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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三部曲3:時間漩渦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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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珊卓與柏斯

第三章 珊卓與柏斯

「叫我柏斯就好,我的朋友都這麼叫。」
「妳看了?」
「叫我珊卓就好。」
柏斯說:「環保人士被貨運火車輾死,政府就會聽他們的嗎?我寄給妳的文件妳看了嗎?」
「看了。」她說,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
康格里夫一接電話就開始說話:「珊卓,找我有事啊?我在B區,等一下要開會了,有什麼事趕快說。」
「他幹嘛拿走?」
在職業道德上,她應該跟康格里夫(或者是新來的費恩醫生)透露任何跟評估有關的事情。但是診斷評估要花上一個禮拜,珊卓覺得現在還沒有完全透露的必要。至少要等到她搞清楚柏斯為何對奧林感興趣,還有她看的那篇科幻小說到底是不是奧林寫的再說。她得找柏斯問個清楚,愈快愈好。
「我剛不就是這麼說的嗎?」
「這樣事情就比較複雜了。」柏斯說,「不過我還是想聽聽妳的意見。」
珊卓起身離開,奧林問起長在煤渣磚牆房間窗戶外小花園的花朵,他問珊卓那都是些什麼花?
「也許都一樣。柯爾醫師,祝妳今天過得愉快。」
「可是我已經跟奧林.馬瑟做過初步訪談了,他跟我處得還挺好的。」
很顯然他在說謊,珊卓也沒有追問,只是微笑點點頭。
至於奧林嘛……她私底下去看看他也不違反規定,不是嗎?就算他已經不是她的病人,也無所謂呀!
她用汽車儀表板上的電話打給柏斯,結果是語音信箱。她留下姓名與辦公室電話,又留下幾句話:「你會不會是寄錯檔案給我了?還是我應該訪談你,看看你要不要進國家照護?麻煩儘快回電,把事情搞清楚。」
「除了什麼,奧林?」
「好,聽我說,我還是不知道你要我幹嘛,你真的覺得那個文件是奧林.馬瑟寫的啊?」
「我知道這有點不可思議,就連奧林本人也不太願意承認是他寫的。」
「看了,柏斯先生……」
「這樣啊!因為看起來真的很像鳥,對不對?」
「除了那些字。」
「我想我老闆也不太可能跟你說心裡話,別生氣啊,他這個人……」
天方破曉,珊卓心想她頂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才熟睡了三個小時吧!所以她八成會眼睛乾澀、脾氣暴躁度過一天。夏季的薄霧給她家客廳窗戶的景色增添了色彩,這種薄霧只有在八月的休士頓才能看見,今天想必又是個大熱天。
「好啦……妳還接觸得到奧林吧?」
「我能跟他說到話,不曉得這樣算不算你所謂的接觸。只是我沒有任何決策權。」
「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重視奧林還有他的筆記本。」
「妳說康格里夫?休士頓警察局的人都說他是個死官僚。」
即使在最好的時候,她的工作也或多或少遊走在道德的灰色地帶。時間迴旋之後,全國一片混亂,流浪漢與精神病患像瘟疫一樣盛行,美國國會就成立了國家照護。立法的出發點是好的,對真正的精神病患來說,在國家照護下也的確比流落街頭好。這裡的醫生都是真誠地關懷病人,醫療方式也經過精心設計,病人宿舍雖然簡單,也夠乾淨,管理也好。
「正好給他們加油。」珊卓完全站在環保人士這一邊。環保人士希望政府能禁止從假想智慧生物拱門之外進口化石燃料,把全球暖化控制在攝氏五度之內。他們認為地球的碳資源就已經足夠,珊卓覺得不用想都知道他們是對的。就珊卓所知,開採赤道洲的沙漠地下大量石油簡直是災難,一場還沒結束的災難,帶來了瘋狂的經濟繁榮,代價卻是二氧化碳排放量加倍。時間迴旋之後成長的這一代要的是便宜的天然氣,要的是經濟繁榮,不喜歡聽到苛責的聲音,結果全世界都在為此付出代價(或者就要付出代價)。
珊卓知道逼他也沒用。康格里夫雖然沒有顯赫的醫學學位,董事會也是看重他的管理長才才請他來的。對他來說,診斷醫師就跟雇來的傭人沒兩樣。珊卓只得說:「沒別的事了。」
「我不懂,康格里夫醫師拿走奧林.馬瑟的檔案?」
「是你自己寫的嗎?」
「是啊……我看到她那雙賊眼一亮。妳聽我說,沒跟妳打招呼是我不對,不好意思。我們最近新來了一位診斷醫師,阿倍.費恩醫師,下次全院會議我會把他介紹給大家。我想先拿一個簡單的案子,帶他一起走過一趟。和*圖*書奧林.馬瑟是我們手上最不找麻煩的病患。我不想讓新來的醫師一開始就接觸有敵意的病患。放心,我會全程替費恩擋子彈的。」
奧林臉紅了,實在很詭異啊!
