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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三部曲3:時間漩渦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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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崔雅的故事/艾莉森的故事

第四章 崔雅的故事/艾莉森的故事

「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崔雅對這個倒是深信不疑,也許這或多或少也是事實。不過我們就算到達地球,也不算是解決問題,反而是遇上問題,因為地球一定不能居住了。
特克想了一想:「有時候真覺得未來世界是一團亂。」

  四

我想,要是輪得到我們選邊站,那可真是奢侈。
我在一輛大車的後車廂,躺在一個乾燥蔬菜鋪成的「床」上。大車跑得很快。四面車體都太高了,我看不到車子外面的景象,不過日光倒是能照進車裡。我看見雲彩斑駁的天空,偶爾也看見搖曳的樹頂。我腦海裡裝著一堆問題,最想問的就是:我被抓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多久了?但我沒辦法知道。我也想知道我們距離巴克斯核心有多近?巴克斯距離假想智慧生物的拱門又有多近?
我印象中巴克斯核心右側的風貌現在大多已經全毀,這實在很糟糕,因為這一區的地底下是巴克斯核心最重要的基礎設施。巴克斯是盤根錯節互相連結,以前遭受重創也沒有影響運作,但是即使是最分散的網絡,失去太多連線也會失靈,這就是核武攻破我方城牆帶來的後果。這就好像巴克斯的大腦嚴重中風,影響逐漸擴散,病情愈來愈複雜,到最後整個有機體都停擺。災區仍然飄著捲鬚般的煙霧,城市的右牆破了一個洞,農民部隊可以從這裡攻進來,只是破洞現在已經用還在悶燒的放射性礫石堵住了。
「我們看過妳身上的節點,妳騙不了人的。」
不管怎樣,我們眼前最大的問題不是這個。
崔雅從小到大都在這個城市生活,她的驚訝在我心裡澎湃洶湧,我的眼眶也跟著泛淚。

  一

他說他叫邱伊,他家是收割部門第三級的挖掘者。我就自動把他的名字翻譯成挖土的邱伊。
「要是我們真的到了地球呢?」
我有兩段歷史,崔雅說艾莉森.寶若是教她二十一世紀美國語言與習俗的虛擬老師。「艾莉森.寶若」並不真實,在多數人的眼裡並不真實,但是我現在是艾莉森了,是安裝完成、運作正常的艾莉森。現在艾莉森是主角,我就是主管口中的「經過心理鍛鍊」。
農民如果要進攻的話,應該很快就要行動了。在那之前都沒什麼事可做,只能看著天空。看到拱門那恐怖的位置,顯然我們就要通過拱門了。巴克斯群島很大,有一部分應該已經通過中間點了,那也無所謂,因為巴克斯要跨越就是一次全部跨越,不然就是完全不會跨越。拱門其實比較像智慧型篩選器,比較不像門(這是幾百年前大家就知道的事情)。這個拱門以前還在運作的時候,懂得分辨飛行中的鳥兒與水中的船隻,會把來自地球的船隻送到赤道洲,把鳥兒留在地球。要做這種決定可不容易。拱門要能辨認居住在兩個世界(或者曾經居住在兩個世界)的人類與人類的東西,把其他無數的生物擋在門外。換句話說,跨越拱門並不是機械程序。拱門會打量你,評估你,再決定要接受你還是拒絕你。
「妳還活著。」他說。
