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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巨石碑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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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走失的孩子 第十五章

第二部 走失的孩子

第十五章

儘管機會渺茫,我仍期盼女孩平安無事。
「我要開去哪裡?」
三個人都很年輕,可能和亞當差不多。兩個男的正想對女人強制性|交,女人躺在雜草叢裡,一個男的壓住她肩膀,另一個扳開她雙腿。女人轉頭避開燈光,兩個男的像是察覺掠食者靠近的牧羊犬,抬頭張望。
「對,沒錯。」
經過這一番折騰,想再睡覺是不可能了。我踏進前座,和艾胥麗並肩坐著,兩人戒慎恐懼,腎上腺素急遽分泌。艾兒叼了一根菸,用丙浣打火機點燃。我們沒有談論剛才發生的攻擊事件,但過了不久,東方天空開始微微泛藍,艾胥麗說:
「兩位真會看車,」西奇說:「我剛才大可以殺了你們。」
「時岩通常出現在市郊,而非市中心,」我對艾胥麗說:「登陸點似乎毫無規則可循,只有特大石碑除外,像是曼谷或耶路撒冷。沒有人知道原因,或許是時岩在空曠的地方比較容易形成,也可能是某個城市要被古殷份子佔據之前,會有小石碑出現。」
艾胥麗一臉絕望看著塵土瀰漫的聖地。「就算他們在這裡,」她說:「我們又要從何找起?」
但她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呵欠。
種種跡象顯示,我們不是唯一取徑小路前往波提洛的美國人。我們見到一輛衝上堤防撞壞輪軸的轎車棄置路邊,還有一輛掛著奧瑞岡車牌的生鏽愛迪生從一旁呼嘯而過,在午後空中揚起漫天鹼土。最後,我們來到一處高地,波提洛市就在眼前,只見連外道路周圍架滿帳篷,有如密集的蟲卵。穿越市區的幹道兩旁是泥磚車庫、哈吉製造的垃圾堆、貧民窟和停得亂七八糟、讓人寸步難行的美國車。放眼望去,城裡擠滿殖民建築,兩三家連鎖汽車旅館和加油站有如書架夾住市區。如今,一切都落入古殷份子手中。各式各樣的哈吉青年齊聚一堂,多半缺乏物資與求生技能。西奇說,市民幾乎都拋下房子逃到大城市,只有老病殘弱、小偷、販水商、投機份子和大批警察留下。除了國際救援組織的物資帳篷,食物少之又少,軍隊設下路障將小販阻擋在外,希望饑餓能讓朝聖者知難而退。
「妳馬上把車開走。我如果出事,m•hetubook•com•com就表示他們有槍,所以別耽擱,艾兒,知道嗎?」
她轉身向前,俯下腦袋免得被人看見。半月已經升起,夜色不是全黑,周圍是徹底的寂靜。過了很久,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驚嚇呻|吟,接著是壓低的笑聲。