聽到珊卓知道那些筆記本,奧林好像既不驚訝也不生氣,不過他那歡樂的表情稍微陰暗了一些。「柏斯先生說警方要暫時保管,有一天還是會還給我。」他皺起眉頭,高高的髮線下面彎起一道V形的皺紋。「他應該是說真的吧?不管我在這裡怎樣,都會還我筆記本吧?」
珊卓走進辦公室,撥電話給康格里夫。亞瑟.康格里夫是珊卓在國家照護的上司,負責管理所有診斷醫師。珊卓不喜歡他,覺得他很高傲,專業不怎麼樣,一心一意只想拿出一連串漂亮的數字,討好預算委員會。自從他去年當上主管,國家照護已經有兩位頂尖的診斷醫師寧願辭職,也不向他訂的「病患額度」屈服。珊卓實在想不透,康格里夫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把奧林.馬瑟的檔案抽走。康格里夫從來不會插手個案,這次是怎麼了?
「奧林,這個故事是在講什麼?」
所以內部緊張是無法避免的,隨時都要維持一種平衡。國家照護內部有看不見的電線,正常時候會震動,不正常的時候也會震動。珊卓進入她辦公室所在的區域,發覺櫃臺的護士用表情對她打了個暗號。電線震動了。珊卓發覺不對勁,在一小格一小格的塑膠文件架前面停下腳步,員工都把未結的檔案資料放在這裡。這位叫做華特摩爾的護士說:「柯爾醫師,不用找奧林.馬瑟的檔案了,康格里夫醫師已經拿走了。」
這個詭異的事情她還想再跨近一步嗎?說來奇怪,她還真的想。也許是好奇吧!也許是同情那個害羞的大男孩奧林.馬瑟,再說她也覺得柏斯還挺好相處的。她跟柏斯說再寄幾頁來沒問題,又覺得應該告訴他:「有件事你還是知道一下比較好,奧林的案子不是我負責了。我老闆把他轉給一個新來的。」
「奧林,他們派了另外一位診斷醫師給你。如果你想聊天的話,我們還是可以聊聊天。」
這是約定還是威脅?
珊卓身為負責判斷是否收容病患的醫師,必須在第一線想辦法避免這些問題,收容hetubook.com.com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拒絕那些只是有點困惑的正常人(或者是將他們轉介其他社福機構)。這個工作理論上很簡單,就是觀察病人的症狀,寫個建議書就得了。其實她的工作需要大量推測,還要做出很多痛苦的決定。拒絕太多人,警察跟法院就會跳腳;收容太多人,主管就會抱怨「收容標準太低」。更糟的是她要對付的不是抽象的東西,而是活生生的人,受傷、疲憊、憤怒和悲傷,偶爾還會出現暴力行為的人。這些人通常覺得進入國家照護就等於是入監服刑,其實也是。
「可以這麼說。」
「我想該有的資料應該都在檔案裡了。珊卓,妳還有事嗎?不是我想掛電話,人家在等我開會。」
奧林的眼睛睜得好大,露齒而笑:「那是真名嗎?」
奧林的臉更紅了:「小姐,我想這個人應該不存在,應該是我杜撰出來的。」
「好像是有一隻鳥的概念在裡面的花,只是沒人放鳥在裡面,除非真要說的話,是上帝放了吧!」
現在換柏斯停頓了。珊卓仔細聽著那一頭呼喊的口號。什麼什麼我們的孩子的孩子的。「唔,真糟糕。」柏斯說。
珊卓在大休士頓區國家照護待得夠久,對這裡的一切感覺都很敏銳,比方說內部的權力傾軋,還有日常事務的節奏。換句話說,如果有事不對勁,她一定能察覺。今天早上,珊卓就覺得有事不對勁。
她想想奧林.馬瑟的檔案。她沒有在裡面寫下柏斯對這個個案有興趣。她答應過柏斯不會把所謂奧林寫的科幻小說透露出去。現在檔案被拿走了,她還需不需要保密?
