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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珊卓長久以來第一次遲到，上次遲到是什麼時候？一年半以前了吧？珊卓實在太憤怒了，脫口而出：「關於奧林攻擊護理員的這件事……」

天空是陰鬱的藍色，昨天也是這樣，還有前天也是，花椰菜形狀的雲朵佈滿地平線，還是揮不去陰鬱的氣息。珊卓打開車門，一股熱風湧了出來，聞起來像融化的塑膠。珊卓站了一會兒，讓微風吹進車裡。

「妳的意思是說妳在私人時間跟病患家屬談話？那我想妳應該有交一份正式報告……至少也會寫個便條給我跟費恩醫師，妳沒有寫嗎？」

真是倒楣透了，華特摩爾護士竟然就在隔離病房的門口站崗。照理說她應該問都不問就直接讓珊卓進去，可是她沒這麼乖：「柯爾醫師，不好意思，這是上面交代的。」珊卓一肚子氣，無計可施站在原地，華特摩爾還呼叫康格里夫。康格里夫馬上現身，沿著走廊再走幾步就是他的辦公室，他抓住珊卓的手臂，把她拎到辦公室。

「不管是這件事還是其他事，我都沒必要報告我的理由，柯爾醫師，我沒必要跟妳報告。等董事會任命妳做主管，妳就可以質疑我的決策了，在那之前妳應該把我交代妳的事情做好。說到這個，妳要是準時上班，應該比較能把我給妳的工作做好。」

「這件事情一定是假的www.hetubook.com.com，奧林不會傷害別人。」

她做了她每次突然有空，又心煩意亂的時候一向會做的事：開車到活橡樹，找她的哥哥凱爾。

「我不懂你的意思，什麼叫不專業行為？」

珊卓離開柏斯的家，開車回自己家換衣服，所以上班遲到了將近一小時。想想目前的情況，她也不在乎就是了。他們說奧林．馬瑟昨天暴力攻擊別人。如果柏斯說得沒錯，那大概是因為（應該說很有可能是因為）康格里夫或者他上面的人被收買（用錢或是用長壽藥），要繼續關住奧林。珊卓在車上努力控制怒火，卻也只能把大火降低到文火。

「你的意思是說他先動手的？」

遇到這樣的天氣，很容易想像奧林筆下世界末日裡提到的在深海生長的厭氧細菌。珊卓聽說墨西哥灣已經有個深海缺氧區，每年夏天面積都愈來愈大。早在好幾年前，當地的捕蝦業就關門大吉，到其他地方另起爐灶。

珊卓走出康格里夫的辦公室，走在走廊上，怒火中燒地想著：她的通行證還在，證件也還在，萬一需要回來……她在自己的辦公室待了一會兒，整理一些零星的筆記。再度踏上走廊，差點撞到護理員傑克．格迪斯。他說：「我是來護送妳離開大樓的。」顯然看到珊卓驚訝的表情很開心。

「那妳沒發覺妳的行為有多不專業嗎？」

珊卓的和*圖*書臉頰快燒起來了：「我跟他姊姊談過……」

珊卓穿越停車場，走向她的車子，熱氣像握緊的拳頭般包覆著她。

「康格里夫醫師說奧林．馬瑟昨天出了一點狀況。你知道奧林嗎？一個很瘦的男孩，他現在關在隔離病房對不對？」

康格里夫關上門，雙手抱胸。辦公室裡的溫度比外面至少要低個二十度，冷氣口無情地發出嗡嗡聲，空氣倒是有股不新鮮的氣味，油膩膩的。辦公桌上散落著速食店早餐的包裝紙。珊卓想開口說話，康格里夫卻抬起手來：「首先我要告訴妳，妳最近表現出來的不專業行為真的讓我很失望。」

「追蹤病人的狀況怎麼叫不專業呢？入院訪談的時候，我跟他說他的案子是由我負責。我要確定他能接受費恩醫師，不會覺得被拋棄了。」

隔離區就跟國家照護大樓的任何一區沒兩樣。別看有「隔離」兩個字，就以為這一區都是些陰冷潮濕、密不透風的牢房，就像聯邦監獄那樣。其實隔離病房就跟開放病房一樣，只是多了幾道鎖和打不壞的家具，是給可能使用暴力的病患住的，免得他們接觸沒那麼暴力的病患。很少病患需要住隔離病房，因為政府是授權國家照護照顧長期無家可歸的人，不是照顧精神病患。國家照護的病患當中，精神病患可以說是最好處理的，醫護人員不太需要商量怎麼處理，只要趕快轉到和_圖_書精神病院就好。

