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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巨石碑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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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走失的孩子 第十七章

第二部 走失的孩子

第十七章

她將項鍊收進手帕摺好,重新放回皮包裡。
「她還活著,這就夠了。」
我說:「希望不是。」
時岩抵達會產生奇怪的殘骸。登陸地點附近的溫度和壓力急遽變化,不是讓一般物質結凍、碎裂或扭曲,就是絞乾或軋平。紀念品獵人專賣這一類東西給好騙的人,但往往是贗品。
「他給了我一樣東西。」
「她好多了,」我說:「潔妮絲明天會搭飛機過來,接她回家。」
艾胥麗拿出我們準備的廣效抗生素給凱兒吃。午後炙熱難耐,凱兒醒醒睡睡,西奇和我輪流開車。
「我知道她的感受,」艾胥麗說。
我向她解釋蘇的淘子擾動理論,跟她說我太常涉入擾動中,生活已經受到影響(假如我們用「影響」指稱非因果關聯的話),但不是我喜歡的方式。
出院前的最後一次探訪,她和醫生跟我說了一些壞消息。
艾胥麗一臉沮喪,說:「我還以為你會很感興趣,因為事發當時你在耶路撒冷,算是一種巧合。」
凱兒在醫院又待了將近一周,總算恢復力氣,接受新的檢查。我每天去看她,但盡量簡短,她似乎比較喜歡這樣。
「他說項鍊是向波提洛一名小販買的,算是聖物。它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
然而,這些年輕人都不認識他,心裡只惦記著其他事情。他們求我們傳話或打電話給他們在洛杉磯、達拉斯或西雅圖等地的父母親、配偶或家人。悽慘的隊伍綿延不絕,連艾胥麗都承受不了。但她還是不停眺望人群,尋找亞當的身影,直到我們往北開到毫髮無傷的哈吉份https://m•hetubook•com•com子也走不到的地方,她才放棄。途中不停有救援卡車和軍方救護車駛向波提洛,稍稍撫慰了她的良心,卻抹不去她的恐懼。她頹然癱坐,偶爾起身照料凱特琳。
若是如此,這一小坨怪東西可能曾經是有用的物品,像是門把、紙鎮、筆或梳子。
「很遺憾,」她說,語氣裡帶著一絲緊張。
「她有提到哈吉嗎?」
我們需要送她到好醫院。西奇打電話給蘇.裘普拉,讓她知道我們還活著,不過凱兒病了。蘇建議我們最好返回美國就醫,但沒有證件的美國青少年入境會被逮捕。亞利桑納州諾格里斯市的邊境目前人滿為患,因為傳言(其實是錯的)時岩即將抵達該市,但蘇說她會找領事館人員帶我們通關,也會安排塔克森市的醫院空出病房等候凱兒。
也許我不能這麼說,因為凱兒住進塔克森的醫院之後,有一天我在病房陪她等醫生的驗血報告,還是忍不住問了。我沒有直接問她在波提洛發生了什麼事,只問她為什麼去那裡,是什麼理由讓她離家和亞當.米爾斯那票人在一起。
之後,我拉開窗簾,我們並肩躺在陰影中,看車子在高速公路往來,車燈有如遊行的火炬,尾燈像飄浮的餘燼。艾胥麗問我早上去看凱兒,狀況怎麼樣?
艾胥麗聽得心驚膽戰,嘴裡喃喃唸著「淘子擾動」,問我說:「那,這種東西會讓人感染擾動嗎?」
高速公路來了更多車,光束掃過刻有紋路的天花板。我們坐在暗處,有如迷路的孩子望著彼此www.hetubook.com.com,接著再次投向彼此懷中。
我站在窗邊看她橫越停車場,繞過一輛花店廂型車的後保險桿,從皮包裡撈出摺好的手帕,親吻壓皺的表面,接著將手帕連同其包裹的東西扔進開著的垃圾桶。
凱兒復原期間,艾胥麗一直待在塔克森陪我。
我想著艾胥麗。她剛失去兒子,至少她這麼認為,居然還能照顧凱特琳,扛著沉重的悲傷卻又如此細心。而凱兒也直覺地回應了這份溫柔,才會安然將頭枕在艾胥麗腿上。
「我不喜歡這種巧合。」
「她經歷了很多事情。」
吃甜點時,艾胥麗說:「我和紅十字會聯絡過,他們還在波提洛市編列名冊——計算死亡人數。就算亞當還活著,他也沒和救援組織聯繫。但要是他死了——」她刻意用平淡的語氣說,顯然是硬裝的:「呃,他們還沒指認他的屍體。這方面他們很在行,所以我讓他們從亞當的病歷取得基因組資料。目前沒有吻合的,所以我不曉得他是死是活,但我發現一件事。」
隔天早上,我們打包準備返回明尼亞波里斯,我刮鬍子的時候,艾胥麗匆匆離開旅館房間。
我們在汽車旅館訂了房間,清清白白同居了一個星期。她將悲傷完全留給自己,幾乎不曾對人顯露。有幾天她似乎重拾往昔,當我拿著一袋墨西哥或中式速食推門而入,她會嫣然微笑。或許她還抱著希望,認為亞當活著,但她拒絕討論這件事,也受不了任何人提起亞當。
