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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巨石碑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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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走失的孩子 第十二章

第二部 走失的孩子

第十二章

「目前如此,」我說。
「我沒這個意思。」
我再次謝謝她。
後來,我用旅館的終端通訊器叫出時岩在全世界的分布圖時,又想到這件事。假如世界是瘋狂,時岩便是明確的症狀。亞洲是紅色|區,正陷入騷亂的無政府狀態,只剩日本和中國保有脆弱的政府機關。日本聯合政府差點過不了公投那一關,而中國鄉間與沿岸以外地帶早已不受管轄。印度次大陸來了幾次石碑,中東也不例外。除了耶路撒冷和大馬士革,還有巴格達、德黑蘭與伊斯坦堡。古殷沒有向歐洲發表宣告,石碑只到博斯普魯斯,但他的盟友可非如此。敵對的「古殷份子」在布魯塞爾和巴黎彼此衝突,引發大規模暴動。北非經歷了五次抵達的重創,一座小型時岩上個月才落在赤道城市金夏沙。地球病了,病入膏肓。
我躲在禮拜堂後方,沒有自我介紹。聚會雖然不是採用「十二步」分享法,但也相去不遠。五名新成員自我介紹,說明他們的問題。其中四人的小孩上月才被古殷份子和哈吉團體擄走,另一人的女兒已經失蹤一年多,想找人分擔她的哀傷……她堅稱自己並未放棄希望,只是非常、非常疲憊,要是可以找人談談,或許能讓她夜裡睡得安穩一些。
所有人低聲拍手,發出同情的掌聲。
提起亞當,艾胥麗時而驕傲,時而歉疚與擔憂,有時三種神情一起出現。她一雙大眼不停左瞟右瞄,彷彿覺得有人偷聽。她拿著餐巾紙摺摺拆拆,最後撕成許多長條擺在桌上,有如半途而廢的摺紙作品。
「我們聊過。但妳說得對,她從來沒提到政治面。」
我覺得,她其實需要一根菸。艾胥麗走到櫃檯點了一杯雙糖、雙奶精咖啡,接著躲進洗手間待了一會兒。出來之後,她神色平靜一些。我想她去拿咖啡的時候,櫃檯先生應該聞到菸味,所以才會狠狠瞪她,翻了翻白眼。
「真湊巧,」艾胥麗說。
「那你還是比我好一點。亞當從來不和我聊,什麼事都不提。關於他的一切,都是我從旁觀察的結果。不好意思,我想我還需要一杯咖啡。」
「他要我請您跟他聯絡。他說他很難過聽到凱特琳的事,說他也許能幫上忙。」
這時,聚會開始親密起來,聚會成員分組加入「工作坊」,討論「調適策略」。我悄悄溜出門外。
「不盡然,」我說。
艾胥麗顯然手頭不寬,裙子和上衣看來都是在善行商店買的,雖然保養得當,但絕對不新。不過,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些衣服穿在她身上自然散發一種尊嚴,毫不刻意。到了餐館,她開始數零錢,準備湊足一美元付咖啡。我將信用卡遞給櫃檯,跟她說不用這麼麻煩。她又深深打量我一眼,接著點點頭。我們找了角落安靜的位置坐下,遠離吱吱喳喳的視訊螢幕。
「是威特.德拉杭特提到我的?」我猜。
「那是情非得已。薩德勒女士,我可以坦白問您一個問題嗎?」
「什麼事?」
女人和我年紀相仿,表情憔悴但沉思而專注,頭髮很短,在街燈下燔煩生輝。她抬頭看我,眼睛被陰影遮住。「抱歉,」她下意識說了一句,同時將菸摁熄。
「謝謝妳。」
我說:「關於凱特琳——」
「他們都失蹤了,這才是我們現在擔心的重點。」
要不是教堂臺階坐了一個女人抽著菸,我一定直接回到汽車旅館。
艾胥麗在南加州長大、求學,之後到明尼亞波里斯,在叔叔的診所擔任櫃檯。她叔叔是足科醫師,後來死於動脈瘤。工作期間,她認識了塔克.凱洛格,二十歲那年和這位工具與染印設計師結婚。亞當五歲那年,塔克不告而別,從此音訊全無。艾胥麗訴請離婚,雖然可以要求兒童照養給付,但她決定放棄。沒有塔克反而活得輕鬆,她說,即使差別不多。十年前,她改回娘家的姓。
