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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三部曲1:時間迴旋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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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公元四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年 在夜落之前回家

第六部 公元四〇〇〇〇〇〇〇〇〇年

在夜落之前回家

「我辛辛苦苦一輩子的心血被你毀於一旦,難道你都不在乎嗎?」
他說:「醫學資料。你可以把它當成教科書。」
我喜歡我的工作,甚至可以說,我喜歡我的病人。我治療的槍傷病患之多,出乎我預料之外。然而,這畢竟是時間迴旋的艱苦年代。當地謀殺和自殺的案件開始直線攀升。這個年代,三十歲以下的人似乎都是穿著某種制服,例如:軍服,國民警衛隊、國安部、私人警衛的制服等等,甚至還會看到年輕人穿著「青少年保鄉團」的制服當護身符。畢竟,這年頭生育率愈來愈低,年輕人有如驚弓之鳥。這個年代,好萊塢大量生產極端血腥暴力或是宗教色彩極為濃厚的電影。然而,這些電影從來沒有很明確地提到「時間迴旋」這個字眼。「時間迴旋」這個字眼就像性和那些描繪性的文字一樣,遭到「娛樂媒體對白內容法令」明文禁止。發布禁令的機構是羅麥思政府的文化委員會和聯邦通訊委員會。
「並不完全是壞消息。至少最近沒什麼壞消息。就像萬諾文所期望的那樣,複製體完成了所有的任務。這實在很驚人,泰勒,真的很驚人。真希望我能夠讓你看看我們拼湊出來的分布圖。可以用來導航的大型軟體星圖,裡面總共有二十萬顆恆星,涵蓋的球型空間直徑有好幾百光年。現在,我們對恆星與行星演化所具備的知識,是艾德華他們那一代的天文學家根本無法想像的。」
看到閃焰的時候,我正好站在陽台上。那是九月裡一個暖和的夜晚,我在郊區公寓大樓自己的家裡。閃焰開始的時候,很多鄰居正好也在陽台上。後來,所有的人都跑出來了。我們彷彿一隻隻棲息在突出岩台上的歐椋鳥,竊竊私語。
他沒有再多說了。最後,我把那個箱子塞到我的行李箱裡,當作紀念。我忽然有一股衝動想在那個箱子上寫下「紀念品」三個字。
而今他終於知道在那豁然開朗
面對茫茫不可測無邊際的黑暗
隔年冬天,閃焰又出現了。這一次,閃焰持續了四十四個鐘頭,然後又消失了。很多人開始認為那是天空出現的氣候異象,無法預測,不過應該是無害的。
「太棒了。謝謝你,小傑。這個禮物搞不好會害我被警察捉去關起來。」
「我實在不應該打電話給你,可是我不知道還能找誰。這裡的醫生我都不認識。可是她生病了,泰勒,她病得太重了!我覺得她好像不會好了。我想她需要……」
「省點力氣,不用去找報紙了。噴射推進實驗室把所有接收到的訊息都封鎖起來了。」
除非你認真思考半分鐘以上,否則,這件事會顯得微不足道,不足以振奮人心。
八個小時之後,天空又恢復了平靜。天空綻露的陽光就像是爛笑話裡最精采的一句。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人造生物細胞。那些冬眠中的細胞飄降在太空深處的一大塊冰塵上。接下來,那些細胞開始進行某種新陳代謝作用,過程非常緩慢,而且非常艱鉅。它們從遙遠的太陽吸收到非常微弱的熱能,然後運用這些熱能分離附近的水分子和碳分子,並利用這些分離出來的原料開始自我複製繁殖。
他說:「泰勒?泰勒.杜普雷?是你嗎?」
「訊息愈來愈少了。我們從距離最遠的複製體收到了一些訊息,這些訊息愈來愈零碎,而且互相矛盾。這種情況有很多可能的原因。如果是它們快要死了,那意味著我們當初所設計的遺傳密碼有缺陷,而這些缺陷正慢慢顯現出來了。可是,連那些早期建構的聯結點也開始停擺了。」
換句話說,萬諾文的半生物系統已經成功地占領了太陽系外圍。
「我已經決定了。」

那兩年裡,我設法找到了一個合夥人。他叫赫伯特.哈金,是一個講話細聲細氣的孟加拉人。萬諾文去參觀大峽谷那一年,他擔任住院醫師的期限正好也滿了。聖地亞哥有一個全科醫生正好要退休,把診所轉讓給我們。哈金是一個很直率的人,對病人很親切,不過,他很少跟人打交道,沒什麼朋友。他似乎寧願讓日子過得簡單一點。除了白天我們會一起在診所看病之外,其餘的時間我們很少在一起。他幾乎沒有問過我任何私密的問題,最接近的一次,是他問我為什麼要帶兩部手機。