「我就是叫艾莉森.寶若。」
他臉上的表情很有意思,敬畏交織著恐懼。
我把我不聽使喚的一隻手伸進碗裡,撈了一點東西到嘴裡,是一小團、一小團的綠色泥巴,味道像割下來的草。我每抓一把,都有一半漏在外面,不過我饑餓的身體倒是吃得很m.hetubook.com.com快樂。挖土的邱伊一直在我身邊沒離開,我吃完以後,他把碗拿走。我還是很餓,挖土的邱伊不肯再多給我幾碗。
「也許有,要是沒有,要殺妳還不容易?」
現在倒是沒必要為這個傷腦筋。我們吃了豌豆糊「餐點」,站起來最後一次看看四周,挖土的邱伊就過來把我們綁起來,準備過夜。夜色愈來愈深了,拱門的頂閃著微光,好像就在我們的頭上。巴克斯核心充滿了陰影。
特克還是用不安的眼神看著我,畢竟我衣服上有血,說話的方式也不太一樣。我想還是儘量用最淺顯直接的語言解釋比較好。「他們把我的節點拿掉了,」我說,「崔雅是個譯者,對不對?這些年來崔雅把艾莉森.寶若當成第二個人格,我就像是她的次級大腦,這樣你了解嗎?崔雅自己的記憶與個性很多都輸出給網絡。我跟崔雅,我們都是相連的,不過因為有節點,所以崔雅一直都是主導的人。現在沒有節點了,就換我主導了。她過去十年來一定是把整堆神經都轉讓給我。這對她來說實在是一大敗筆,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也沒想到一群叛亂的農民會把她的網絡介面拿掉。」
他偶爾會呻|吟,我想他應該是在作夢吧!
農民部隊又行軍了一天,晚上停下來休息。挖土的邱伊把手拉車的車門拉低,塞進兩碗綠色的稀粥,把我們的手鬆綁,讓我們吃東西。特克第一次站了起來,揉揉手腕和腿。他靠著手拉車的板壁站定,轉過頭來看看我們到了哪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巴克斯核心。
「顯然是啊。」
「我們有機會脫離苦海了!」我扭動著坐直,想看清楚一些。巴克斯核心還是很昏暗……不過我看到距離最近的瞭望塔發出一道探照燈光,掃過一棵樹也沒有的草地,照亮那些把火澆滅、忙著整裝開戰的農民。亮光愈來愈多,一座塔接著一座塔,一區接著一區,巴克斯核心開始恢復光明。高聳的航空站散發比較微弱的亮光,像是螢火蟲的光芒,那是飛行船的亮光,是裝了致命武器的飛行船的亮光。
我聽見自己說:「我叫艾莉森.寶若。」
「重點是我們要趕快在巴克斯跨越拱門以前到達安全的地方,不然我們就死定了。」
響徹雲霄的空襲警報是巴克斯核心最高的幾座塔發出來的,是要我們躲進城牆裡面,因為就要遭到攻擊了,目前的情況也是這樣沒錯,不過重點是如果巴克斯核心還能發出空襲警報,那至少一部分的電力已經修復了。
我被吵醒了,這時還是深夜,一聲巨響畫破了寂靜的夜晚,像是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叫喊,叫聲一直持續著,不像是人的叫聲,可是好耳熟啊,好耳熟啊……我昏昏沉沉,一開始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後來我聽出來了,心中湧起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的感受,那就是希望。
「你聽!」我說,「你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嗎?特克啊,這是警報,這是召集令,是要我們去避難所。」我拚老命把巴克斯語翻譯成古英語:「這是他媽的空襲警報啦!」
也許我也在作夢。

