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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三部曲3:時間漩渦

作者:羅伯特.查爾斯.威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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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珊卓與柏斯

第七章 珊卓與柏斯

「要我把他放出來,要我能夠把他放出來,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要讓我的同事相信奧林不會回到街頭又挨揍。妳跟我說的這些很有用。我想柏斯先生也是因為這樣才安排我們碰面吧!」珊卓又斜著眼看了柏斯一眼:「妳說奧林從來不會攻擊別人?」
「你是幫非政府組織做事?還是慈善團體?或是偵探社?」
「喔,那個市中心啊!」
珊卓花了一點時間整理思緒,在愛瑞兒冰冷的目光下從容不迫地在麵包上塗奶油。「我是判斷要不要收容病患的醫師,沒錯,我在國家照護工作,柏斯把奧林帶來的時候,我跟奧林談過。妳知道國家照護運作的方式嗎?我想跟北卡羅萊納州應該不太一樣。」
「沒錯,如果奧林住進國家照護,就等於正式宣告他沒有能力作證。他的證詞等於無效。」
「你覺得奧林知道的事情可能可以瓦解一個非法走私集團。」
「我也不知道,如果說我沒有完全坦白,那也是因為我不想把妳扯進來,搞不好會有危險。」
「他是被拘留。」柏斯說,「這是為了保護他。」
「我都跟柏斯先生說過了。」
「他在拉雷有女朋友嗎?」
「這就有我的用武之地了。」珊卓啜飲著啤酒。她很少喝啤酒的,覺得啤酒的味道像舊襪子,不過冰冷的啤酒喝起來很舒服,她也很喜歡那種輕微的快|感,那種微醺卻又讓思緒更清明的感覺。「只有一個問題,奧林的案子不是我負責了,我幫不了他。」
「他打過一次電話,跟我說他很好。他離家我都氣瘋了,我罵了他一頓,他就把電話掛了,後來我也很後悔,我不該吼他的,吼他一點用都沒有。過了一個禮拜我收到他的信,他說他工作很穩定,希望我不會生他的氣。我想回信,可是他沒有寫他的地址。」
「在總局之類的地方啊!電影裡面不都是說『市中心』嗎……」
「是啊,可是幹嘛要繼續關他?我們已經經費不足,人手不夠了。通常我們如果能把病人交給家屬,那是最好的結果了。對病人好,對我們也好。其實我覺得康格里夫會來這裡工作,是因為董事會覺得他能降低國家照護的病患人數。」珊卓在心裡加了一句「不管他的手段道不道德」。
「我還得跟珊卓商量幾件事。」柏斯說著,請侍者替愛瑞兒叫計程車:「愛瑞兒,趁車還沒來,能不能再問妳一個問題?」
「奧林有沒有幻聽、幻覺的毛病?」
「不是,不是這樣的……他現在正在接受評估,看看要不要加入德州國家照護的成人照護計畫。」
「那妳可以放他出來囉?」
愛瑞兒今天一大早就到市區了。柏斯帶著她住進汽車旅館,本來他們還要去國家照護的,後來沒去成,她忙到連打開行李的時間都沒有。她精疲力盡,跟柏斯說她晚上要好好睡一覺:「還是要謝謝你請我吃晚餐,幫我這麼多忙。」