後來,電話響了。
「換個環境或許能夠讓我覺得自己還有點用處,感覺比較舒服。」
「你是說,銀河裡可能還有另外一種複製體?」
「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你和卡蘿。這也是我不希望你離開的另外一個原因。」他遲疑了一下。「你要不要也幫自己做一下生命延長處理?至少還可以再多活個五十年。」
「你錯了。如果你自己去計算的話,你會發現結果和我們對時間迴旋的觀察是吻合的。也許我會找到一些線索,看看假想智慧生物能夠操控到什麼程度。」
「他們會拿你開刀。」
「小傑,問題就在這裡。根本沒什麼必要。我在基金會裡一直沒有什麼真正的事情好做。」
小傑說,它們也將同樣的訊息傳送給附近尚未發展成熟的複製體群。這些複製體群就會停止發展傳送訊息的功能,將能量用來進行純粹的繁殖。
「我現在還不知道能幹什麼。」
他的致詞意外簡短。他引述了萬諾文的傳奇事蹟,並且表示對複製體計畫充滿信心。他說,人類即將在冰冷的太陽系邊緣部署一個複製體網路,他相信,不久之後,這個網路將會找出時間迴旋的目的和真相。他說,人類在宇宙中留下痕跡是一種英勇的行為。講到這裡,傑森偷偷對我說:「他應該說銀河,不是寧宙。還有……他說留下痕跡是什麼意思?像一隻野狗在消防栓撒尿嗎?他真的應該先找個人幫他修飾一下演講稿。」接下來,羅麥思引述了一首詩。那是十九世紀的俄國詩人邱特契夫寫的。邱特契夫根本無法想像時間迴旋是什麼東西,但他寫出來的詩卻彷彿他親眼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一樣。
但這次的閃焰不太一樣。
後來傑森陸續又打了幾次電話給我。他寄了一台電話機給我,上面有某種內建的密碼按鍵。他說,那種電話有很好的防護功能,「不會被關鍵詞搜尋器偵測到」。反正我也搞不懂他說的是什麼東西。
「可是這不是機密資料嗎?」
六月的時候,閃焰又出現了。這次持續了四十八小時。
我在邁阿密一家小醫院裡待了幾天。我只受了一點輕傷,已經逐漸在復原。那幾天,我也接受了調查員的詢問,描述當時的狀況。另一方面,我也開始真正感受到,萬諾文已經死了。也就是在這段期間,我決定離開基金會,自己開一家診所。
幾個月之後,天空開始出現閃焰。
過了一年半,閃焰義出現了一次。
「……難道你都不知道自己要承擔什麼後果?」
「太空總署噴射推進實驗室的記者會。我們從最後一個衛星裡擷取出來的訊息。」
艾德華一定會說:留下來。艾德華一定會說:照顧他是你的責任。
第二組:這個星系有八顆大型的行星(冥王星沒有達到可偵測的質量底線)。
「我可沒這麼說。」
看台面向大海。當年那些舊發射架還矗立在海上,還可以使用,只是因為長年累月遭到海水的鏽蝕,有一些紅色的痕跡。那是種子發射年代的產物,能夠承載最巨大沉重的火箭。相形之下,那兒枚全新的三角洲火箭看起來小多了。我們坐的位子距離發射架太遠,沒辦法看清楚火箭的每一個小細節。遠遠看過去,我們只看到四根白色的柱子佇立在霧氣迷濛的夏日海面上,旁邊點綴著幾座沒有用到的發射台和聯結軌道。勤務船和支持船停泊在安全距離之外。那是個晴朗的夏日早晨,天氣炎熱。偶爾會颳起一陣陣強風,雖然還沒有強到會影響發射,但已經足以將旗幟吹得噼啪作響,把羅麥思總統精心設計的髮型吹得亂七八糟。羅麥思走上講台,對著一群大人物和媒體記者致詞。
到了八月,閃焰持續了五十六個小時,並造成電信通訊斷斷續續。
「當然沒那麼快。不過,這些點點滴滴的訊息很快就會匯聚成一股洪流。時候到了,我們就有辦法拼湊出一張時間迴旋的分布圖,範圍涵蓋所有鄰近的恆星,甚至到最後涵蓋整個銀河系。有了這張圖,我們應該就能夠推論出假想智慧生物是從哪裡來的,他們在哪裡部署了時間迴旋,還有,當那些時間迴旋星系的太陽膨脹爆炸之後,那些行星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我們沒辦法確定。不過,它們外面沒有時間迴旋透析膜,而且,從我們的標準來看,那些星系的環境是根本不可能住人的。」
第一組:這是一個單一恆星的星系,恆星的太陽質量比值是一點零。
「那就順其自然吧。」傑森說。他表現出來的樣子,不知道是第四年期的人與生俱來的平靜,還是他壓抑多年的對他父親的敵意。「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
