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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她真該轉行，也許她已經轉行了，也許她根本不該聽這些鬼話。「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唬我？」

「沒有，什麼都沒有。」

「你敢。」

柏斯說：「我很擔心妳牽涉其中會有危險。」

「你只是打電話來的無聊男子。」

「一部分。」

「他一定是派人跟蹤妳，而且顯然人面很廣，所以會知道妳去找妳哥，妳說那個地方叫什麼來著？」

「你到底想說什麼……」

開口也沒用，對方已經掛斷了。

「可是沒有奧林的證詞……」

「好吧，我要掛電話了。柯爾醫師，妳現在不用告訴我妳願不願意。我只是希望妳能考慮一下這個情況。如果妳願意跟我們合作，事成之後會有好處的。就這樣了。」

「他的聲音有沒有特別的地方？」

「沒錯。」

「活橡樹安養住宅。」

柏斯又不出聲，又在思考。「妳確定妳還想再涉入嗎？」

柏斯沉默了一會兒。珊卓已經學會在他沉默的時候不要打擾他，那是他思緒的終點。珊卓打開廚房窗戶，想讓新鮮空氣進來，但是吹進來的微風很熱，還帶有點金屬的味道。

「不過我們也不需要知道，對吧？我們只要保護他就好了。」

的確。是啊，珊卓看過統計資料，病房大樓過去一年發生過六起暴力襲擊事件，更不用說用藥過量跟蓄意自殺的死亡人數。用院內平均人數來看，國家照護的病房大樓是相對安全的地方，以統計數據來看，住在病房大樓比睡在街頭安全多了。不過柏斯說得也對，奧林住院就有可能出事，搞不好有人會害他也不一定。

「妳要我睡沙發也可以。」

「你講的這個是違反刑法的行為。」

「跟凱爾有關係嗎？凱爾怎麼了？」

「好吧，妳不相信我也沒關係。妳又怎麼會相信我呢？我們可以吵上一整晚。但是我說了我想幫妳，如果妳願意的話，我想幫妳幫助妳的哥哥凱爾。唔，我也要替柏斯說句公道話，他也不是句句都在說謊。休士頓的確有些條子跟長壽藥集團扯在一塊，這倒是實話。還有和圖書長壽藥生意也是非法的沒錯。但是妳想想，也許妳已經想過了，長壽藥生意真的有那麼糟嗎？長壽藥可以讓人多活三、四十年，這怎麼會是罪大惡極呢？政府憑什麼不讓老百姓接觸長壽藥？是會妨礙政府的社會計畫還是怎樣？」

柏斯用試探的眼神瞄了她一眼：「我也不覺得妳是刻意要隱瞞。妳在那裡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尋常？有沒有看到陌生人，看到路邊停了一輛車？」

「我看你大概不打算不插手吧？」

「是啊，不過，這大概是奧林的猜測吧！」

「去死吧你。」

珊卓把一切經過說給柏斯聽，她可是出乎意料地冷靜，也許也不算出乎意料，因為她在等柏斯來的時候，已經灌了兩杯酒了。珊卓的母親壓力太大也會喝兩杯，說是喝了酒會有「酒後之勇」。珊卓瞄了一眼酒瓶上的標籤，喝了這個會有「納帕谷之勇」。

「讓我想想。」

「我不會犧牲奧林．馬瑟。」

珊卓有點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說了一句：「聽你鬼扯。」

「我的意思是說你要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珊卓悄聲說：「他們不能這樣。」

「柯爾醫師，要掛電話請便，我可是想幫妳，所以妳也別急著掛電話。我知道妳今天探望過妳哥哥了，我還知道妳的一、兩件事情。我知道妳在國家照護上班。我知道妳很關注國家照護一個叫做奧林．馬瑟的病人。我還知道傑弗森．柏斯的事。妳對柏斯也很有興趣。」

「我覺得這些人現在還不擔心奧林在法庭上會說什麼，他們應該是擔心如果奧林有機會把他在倉庫裡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可能會引來聯邦調查局調查。把奧林判定成無行為能力只是第一步，我想他們會對他下藥，讓他永遠出不來，甚至把他做掉都有可能。」

「我不知道你跟我扯這個幹嘛。」

昨天晚上，珊卓在黑暗的臥室裡告訴柏斯她父親還有凱爾的事。柏斯用雙臂擁抱著她聽她說。珊卓說完了，柏斯並沒有說一些空洞的安慰話，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這就夠了。