我們回到房間,艾胥麗打開視訊螢幕,不過沒用心看。我在床上讀書,過了和-圖-書一會兒,她走到床邊吻我——這不是我們第一次接吻,但她已經很久沒這麼投入。
她將禮物用手帕包著,收在皮包裡。她解開手帕將東西放在桌上,遞到我面前。
她說:「對,在波提洛時,他說送給我當紀念。喏,你看。」
「我想要一根菸,」她輕輕地說:「我想要亞當回來。」
一路上,我愈來愈擔心凱兒。我沒想到她病得這麼重,方才的冷激波更是雪上加霜。艾胥麗從急救包拿出溫度計幫凱兒量體溫,量完見她皺起眉頭,餵凱兒兩顆退燒藥,再喝一大口水。我們被迫停車好幾次,讓腹瀉的凱兒去解手。她每次蹣跚回到車上,身體就更虛弱一點,臉上寫滿無法形容的難堪。
「妳在發抖。」
我遵從艾胥麗的叮嚀,無論當時或之後都沒有追問凱特琳在哈吉期間遭遇了什麼。
不過,我們的相聚是重要的,我和她的未來已經交纏在一起。
這一些事情,我們都沒談過,聊的都是無關緊要的瑣事,只有一次例外。那天,我想出門到街角的便利商店買點東西,便問她需要什麼。
縱使是她心情不錯的時候,也是沉默而退縮。她會在炎炎午後睡覺,夜裡煩躁不安,經常守在舊式有線螢幕前,我早就上床睡了,她還在看節目。
「不,史考特,沒關係。我發現,無論亞當死了或活著,我都失去他了。也許我還會見到他,也許不會,但這只能由他決定,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他在波提洛想告訴我的就是這一點。他不是恨我,只是在所有方面都不再是我的了。他只屬於他自己,我想一直都是。」hetubook•com.com
有她重回我的臂彎,嬌小柔軟的身軀縮在我懷裡,感覺真好。
是項鍊。一條廉價細鍊串著一個墜子,墜子外觀像是挖了洞的黑色塑膠塊,準備做成鞋帶孔,簡直醜得離譜。
靠著一條條泥土路與放牛小徑,我們總算開回城郊接上幹道,朝水氣蒸騰的隳壞城市駛去。
(其實,醫生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凱兒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只是躺在床上看著我,眼睛眨也不眨,顯然想從我臉上猜出我的反應,等著看我會不會收回同情,留她一人躺在白色的醫院棉被下。)
城裡遍地死屍,不在話下,但高速公路兩旁仍有一群群難民,不少因為凍傷只能跛足而行,有些人被冰晶弄瞎了眼睛,有些人被墜落的磚瓦或震波造成的意外弄傷。他們不再令人害怕,艾胥麗兩次堅持下車將僅剩的幾條毯子與食物分送出去,同時問他們有誰見到亞當。
我忽然發覺自己愛著她們。
她一臉難堪撇開頭去,頭髮披在雪白的枕頭上。我看見她耳蝸手術的縫線。傷口早已痊癒,只留下一條很淺很淡的細痕,從耳朵直到喉間。
我說:「亞當嗎?」
她以為我沒看到她踏出房門。
「我知道她的感受,史考特,因為亞當出生之後,他們也這麼告訴我。併發症,所以我再也不能生小孩。」
「登陸殘骸。」
「她有疤,」我說。
艾胥麗彷彿突然需要開口似的,說起她的童年和嫁給塔克.凱洛格之前的生活。全是心裡零碎的記憶,而非完整的事件:小時候在聖地牙哥,有https://m•hetubook•com.com天風大又乾燥,她和母親去買尼龍;到兒童愛畜動物園校外教學;她搬到明尼亞波里斯的第一年;冬天的狂風暴雪竟然讓她無法通勤上班,簡直難以想像;她以前常看的老節目,有些我也看過,像是《有朝一日》、《藍色地平線》和《隔周之家》。
我不想讓艾胥麗操心,至少不是馬上。我回到旅館,發現艾胥麗振作了不少,話也多了起來,便邀她外出用餐,不過沒有很遠,就在旅館餐廳。餐館供應牛後腿肉和咖啡,牆上的裱框仿納瓦霍彩繪與牛骷髏頭毫無品味得令人放心。
她沉默片刻,接著將咖啡喝完。女侍問她要不要續杯,她說不用。
「這東西來自耶路撒冷,」艾胥麗補充說:「應該是。」
她眼神閃著光芒。我說:「我們不一定要談這個。」
「幾乎沒有。」
「沒錯,亞當就是這麼說。」
「不,我是說,我還和她的主治醫師談過。凱兒有二次感染,子宮感染,她在波提洛得到的。雖然治好了,可是有疤。凱兒無法生育,不能自然生育,只能找代理孕母。她不能生小孩。」
稍晚,我回報了她:我打電話給蘇.裘普拉,跟她說我不再為她工作。
「我想不會,淘子擾動不是疾病,艾胥麗,不會傳染。我只是不喜歡有東西讓我想到它罷了。」
「我只是希望事情有所改變。」她說。
艾胥麗掙脫我的懷抱,靜靜凝視高速公路與窗外的漆黑。她伸手到床頭桌摸索,想找香菸。
「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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