小傑沒講話。他眼睛看著前面的路。路面上熱氣蒸騰,彷彿世界的邊緣已經被熱氣烤軟了。過了一會兒,他說:「可是,泰勒,你實在沒必要走。基金會還會再跟他們耗上好幾年,而且,我還有一點影響力,可以保住你的職位。必要的話,我還可以私人聘請你。」
換句話說,也就是複製體的訊息。「然後呢?」
「有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它們一定會爭奪資源,甚至把對方用來當作資源。我們還以為,我們送複製體去的地方,是一個消毒過的閒置空間。只是沒想到,那裡還有別種生物在跟它們競爭,甚至可能是一種掠食生物。」
複製體計畫終於獲致了第一個明確的成果。半年後,天空開始出現閃焰。
他神祕兮兮地笑了一下。「資料庫裡面的醫學檔案。」
「什麼樣的醫學資料?」
也許我也可以這麼做。不過,就算再多活五十年,到時候太陽已經變得很大了,地球已經被太陽氣層吞沒了。那豈不是多此一舉。「我寧願自己現在可以有點用處。」
我問他,黛安有沒有打電話給他。
複製體的新聞正式在媒體上發布之前的幾天,小傑已經先告訴我了。事情本身倒是沒什麼驚人之處。一枚由太空總署和基金會共同發射的探測衛星接收到一個微弱的訊號。這個訊號是由冥王星軌道之外很遠的奧爾特雲傳送過來的。那是一種沒有編碼的周期性音訊,來源是一個即將完成的複製體群。即將完成,也可以說是即將達到成熟階段。
「那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他的樣子彷彿講到這些事情會很傷心。「也許是老化了吧。任何東西都會老化,就連防護嚴密的遺傳密碼也不例外。也許它們的演化已經脫離我們原先的設計。也許……」
「現在還很難說。不過,我相信這些知識一定會有用的。」
「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
他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在家裡。他打的是我平常用的那部手機,而不是另外一部被我像護身符一樣帶著身邊的孤兒手機。我說:「喂?」他說:「你現在一定是在電視上看這個新聞吧。」
他點點頭。
複製體發揮功能的速度是很緩慢的,甚至比當年改造一顆死星球的速度還要慢。兩年前,我們把複製體發射到太陽系的邊陲地帶,散佈在奧爾特雲的無數小星體當中。兩年過去了,我們還是偵測不到半點複製體傳送回來的訊號。
他說:「你的目的大概已經達到了。」他對著傑森講話,眼睛卻看著我。「現在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把基金會的過去一筆勾銷?你對我怎麼交代?」
然而,有誰想延長生命,或需要延長生命呢?世界末日已經一天天逼近了。
「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泰勒,我對你有信心。自從我接受生命延長處理之後……」
傑森說:「你從來就沒辦法保護我。」
他的口氣聽起來有點不太開心。「情況有那麼糟嗎?」
「這種偏執狂對我們應該很有幫助。」
「什麼新聞?」
已然註定而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和*圖*書
傑森說:「既然如此,那大概就沒什麼好吵的了。」
現在,它們正在開始形成孢子。
我說:「你好像有點偏執狂了。」
「就算我度過了一次危機,病好了,但那並不代表以後不會再發作。」
艾德華說:「我保護不了你了。」

我們和另外一些受邀的來賓一起走到接待室,準備接受媒體的訪問。有線電視新聞網預定訪問傑森二十分鐘,也要訪問我十分鐘。我的身分是「奮力搶救萬諾文生命的醫生」。等記者七嘴八舌問得差不多了,我才告訴他們,其實,我只不過是把他鞋子上的火弄熄,並且在他中彈倒地之後,把他的身體從槍林彈雨中拖出來。我很快地幫他做了基本的身體檢查.包括氣管、呼吸、脈搏。檢查完了以後,情況已經很明顯,我救不了他了。當時,我也只能壓低身體,等待救援。
「是不會,可是……」
然後,羅麥思走下講台。接下來,單調乏味的倒數計時開始了。數到零,第一枚火箭冒出巨大的火焰衝上天外那逐漸豁然開朗的宇宙,衝向已註定的未知命運。那是我們理所當然的命運。
「小傑,那些行星還活著嗎?」
「就算知道了也解決不了問題,不是嗎?」
