家人移民以色列。他青少年時期待在特拉維夫郊區,二〇二〇年入伍前已經和不少激進政治組織眉來眼去。二〇二五年聖殿山暴動,他被短暫拘留,但沒有起訴。不過,他在國防軍的服役紀錄倒是完美無瑕,也很小心不讓上級發現他其實和一個叫「擁抱未來」的外圍古殷狂熱組織保持聯繫。
「等一下,」蘇說。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