我切掉地圖視窗,撥了潔妮絲給我的其中一個電話號碼,打給一位叫雷蒙.達德利的警察。轉接介面表示副中隊長現在無法接聽電話,但已經記錄來電,方便他回撥。
醫生為我抽血,同意檢查我的基因,看有沒有遲發性精神分裂症的標識。不過,他說事情沒這麼簡單。雖然容不容易得病和遺傳有關,但精神分裂症不是百分之百的遺傳疾病,因此沒有基因補丁。許多複雜的環境因素會引發疾病,他頂多只能告訴我或許遺傳了成人精神分裂症的傾向,但這樣的訊息幾乎毫無意義,對於預測未來一點價值也沒有。
她坐回位子,嘆息一聲說:「是啊,亞當從來不提他去的聚會。亞當十七歲,但就像我說的,他並不天真,處理自己的事情非常謹慎。不過,你知道,我偶爾還是會聽見一兩句。我知道他加入郊區一個銅頭蛇團體,而有好一陣子,我甚至覺得這是好事,因為和他在一起的人,你知道,都頗有來歷,很有前途。我猜我當時心底的想法是,他或許會交到朋友,說不定闖出點名堂,拿到機和*圖*書會,多虧這些來自未來的狗屁東西。抱歉,我講話粗了點。我想他或許會遇到好女孩,或某人老爸願意給他一份工作。」
她很愛亞當,但這孩子是個考驗。「我們都是家長,我就直說了,華登先生。我有時真的很絕望。從亞當很小的時候,他就待不了學校。我想,沒有人喜歡上學,但我們還是會到學校,不管出於責任或害怕後果。但亞當不是。他既沒有辦法被強迫,也不覺得羞恥。」
「他曾經和妳提到凱特琳或她參加的小組嗎?」
艾胥麗將咖啡一飲而盡,說:「對你來說,幾乎都是壞消息。」
「因為我想記下你的電話號碼,兩人保持聯絡,交換亞當和凱特琳的消息。雖然沒有具體證據,但我猜他們一小群人想來個半吊子的朝聖,天曉得去哪裡。所以,亞當和凱特琳可能在一起。因此,我們應該保持聯繫,但我不希望你誤解我的意思。」
她說:「你要是想勾搭我,華登先生,我可是會很火大。」
「不不不,這點我無法保證。互助小組是為了我們自己所設的,為了自我拯救。遇到這種事,許多家長容易陷入絕望。互助小組協助他們和處境類似的其他人分享感受。我想你這會兒一定判我出局了,心想:哎,我才不需要這種哭哭啼啼的玩意兒。也許你確實不需要,但我們有些人需要,也不覺得丟臉。」
我等待回電的同時,順便撥了潔妮絲塞給我的另一個號碼,「互助小組」的,結果轉到一位名叫雷吉娜.李.薩德勒的中年婦人家裡。她穿著浴袍來接電話,頭髮還在滴水。我向她道歉,打擾了她洗澡。
達德利從桌上抽出一份檔案唸給我聽,內容了無新意。八名年輕人,都是威特曼組織的青年支會成員,某次聚會之後便沒有回家。警方偵訊了所有的親朋好友。「除了您之外,華登先生,我正等您出現呢。」他說。
「我懂了。」
「我和這些人見面能得到什麼?聚會能幫我找回女兒嗎?」
他一看就是那種工作過量的內勤警官,不知向多少家屬宣布過噩耗。「這些孩子,」他說(他們在他心中顯然沒有容貌,只是這些孩子):「他們沒有未來,他們很清楚這點,而且事實上也沒錯。經濟糟糕透頂,這不是什麼祕密。我們還能給他們什麼?他們每天聽見的未來都是古殷、古殷、古殷。去他媽的古殷。基本教義派認為古殷是反基督,人和_圖_書只能虔心禱告,等待被提。我們政府持續徵兵,就為了一場可能不會打的戰爭。銅頭蛇則說,要是我們鞠躬哈腰,古殷或許不會下重手。但說穿了,我們其實根本沒有選擇。至於他們在音樂中聽到和聊天室裡讀到的訊息,那就更別提了。」
她一定看到我的反應。艾胥麗揚起下巴,態度轉為強硬,說:「我愛我兒子,華登先生。我很清楚亞當的為人,或者說他將會是怎樣的人,除非他改頭換面。亞當問題非常、非常嚴重,但他是我兒子,我愛他。」
「我們偵訊他的時候,他有稍微提起,但不完全是這樣。我接的那通電話是一位名叫莫里斯.托倫斯的退休聯邦幹員打來的。」
我想起潔妮絲的哀怨:你要我怎麼做?把她關在家裡嗎?
