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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意冒犯。我的意思是，難道我有說錯嗎？」

我和西奇下樓走向休旅車，蘇和雷蒙繼續打包。西奇將蘇的行李袋放進置物艙，接著伸手搭住我肩膀說：「明天我需要人幫忙，小史，假如你抽得出空的話。」

「再說，你這麼做又有什麼損失？」

說得精確一點，蘇的合作夥伴已經成功製造出小規模的淘子擾動事件，比起時岩當然微不足道，但原理相同。蘇認為，只要在時岩即將現身的物理空間進行淘子擾動，就能阻礙時岩抵達。

「你殺了幾個人？」

「就憑幾輛推土機？」

西奇舉起左手，讓我看他拇指與食指的殘肢。兩根手指都截斷到關節以下，雖然事後悉心縫合，但切口還是參差不齊。我想像他的傷，想像那有多痛。

「不是的話，他媽的我隨便你。他沒有死在波提洛，一定和其他難民逃出來了。」

我當時不了解，現在還是不清楚時岩的物理學原理，我的認識只停留在一般常識程度。我知道操弄卡拉比─丘空間的技術。卡拉比─丘空間是物質與能量最小的構成單位，而這個技術叫做「費米子緩復常態」，可以在普通能量狀態進行。至於在那個糾結有如摺紙的時空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和新生兒一樣毫無所知。他們說九度空間幾何是語言之上的語言，而我正巧不會說這種語言。

「懷俄明的。」

西奇跟我說明他所了解的部分，後來蘇又將細節補足。

西奇來了。左手少了兩根指頭，走路也一跛一擺。儘管他依然對蘇報以微笑，投給我友善的讚許眼光，但我感覺他笑得似乎不像從前那麼爽朗，而且顯然沒讓艾胥https://m.hetubook.com.com麗笑逐顏開。

「目前還沒有。」

過去幾年，蘇拉蜜絲．裘普拉其實一直在忙。

「我們轉運了，」蘇說。

「我明天要工作。」

莫里斯追查恐嚇來源，發現是德州一個大型古殷組織，於是西奇便到艾爾帕索和當地街頭部隊攀交情。「但我犯了一個明顯的錯，」他說：「我短時間內問了太多問題。狀況好的時候，這麼做不會有事，但沒想到那群德州佬偏執得很，忽然認為我是非常危險的威脅。」

艾胥麗點點頭，看蘇已經收好行李袋，心情似乎平緩一些。「萬豪酒店？」

「不對，你可以。我們有錢。」

「在我脫逃的時候，一顆小口徑子彈射進肌肉組織。他們弄到一枝手槍，二十世紀的垃圾古董，槍柄一半都鏽了。不過，小史，重點是我認出開槍打我的人。」

半年前，他到艾爾帕索幫蘇辦事，追查她家裡終端通訊器接到的死亡恐嚇。這個終端通訊器地址只有少數夥伴知道。

於是，迎著夏日晨曦，我和西奇開車駛進河西岸的殘破工業園區。休旅車的空調系統故障了（這不意外，零件幾乎都被軍方收走，因此價格飛漲），車外空氣乾燥，熱得像烤爐一樣。西奇捲起隔熱車窗，但進氣口卻大開著。等我們抵達目的地，車裡都是發熱塑膠、機油與汗臭味。

照理說，蘇的安全應該由莫里斯．托倫斯負責，但都是西奇跑腿。他和古殷份子關係夠好，在道上又有分量，可以嚇唬地痞流氓。他是打架高手，儘管我從來沒問過，但他顯然精通各式武器。

西奇已經和一家機械及零件批發商的業務經理約好，我跟他走過「泰森兄弟公ｗｗｗ.hetｕbooｋ•ｃom•com司」的櫃檯，坐在辦公室裡，打量經理的枯萎無花果和牆上的無名藝術品，聽西奇和經理討價還價，購買兩輛小型推土機和足夠供應一整個小鎮電力的攜帶式發電機，外加大量的零件。業務經理顯然很好奇，問了兩次我們是不是獨立包商，聽到西奇不正面回答，讓他頗為焦慮。不過，他肯定是開開心心收下訂單。就我所知，西奇應該保住了泰森兄弟，讓他們免於破產，起碼延緩了注定發生的命運。

「花錢買重型機械，柴油引擎之類的。」

「我不接受。」

「因為有箭頭指著你，老兄，」他爬進駕駛座，將跛腿拉進車裡，不禁皺了皺眉頭：「至少蘇這麼認為。」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也謝謝妳這兩天照料我們，」蘇接話說：「我知道這讓你們很不方便。」

「記得看路就好，」明尼亞波里斯有半數馬路都回復成原始狀態，沒有管制，只能靠汽車內建系統預防車禍。西奇差點撞到攤販的推車，讓車上警報聲大作。

「你們真的想要弄垮時岩？」

「沒有，你說得沒錯。」

「比那個還了不起，小史，我們打算毀掉一座古殷石。」

「別怕，」他說：「原本可能更慘，起碼我逃掉了。」

「呃，其實有點像連連看。我可以跟你說一件事嗎？」

西奇正色道：「小史，這不是宣傳，起碼對我來說不是。我喜歡你這個人，但就這項特殊行動而言，我並不認為你很有幫助。我很尊敬你所做的一切，天知道這年頭養家有多辛苦，但我們需要的是技術人員、工程師和重機械操作員，而不是在跳蚤市場裡賣二手垃圾的傢伙。」

