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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他們知道我們嗎？」蘇麗安．莫埃尖銳地問道。

「我可以帶你一起走。」艾沙克說。

雖然他看到許多東西，但那會記憶的東西是他看不見的。就連傑森．羅頓也無法回答蘇麗安．莫埃提的問題。這裡發生的事，只是網絡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是……是誰的想法？噢，黛安。那個你從前多麼想要相信的東西，真的在星際之間長成了嗎？

現在他看出來了。她有一個多小時沒有說話，當艾沙克走到她身邊坐下，當他用他開始認為是假想智慧生物的眼睛看著她時，他明白為什麼了。

他也不想完全壓抑這些競相出現的記憶，因為它們雖然讓他害怕，卻也給他安慰。如果沒有傑森和埃許，誰會陪他一起進入臨時拱門的漩渦中？

他跌回自己思緒的深淵。

外面，在人類視線無法穿透的混凝土和瓦礫堆的牆外，記憶的芭蕾舞以加快的步調繼續跳著。

「或是，某方面而言，被吞噬。而這些文明會產生別種東西，使網絡感興趣。」

「艾沙克！你能聽到我ｈｔtps://ｍ.heｔuｂｏok.ｃｏm•com說話嗎？」

接著一陣快速的冷空氣吹來，黑暗被外星森林的光亮驅散了。

是的，他知道，至少知道部分。

這建築在地震中倒塌時，她並沒有逃過。她受傷了，受到內傷，外表看不出來，但是傷得太重，連她的第四年期部分也無法修復這損傷。她內臟出血。全身周遭有一團赤銅色的鮮血氛圍。她輕聲叫著他的名字。她的聲音比不過假想智慧生物在瓦礫堆中的挖鑿聲（這陣聲音在這幾個小時中愈來愈大）。

對杜瓦利博士的記憶也是。杜瓦利博士是定義艾沙克的世界的冷漠神祇，而傑森卻認為他是個固執妄想的怪物。

艾沙克被這個問題問得困惑，不過傑森．羅頓的記憶卻似乎很了解。「網絡處理若干光年和好幾世紀間的資訊，然而有些生物文明存活夠久，久到可以察覺到它，是的，而且這些文明也很有用，因為它們會產生新的機器生命，可以被吸收和了解，或者……」

「它們在這裡和-圖-書集合？」蘇麗安問。

「艾沙克……」

這雙重影像如哈哈鏡般呈現出他的生命。比方說，芮布卡太太。她是和他很親的人，是他信任的人。但是當傑森檢視同樣的記憶時，她卻變成冷漠、疏遠，和真正的母親差得很遠。對艾沙克來說，她是在一個不能去評斷的範圍裡。對傑森而言，她犯了一個輕忽道德的重罪。

「什麼？」

這些分別屬於傑森和埃許的記憶，在艾沙克心中已經有了獨自的生命，鮮明到艾沙克害怕自己將迷失其中。「我記得」，他會這麼想，但是這些記憶卻是沒完沒了，而且只有一小部分是他自己的。就連「我」這個字也都分成兩個或三個意思了。我住在火星、我住在地球、我住在赤道洲。這些話全都沒錯。

「或被吞噬。」蘇麗安．莫埃說。

聽到這話，蘇麗安．莫埃說：「你的意思是？」

「那麼，」這時他聽出這是蘇麗安．莫埃的聲音，她是埃許的朋友、艾沙克的朋友，「請你解釋給我聽。」

這裡發生的事，正是記憶。和_圖_書他告訴蘇麗安．莫埃。一萬年間毫不懈怠地蒐集、分享而來的知識，壓縮成構成假想智慧生物森林樹篷的那些球體，這些資訊將要被修訂並且傳送出去。穿過臨時拱門過去，這個拱門正張開大口，要吸入全部知識：該區行星軌道和氣候和演化的說明、冰冷衛星星體數百萬交織軌道的說明，假想智慧生物的機器從這些衛星星體汲取質量，未來也將繼續汲取。還有在銀河系其他地方接收後吸收並再發出的訊號的說明……

「這是……假想智慧生物的周期和季節裡一種『嵌入循環』。」季節，他感覺到這個字用得真貼切：新紀元的季節中的季節、銀河生命海洋的潮起潮落……「在一個……在你們會稱做成熟的太陽系中，假想智慧生物的元素會擴增質量、累積資訊、複製，直到某個關鍵時刻，最古老的、活存下來的樣本就會展開一種孢子繁殖……產生他們自己的精簡版本。這些精簡版本很像是由塵或灰構成的雲……而這些雲就循著漫長的橢圓形軌道前進，軌道和行星交會的地方它ｍ.ｈｅｔubｏok•ｃoｍ•cｏm們就會集合……」

火星女人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他不想理會。

這些話必須從傑森．羅頓口中說出。他轉向蘇麗安，朝她那邊移動，在黑暗中伸手握住她的手，就像埃許或艾沙克會做的一樣，並且用傑森的聲音說：

「艾沙克，你真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在黑漆漆的儲藏室中，艾沙克努力要抓住自己身上還剩下的那些東西。

「為什麼是記憶？」蘇麗安．莫埃逼問。「目的是什麼？艾沙克……那會記憶的東西是什麼？」

「廢墟。」傑森．羅頓的記憶說，「它們會產生廢墟。」

艾沙克的母親只點了點頭。

他可以看到這臨時拱門，也可以看到其他東西。可以看到……很不幸的，黛安．杜普雷的遺體。已經死了，但是她身上不完全是人類的部分，第四年期部分，仍然奄奄一息，努力想要修復她的軀體。當然，那是做不到的。她的光逐漸微弱，像蠟燭燒得只剩一灘滴蠟和最後一截燈芯。艾沙克身上那傑森．羅頓的部分為她哀悼。

這裡，沒錯。和*圖*書他說，或者他是在心裡想。就在這個表面崎嶇的行星上，這行星被創造成適於一種文明生存，就是最終會和這個行星連接的文明……

艾沙克非常不想恨這些人，就連他身體裡傑森．羅頓的部分，也對芮布卡太太保有幾分同情。她愛艾沙克，雖然她極力想要掩飾；而艾沙克也有幾分內疚，他明白自己是多難讓人疼愛。他回報她的是斟酌過的漠然。他也不夠聰明，沒能看出她的痛苦和她的毅力。

因為艾沙克記得傑森，所以傑森也記得艾沙克。傑森對大人世界的了解與艾沙克粗略的經驗重疊，造成一種雙重影像，令人深深不安。

在包圍住他的殘餘物之外，他可以看到那座發亮的森林、大片亮光草原，以及草原中央那從斷裂的砂岩和沙漠岩床中冒出來的構造物，真美得教人受不了！傑森．羅頓的記憶會管這個東西叫「臨時拱門」。在岩窟中蟄居，沉睡萬年之後，從羅盤指向最西點的地方召喚他。如今它衝破了束縛，抖落身上的泥土，變得無比龐大、充滿力量。只要能穿過這些牆壁，他就會過去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