「所有人都這麼說。」
「凱兒失蹤的時候,我不在,」我向她提起潔妮絲和威特。
副中隊長雷蒙.達德利答應隔天下午在辦公室與我碰面,追查失蹤人口是他的工作。我們見了面,但時間不長。
我點點頭說:「但我不搞雷吉娜.李那一套,弄什麼工作坊。我只想知道自己要如何幫助女兒。」
手腳真快。不過話說回來,莫里斯一向勤勉。「他和您說了什麼?」
我把行動地址給她,她給我家裡的終端通訊器號碼。
艾胥麗說:「你想知道我兒子的事。」
艾胥麗黯然一笑。「你這算問題嗎?你們家的凱特琳又和你談過這些事嗎?」
「希望如此。」
「知道是知道,」她回頭瞄了一眼,可能是看時鐘,說:「我該去梳妝打扮了。我可以說今晚見嗎?」
我說了凱特琳的事。
「所以你是缺席的父親,」她說。
「是的,」她說:「我其實聽說了,有兩、三個失蹤小孩的家長才剛加入我們。幾乎都是母親,這很自然,父親通常很抗拒這一類的協助,天曉得為什麼。不過,你似乎不屬於嘴硬的那一群。」
他斷斷續續接受心理治療、試驗學徒計畫和特教課程,還進過少年看護所。亞當不是不聰明。「他經常讀書,而且不只故事書。坦白說,像他這樣的生活方式,半數時間在街頭過日子,沒有一點聰明才智絕對混不下去。亞當其實非常聰明。」
我們一直聊到雷吉娜.李的聚會結束,人群將我們擠離教堂臺階。我提議請她到附近咖啡館喝杯咖啡,她就住在這一帶。
耶路撒冷事件之後一個月左右,我去找醫生長談,討論遺傳與瘋狂。
接著,雷吉娜.李再度起立,朗讀列hetubook.com.com印在紙上的新聞和新資訊,例如尋獲小孩,傳言美西和南方有新的古殷運動崛起,墨西哥邊界攔截一大群未成年朝聖者。我邊聽邊做筆記。
潔妮絲顯然沒想過,她女兒可能會和亞當.米爾斯這樣的人在一起。
我跟她說沒關係。最新法令規定,吸食菸草必須有成癮證明和醫師處方,否則是違法行但我自認心胸開闊,而且我那個年代,吸菸還是合法的。「受夠了?」她伸手朝教堂大門一揮,這麼問我。
「我祈禱你有好的結果,華登先生,無論你決定如何做。」
「我尊重這點,」我說。
她皺起眉頭,也許不想成為我口中的「我們」。艾胥麗習慣用自己的方式解決自己的麻煩,所以才會逃出雷吉娜.李的聚會。
因為我忽然想到,蘇對「相關」的看法也可能影響個人。根據她的主張,我們的期望會形塑未來,而暴露在強烈淘子擾動的人,影響未來的能力或許更強。
「亞當十二歲那年曾經逃家,但和銅頭蛇沒有任何關聯。我發誓,我真的不曉得亞當對古殷有什麼想法,除了摧毀城市和讓人生活陷入困境之外。但他卻深深著迷,盯著電視新聞的神情幾乎令人害怕,」艾胥麗低下頭說:「我很不想這麼說,但我猜亞當喜歡的其實是破壞。我想他把自己看成古殷,想要大腳一踩,毀掉他所憎恨的事物。就我看,討論什麼新世界政府只是個幌子。」
「他要我盡量協助您,就這樣,起碼我是這麼聽到的。我能說的不多,除非您有明確的問題想問。喔,對了,他還請我做一件事。」
她站起來說:「那,很高興認識你,」說完便轉身告辭,推開店門走到街上。我隔著窗戶看她大步穿梭在路燈形成的光島之間,走到半條街外一間中國餐館隔壁的門口,伸手摸索鑰匙。餐廳樓上的公寓。我想像屋裡一張磨破的沙發,說不定還有一隻貓,酒瓶插了一朵玫瑰或一張裱框海報掛在牆上,逃家兒子的感覺在空中迴盪。