「我不知道,不過我還會跟柏斯先生聯絡,我可以幫你問。」珊卓不知道怎麼開頭,只好直截了當說:「他跟我提過你被捕時身上帶的筆記本。」
「嗯哼。」
「這個我不予置評。」
珊卓在桌子後面坐定,康格里夫這樣先發制人,她當然很失望,也有一點生氣,不過康格里夫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看一下妳的備忘錄。費恩是在達拉斯的貝勒實習,前途非常看好。我剛說了,我會先帶他一陣子,等他把業務摸清楚再說。」
「華特摩爾說你把奧林.馬瑟的檔案拿走了。」
「好吧,之後再談啊!」
珊卓那天晚上和_圖_書上床就寢,心想這份文件鐵定是假的,是個蹩腳笑話,只是現在太晚了,不能打電話把柏斯罵一頓。如果這真是個笑話,那也是個精心設計又毫無意義的笑話。她不相信那個害羞口拙的奧林.馬瑟,那個她在國家照護訪談過的年輕人奧林.馬瑟,會寫出這些東西。她覺得他應該是抄襲科幻小說,假裝是他的作品,至於奧林為何這樣做,珊卓就猜不透了。
「那些花啊?那些叫『天堂鳥』。」
「是的,我想是吧!」
「這個妳得問他。」華特摩爾轉回頭看著螢幕,敲了幾下鍵盤,不打算再搭理珊卓。
「能不能跟我說說裡面的內容?」
珊卓跟柏斯敲定了午飯的細節,挑了一個離國家照護不遠,比公路旁邊商業區的館子稍微高級一點的地方。柏斯說:「我得掛電話了,謝謝妳,柯爾醫師。」
「我問過他了,他說是他寫下的,可是他不確定是不是他寫的。好像是有人口述給他寫下來的,我想這樣應該比較合理。所以你到底要我怎樣?要我發表書評啊?我可不怎麼愛看科幻小說。」
奧林看到珊卓,微微一笑。他一臉老實樣,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他的頭很大,顴骨很高,眼睛很好看,但是睜得太大了,一副很好騙的樣子。「嗨,柯爾醫師,人家跟我說我不會再見到妳了。」
「妳看到的只是一部分,還有別的。我今天應該可以再寄給妳幾頁,我們可以見個面,明天中午一起吃個飯吧!到時再談細節。」
「唔,我不太能記在腦子裡,所以我喜歡把筆記本放在身邊,不記得的時候可以隨時參考。這個故事跟某個男人還有某個女人有關,不只是這樣,還有……應該是上帝吧!至少是假象之衛生物。」(他的意思是「假想智慧生物」。)
「好啊。」他說,「沒問題。」
好不容易奧林才開口:「是我寫下來的,不曉得能不能說是我寫的。我不擅長寫作,從來就不擅長。公園峽谷的學校有個老師,那是我在北卡羅萊那唸的學校,他說我連名詞跟動詞都分不清楚,永遠也不會搞懂。他說的應該也對,我對文字從來不在行,除了……」
「我相信柏斯先生應該會說到做到。筆記本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黃色的鳥嘴,圓圓的頭,還有一https://m.hetubook.com.com滴晶瑩剔透的汁液,像一隻眼睛一樣閃閃發光。「是啊,看起來很像鳥。」
不過很多被塞進國家照護的人並不適合這裡,他們之中有犯下輕罪的罪犯、愛挑釁的窮人,還有被經濟困境逼到精神錯亂的普通人。一旦被認定需要強制治療,要出去可不容易,當地警察齊了心堅決反對把病患「扔回街頭」,政府的中途之家計畫也一直遭到預定地附近居民的強烈反彈。這樣一來,國家照護收容的病患自然愈來愈多,但預算卻不動如山。結果就是員工薪資過低,病患宿舍人滿為患,三不五時鬧出醜聞登上媒體。
珊卓不想再追問下去了。「我了解。」她說。其實她並不了解。再試一次:「那個特克.芬雷……他是虛構出來的人物,還是真有其人?」
國家照護一向鼓勵那些沒有暴力傾向、還在等待評估的病人在一間有人監督的休息室多多交流,但是奧林不喜歡社交。珊卓想他應該是一個人待在房間,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看到他盤著腿坐在床上,活像一尊瘦骨嶙峋的佛祖,盯著窗戶對面的煤渣磚牆看。這些小房間還挺舒適的,只要不去想這其實是牢房就好了。房間裡防碎的窗玻璃裡面有玻璃纖維,室內很明顯沒有掛勾、衣架和尖角。這個房間最近重新油漆過,遮掉了牆上這些年來累積的淫穢塗鴉。
「記得,當然記得。他是唯一對我感興趣的警察。」奧林住在拖車屋,說話有一種腔調,「警察」兩個字被他講成「敬ㄥ——察」。奧林說:「就是他打電話給我的姊姊愛瑞兒。她來了嗎?妳有沒有聽到消息?」
柏斯在下午三點左右終於回電,只是他的聲音很難聽清楚,他那邊好像有一大堆人在呼口號。「抱歉。」他說,「我在休士頓運輸航道這裡。好像有環保人士在抗議。大概有五十個人坐在鐵軌上,坐在一排油罐車前面。」
「我昨天跟柏斯先生說過話,你還記得柏斯先生嗎?」
「是故事嗎?」
「我們還是明天再說比較好。」
「你也一樣,奧林,謝謝你。」
「上帝或者大自然。」
「我不曉得我們有新進醫師。」
她把無解的謎題擱在一旁,打算先好好睡一晚再說。
「唔,那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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