那天晚上,在我住的城市裡,好幾百個人自殺身亡,或是自殺未遂,還有二十幾宗謀殺案和安樂死。以全球來說,這些數字大到難以估算。顯然,有很多像茉莉.西格蘭那樣的人選擇逃避。他們選擇用各式各樣的毒藥來逃避預期中的海水沸騰。他們還有多餘的毒藥可以讓家人和朋友分享。很多人選擇在天空被點亮的時候就尋求解脫。結果證明,他們太急了點。
一切生命與光明恍如上古夢境
「不能這麼說。那段艱苦的時間都是你在照顧我的,我很感激。更何況……我很希望身邊有個人可以說說話,而那個人不會一天到晚想收買我,或是出賣我。」
他笑得更開心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好好利用的。」
一部是平常用的。我會有另外一部手機,是因為我上次留給黛安的電話號碼就是那部手機。那部手機從來沒有響過,而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再跟她聯絡。然而,如果我不再使用那個號碼,她就永遠聯絡不到我了。我總覺得這樣似乎……呃,不太對。
四月的時候,閃焰又出現了。這次持續了三天,干擾到浮空器的傳訊。這次閃焰又引發了另一波自殺熱潮,只不過規模小一點。有人自殺身亡,有人自殺未遂。有些人陷入恐慌並不是因為看到天空的閃焰,而是因為家裡的電話和電視失靈了。
我要離開基金會那一天,一群助理在一間現在很少用到的會議室裡幫我辦了一場派對,給我餞行。他們送我許多禮物。基金會裡的人愈來愈少了,現在又有一個人要離開了。這些禮物倒是滿應景的。一株裝在陶盆裡的迷你仙人掌,一個上面刻著我姓名的咖啡杯,還有一只造型別緻的領帶夾。領帶夾的圖案是希臘醫藥之神阿斯庫勒比爾手上拿的那枝蛇杖。
我坐傑森的車回基金會。小傑最近開的是一部德國製的燃料電池汽車,滿不錯的車。大多數人開的還是汽油車。製造那些汽車的廠商並不相信未來有什麼好擔心的。一些通勤上下班的車子從我們旁邊的高速車道呼嘯而過,似乎急著想在天黑之前趕回家。
然而,就算只是餘興節日,畢竟還是個節目。羅麥思專程從華盛頓飛來參加。艾德華.羅頓也受到禮貌性的邀請,這一次,他願意乖乖地守規矩。於是,到了預定發射日那天早上,我和傑森開車到卡納維爾角東邊的海灘,坐上露天看台的貴賓席。
如果有人需要證據的話,天空的閃焰就是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證據。
「你是說,那是時間迴旋的倖存者?」
當然是。我寧願一個人。我不想再有另一個茉莉.西格蘭把我的世界末日搞得更混亂。電視遙控器還在茶几上。我總是把遙控器放在那個地方。
他是對的。基金會所扮演的民間太空機構的角色已經結束了。它僅剩的民間功能,就是解讀複製體傳送回來的所有資訊。他們真的開始在裁員了。一大半的助理人員已經被解聘了。技術人員裁減的速度比較慢。基金會運用利誘的手段,讓他們自行離職,例如,到大學教書,或是接受承包廠商的高薪職務。
他嘆了一口氣,彷彿我問了一個笨問題,讓他很失望。「也許解決不了問題。不過,能夠知道真相,不是比在那邊瞎猜好嗎?也許我們會發現我們終究還是逃不過世界末日,不過,也許我們會發現我們剩下的時間比預期中還要多。泰勒,別忘了,我們還開闢了另一條戰線。我們一直在研究萬諾文資料庫裡的理論物理學。如果你把時間迴旋透析膜想成是蟲洞,這個蟲洞包圍了一個加速前進中的物體,速度幾近於光速……」
「傑森……你是說有什麼東西在吃它們?」
「你覺得自己沒什麼用?要不是你,我現在可能已經坐在輪椅上了。」
這次閃焰持續了八個鐘頭。隔天早上,我到當地醫院的急診室去支援。到中午的時候,我已經看到七個一氧化碳中毒的病患。那些人刻意把自己關在車庫裡發動汽車引擎。有好幾個在送到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死亡了,僥倖不死的人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的大腦損傷永遠無法復原,下半輩子都要依賴呼吸器,變成植物人。他們是笨拙逃避策略的受害者。這絕對不是愉快的經驗。只不過,頭部槍傷病患更悲慘。為他們急救的時候,我不知不覺就想到萬諾文。當時,萬諾文躺在佛羅里達的公路上,整個腦袋被轟得稀爛,鮮血四濺。