「沒問題,那個,我得搭車回家,我是跟愛瑞兒坐計程車來的,能不能拜託妳載我回家?」
「不好意思,我得問個比較失禮的問題,妳媽媽會打奧林嗎?」
那一夜珊卓想到一件事:「你不是幫聯邦政府機關做事,你也不算是幫休士頓警局做事,可是你也不是單槍匹馬。你是在幫某個人做事,對不對?」
珊卓紅了臉,不過還是說下去:「還有,我們在國家照護每天都會跟休士頓警局送來的人說話,這些人很多都比奧林難處理多了,不過有些也跟他一樣害怕、一樣脆弱。我是醫師,不管遇到誰都要拿出專業醫師的樣子。至於那些把人送來國家照護的條子嘛……對他們來說把人送到就是搞定苦差事了。條子對那些送到我們這裡來的人一點興趣也沒有,除非牽涉到法律程序,不然從來沒有條子會追蹤後來的情況。你就不一樣了,你好像真的關心奧林。我們先不要說奧林寫的東西,也不要說我對他姊姊的意見,先來說說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他吧!他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不是要妳幫他。也許我不該跟妳說這些,但是就像妳說的,總要投桃報李。而且我還是很想知道妳對奧林寫的東西的看法。」https://m.hetubook.com.com
「這位是珊卓,柯爾。」柏斯說,「是奧林在國家照護的醫師。」
「奧林到了休士頓以後有沒有跟妳聯絡?」
柏斯聳聳肩。
「我儘量,我不是聖人。」
珊卓心想,我對他的看法現在更複雜了,不過她還是搖搖頭,不會不會。
柏斯微微一笑:「不是我要唱反調,但是真的不行。在休士頓,錢和權是分不開的。更高的高層是最黑的一群。在十字路口右轉,路燈這裡左邊第二棟是我家。妳如果還想聽我說下去,可以到我家。我很少招待客人,不過我應該有一瓶酒可以開。」柏斯這回幾乎是羞怯:「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
「他到休士頓來,跟這個有關係嗎?」
「我剛才說聯邦政府機關都太忙了,沒時間處理休士頓警察局的貪腐問題,這是真話,不過政府一直都在調查長壽藥集團。現在奧林的姓名跟經歷都在資料庫裡,芬雷也好,芬雷上面的人也好,都怕他會變成證人。妳知道關鍵是什麼嗎?」
「有嗎?」
火星人認為長壽會帶來智慧,也會帶來一些道德義務,於是就根據這個想法設計藥品。遠近馳名的「生命的第四階段」,成年期之後的成年期,會讓大腦產生一些變化,會降低人的攻擊性,增加同情心。
「市中心?」
珊卓還在想奧林打人的問題:「我實在不覺得奧林會打人。」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對奧林到底了解多少?她只跟他訪談過一次,之後又聊過一次而已。「你剛剛說什麼?你說康格里夫說謊啊?他幹嘛說謊?」
「好吧,就算拘留吧!他問我願不願意來接他,唔,他是我的小弟弟,我花了半輩子時間照顧他,從他出生一路照顧到現在。我當然要來接他啦!現在我又發現他沒在監獄裡,在一個叫做國家照護的地方。柯爾醫師,妳說妳在那裡工作?」
愛瑞兒雙手抱胸,橫眉豎眼:「我都跟妳說了他不是瘋子,他只是很有想像力而已。他很小的時候就這樣,會拿他的玩具動物之類的東西編故事。有時候我看到他盯著電視看,電視根本就沒開,什麼畫面都沒有,他卻好像看到精采的節目一樣。他還會看著天空上的雲飄過來飄過去。下雨天他就看窗戶,他就喜歡看這些,這並不表示他不正常,我不覺得這樣就是不正常。」
