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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人不肯說。也許在他們星球上已經嘗試過了，也許不止一次。不過我們相信這種技術，就像長壽療法一樣，被萬諾文帶到了地球，並且洩漏給了普通民眾。」

他們走向站在飲水機旁的布萊恩。「蓋特利先生，」席蒙說了，維爾也說，「我們可以私下跟你談談嗎？」

太糟了，布萊恩想。「所以我們必須要讓麗絲離他遠點。她或許有危險。」

不過，和其他每個人一樣，他也是由時間迴旋的生還者撫養、教育成人，這些人相信他們歷經了人類歷史上最重大的轉捩點。也許他們的確是。時間迴旋的後遺症，例如戰爭、宗教運動與反制運動、人類普遍的不安全感和刻薄的全球性憤世嫉俗心態，仍然在為這個世界塑形。火星是個可以居住的行星，而人類也得以進入一個像天空一樣大的迷宮。毫無疑問，這些改變令承受的人們感到混淆不清，這種混淆感會持續好幾個世紀。

「呃，這當然是會讓人這樣聯想。不過特克還和其他同樣可疑的人接觸，是已知和疑似第四年期的人。特克還是個罪犯。你知道嗎？他離開美國時是有拘票要抓他的。」

「那為什麼我沒有聽過更多有關的事？」

「太好了。」維爾咧嘴一笑。「很感謝。」

兩人握了握布萊恩的手，走出辦公室，留他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思索良久。

布萊恩點點頭。

「他們真的這麼做了？」席蒙說。

席蒙和維爾是最近才從美國前來的資深遺傳安全部長官。每當這兩人來到領事館的遺傳安全部辦公室，布萊恩．蓋特利就會咬緊牙關。

「到我辦公室吧。」

「因為它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想要的東西，不像多四十年壽命之類的。如果我們的情報正確，把這種技術用在成年人身上是會致命的。或許當年傑森．羅頓就是因此而死。」

不過這些改變也變成一整個世代瘋狂的許可證，而對布萊恩來說，這卻是比較不容易辯解的。成百上千萬原hetubook.com.com本理性的男男女女，對於時間迴旋的反應卻展現了驚人的非理性、互相猜疑和徹底的惡毒。如今這同一批人，還自認為理當獲得任何和布萊恩同齡或者更年輕的人的尊敬。

「案子時效過了，不過他可能燒掉他老爸的生意。」

「我以為他父親是石油學者。」

布萊恩的辦公室不大，不過有一扇可以俯視領事館圍牆內花園的窗子。辦公隔間裡有一個檔案櫃、一張原木辦公桌，足夠裝載好幾倍「國會圖書館」資料的浮動記憶體，以及一棵塑膠無花果樹。辦公桌上擺滿遺傳安全部和臨時政府往來的書信，這是來回於兩個領域的資訊長流（一如永恆的、髒亂的尼羅河）上的一條小支流。布萊恩坐在一向坐著的椅子上。維爾碰的一聲坐在客人椅上，席蒙則背對著門站著，像隻吃腐肉的鳥禽，耐性中更見邪惡。

「你是說，特克．芬雷和這位年長女人有一些關連，除了那女人曾經包他飛機以外？」

「警告也沒有用。」布萊恩說。

「不用。」布萊恩脫口就說，「我想不用了。」

「老天！」布萊恩說，「對一個孩子做這種事……」

「我們不去逮捕她，我的上級有些人一直想這麼做，但我們認為用一種靜觀其變的方式或許最後還比較有益。她已經和其他相關人士接觸了。其中之一是特克．芬雷。」

雖然他很不喜歡把她交給執行委員會，但是這當然要比讓她在某個犯罪勾當裡愈陷愈深來得好。「我會盡量。」布萊恩說。

「不一定會致命，」維爾說，「如果藥劑是注入子宮裡的人類，發育的胚胎會圍繞著這種生物科技成長。人類和外星人一起成長。」

不過看來這些人倒是可以硬來。這真是令人失望，因為布萊恩相信法律規範，雖然有無法避免的不完美，令人迷惑、折磨人的低效率，以及偶爾的腐敗，但法律是絕對必要的。沒有法律規範，人們就連禽獸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不如。他就是這樣經營他的職務，小心翼翼，乾乾淨淨。