  三

我在換車的過程當中,看了一下農民的營地。我們已經到了巴克斯核心所處的島嶼,不過在邊陲這裡的景象很像外島,一片沒有耕種的荒野,當地果樹上結的果實都被摘去給行軍的農民吃了。
「有兩種可能。」我跟他說,「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會在和*圖*書赤道洲的海上漂流,手無寸鐵。如果那些標準生物有組織、有規畫的話,我們大概會被他們攻打,占領。」
「那是大腦皮層民主國家與激進標準生物聯盟,他們鐵了心不讓我們跨越拱門。他們怕我們引起假想智慧生物注意,會招來大禍。」
巴克斯核心大部分都位於地下,不過在地上的一小部分也夠壯觀了。農民在低矮山丘的背風處紮營,從這個角度看,巴克斯核心像是被揮金如土的神所丟棄的珠寶盒。八百公尺高的防衛牆就是盒子,依然聳立的幾百座多面體高塔就是珠寶,這些塔當中有通訊和能源分配站、聚光平面和飛行船停靠區,還有主管居住的官邸。我想特克一定會覺得這些塔俗豔得不得了,但是我知道(因為崔雅知道)每個材料、每個平面都有功能。建築物黑色與白色的表面是要吸熱散熱,藍綠色的面板是負責光合作用。寶石紅、煙霧靛的窗戶是要阻絕或強化可見光的特定頻率。夕陽灑在這些建築物上面,呈現誘人的柔和光澤。
要是崔雅聽見這個問題,絕對不會回答。崔雅是優良巴克斯公民,對假想智慧生物毫無戒心,覺得他們很善良,也覺得人類可以跟他們來往。不過,我現在是艾莉森,這件事我覺得不可知,就說:「我也不知道。」
「那是怎樣?」特克還在跟瞌睡蟲搏鬥。
終於有張臉孔出現在大車旁邊的高處,是張男人的臉,皮膚很黑,皺紋很多,不過農民都是這樣。他沒頭髮,眉毛倒是很濃密,眼睛虹膜周圍是黃色的。他看著我,毫不掩飾心中的反感。
特克被綁得牢牢的,我也一樣。挖土的邱伊把手拉車的後車門拉低,把我推進去,把我背後的車門鎖了起來。我撞到特克.芬雷,他的手也綁在背後,我們花了點時間很克難地調整了一下位置,把腿繃緊,才能面對面坐著。特克全身傷痕累累,農民要抓他的時候,他可是奮力抵抗。他左顴骨的皮膚是烏雲的顏色,慢慢褪成青色。他的左眼腫到睜不開。他斜瞄了我一眼,毫不掩飾心中的訝異。他大概以為我死了,以為他們把我的大腦邊緣節點拿出來以後我就死了。
「妳,」他說,「妳能坐起來嗎?」
「妳愛叫自己什麼就叫什麼。」
你想知道巴克斯發生了什麼事嗎?想知道後來怎麼樣嗎?
「艾莉森.寶若啊,哪裡是安全的地方呢?我們又該怎麼去呢?」
「等一下!」
「早晚我們都得在戰爭中選邊站。」
「妳是外圍治療部門的工人崔雅。」他用嘲諷的口氣講出巴克斯核心的稱謂。
「艾莉森。我現在是艾莉森.寶若。」
「只要網絡願意,還是可以給她一個身體。她是潛在的,不是具體的。」這些都是專有名詞,我只是概略翻譯一下。
巴克斯核心還活著!
這些事情應該留給風和星斗看。
「人質。」
「妳要坐起來才能吃東西。」
我現在就告訴你。
「不好意思,」特克慢慢地說,「妳再說一次我現在是跟誰說話?」
你也許覺得這些事情應該拋在腦後。
我想說點能安撫他的話,可是不知從何說起。他把我當成巴克斯核心的崔雅,這也沒錯,我從某方面來說仍然是崔雅,但是只有某方面而已。
「那恐怕不可能。妳看到黎明之前的天空了嗎?拱門已經到了天頂,沿著直線走就會到達子午線,就是說……」
我的嘴巴很乾,不過發出聲音還沒問題。「嘿!」https://m.hetubook.com.com我叫了一兩次,後來發現這是英語,就改用巴克斯語:「維克,欸!維克,欸,咪!」
我的名字叫崔雅,至於我的姓氏嘛……有五個音節那麼長呢!我在這裡就不說了。你們還是把我當成艾莉森.寶若二代比較好。我是經過十年的懷孕期,八天痛苦的生產期,還有飽受折磨的生產過程才生出來的。我出生的第一天就知道我是個冒牌貨,也知道我別無選擇。
「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戰俘的啊?」
「我在你們眼裡那麼有價值?」
「你叫什麼名字?」
特克是第一批活著從時間拱門走出來的人。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沒想到卻扯出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巴克斯人認為從時間拱門活著走出來的人會有所轉變,會變成純粹的人類與製造世界連環的力量之間的媒介。這些活下來的人會帶領我們穿越故障的拱門,回到老地球。
「幹嘛?這很重要嗎?」
我這樣大呼小叫,全身都很痛,我發覺沒人在聽,只好閉上嘴巴。
「轟炸的人。」
「妳是艾莉森。」他說,「那崔雅怎麼了?死掉了嗎?」
我覺得最悲哀的就是巴克斯核心一片黑暗。我這輩子中(應該說崔雅這輩子中)巴克斯核心向來都是光明閃亮,像一個亮光篩一樣散布光明。亮光就是巴克斯核心的心跳。現在亮光都沒了,連閃光都不剩。
「那我是什麼?」
我在巴克斯要跨越拱門到古老地球的七天之前出生。我一出生就由叛亂的農民負責照顧,出生的時候我的血沿著我的背往下流。等到我想起來該怎麼說話,血都乾得差不多了。
「妳覺得會這樣嗎?」
武器從天上傾盆而下,農民一個一個丟了性命。
他給了我一個奇怪的眼神,大概是因為這不像是崔雅會說出的話。
現在我的身體可以動了,那些農民就把我的手綁在我的背後。我就這樣被綁著耗了一個晚上,從某些方面來說,這比癱瘓還糟。到了早上,他們把我拖出車外,帶到另一輛大車,跟之前那輛幾乎一樣,唯一的不同是裡面坐著特克.芬雷。