珊卓心想,你是這麼說,但是你還有一大堆實話沒說:「柏斯,我看過你帶奧林來的時候的樣子,你不只是好奇而已。你好像是真的關心他,我的意思是說關心他這個人。」
「唔,我也不算是他的醫師啦!」珊卓覺得中了埋伏似的,愛瑞兒用冰冷堅硬的眼神看著她,珊卓話還沒說完就沒聲音了。愛瑞兒非常瘦削,個子也很高。她人是坐著,頭卻幾乎和珊卓的頭一樣高。她一定比奧林高出一大截,她跟奧林一樣臉很瘦,也有明亮的棕色眼睛,但是她完全沒有奧林的那種陰險猶疑,她一瞪眼可以把一隻貓瞪瞎。
「怎麼說?」
「所以你認為他寫的東西是怎樣,是某種有暗碼的供詞嗎?」
珊卓覺得這個點子不錯,但是很難賣錢。後來黑市份子破解了生化密碼鎖,開發出更好的產品。現在只要有一大筆錢,又有門路,就可以買到二三十年的壽命,還能避免同情心暴增的尷尬副作用。
「沒有,還沒。」
「怎麼樣?」柏斯說,「妳覺得怎樣?」
「那些走私犯在怕什麼?怕奧林會洩了他們的底?」
被嚇到的侍者扔下一籃麵包就趕快落跑。
「嗯……他平常看起來都比實際年齡還要年輕,妳大概也注意到了,只是他偶爾會有情緒……他情緒怪怪的時候,看起來一點都不年輕。他看人的表情好像可以把人看穿,感覺他的年紀好像比星星月亮加起來還要大,好像遠處的一陣風穿過他的身體,奧林情緒怪怪的時候,我媽都是這樣說他。」
「事情很簡單,就是胡說。」愛瑞兒說,「任何人只要跟奧林說上一兩句話,就會知道這是胡說。奧林這輩子沒打過人。他要打死一隻蟲都還會先說抱歉哩!」
珊卓又向柏斯要了一瓶可樂娜啤酒,趁著柏斯去拿酒,珊卓想了想這些事情。聽完柏斯和*圖*書剛才說的,感覺事情更可疑了。珊卓決定只關注她真正了解,或者說能夠插手的部分,那就是奧林在國家照護的評估結果。
顯然這女人要的是直截了當的答案。珊卓就坐下來給她個回話:「不行,他不能出來,至少現在還不行。」
「大概不重要,謝謝妳,愛瑞兒。」
「好了,愛瑞兒,謝謝妳耐心回答。我本來就覺得奧林不需要住院,聽妳剛才說的就更確定了。」珊卓心想,只是妳說的又帶出一些疑點。
「跟奧林這個人沒什麼關係,跟奧林工作的地方比較有關係。他在拉雷一下公車,就有一個叫芬雷的男人雇用他。這個芬雷有間倉庫,把進口商品儲存起來、運送出去,大部分都是些土耳其、黎巴嫩、敘利亞不知名的製造商做的廉價塑膠爛貨。他雇用的都是些非法移民還有臨時工。他不會要求人家提供社會安全號碼,發薪水都是付現。他安排奧林做些普通搬運工作,後來發覺奧林表現優異。芬雷所謂的表現優異就是準時上班,沒有醉醺醺的,而且聽得懂命令。奧林從來不抱怨,而且只要能按時領薪水,從來不會想換更好的工作。所以過了一陣子,芬雷就把他從日班換到夜班,讓他當夜班警衛。奧林從午夜到黎明通常都是拿著電話還有巡邏時間表關在倉庫裡面,只要每個鐘頭巡邏一圈,發現異常狀況拿起電話撥某個號碼就好了。」
「被誰惡整?」
「說過一點點,他很不願意說這個。他只說他沒做錯事,又說還不到該離職的時候。」
「妳剛才說奧林喜歡說故事,他會寫下來嗎?他有沒有寫日記?」
「他有沒有提到他在休士頓哪裡工作?」
「妳把我弟弟關起來啦?」
珊卓堅定地搖搖頭:「喔,不行,不行,除非你先回答一兩個問題,不然別想聽我的意見。」
珊卓說好吧,那這些跟奧林.馬瑟又有什麼關係?