「他是一場倉庫火警的關係人。」

「當然，可是……」

「如果她這麼做呢？」

「什麼案子的拘票？」

「我知道，我們很感激這一點。不過讓我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布萊恩，這樣你就會明白我們關切的是什麼。因為當你的影像搜索接上了我們的資料庫，它絕對會讓人吃驚。你說麗絲解釋過她為什麼對蘇麗安．莫埃有興趣？」

相片中的女人。被人看到和麗絲父親在一起的女人。

「我試過了。」

「你說什麼？他是個縱火犯？」

「麗絲的父親失蹤前，有人看到他是和蘇麗安．莫埃一起，她和大學或是他家庭社交圈裡的任何人都沒有關連。在麗絲的父親對第四年期感興趣的情況下，這是很明顯的關連。麗絲懷疑這個女人是吸收新人的人。」

「那告訴我，我能怎樣幫忙。」布萊恩忍不住說，「如果在我跟她談以前你們就直說……」

「你讓我們跟臨時政府裡面對的人接了頭。還有，當然，麗絲．亞當斯的事。你和這位女士之間的私人關係……我的意思是，『尷尬』簡直不足以形容。」

席蒙個子很高，陰沉、冷酷。維爾比他矮十五公分，粗胖得可能要在專門店買長褲。維爾還會笑，席蒙卻笑也不笑。

「你的做法會不同嗎？我們不能隨便就把消息說出去。你也不能，布萊恩。你也知道。現在我們讓你知道我們的機密。除了你、我、席蒙以外，這些不可以在其他地方討論。」

「所以，當然，我們才不希望麗絲礙手礙腳。我們希望你可以把想法告訴她……」

「我們懷疑她被某件她不了解的事所吸引，我們懷疑她是否正受到脅迫而與這人合作。可能是特克叫她不要接電話的。」

「看起來沒用。需不需要我告訴你說她又和特克．芬雷連繫了？」

「我可以再向你保證，我們不想逮捕她，或m.hetubook.com.com是直接跟她說話。麗絲在這個案子當中絕對不是我們的目標。」

「利用她？」

「我們希望你做的，是繼續想辦法和她接觸。讓她知道是你打來的電話，即使沒接，也許最後她會感覺愧疚或是寂寞，而決定跟你談談。」

「不過問題是，」維爾說，「我們目前無法找到他們。」

布萊恩和他同世代許多人一樣，只要提到假想智慧生物，或是與這有關的時間迴旋，就會害怕畏縮。時間迴旋在他還沒上學前就結束了，假想智慧生物也只是日常生活中比較深奧的事實之一，一件重要但卻像空氣一樣的抽象東西，像是電磁或潮水的運動。

布萊恩不是個理想主義者。他知道遺傳安全部有些層次和階級是他永遠進不去的，那裡是制定政策和立下規矩的地方。但是以他的工作範圍來說，他認為自己做的是頗有用的工作，即便不刺|激。美國的罪犯經常會逃到赤道洲，這些人犯的行為是在遺傳安全部門負責範圍內，例如複製人詐財者、兜售偽造或致命的長壽療法的人、極端類型的第四年期狂熱分子、為願意花錢養育出更優質後代的父母供應「優質品」的供應商。布萊恩並不會追逐或是逮捕這些罪犯，不過他做的事（與臨時政府聯絡、撫平司法審判的爭議）對於逮捕犯人相當重要。附屬於國家領事館的類似警方的組織，以及聯合國支持的當地政府，二者之間的關係很微妙而且很難處理。你必須有禮貌，也得有些互惠的動作。千萬不可硬闖進去，得罪每個人。

「不過你們可以找到他們，對吧？」

「非常不道德，顯然。你知道，我們在部裡花很多時間擔心第四年期，擔心狂熱分子在人類生物學上進行的改變。那是真正的、理當會有的問題。但這件事卻更驚人得多。真的，非常……你只能用『邪惡』兩個字來形容。」