許多年以後,這個複製體群會長成軸承滾珠般的大小。如果太空人能夠飛過這一段幾乎不可能達成的漫長旅程,而且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找什麼東西,那麼,他就會在小星體的表土層上發現一些黑色的小坑洞。複製體就是寄宿在岩石與冰塵構成的表土層上。不過,比起當初的單細胞複製體,這些複製體群的效率有些微的提升。它hetubook.com.com開始生長得比較快,也產生較多的熱能。這些複製體群和周遭環境之間的溫差,只有開爾文絕對溫標上的幾分之一度。唯一例外的情況是,在複製體破裂繁殖的瞬間,它會把潛在的熱量釋放到周圍的環境裡。在這麼冷的環境中,複製體還是會不屈不撓地生存下去。
羅麥思總統在接待室裡繞了一圈,跟來賓一一握手,然後就在隨扈的簇擁下急急忙忙離開了。艾德華在自助餐檯旁邊逮住了我和傑森。
「可是我們並沒有在加速。我們還在原地。」只不過,我們確實是朝著未來加速前進。
這種科技是一種有獨立生命的科技,是阿拉丁神燈裡那個永生不死的精靈。
我說:「或者應該說,我從來就沒有過信仰。」
傑森緊緊抓住方向盤,凝視著前面的路,眼神中透露出無限的感傷。他說:「既然如此,我也只能祝你好運了。」
艾德華說:「你明白嗎。剛剛發射的火箭代表基金會的末日。」
大拯救,那是一個美麗的謊言,一艘紙糊的救生艇。為了搶著搭上那艘救生艇,我們甚至會自相殘殺。殘害我們這一代人的不是時間迴旋,而是期待大拯救的誘惑和代價。
又是幾千萬年過去了,或者,地球上的幾個月過去了。周遭環境的熱梯度會啟動複製體基因基質裡的子程序,改善複製體群的成長,產生不同功能的細胞。就像人類的胚胎一樣,複製體群不但會產生更多的細胞,而且各個細胞的功能會出現差異,彷彿人類的心臟細胞,肺細胞,手和腳。複製體群的卷鬚會侵入小星體內部的鬆軟物質,吸取碳分子。
「我們已經多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最後,複製體群會開始爆出蒸汽。這些蒸汽爆雖然很細微,卻是經過精密的計算。蒸汽爆會減緩小星體的旋轉,直到複製體群寄宿的那一面永遠朝向太陽。這個過程非常緩慢,長達好幾百年。這個時候,複製體群開始真正發展出不同的功能。複製體群會射出雙碳聯結體和碳硅聯結體,然後再產生單分子的細絲,將這些聯結體串連起來,發展成複雜的結構體。那些聯結體會長出像眼睛一樣的感光細點,並且能夠製造出無線電波頻率的音訊微爆。
「那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但是,小傑,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不過,我們還是搞不懂時間迴旋是什麼東西,對不對?」
「你忘了我們已經快死了嗎?」
不過,他整個人似乎出現了一種微妙的變化。我曾經問過萬諾文,是不是第四年期的人都會產生心理上的變化。他說:「就某方面來說,是的。」在火星上,第四年期的人接受生命延長處理之後,言行舉止應該會變得有些不同。這是一種預期的結果。不過,「預期」這個字眼有微妙的雙重含義。萬諾文說,是的,第四年期的人「預料中」(很可能)會變得有點不一樣,不過,整個社會還有和他同年齡的人都會「期望」(要求)他變得不一樣。
那天傍晚,小傑跑到我家來,送了我一份更令人頭痛的禮物。
所有的人都抬頭看著天空,但傑森卻閉上眼睛,兩手疊在大腿上。
「小傑,你現在已經是第四年期的人了,未來的五十年,你大概已經不需要再看醫生了。」
有一次,哈金告訴我:「你看起來像是一個失去信仰的人。」
「第一,我們不是宇宙裡唯一的智能生物。在那個空間範圍裡,我們總共找到了三個肉眼看不到的行星,大小和地球差不多。從地球的標準來看,那些行星軌道的位置是可以住人的,至少從前是。距離最近的一顆所環繞的恆星就是大熊星座四十七號恆星,最遠的是……」
「我在乎嗎?」傑森想了一下,彷彿艾德華問了一個很好的問題。「到頭來,好像沒什麼好在乎的。」
聽起來好像一切都很美好。確實很好,但只是表面上的美好。除了傑森的轉變,還有別的事情也產生了變化。這些變化就令人擔心了。基金會撤除了傑森的日常管理工作。他的手下共至一個禮拜才對他做一次簡報,要不然就是根本不照會他。他開始研讀火星資料庫的初步翻譯,研究火星人的天文物理學。他在保密法規的邊緣遊走,鑽法規的漏洞,卻又不至於違規。他的心靈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而唯一會令他心情激盪的是萬諾文的死。為什麼萬諾文的死會帶給他那麼大的困擾和痛苦?至今我還是無法體會。
「你說什麼?」