「儘管問。」
「他有沒有幻聽、幻覺有差嗎?妳只要把他放出來就好啦!」
「也就是說他跟別的小孩不一樣?」
愛瑞兒聽到這個問題似乎很驚訝:「不會,從來不會,他字寫得很漂亮,不過他很少寫字。」
「我想我們該來談談這個。」柏斯說。
「某個號碼?不是打給警察?」
「我也不覺得他不正常。」
珊卓唸醫學院的時候,跟一個主修生物化學的女生當室友。這位室友對萬諾文帶到地球的火星人長壽療法好奇到極點。這種藥能延長壽命,火星人又添加了改造神經系統的效果。她認為只要政府開放樣本讓外界分析,就能將這兩種藥效分離開來。政府一直沒有開放,認為這個藥品太危險,不能公開販售。珊卓的室友後來踏上傳統的職業生涯,她當初對火星人藥品的推測倒是成真:藥品樣本從美國國家衛生研究所實驗室流入黑市。
「愛瑞兒,別擔心。」柏斯說,「珊卓跟我們是一國的。」
柏斯住的是一個房間的大樓,屋裡陳設很樸素,還算整潔,看得出來雖然沒有天天打掃,最近也打掃過了。柏斯住在三樓,並不算高,卻能看到休士頓一部分的天際,那些在時間迴旋之後立起的俗豔高塔看起來像隨機點亮的窗戶構成的大型像素板。
柏斯點點頭:「他姊姊在餐廳說『一陣風穿透了他』,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過聽起來很像奧林。」
「你也知情?」
「你真體貼,不過我已經扯進來了。」
珊卓想問柏斯那疤痕的來歷,柏斯一發現珊卓在看,馬上轉過身去,發問的時機就這麼溜走了。
珊卓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決定在柏斯家過夜,大概也不是在某一分某一秒做的決定,不是這樣的。她跟男人接觸的經驗並不多,和男人的親密關係就像一首緩慢的樂章,不是由言語開啟,而是由姿態開始。眼神交會,第一次的碰觸(她說話的時候把手放在柏斯的手臂上),他自然而然地走來坐在她身旁,大腿靠著大腿,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半輩子。珊卓覺得好奇怪,怎麼會這麼熟悉,他們共赴巫山,又怎麼會如此像是命中注定呢?他倆完全沒有初次雲雨的尷尬。珊卓覺得柏斯在床上應該很溫柔,果然沒錯。
「唔,我不是專家,不過從你那天把奧林送到國家照護,我就看出來你對他的興趣非比尋常。我和-圖-書又看到你把計程車錢塞給愛瑞兒,你難道不需要收據?說到這個,你應該在市中心偵訊她才對吧?」
「有錄取通知了嗎?」
「要讓奧林繼續關。」愛瑞兒說。
珊卓真希望柏斯沒說過這話:「其實是這樣,貧窮的人,沒有固定住所也沒有固定收入的人被警察逮捕,就算沒有犯罪,也有可能被還押到國家照護,特別是警方覺得這個人放回街頭可能會有危險。馬瑟小姐,國家照護不是關人的地方,也不是精神病院。人送到這裡都要經過七天的評估期,我們會在這段時間評估這個人需不需要住在這裡,接受我們所謂的『留置生活輔導』。七天結束之後,這個人可能會出院,也有可能被判定需要醫療,繼續住院。」她知道愛瑞兒大概聽不懂這些術語,更糟的是珊卓根本就是把國家照護給病患家屬的三頁手冊內容背出來而已,可是不這樣還能怎麼解釋?