  二

八大世界的其他地方當然也有時間拱門,時間拱門是很普遍的假想智慧生物建築。我們從地質現象研判,發現時間拱門每一萬年左右就會出現、消失。這是假想智慧生物反饋機制的一部分,儲存資訊與分配資訊。第一道吞沒活人的時間拱門就是那個突然出現在赤道洲沙漠,把特克一干人等吞沒的拱門。既然是第一個吞沒活人的,就會是第一個吐出活人的……拱門也準時在兩個禮拜前把他們吐出來。
農民已經吃完早餐,拿好裝備,現在準備要繼續往巴克斯核心前進。兩個男人拿起手拉車的杆子,我跟特克就像鍋裡的豌豆一樣翻滾。這樣說話實在有點困難,不過我還是把特克該知道的說給他聽,等到我們看見巴克斯核心的廢墟,特克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我閉上雙眼,進入昏昏沉沉的半清醒狀態,一個人要是筋疲力盡,又餓又痛,就只能這樣「睡覺」。我不時睜開眼睛看著特克,他躺在陰影下,雙手綁在身後。崔雅說他是假想智慧生物的密使,我看他一點都不像。他看起來就是個沒有根的漂泊人,不再年輕了,幾乎被折磨到了極限。
「那要到哪裡才能有保護呢?」
「妳知道該怎麼做嗎?」
「我要吃東西。」
特克看挖土的邱伊走遠了,聽不見我們說話,就跟我說:「告訴我這些是誰弄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
他嘆了口氣,回頭看著我:「怎樣?」
他轉過身去。
我踢踢特克,把他弄醒。他睜開眼睛,坐得直直的,眨眨眼睛。
「如果他們還有砲彈的話,應該已經解決我們了。」
「如果你可以接受我現在是艾莉森了,我們就可以趕快拯救自己了。」
「你是說建造城市的人,還是轟炸城市的人?」
「他們殺的不是我,是我的網絡介面。我的脊椎上有節點,可以跟我的大腦說話。農民身上也有節點,但是網絡一故障,他們一定就把節點弄壞了。他們討厭節點,因為節點會讓他們被控制,被利用。」
「我知道。」意思是我們非常接近拱門,命在旦夕了。
看到這個景象,我高興得不能自已,我聽見自己在一片吵雜聲中大喊:我們在這裡!快來救我們!之類的蠢話。崔雅根深柢固的忠誠從我的喉嚨噴發出來。
他瞪我一眼就走開了。我想他大概不會再來了,沒想到他拿來一碗綠綠黏黏的東西,放在我旁邊。「妳能用手抓,」他說,「就拿去吃。」
接下來的幾分鐘,雖然我的身體還是很笨重,我還是強迫我自己坐起來。那個農民沒有幫我一把。他一臉冷漠看著我。我好不容易才背靠著車身坐了起來,我說:「我坐起來了,拜託給我東西吃。」
大車終於在晃動之中停下,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夜空出現第一批星斗。夜空的藍色讓我想起夏普倫一間教堂的彩色玻璃。我對教堂不怎麼感興趣,不過我一向很喜歡彩色玻璃,喜歡看星期天早晨的陽光照亮彩色玻璃的景象。我聽見農民說話的聲音。他們說起巴克斯語都有一種腔調,好像嘴裡含著石頭說話。我也聞到他們燒菜的氣味,都沒人拿東西給我吃,聞到食物的氣味簡直是折磨。
「我還以為妳被他們殺了,妳流了一大堆血。」這血已經乾了,在我的套衫上結成棕色的一塊。
「所以他們是,唔,奴隸嗎?這是奴隸造反?」
他拉我換乘的另一輛大車比之前那一輛大,從外面看就是放在兩個輪子上的大箱子,前面有長長的杆子,這樣動物、機器人或者手腳健全的農民就可以拉車。這是簡單的科技,不過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農民的手拉車是用智慧型原料做的,可以把隨機的顛簸轉換成前進的動力。手拉車能夠自動維持平衡,也能適應高低不平的地形。只要把囚犯綁好綁牢,手拉車也是個不錯的監牢。
「可是巴克斯有敵人,」特克說,「敵人還大費周章轟炸巴克斯哩!」
「我們不收戰俘。」
「不知道會怎樣,不過拱門停止運作的時候,地球已經不太能居住了,那還是一千年前左右的事了。海洋也變糟了,大量細菌在空氣中釋放大量硫化氫。地球的大氣層毒到可以把任何缺乏保護的生物殺死,所以萬一我們到了地球,待在戶外可就慘了。」