由於這種種原因,使得那年夏末,卡納維爾角發射火箭那一天,現場的觀眾寥寥無幾,媒體也漫不經心。畢竟,萬諾文已經死了。自從媒體大幅報導萬諾文遭到殺害的事件之後,新聞價值也已經所剩無幾了。如今,四枚沉重的三角洲火箭巍然矗立在海上的發射架,感覺上彷彿只是為萬諾文的追悼會做了一點交代。或者更悲哀的是,那會淪為老調重彈,淪為當年種子火箭發射的翻修版。只不過,如今這個年代,大家已經愈來愈不抱什麼希望了。
「那個還有待觀察。無論時間迴旋是什麼東西,假想智慧生物花了那麼大的力氣,絕對不會只是為了要讓我們安樂死。他們一定有什麼目的。」
「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我想,等複製體網絡擴張之後,我們就能夠進一步比對,找出更多的含義。我們創造出來的複製體,其實是一個神經網絡,範圍大到難以想像。它們就像神經元一樣會互相聯繫,只不過,它們耗費的時間是好幾百年,彼此之間的距離長達好幾光年。它們展現出來的,是一種絕對的美,令人驚嘆的美。它們建構的網絡之大,遠超過人類曾經創造過的任何東西。蒐集情報,篩選情報,儲存情報,然後傳送回來給我們……」
也許吧。可是,我就是對這一點失去了信仰。對「大拯救」失去了信仰。
萬諾文和我都認為,傑森進行過生命延長處理法之後,必須持續觀察幾個月。我已經幫他做了一連串的神經病理檢驗,又偷偷做了幾次核磁共振顯影。從檢驗的結果,我看不到有任何神經上的缺陷。唯一明顯的生理上的變化,就是他的非典型多發性硬化症痊癒了。換句話說,他整個人煥然一新,絕對健康。從前,我無法想像這是有可能的。和*圖*書
「我大概知道。」
歐盟咒罵美國人犯規,聯合國也召集了一個調查小組。然而,全球四大洲遍地烽火,到處都有小規模的戰爭,在這種情況下,羅麥思的說詞倒是有一定的分量。不過,如果萬諾文還在,他可能會反駁說,同樣的科技,火星人已經用了好幾百年,大家倒也相安無事,而火星人和他們的地球祖先一樣是人類。
衛星偵測到好幾個訊號來源。那是從太陽系外圍以窄播的方式傳送回來的。這意味著發展成熟的複製體群不止一個。傑森說,那個訊息很複雜,並非單一的。時間久了以後,複製體群生長的速度會減慢,不過,它們的功能會變得更精良,更有目的。它們不再只是朝著太陽吸收能量。它們開始在分析星光,在矽碳纖維構成的神經網絡上計算行星軌道。我們曾經在它們的遺傳密碼裡植入星系的樣板。它們會把計算出來的行星軌道拿來和這個樣板做比對。有十幾個發育成熟的複製體群把訊息傳送回來了,這正是當初我們設定它們去收集的訊息。我們總共收到四組兩位的訊息。
羅麥思總統打算把這項計畫變成美國人的專利。羅麥思總統讓太空總署和基金會的高層人士把持了複製體科技,拒絕和其他各國分享。他的舉動觸怒了歐盟、中國、俄羅斯和印度。火星資料庫的公開版本中,相關的段落都被羅麥思下令刪除了。引用羅麥思的話,「人造微生物」是一種「高風險」的科技,很可能會被人用來「當做武器」。(其實他講得也沒錯,連萬諾文自己也承認)。因此,美國人有義務負起「保管的責任」,控管情報,以防「奈米科技擴散,淪為一種全新的致命武器」。
「在萬諾文還沒有遇害之前,黛安就沒有再打過電話給卡蘿了。沒有,我也沒有接到過她的電話。」
我說:「這些訊息還是沒辦法告訴我們時間迴旋是什麼。」
這個時候,閃焰造成電信中斷,電話裡只聽得到雜音了。
「如果我們衡量一下那些恆星的年齡,可以推論出一種相當接近真實的假設。假想智慧生物似乎是從銀河核心的方向來的。當然還有別的線索。複製體發現了幾顆白矮星,基本上也就是燒掉的恆星。幾十億年前,這些恆星看起來就像太陽一樣。奇怪的是,這些白矮星的軌道上有幾顆岩石般的行星。當初恆星膨脹爆炸的時候,那些行星應該早就毀滅了,怎麼到現在還在?」
中國飛彈攻擊之後,時間迴旋透析膜似乎中斷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正常,閃現著旋轉的天空,月亮的多重疊影,還有漩渦狀的星光軌跡。
不過,我打算等到複製體發射之後再告訴別人這件事。在這個關鍵時刻,我不想讓傑森煩心。
「那意味著什麼?」
「好戲要開鑼了。」他說。我彷彿看得見他臉上的微笑。
那是一個紙箱子,外面用繩子綁著。我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堆文字密密麻麻的文件,加起來大概有半公斤重,另外還有六片沒有貼標籤的光學記憶卡。
他的話聽起來很深奧。後來,當我再次跟傑森談話的時候,我才慢慢有點了解他的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你覺得無聊?」