「鑽到後座去,」我說:「蓋好毯子,閉上眼睛躺一會兒。」
「你也許不需要我提醒,我這麼說也不表示自己是模範家長,只是當你找回凱特琳,千萬不要質問她。她或許會開口,或許不會,但請你由她自己決定。」
「史考特!」
我們橫越岩石荒地,開上一條龜裂晚柏油路。哈吉的惡臭從車窗飄了進來,彷彿在向我們揮舞拳頭。艾胥麗點了一根菸,主要是為了蓋過味道。
事實是,她或許不想見到我。但我要將她帶出這個夢魘之城,即使動粗也在所不惜。我無法強迫凱特琳愛我,但我可以救她一命。此時此刻,這就夠了。
我坐起來,發現艾胥麗趴在駕駛座上伸手搖我肩膀,低聲說:「外面有人,你聽!」
「為什麼選這裡?」艾胥麗望著窗外的荒涼景致百思不解。放眼望去,索諾拉州除了龍舌蘭與黃灌木,就只有零星幾座牧場在苦苦支撐。
我不禁好奇這樣的瘋狂,凱兒到底相信幾分?凱特琳喜歡幻想,個性孤僻。愛幻想又天真,不是很好的組合,尤其在這個世界。
「我不認為我睡得著。」
她輕輕搖我,但很著急。
我舉起手槍,對準他們驚詫的臉龐。我應該叫他們放開她,這是原本的計畫,但我很緊張,按住扳機的手指忽然一顫,手槍應聲發射。
「把手槍給我,艾兒。」
我們手邊的食物飲水起碼能支持五天,絕對夠用,因為根據蘇的推測,距離時岩抵達已經不到五十小時。
長夜漫漫,波提洛的喧囂時起時落,有如海邊的浪濤讓人抓不著節奏。廂型車東邊的鼠尾草叢裡有一隻蟋蟀兀自哼鳴,應和遠方的嘈雜。我又喝了一些艾胥麗泡的咖啡,下車小解片刻,長草叢裡有一組生鏽的輪軸和傳動系統,彷彿捕獸陷阱。我上車關上車門,艾胥麗動了一下,在夢中喃喃自語。
「要是你出事了呢?」
我轉身看她,這回記得將槍管對著地面。剛才意外扣動的那一槍依然讓我右手腕隱隱作痛。
問得好。開進波提洛,還是回到救www.hetubook.com.com援營或路障區?我不曉得怎麼回答。
我們在通往波提洛的交流道口被軍人攔下,告訴我們城裡已經無法居住,全是美國人像狗一樣睡在街上,非常難看。交涉時,紅十字會的救援車隊正巧抵達,彷彿向我們作證似的。軍人揮手要他們快點通過。
艾胥麗堅持同行,最後我答應了。我或許能夠拯救凱特琳免於浩劫,卻沒有立場規勸亞當.米爾斯。艾胥麗對我說,就算找到他,我也無法說服他放棄哈吉。也許沒有人能做到,連她也不行,但她必須放手一試。
我搖下車窗。
然而,倒地的年輕人已經死去多時。他穿著骯髒白色麻衫與色克維拉褲,鞋子被人偷走,手錶和終端通訊器不翼而飛,雖然我們沒有檢查,但皮夾也一定不見了。他頭骨被鈍器擊裂,屍體開始腫脹、分解,顯然吸引了不少掠食者。不過,我們只看到螞蟻懶洋洋爬上他被太陽曬乾的右臂。
「輪我了。」她說。
艾胥麗頭靠著我。我們進入墨西哥之後就沒洗澡,這會兒感覺非常明顯,但無所謂。重要的是溫暖的感覺,是身體的接觸。我說:「我們必須輪流睡覺。」
我清了清喉嚨說:「他們走了,妳安全了。」
「問她什麼?」
然而,眼前的屍體正是我們想躲也躲不了的事實。這就是我們小孩來的地方,下一個陳屍路旁的很可能是亞當或凱特琳。這麼多孩子身陷危難,卻不是每個都能得救。