農民人數很多,很大一群。我想光是在這片草地上就有大概一千個活人,我也看到其他營地冒出的煙。這些農民身上都帶著臨時拼湊而成的克難刀子,還有從收割機、打穀機偷拿來的零件……這種武器讓連結網絡的巴克斯核心衛隊看了,一定會笑掉大牙,不過以現在的情況,那也不一定。農民皮膚都很黑,皺紋很多,是很久以前大遷徙而來的火星人的後代。挖土的邱伊拉著我走過一群農民兄弟,他們都給我臉色看,還吼了我幾句難聽的話。
「所以不管怎樣我們都會通過拱門囉?」
特克學得很快,他跟假想智慧生物一起生活m.hetubook.com.com的那一萬年倒是沒學到什麼。唔,他又怎麼可能學到東西呢?其實他從來都不算跟他們「在一起」,雖然大家都認為穿越時間拱門的人自然會接觸到廣大的超級智慧力量。崔雅認為特克那些年都跟假想智慧生物交流,尊貴得很,只是他不一定記得。現在我是艾莉森.寶若了,就覺得崔雅的想法超像準宗教的屁話。任何人穿過任何一道連接八大世界的拱門,都算是跟特克一樣「跟假想智慧生物相處」。即使在我的年代(艾莉森的年代),都有很多人從印度洋跨越拱門到赤道洲,也就是說他們是被假想智慧生物帶著穿越眾多恆星。這並不表示這些人是神,也不表示他們很神聖,頂多就是超級長途的跋涉而已,沒有什麼特殊意義。不過說到時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比較恐怖。
「唯一真正安全的地方是巴克斯核心,巴克斯核心可以自我封閉,也可以循環利用裡面的空氣。農民就是要前往巴克斯核心。現在網絡跟其他系統都故障,他們不能指望外島會得到保護。他們想要在通過拱門之前進入城牆裡面,但是巴克斯核心容納不下所有外島人民。農民得硬闖進去。」
我把這些話說了一些給特克聽。他問我巴克斯人相信這些,腦筋是不是不太正常。我感覺到崔雅的鬼魂聽到這個問題不太高興:「要跟什麼比才算正常呢?巴克斯幾百年來都是正常運作的社會,歷經許多戰役都屹立不搖,是由網絡調節的大腦邊緣民主國家。這些關於假想智慧生物與老地球的事情都寫在規範裡面,也許是真的也不一定,我不知道。」
農民把我的身體打壞挖空,接著又摧毀我的大腦邊緣植入體,也就是我的網絡介面,我的節點。我的節點幾乎是打從我出生就在我的第三根脊椎骨上,所以我痛得不得了。我醒來的時候,一波波烈火般的痛楚從我的膀子一路燒到我的頭顱。最糟糕的是我感覺不到的東西,我感覺不到我身體的其他部分。我肩膀以下的部位都沒有感覺,是無法想像的麻木、無助、疼痛與害怕。後來那些農民用他們原始的藥典做出一種陽春的麻醉劑,戳了我一針……我想他們大概不是慈悲心發作,只是聽煩了我的尖叫哀嚎。
最有可能的結果是拱門不肯讓我們進入老地球,不過我比較怕的是另外一種可能。其實在拱門停止運作之前,地球就已經改變很多了,特克大概都認不出來了。極地城市的最後一批難民說海洋的化變層出現劇烈變化,嚴重優氧化的死亡海域製造大量硫化氫,大片陸地又突然滅絕。
我醒過來的時候,全身痛癢難當,這都沒關係,會這樣表示我的身體在復原。就算少了節點,我身上新增的人體系統也忙著接合受損的神經,還有修復骨骼。所以總有一天我一定能坐起來,站起來,甚至能走路。所以,我開始注意周遭環境。
至少殘存的建築物還能發出光澤。我內心還有殘存的崔雅,所以看到巴克斯核心的這些斷垣殘壁還是會心痛。
「不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現在是艾莉森.寶若,沒有人告訴我巴克斯的社會結構,不過我有鮮明的次級記憶,記得崔雅強烈的忠誠。崔雅雖然是個懶人寄生蟲,卻也不是壞人。我不希望特克認為崔雅是管奴隸的人。「這些農民的祖先幾百年前就被俘虜了。他們是激進標準生物,其中有些人是遷徙來的火星人。他們不願意被吸收,就提出交換條件,用勞力耕種換取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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