「很抱歉,但他們都說得沒錯,起碼我經驗如此。」
副中隊長顯然將大部分過錯怪在我們這一代頭上。偵查期間,他肯定遇到不少差勁的家長,而從他看我的眼神判斷,他一定認為我也是這樣的父親。
「更何況小組可以提供一定程度的人脈。我們有不少人僱請私家偵探、私人調查員或除魅師之類的,會彼此分享筆記,交換資訊。但我必須老實跟你說,我對這m•hetubook•com.com樣的做法沒什麼信心,事實也證明我的看法沒錯。」
「這一點我沒辦法保證,華登先生。」
我們彼此自我介紹。她,叫艾胥麗.米爾斯,兒子叫亞當。亞當十八歲,非常投入地方古殷運動,已經失蹤六天了,和凱特琳一樣,於是我們開始交換資料。亞當除了加入威特.德拉杭特底下的青年支會,還參與其他五、六個激進組織。因此,他和凱特琳可能認識。
「有一回我撞上他講電話,想法才徹底轉變。亞當提到那些人,很抱歉,但我想其中包括你女兒凱特琳。他語氣惡毒,充滿了輕蔑,說那些人是一群——」她難堪得低下頭說:「一群『嫩處女』。」
「別在意,」她說,低沉的南方腔和她膚色一樣濃烈。「除非你是天殺的討債公司。原諒我的措辭。」
我說我想見的正是這些人,就算從失敗中學習也好。
聚會在一所長老教會的禮拜堂舉行。這裡原本是藍領階級住宅區,直到幾年前墮入徹底的貧窮。雷吉娜.李.薩德勒穿著花卉圖案洋裝大步走上講臺,腦袋前面吊著一個款式老舊的免手持麥克風,感覺比視訊裡的她還要魁梧,重上十公斤。我心想,就算她在通訊介面加裝軟體修飾身形,會不會還是白忙一場。
我說不對,天底下沒有巧合這件事。
假如世界正在走向瘋狂,我心底深處的混亂是不是貢獻了一分力量?我是不是從母親體內遺傳了錯誤的基因序列,而斯各帕斯山旅館套房裡的子彈掃射與玻璃迸裂,又是不是我潛伏的瘋狂造的孽?
不過,我也是。
「好吧,假如你今晚來參加聚會——」她給我一所教堂的地址,說:「只要你來,就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對話。但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嗎?敞開胸懷,別抱著懷疑的心態來。我的意思是對你自己。我感覺你很冷靜自持,但身為過來人的經驗告訴我,當心愛的親人遭遇危難,我們太容易抓著微小的可能不放。而你的凱特琳確實有危險,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我知道,薩德勒女士。」
艾胥麗打量我一眼,目光直率得有點嚇人。我感覺她對男人完全沒有不切實的幻想。她說:「好吧,藥局隔壁有一家整晚營業的咖啡店,就在街角。」我們走路過去。
「我喜歡坦白。還有,其他人通常都叫我雷吉娜.李。」
她點點頭說:「雷吉娜.李幫了很多人,誰也阻擋不了她。但我不需要她給的東西,我就是覺得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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