「沒有,這很重要嗎?」
「奧林碰到衝突會用手摀著耳朵跑掉,他是害羞,不是暴力。我媽每次帶男人回家,他都覺得很尷尬。碰到這種時候他都會躲起來,尤其碰到爭執、不愉快的事情他就更會躲起來。」
「這個我不確定,他可能也起了疑心。反正芬雷一兩個月以前開除了奧林,大概是因為奧林對他們的運作細節太熟悉了。芬雷的黑市原料有時候會在下班時間運出去或者送進來,所以奧林可能看過一兩次。被開除對奧林來說是很大的打擊。我想他大概覺得自己是做錯事了,才會被懲罰。」
「是啊,直到他那天搭公車去休士頓。」
柏斯這人顯然不太喝酒。他拿出一瓶滿是灰塵的無牌西拉葡萄酒,大概是人家送他的,擺在廚房櫃子裡很久了。珊卓跟他說啤酒就可以了。柏斯的冰箱裡有不少可樂娜啤酒。
柏斯低頭看著夜色中的公路:「唔,妳說得對,妳剛才說得沒錯,我做的不是標準的警察業務。」
他說的是火星人藥品生意。
沒有太多時間弄早餐,不過柏斯還是做了法式土司跟咖啡。他在廚房忙來忙去,用平底鍋熱奶油,打了幾個蛋,珊卓覺得他那駕輕就熟的模樣真好看。
原來還要分敵我陣營啊?顯然還真的有分,顯然珊卓已經被分好了。
「沒有,他碰到女人都忸忸怩怩的。」
「沒那麼簡單,我們還得釐清今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康格里夫說奧林有暴力行為,當然我會盡力讓他回家。」珊卓想起一件事:「對了,奧林當初為什麼離開拉雷?又怎麼會到休士頓來?」
「奧林送到國家照護的時候,我對他的了解稍微多一些了。我覺得他被惡整,他不應該受到這種待遇。他……唔,妳也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也許我只是剛好很喜歡他,也許我覺得他是被惡整了。」
「有,妳還沒看到那一部分就是了,但是這個也沒辦法當成證據拿到法庭上。我只是……」柏斯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可以說出於專業的好奇吧!」
「柏斯先生說瘋子都是關在那裡。」
「當然不可能打給警察,因為倉庫裡的東西除了很多壓模玩具跟塑膠廚具之外,還有可以用來製毒的化學物質,要送到黑市的生物反應器。」
「我想聯邦政府機關現在都沒空。」柏斯說。
珊卓慢慢點頭:「他的心理狀態。」
「他會因為這樣煩惱嗎?會不會討厭這個毛病?」
「應該可以……柏斯,你要是敢耍我,我發誓我會把你扔在路邊。」
「我覺得,」愛瑞兒說,「妳認為妳很了解你們單位,也許妳不見得了解。」
珊卓這才發現原來柏斯住在西貝爾特附近的一個新開發住宅區,跟珊卓家並不順路,而且還有點遠,不過珊卓倒是無所謂,她可以利用這段時間整理一下思緒。柏斯坐在駕駛座旁邊的座位上,耐著性子,雙手放在大腿上,安安靜靜看著珊卓駛入車陣。這天晚上又是酷熱難耐,汽車空調搏命演出。
「我也是跟愛瑞兒這麼說。」柏斯說,「其實我還打電話給國家照護說我們要把文件送過去了,可是有個問題,妳的長官康格里夫醫師說奧林今天下午出現暴力行為,說是毆打一個護理員。」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不需要人和-圖-書家一直盯著他。他獨處時一向很自在,可以一個人看看圖畫書什麼的。他小時候也不怎麼哭。只是他在學校實在很遜,媽媽只要帶他上學他就哭個沒完,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他也不會自己找東西吃,如果沒有一天兩次把飯端到他面前,他就乾脆餓肚子。他這個人就是這樣。」