「如果會要人命，那有什麼好處呢？」

「事實還要更奇怪一點。在法律上，我們按照慣例https://www.hetubook.com.com處理第四年期的人。這一點你不會驚訝。可是長壽療法只是我們的火星親戚帶到地球上的醫學改造之一。」

假想智慧生物是時間迴旋背後的肇因者。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和他們溝通？那又代表什麼意思呢？即使是火星人的生物改造法，又怎麼能藉著生物學上的改造達成溝通這件事？

而這會兒卻來了席蒙和維爾這兩位仁兄，高的尖酸得像是安格斯提納苦藥，矮的又硬又結實，像用天鵝絨包著的保齡球，兩人處處在提醒他，在比他自己還要令人頭暈目眩的高度，法律是可以依照某種情況特地打造的。

「他們現在就在一起。」席蒙說。席蒙話不多，但句句都讓人討厭。「很可能。他和她。」

「你們在找相片中的女人。」

「謝謝你注意到了。」布萊恩說，還傻愣愣一副感激的樣子，雖然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今天早上，布萊恩才上班不到半小時，他們就來了。他感覺到他的上下臼齒又在磨了。

「是的。我把你要我告訴她的話告訴她了。」

「噢，我希望如此。我很想幫得上忙。」

「他父親曾經在土耳其工作過，跟阿拉伯石油公司有些關係，不過他賺的錢大都是在一項進口生意上。他和他父親之間有仇，老頭的倉庫燒了，特克溜出國。結論你可以自己去想。」

「蘇麗安．莫埃在麥哲倫港碼頭時出現在面部辨識資料中，而當我們過來調查的時候，我們發現麗絲。麗絲在之前與她有關係，現在也在做同樣的事，跟父親的老同事談話等等。理由是十分合情合理，沒錯。她很好奇，這是家中的謎，她認為了解真相會使她好受一些。不過這卻留給我們一個問題：我們要阻止她嗎？我們要讓她做她在做的事，然後在一旁監視嗎？我們要不要警告她說她身處險境？」

布萊恩不確定要不要相信這些話。維爾和席蒙代表遺傳安全部的執行委員會，執行委員會所做的事，大部分都是高度機密，因此也就成為傳說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材料了。在地球上，他們可以在或多或少自發性的司法同意下使自己有憲法免責權。而到了赤道洲，在聯合國臨時政府、互相競爭的各國利益，以及富有的石油強權互相重疊的權力作用下，他們的工作至少在理論上說來是比較收歛的。

「所以我們必須以其他方式利用她。」

「這種科技做的是改造人類的神經系統，使它能靈敏感受到假想智慧生物用來彼此溝通的訊號，基本上說來，他們創造出一種人類媒介。一個訊息傳遞者，可以做為我們這種物種和假想智慧生物那種東西間的翻譯者。」

「有人真的在地球上做過嗎？」

「這個嘛，正是我們在調查的。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很多確鑿的證據或是目擊證人的證詞。不過我們進行到哪裡，總是有個人出現。有很多名字，但卻只有一個人，一個面孔。你要猜是誰嗎？」

「早晚。不過我們不是魔術師，不能把他們從無變出來。」

特克．芬雷，那個自由業飛機駕駛，成事不足的傢伙。布萊恩沒能維持住和麗絲的婚姻已經夠糟了，她還跟一個這麼任性、行事不良、可以說對人類毫無貢獻的人密切往來，還要糟到什麼程度？特克．芬雷是時間迴旋的另一種輻射塵，布萊恩心想。一個適應不良的人類。一個沒有目標的流浪者。如果席蒙的暗示正確的話，說不定還是更糟的東西呢。

「我們現在要的，只是她的所在位置。如果你能說動她和你見面是最好的了，不管有沒有特克在都行。」

「你跟前妻談過了。」維爾說。

「我們追的是比這裡一般的第四年期狂熱分子更大的東西。」維爾說，「細節很少，而我也不是科學家，不過這和一種想要經由生物改造，與假想智慧生物溝通的企圖有關。」

他們根本不配。瘋狂並不是美德，正派也不用自誇。事實上，「正派」正是留給布萊恩他們這一輩要去建立起的東西。正派、信任，以及人類行為中的某些莊重。

「你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維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