「是蘇希望你加入，但理由並沒有明說https://m.hetubook.com.com。」

「我對機械不熟，西奇。」

「我負擔不起。」

「你退出了，」西奇說：「和艾胥麗共組小天地，祝你們順利，小史。不過，雖然你不再為我們培育程式碼，我們也沒有停著。」

「懷俄明沒有時岩。」

「蘇說辦得到，她是這麼認為。」

這是個好問題。「我感覺事情不像表面看來這麼簡單。」

「你之前說箭頭。」

「結果被你在艾爾帕索遇到？這麼巧？」

「我也是，應該吧，」她說。

我對西奇說，這都很好，但還是沒有解釋我為什麼坐在他的車裡，聽我覺得愈來愈像宣傳的說明。

「不然你以為我在做什麼，小史？跑遍全美道德遊說？沒錯，我是殺了人。」他搖頭說道：「就是這一點讓我緊張。在你眼中，我是你在春蓬認識的大塊頭朋友，但早在你認識我之前，我就殺過一個人了，小史。蘇知道這件事。你也曉得，我在春蓬不是賣泳裝，而是販毒。你偶爾會出狀況，當時和之後都是。我沒有你那種良知。我知道你認為自己德行不佳，因為你虧待潔妮絲和凱兒，但說到底，小史，你終究是個愛家的人，如此而已。」

「我只是想找你陪我。」

他說了一個時薪的數目，抵得上我工作八小時。光是陪他坐車就能拿到這筆錢，算是非常大方，何況他朋友幾天前才求我讓他們借睡沙發兩晚。西奇顯然荷包滿滿，提議也很誘人，但我卻意興闌珊。

艾胥麗在市立自來水廠工作，撰寫州政府和聯邦法令要求的水質報告，也是財務經理手下的應收帳款組員。她筋疲力竭回到家裡，雖然西奇．培利穿著西裝，甚至打了條領帶，艾胥麗見到他還是差點暈了過去。對她來說，西奇始終和*圖*書是不好的回憶：她失去亞當的時候，是西奇陪在她身邊的。

「蘇說這不是巧合，是淘子擾動，是別有意涵的同時同地。我們因為你才和亞當扯上關係，小史。亞當．米爾斯是箭頭，而他直直指向你。」

我下意識一閃，身體頂著車門想要躲他。即使夏日炎炎，我卻全身發冷。

「你們打算弄倒哪一座？」

「我討厭塞車，」他說。

「你跛腳也是因為那一次？」

她話中帶著一絲恐懼，還有濃濃的憤恨。

「所以，蘇要我做什麼？」

「幫忙什麼？」

我說：「為什麼找我？」

「你考慮考慮，」西奇說：「我們有國防部的專款帳戶，起碼目前是，隨時都能領到現金。我知道你負擔不起臨時休工，但我們真的有些事情需要討論。」

「剛才買的只是湊足數目而已。我們現在有將近一營的工兵和設備，就等蘇一聲令下開始行行動。」

她大力鼓吹這項計畫已經快一年了，但監控與預測時岩抵達的全球系統要嘛極度保密，要嘛缺乏整合，而且還得等待軍方審核通過。西奇說，懷俄明是第一個真正的機會，或許也是最後一個。不過，就連懷俄明也有一定的危險，因為該地吸引了不同政治傾向（往往彼此對立）的銅頭蛇武裝部隊，成為他們的聖地。好消息是前置時間長達三周，軍方也應允全力支持。行動並未公開，以免引來更多古殷份子。計畫必須暗中進行，但絕對投入。

「不可能，」我說。

「你認得他？」

她當然不認識前聯邦調查局幹員莫里斯．托倫斯。雷蒙也來了，他們搭的大型休旅車這會兒就停wｗｗ.ｈｅtuｂｏoｋ.ｃｏｍ.com在門口。莫里斯頭禿得比雷蒙還厲害。我想介紹大家認識，但艾胥麗只是漠然地說：「家裡睡不下這麼多人，史考特，就算一晚也不行。」

「就我而言，你不必接受，像我，我也不接受子彈在我腿裡。告訴你，我殺了幾個人才掙到蘇要的情報，至於她要怎麼做，你要怎麼做，都不關我事。」

但蘇會說，而且我想她了解得比誰都深。聯邦政府視她為盟友和潛在的敵人，可始終低估了她。她自在遊走於卡拉比─丘幾何的世界，讓我感覺有一部分的她根本就住在其中，好比定居奇特遙遠星球上的太空人，住在這些抽象概念裡。蘇曾經對我說過，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吊詭」存在。吊詭只是我們從三維角度思考n維問題所產生的幻覺。她說：「萬事萬物彼此連接，小史，就算我們看不見迴圈與聯結也一樣。過去與未來，善與惡，此處與彼方，全都是同一回事。」

「嗯，是啦，沒錯。我們可以明天再談，我會從旅館給你電話，我們再商量。」

後來，五名古殷突擊隊員將他拖到修車廠的後院，用鋸齒開山刀抵著他問話。

「西奇——」

總之，西奇兩小時內簽下的帳單金額比我去年賺的總數還多。他給業務經理一個聯絡號碼，告訴他有人會安排送貨，接著便起身告辭。他用完好的右手朝櫃檯揮手告別，悠哉回到炙熱的室外。我在車上說：「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挖個洞打燈嗎？」

「不用麻煩了，」西奇匆匆對她說：「我剛在萬豪酒店訂了兩間房，很高興見到妳，艾胥麗。」

「到跳蚤市場擺攤位？休息一天吧。」

「我想他也認得我，至少覺得我很面熟。要不是他有點緊張，應該會射得更準。他是亞當．米爾斯。」

「嘿，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