或許女孩不懂英語,但更可能是她怕我,只見她轉頭鑽進路旁的長草叢,就像是受驚的小動物。
西奇沒有堅持,繼續沿著坑凹龜裂的高速公路往南開了三公里。他說還有一條路通往波提洛,雖然是羊腸小徑,但我們在機場租的破廂型車還勉強能走。「反正小路本來就比較安全,」西奇一向喜歡小路。
「凱特琳在城裡,亞當也是。有東西給我吃嗎?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即使相隔甚遠,仍然聽得見波提洛市的擾攘。其實只有一個聲響,話語、笑聲、再生音樂、營火劈啪與尖叫融合成一個聲音,有如一道白光。我忽然覺得這一切正是世紀之交並未出現的千禧瘋狂,數百名哈吉hetubook.com•com份子前來享受注定降臨的末日前的道德自由行使權。無論古殷是救贖者或毀滅者,他都擁有明天、後天和所有的隔天,起碼哈吉份子心中如此認為,至少這一回他們不會失望:時岩將如期出現,古殷將在北美烙下他的印記。這些哈吉份子幾乎都會被凍死或腦震盪而亡,但他們就算知道這點(他們應該知道)也不在乎。畢竟,這就像樂透:風險愈大,獎金愈高。古殷將會犒賞他的信徒……活下來的信徒。
「假如她需要幫忙,她會說。」
她似乎有些遲疑。「我們該怎麼辦?」
我想了一下,說:「現在幾點。」
「你覺得這裡真的那麼危險?」
我想他是可以說得委婉一點,但那又有什麼意義?證據就躺在馬路旁的沙地上,散發惡臭。
他們身上應該沒有武器,手槍沉沉在我手中,讓我感覺一陣暈眩。
我轉頭看艾胥麗,她臉色蒼白凝望死去的美國青年,眼裡閃著絕望。
我對艾胥麗說我會小心,但萬一出事,她一定要逃走,或許將車開到城郊,躲在車裡等西奇早上回來。
我們帶了一個冰箱,裝滿礦泉水和兩、三盒露營餐,分量綽綽有餘。蘇.裘普拉還在巴爾的摩分析資料,試圖從她透過非正式通報網路與監視衛星所取得的最新訊息找出關聯。波提洛市的狀況尚未公開,官員擔心消息一出只會引來更多朝聖者,因此三緘其口,但傳言早就透過網路蔓延開來。
廂型車的大燈射向天空,有如軍方的探照燈,四下一片靜默,引擎聲彷彿沙啞嘶吼的野獸。女人和兩名攻擊者愣在原地,離我不到十公尺。
「剛過四點。」
「這個簡單,」西奇說:「由我跑腿就行,但我們得先靠近一點。」
儘管我們愛莫能助,艾胥麗仍舊堅持下車。她想確定是誰,她說,屍體和亞當的身材類似。
女孩已經迎著燈光站了起來,抓緊扯壞的李維牛仔褲將鈕扣扣上。她看著我,我無法判斷她臉上的神情。主要是恐懼,我想,加上一點羞愧。她很年輕,臉龐沾滿泥土與淚水,瘦得像是得了厭食症,左胸一道長長凝著血跡的抓痕。
離城一公里左右,西奇將車停在被火燒黑的泥磚小屋後方,旁邊一株乾枯的藍花楹與成堆沾滿乾糞的雞籠將車擋住,隱匿在幹道的視線外。
我往前幾步,但沒有追她。夜色太黑,而和圖書我不想留艾胥麗一個人在車上。
「史考特?」
「你不能問她,我是說凱特琳。」
凱兒真的相信古殷嗎?古殷會不會是她心中渴望與不安的投射?或者一切不過是一場冒險,戲劇化的舉動,為了逃離威特曼.德拉杭特,掙脫封閉的家庭生活?