珊卓很想回嗆，但是跟格迪斯說這些也沒用。珊卓把格迪斯的手甩掉，還是硬擠出一絲微笑：「主管現在不怎麼喜歡我啊！」

「是啊，唔……我想我也看出來了。」

「他要我來確定一下。」

「好的。」她說。她儘量用服從的語氣說話，擺出慚愧的樣子。既然康格里夫堅持，那就休一個禮拜吧！

她坐進車裡，發現自己沒地方可去。她該打電話給柏斯嗎？珊卓還在想今天早上她離開柏斯家之前，柏斯跟她說的話。柏斯說：「我想在我們繼續交往下去之前，妳應該要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些時間思考。

「不是的，小姐，我用不著阻截他。我只是站在他前面，叫他他媽的冷靜一點。要說阻截，那也是他阻截我。」

珊卓的語氣一定流露了質疑。格迪斯跨步跨了一半，停了下來，捲起右手的制服袖子，露出前臂上，手腕與手肘中間的一圈厚厚繃帶。「柯爾醫師，恕我直言，妳看看這個傷，難道是我自己弄的嗎？那個死小鬼狠咬了我一口，我縫了十二針，還他媽的捱了一針破傷風疫苗。還隔離病房咧，我看應該把他關在籠子裡啦！」

從康格里夫當上她主管的那天起，珊卓就討厭他。珊卓倒是從來沒想過這人不但討人厭，還很貪腐，不過她知道康格里夫在市政府有後臺，有個表親在當市議員。雖然休士https://m.hetubook.com.com頓警局的基層條子覺得康格里夫收容病患未免太嚴格了，不過打從康格里夫上任以來，警察局長也來參觀過，還對國家照護讚譽有加，而且不是只來一次，足足有兩次呢！

「這太荒唐了。」珊卓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是在外面跟她見面，但是……」

「我都已經把奧林．馬瑟轉給費恩醫師了，妳還去找他說話。我想妳剛才大概又是要去找他說話。」

「不是逃跑還會是什麼呢？他閃過好幾個護士，好像拿球達陣一樣。」

「我把案子轉給別人，妳就不該再管這些了。」

這種駁斥實在太薄弱，珊卓話一出口就知道說錯話了。康格里夫翻起白眼：「妳跟他訪談個二十分鐘，就知道他不會傷害別人啦？妳診斷的功夫還挺厲害的嘛！有妳這樣的天才，我們真是三生有幸啊！」

珊卓是國家照護最可靠的員工，康格里夫也知道，不過康格里夫大概也知道有人看到珊卓跟柏斯共進午餐。康格里夫就是要把珊卓弄走，等處理完奧林的事情再說。珊卓心想，康格里夫到底是把良心賣給誰了呢？良心目前的報價是多少？

「唉呦，對啊，我知道他。柯爾醫師啊，那可不只是『一點狀況』而已喔！別看他外表瘦弱，其實很強壯啊！他拚命往大門跑，好像火燒屁股。是我把他制伏，把他壓制住，再給他打鎮靜劑。」

「奧林想逃跑？」

「你完全沒有理和_圖_書由把案子轉給別人。」

珊卓很想當面問康格里夫這些問題，就算丟了工作也在所不惜，不過她還是克制住自己。她這樣只會愈陷愈深，再說重點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康格里夫，是奧林。得罪康格里夫，對奧林一點好處都沒有。珊卓這麼一想，只能隨便點點頭，極力避開康格里夫勝利的目光。

「真的假的？什麼時候？」

「等等，事情發生的時候妳在場嗎？妳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嗎？」

「閉嘴！給我閉嘴！妳再講只會愈搞愈糟。」康格里夫的語氣柔和了一些：「聽著，我也知道妳之前的工作表現還不錯，所以最近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計較，就當妳是壓力太大了。妳也應該退一步好好想想。我看這個禮拜妳就休個假怎麼樣？」

「那你，嗯，就阻截他了是嗎？」

「沒有。」珊卓招認。

珊卓隨便停了車，匆忙通過大樓門口的金屬探測器。她整裝完畢，直接走向隔離區。

奧林絕對不是精神病患，珊卓願意拿學位來賭。她想安排奧林儘快離開隔離病房，第一步就是要聽聽奧林的說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跟康格里夫說了我要走了。」

「那也不代表……」

「我要重新分配妳的案子，妳所有的案子我都會重新分配。柯爾醫師，回家去吧！冷靜下來想一想，處理一下那些讓妳工作分心的事情。至少休一個禮拜，妳想休更久也可以。一定要等到妳能客觀看事情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