「你現在去開電視,隨便按一個新聞台。你一個人在家裡嗎?」
浩瀚宇宙消失如幻影一閃而逝
不是星光的亮,而是整個天空出現極細長的金黃色光紋,像冷冷的閃電一般,從地平線劃過整個天空到另一邊的地平線。光紋移動和轉變的方式很怪異:有些同時閃現,或同時消失,偶爾會有一些新的光紋忽明忽暗慢慢顯現。那種景象令人迷惑,也同樣令人驚駭。
電話響了兩次之後,我手忙腳亂地把電話摸出來,說了聲:「喂?」
不是我平常用的那部手機,也不是傑森寄給我的那部密碼電話,那是三音調的電話鈴聲。雖然我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那個電話鈴聲,但我還是立刻就認出那個聲音了。我依稀聽得到鈴聲,可是很微弱。鈴聲微弱,是因為我把那部電話放在外套的口袋裡,而外套吊在玄關的衣櫃裡。
傑森有哪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呢?舉例來說,他的肢體動作不一樣了。從前,傑森會很巧妙地掩飾他的硬化症狀,但如今,從他走路的樣子和他的動作姿勢,你會感覺得到他似乎獲得了一種全新的自由。他就像《星際迷航》裡面那個外形像太空船的生物「錫人」一樣,身體的能量來自於一種後石油時代的燃料。他偶爾還是會心情不好,但情緒反應不會那麼激烈了。他很少咒罵人了。也就是說,他不會陷入那種極端惡劣的情緒裡,滿腦子只想用三字經罵人。他比從前更愛開玩笑。
天空很亮。
那人一如無家可歸的孤兒終須
如果我們討論的是什麼國家機密,也許會有幫助。不過,我們並沒有談什麼機密,至少一開始沒有。傑森問我工作順不順利,日子過得好不好,最近聽什麼樣的音樂。我知道他想營造氣氛.重溫舊夢,像二、三十年前那樣無拘無束地聊天,彷彿回到進入基金會之前那段日子,可能的話,甚至回到時間迴旋之前的歲月。他告訴我,他去看過他媽媽。卡蘿還是老樣子,泡在酒瓶裡算日子。卡蘿堅持讓所有的東西保持原狀。家裡的傭人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得乾乾淨淨,擺在原來的地方。他說,大房子就像是一個時間膠囊,彷彿自從時間迴旋那天晚上開始就密封起來,與世隔絕。感覺有點陰森森的。
我已經不再去留意新聞了。不過,有些事情想不知道都很難:北非和東歐再度爆發戰爭,金霸布韋的狂熱分子發動政變,韓國發生集體自殺。那一年,伊斯蘭教啟示派的倡導者在阿爾及利亞和埃及的選舉大幅獲勝。菲律賓有一個崇拜萬諾文的激進團體,他們把萬諾文視為田園主義的聖徒,農業世界的甘地。他們很成功地在馬尼拉發動了一場罷工。
「有可能。」
「技術上來說,那確實是機密資料。不過,只要羅麥思認為自己不會惹上什麼麻煩,連緊急報案電話號碼都會被他列為機密。這裡的數據搞不好足以讓輝瑞和禮來這兩家大藥廠關門大吉,m.hetubook.com.com不過,我倒不會擔心這樣會犯法。你呢?」
「而且,我認為萬諾文一定不希望這些資料被人家私藏起來。所以,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資料庫裡陸陸續續拿了一些數據出來,交給我信任的人。泰勒,你不一定真的要用這些數據來做什麼。看或不看隨便你。就算你把它們收起來餵蛀蟲也沒關係。」
「火星資料庫?」
「老天,你到底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可怕的錯誤……」
「我知道,可是小傑,究竟出了什麼事?」
跟前幾年改造火星的行動比起來,複製體發射計畫顯得有點雷聲大雨點小。它會達到更偉大更微妙的成就,然而,正因為整個計畫只動用了幾枚火箭,時機的掌握也不需要太精確,太容易執行,花的錢又少,反而沒什麼戲劇效果。
「要是那樣我也認了。」
「我說的不是對上帝的信仰。談到宗教你似乎是徹底的不沾鍋。我說的是另外一種信仰,信仰某種東西。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
「那不是我的功勞,是萬諾文的功勞。我只不過是幫你打了一針。」
悲觀主義的人則強調,閃焰出現的間隔愈來愈短,而持續的時間卻愈來愈長。
緊急電話我已經接過很多了,所以一聽他講話的口氣,就知道他急瘋了。我說:「是我,賽門。怎麼了?」
我對各式各樣的大拯救失去了信仰。我不再相信,到了最後一刻我們能夠用科技解決問題,拯救自己。或者說,我不相信假想智慧生物有那麼仁慈,想把地球變成一個和平的國度。或者說,我不相信上帝能夠拯救全人類,或至少拯救那些真正有信仰的人。或許。或許。或許。