我沒有拒絕。我告訴她手槍的位置,接著便爬到後座躺平。毛毯留著她的體溫,感覺很暖和,我一闔眼便沉沉睡去。
眼前的「羊腸小徑」車轍深長,穿越岩石處處的叢林,頭上是無垠的青綠天空。離城還有二十公里,我們看到第一具屍體。
我說:「艾胥麗——」
這麼做當然危險,危險到了極點,可是艾胥麗抱定主意,無論有沒有我們,她都要走這一趟。我了解她的感受,良知的要求有時不容挑戰,和勇氣無關。我們來這裡不是因為勇敢,而是非來不可。
「你找到他們了嗎?」
穿越邊境之後,西奇買了武器,並且堅持我和艾胥麗要學會操作。我們反對過,我從來沒有用過武器——我成長的年代對槍沒有好感,我也學會厭惡槍——但西奇給我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確定我知道怎麼開保險,怎麼握槍才不會因為開火而折斷手腕。
西奇拿著武器走路進城,我目送他消失在薄暮中,接著將車門鎖上,到前座與艾胥麗會合。她已經準備好燕麥棒、蘋果和一保溫瓶的微溫咖啡。我們默默用餐,看著日光慢慢從天空褪去。星辰浮現,隔著骯髒的擋風玻璃與漫天煙霧依然閃亮。
我說:「萬一她需要幫忙——」
槍差點掉了,我不曉得子彈射向何處……沒有人中槍,但他們顯然嚇壞了。火光讓我視線模糊,但還是依稀見到兩名準強|暴犯逃回車上。我心想該不該再開一槍,但又怕自己不由自主扣下扳機。後來,西奇告訴我手槍調整過,扳機特別敏感,之前的買主可能想用來犯罪。
她點點頭,在後座躺平身子,我挪到駕駛座,將槍擺在旁邊。白天的熱氣漸漸消散,我感覺寂寞、無助而愚蠢。
西奇踩到廂型車的後輪上,我和艾胥麗待在後座,她頭靠著我的肩膀。我們離開美國之後,她頭一回顯露疲態。
剩下那個女孩。
兩個男的跳進車裡,動作俐落得驚人。假如他們車上有武器,我就麻煩大了(我事後才想到這點),和*圖*書但不管有沒有,他們都沒用。車子猛然醒轉,朝城裡呼嘯而去,揚起的碎石劈啪打在雞籠上。
古殷引發的經濟衰退重創了墨西哥,不僅讓岡薩雷斯政府功敗垂成,還讓脆弱腐敗的革命制度黨重掌政權。鄉村赤貧已經逼近末日狀態,墨西哥市成為美洲人口最稠密的城市,也是污染與犯罪最嚴重的都會。相較之下,波提洛市根本微不足道,沒有任何戰略或軍事意義,只是又一個繁華不再、靜候衰亡的骯髒小城。
西奇的想法是我和艾胥麗留在車裡保護食物、飲水與交通工具,他去波提洛找亞當和他朋友,設法讓大家碰面。艾胥麗想自己進城,我了解她的需要,但西奇毫不退讓。廂型車很重要,必須小心保護。沒有車子,我們對凱特琳與亞當就沒有用處。
「他們一分鐘前來的,把車停在路邊,我聽見幾聲,呃,喊叫。然後——我本來看不清楚,調整側照鏡之後才看見,但還是被樹擋到。不過,我感覺有人從車裡摔出來,朝空地跑,我想應該是女人。兩個男的隨後追了上去。」
我沒有接話。我不想猜測凱特琳可能發生或沒發生什麼。艾胥麗說完想說的話,隨即轉頭凝視窗外,留我自己猜想她為什麼提起這個,是不是她過去承受過什麼,但現在不想透露。
我問得很蠢。
就在這時,車外的女人又尖叫一聲,我忍不住想可能是凱特琳。聲音不像,但我只在她還是小嬰兒時聽過她的叫聲。
我下車,輕輕將車門關上。我向前幾步,比出手勢要艾胥麗開燈。
「接下來應該還會看到更多,」西奇目光從屍體移向地平線說:「這裡的小偷比蒼蠅還多,起碼從革命制度黨取消上次選舉之後就是如此。兩、三千個顯然好騙的美國佬聚在一起,絕對像磁鐵一樣,讓華雷斯以南的凶殺犯趨之若鶩。他們太想殺人,早就顧不得謹慎。」
路上人車稀少,多半是哈吉幫飆車兜風,探出車窗大聲叫囂。沒人看見我們,也沒人停車。我剛一打盹,就感覺艾胥麗拍我肩膀。儀表板顯示時間是深夜兩點三十分。
晨光漸漸暖和大地,我和艾胥麗打起瞌睡。沒多久,西奇輕敲車窗,將我們從睡夢中驚醒。艾胥麗伸手拿槍,我及時抓住她的手腕。
「我們這麼辦:我帶手槍下車,等我一做信號,妳就打開大燈,發動引擎。我會儘量待在妳的視線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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