這當然都是非法勾當,卻能賺取暴利。上個禮拜聯邦調查局才在博卡拉頓關閉了一個藥品銷售集團,那裡一年經手的現金比大部分的五十大企業還多,這還只是市場的一小部分而已。柏斯說得對,對某些人來說,到最後生命的價值就等於他們得付出的金錢。
珊卓接受邀請,不只是因為好奇,應該說她不是只對奧林.馬瑟還有休士頓警察局感興趣。她對傑弗森.柏斯這個人是愈來愈感興趣了。
柏斯拿了一瓶酒回來,珊卓接了過來,馬上放在柏斯的咖啡桌上,桌上還有一圈咖啡漬呢!珊卓覺得柏斯需要一張新的咖啡桌,至少也該有一套玻璃杯墊。
「這也是合理推測。」
「要是我們搞砸了,妳可能會丟了工作。」
「她有時候嗑了藥會不太正常,尤其到了後來更嚴重。她會鬧事,不嚴重就是了。」
「總有人可以商量吧?這個,應該可以跟聯邦調查局、藥品管理局……」
柏斯跟愛瑞兒說他明天會打電話告訴她事情的進展。愛瑞兒起身,下巴抬得高高的走向餐廳門口。
「那是什麼?」
全世界的警方與維安人員在時間迴旋期間都備感困擾,尤其是在那恐怖的結尾,星星再度出現在夜空,還有五年來老了四十億歲的太陽像一道末世的血腥旗幟跨越子午線。那時候就像世界末日。好多好多警察拋下勤務,和家人一起度過最後的時光。後來大家發現世界不會滅亡,假想智慧生物會把射向地球的輻射過濾掉一些,降低到可以容忍的程度,讓地球至少苟延殘喘一段時間。雖然政府大赦警察,很多擅離職守的警察還是待在家裡。大家的人生都不一樣了,看不到從前的模樣,也無法回到原先的樣貌。
「妳應該不介意再說一次吧?我想知道的事情跟柏斯先生不太一樣。」應該說很不一樣,顯然珊卓還沒有完全了解傑弗森.安瑞特.柏斯。珊卓問:「奧林是不是從小到大都跟妳住在一起?」
「照顧他很辛苦嗎?」
「怎樣的情緒?」
「他跟你說過這個嗎?」
「什麼意思?他到底能不能出來?」
柏斯點點頭:「如果奧林只是芬雷手下隨便一個臨時工,那什麼事也沒有。奧林可能會離關休士頓,不然就另外找工作,再不然就是消失在貧民堆裡,事情就到這裡結束了。問題是奧林被我們拘留了,事情就又浮出水面了,更糟糕的是我們問他的工作紀錄,他馬上就說他在倉庫做過六個月。他提起倉庫,當然會打草驚蛇,我想消息應該會傳到芬雷耳裡。」
珊卓說:「這顯然不是警察的正規業務。」
她在柏斯身旁墜入夢鄉,一隻手垂在柏斯的臀部上。柏斯悄然起身,珊卓並未察覺,等到柏斯從浴室回來,珊卓依稀已經睡醒了,休士頓琥珀色的陽光從臥室窗戶照進來,有那麼一瞬間,陽光照亮了柏斯的身體。珊卓看見柏斯身上的疤痕,一道淡色的山脊,從肚臍下方開始,彷彿山路般沿著他的胸膛向上蜿蜒,伸向他的右肩。珊卓的指尖已經觸摸過那條疤痕。
「坦白說我根本不知道奧林寫的東西是什麼,雖然有提到倉庫……」
「沒有提到倉庫嗎?沒有提到一個叫芬雷的男人?」
「每個人都是替某個人做事。」
柏斯遞給珊卓一瓶冰啤酒,在她對面的躺椅坐下,那個躺椅年輕的時候應該不是這副模樣。柏斯說:「貪污腐敗都是為了金錢,當然,還有一樣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
「長壽藥很難製造。」柏斯說,「這種藥又像是有機體,又像是分子。要有足夠的基因種子,要有夠大的生物反應器,還要有很多列管的化學物質與催化劑才行。所以要製藥,就得買通很多人。」
「他那時候就是有情緒,我不曉得他是不是故意要到德州。他沒跟我提一個字,只拿了我的五百塊錢,那是我存起來要買新車的錢,他趁我出門上班從我櫃子抽屜拿走了。他請我們鄰居波斯迪克太hetubook.com•com太載他到公車站。波斯迪克太太說他沒拿行李,就只帶了一本舊筆記本還有一枝筆。她想奧林大概是要去公車站跟別人碰面,奧林也沒否認。她把奧林放在車站,奧林一定是買了車票,搭上州際公車。他離家前幾天就怪怪的,都不講話,就看著遠方。」愛瑞兒打量了珊卓一眼:「希望我這話不會改變妳對他的看法。」