「每個人都會死。」
這個年代,政府頒布了許多法令,針對火星資料庫的內容進行消毒。根據總統和同夥的國會議員的說法,萬諾文的火星資料庫涵蓋了許多本質上非常危險的知識,必須進行消毒,嚴加控管。公開資料庫的內容,簡直就像是「在網絡上張貼手提箱核彈製造方法」一樣。甚至連人類學的數據也遭到審查過濾。在公開發行的版本上,第四年期的人被定義為「受尊敬的長者」,至於通過醫藥延長人類壽命的內容則隻字未提。
接下來我問他,複製體計畫最近有沒有什麼進展。最近報紙上都沒有看到什麼消息。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是無關緊要的,但其中卻蘊藏著很深刻的意義。
當時間迴旋透析膜出現變化或是遭到干擾的時候,閃焰是第一個徵兆。時間迴旋剛出現沒多久,中國發射核子飛彈攻擊南北極上空的機器,導致天空出現了一些異象。如果那一次不算,這次的閃焰就是第一次。這兩次異常現象全球都看得到。這兩次異常現象有一些關鍵的共同點,但又不完全相同。
第四組:傳送訊息的複製體群已經轉換到繁殖模式,目前正釋放出普通的種子細胞,並藉由彗星體上的蒸氣爆將這些細胞投射到鄰近的恆星。
這則新聞在媒體上接連報導了好幾天,其中還穿插了一些數據畫面,例如:萬諾文、萬諾文的葬禮、還有火箭發射的場景。沒多久,這件事很快就被大家遺忘了。畢竟,這只是複製體傳訊的第一階段。
這樣的景象全球都看得到,不限於某些地方。在白天的半球,這種景象比較不那麼顯眼,不是在陽光下顯現不出來,就是被雲層遮住了。南北美和西歐當時是晚上,夜空的景象在各地引起恐慌。畢竟,我們已經期待世界末日很久了,久到大家都已經懶得算了。眼前的景象看起來就像是末日的序曲。
當九月末閃焰又出現時候,已經沒有人會覺得奇怪了。第一天晚上,我把百葉窗遮起來,懶得去看天空。我看了一部上禮拜下載的電影。那是一部老電影,時間迴旋之前的電影。看那部電影並不是為了想看電影的情節,只是想看看那些人,看看以前的人是什麼樣子。那些人活著的時候對未來不會感到恐懼。那些人講到月亮和星星的時候,不會露出嘲諷或懷舊的表情。
艾德華會說的話可多了。
「不用講這麼細。」
「事實就是如此。」
「如果計畫失敗了,他們就會怪到你頭上。」
新聞頻道上顯示了一張很多顏色的圖表,背景還有一種低沉的嗡嗡聲。我把電視切到靜音。「小傑,這是什麼東西?」
可是,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是一個男人。是賽門。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出是他。
「小傑,這是什麼?」
遙遠陌生的夜晚他未知的命運
我告訴他,我打算離開基金會,自己開一家診所。
「這我知道。」
我預料可能是打錯電話。我渴望聽到黛安的聲音。渴望卻又害怕。
「先別急著做這種假設。我還有另外一個想法。當初我們把複製體發射到奧爾特雲去,創造了一個簡單的星際生態體系,一個由冰、星塵和人造生物構成的生態體系。然而,假如我們不是第一個動手的人呢?假如那個星際生態體系不是唯一的呢?」
又過了幾百年,這些能力已經發展得更細緻、更精良,開始可以發出周期性的音訊,就像剛出生的麻雀所發出的聲音。我們的衛星所接收到的,就是這樣的音訊。
第三組:有兩顆行星偵測不到光線,被時間迴旋透析膜包圍。
然而,那些複製體是很忙的。它們幾乎沒有受到太陽引力的影響,正逐漸在發揮當初所設計的功能。它們體內的超導體結構相當於人類的DNA,裡面有我們當初植入的指令。它們遵照這些指令,在漫長的時間裡一點一點地繁殖。只要多給它們一些時間,只要補充足夠的冰和微量碳元素,時候到了,它們就會把資訊傳送回來。我們發射了幾枚衛星到透析膜外面的軌道上。當那些衛星掉回地球的時候,上面並沒有記錄到任何訊號。
他說:「很多事情我都看得更清楚了。」
孤立無援衣不蔽體形單影隻的
「我是說人類就要滅亡了。」
他說:「有可能。」
「你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了嗎?」
「有什麼東西在攻擊它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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