「我只知道,」愛瑞兒說,「這個傢伙打電話給我,說奧林因為被人家揍了一頓,就被關在牢裡了,原來在德州被打也犯法啊……」
「所以你是明哲保身。」珊卓說,她這話純粹是表達意見,不是讚美。
「成交!」柏斯說。
「奧林知情嗎?」
「我跟奧林不是同一個爸爸,我們的爸爸都去世了。我媽叫丹妮拉.馬瑟,我十六歲她就去世了。她很努力照顧我們,可是她老是搞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到後來她染上毒品。染毒又加上遇人不淑,妳知道我的意思吧?她死了以後就只剩我一個人照顧奧林。」
「妳是他姊姊,那你們的爸媽呢?」
「生命,長壽。」
珊卓雖然很擔心,還是笑了出來:「這一年來我每天都有點希望被開除。全國上下每一家醫院都收到了我的履歷。」她說的是實話。
「說他打人可能是胡說。」柏斯說,「可是現在要放他出院就更困難了。」
珊卓眨了一下眼睛:「真的假的?我完全沒聽說有暴力事件。奧林打人?我真的沒聽說。」
「很脆弱,很單純。」可是珊卓遇到的很多人都很脆弱,很單純,很多人都是這樣。「很討人喜歡,不過是有點恐怖的那種討人喜歡。」
「我看看能不能了解一下這個事情,我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但是馬瑟小姐,我會儘量試試看。能不能請教妳一些關於奧林的問題?我愈了解奧林的背景,就愈能處理這個案子。」
「我印象中是沒有。」
他跟珊卓說,問題在於休士頓警察局是一片腐敗,禍根早在邪惡橫行、良善泯滅的那些年就已種下。來自赤道洲的大量石油只是讓問題更嚴重。表面上看來休士頓是個乾淨的城市,休士頓警察局掩蓋竊案與輕微暴力案件頗有成效。如果說休士頓表面上風平浪靜,私底下卻是贓物與來路不明的金錢四處流竄……當然,那休士頓警察局也能保證沒有人會注意。
政府又招募一批新的警察,雖然有些只是勉強合格。二十年後柏斯當上警察,當初勉強及格的菜鳥很多都成了警界高層。柏斯發現休士頓警察局充滿內部鬥爭,老鳥和菜鳥也勢同水火。他那本來也就不怎麼樣的職業生涯前進速度可比蝸牛。
愛瑞兒遲疑了一下,整個人還是像紡錘一樣僵硬,好像她全身上下的威嚴都鑽進脊椎了。「他有時候會有情緒……」
「我親自跟他訪談過,我也覺得他不是瘋子。不管怎樣,沒有暴力傾向的病患只要有家人願意收留,這個家人又有收入、有固定住址,病患就可以出院。」她賞柏斯一眼,柏斯早就應該把這些解釋給愛瑞兒聽:「只要妳能證明妳是奧林的姊姊,我們只要看駕照跟社會安全卡就可以了,只要妳能證明妳有工作,願意簽署幾份文件,我們很快就能讓奧林跟妳回家。」
「當然不一樣,不過如果妳的意思是說他是智障,那我得把話說清楚,他絕對不是。他會寫字,也識字。如果有人賞他飯吃,他也一定可以把工作做好。他前一陣子在拉雷當過夜班警衛,柏斯先生跟我說他在這裡也有工作,只是後來被開除了。」
柏斯一向很謹慎,不涉足陰暗的角落、拒絕可疑的任務,自願做些苦差事,甚至把升遷的機會拒於門外,所以局裡的人都覺得他不知變通,甚至可以說是愚蠢。不過他從來不批評同僚,所以大家也覺得他還算有用。他整天在小事情上孜孜不倦,積極進取的同僚就可以騰出手來做些能撈油水的事情。
「也要買通休士頓警察局的人?」
「你應該去找,嗯,更高的高層,去揭發腐敗……」
「奧林不是瘋子。」
柏斯咳了一聲:「我們要知道珊卓是來幫我們的,我們想替奧林爭取合理待遇,只能靠她了。」
愛瑞兒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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