「不知道。」柏斯說和圖書。

「唔，這要看。」他打量她一眼，「妳願不願意回國家照護，道個歉，假裝跟他們合作呢？」

「康格里夫晚上一下班，妳就打電話給我。我接到妳的電話就會過來，看看能不能把奧林從上鎖的病房劫出來。」

「柏斯，我們沒多少時間了。」奧林的最終評估是在星期五，康格里夫如果受到壓力，也可以提前。

早上起來吃早餐，珊卓坐在廚房桌邊，看著柏斯低頭享用她為他做的炒蛋，想起神祕來電客說的關於凱爾的事。

「就是老樣子啊！他不是大腦受損嗎？所以後半輩子都要待在植物人儲藏室裡啊！」

等到珊卓終於聯絡上柏斯，已經超過晚上十點了。她把事情經過告訴柏斯，柏斯要她坐著，他馬上就到。不到半個小時，柏斯就按了大廳的安全門對講機。珊卓開門讓他進來，豎著耳朵聽，直到聽見走廊電梯門打開的聲音，等到他敲門，珊卓才拉開門閂，把門打開。

「妳哥住在那裡。」

柏斯微笑：「慢點慢點。」

珊卓緊握話筒，沒有答話。

「好吧，那我就回去吧……然後怎樣？」

「我想也是。」

「因為這種療法是來自假想智慧生物的科技？」

「大概是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粗啞，帶點鼻音，是年長男人的聲音。珊卓一開始覺得害怕，因為對方一副跟她很熟的語氣。（為妳好的人。）不可能，這不可能。

「失業的還不只妳一個。我昨天被叫進警局副巡長的辦公室。他要我二選一，要嘛就不要再插手管國家照護的事情，要嘛就繳槍繳警徽。」

「我沒胡扯，我可是親眼看過的。」

「根據奧林的筆記本。」珊卓說，「火星人最後廢除了這個療法。」

「我知道，但是現在都過了半夜了。我們都需要睡眠。我今天就睡在這裡，妳不介意吧？」

「可能可以修復他身體上的損害，但是不可能讓他恢復到從前的樣子，不可能讓他恢復記憶與技能，也不可能恢復他原本的個性。」

「我們還是不知道他怎麼會寫出這些東西。」

「我都打這通電話跟妳說這麼多了，妳就該相m.hetubook.com.com信我，別想歪了，我可不是在威脅妳。我只是想跟妳做個生意。我是沒辦法給妳擔保沒錯，但這關係到妳哥的未來啊！難道不值得賭一把嗎？」

「柯爾醫師，我是希望妳跳脫框架思考。妳還年輕，也很健康，不需要火星人的療法，那也沒問題。等到妳美麗的肌膚開始鬆垮，等到妳人生往前看只有病床跟墳墓，妳的想法可能就不一樣了。沒錯，妳還不用擔心這個，也許要到很久之後才會開始傷腦筋，但是人生總會有意外嘛！假設說某一天，我是說下禮拜，不是幾年後，醫生診斷出妳已經是癌症末期。醫生也無能為力了，只能給妳吃點普通的藥。唔，長壽藥可不只會讓妳長壽而已喔！之所以能長壽，是因為藥在妳的體內抓出壞細胞，把腫瘤之類的髒東西抓出來，是會治好妳的癌症的。妳難道希望政府把這種藥藏起來嗎？為了他們所謂的基因安全，妳就要病死活該嗎？恕我直言，這可是鬼扯淡啊！」

「聽起來像是有點年紀的男人的聲音，好像喉嚨裡有點痰，除了這些就沒什麼特別。」珊卓之前看了電話的來電紀錄，不過對方的電話當然沒有顯示。「我連這傢伙怎麼會認為需要對我威脅利誘都不知道。康格里夫已經把我調離奧林的案子了。奧林的診斷我完全不能插手。」

「我真的很抱歉，把妳給牽扯進來。妳要是沒照打電話來的那傢伙的意思做，我看妳就等於是失業了。」

「凱爾住在那裡，沒錯。」

雖然天氣熱得要命，汗水沿著珊卓的臉頰滴下來，珊卓還是覺得不寒而慄。微風斷斷續續地吹著，窗簾一會兒揚起一會兒落下。客廳的另一頭，消音的電視螢幕歇斯底里般閃爍著。

「混蛋。」柏斯說。

「這……我不是……我沒有要隱瞞你的意思。」

「除非他們能吸收妳，不然妳對他們來說還是不定時炸彈。如果事情鬧到法院，妳可以作證抖出康格里夫的作為。妳也可以向高層告發。」

「誰要妳犧牲什麼了？不過就是奧林住進國家照護而已嘛！有那麼可怕嗎？他有乾淨的地方住，每天都有人照管，再也不用睡在大街上了。我覺得長遠來看，這是個不錯的收場啊！還是說妳對妳工作的地方一點信心都沒有？國家照護要是真有那麼糟，也許妳該轉行才對！」

「講清楚你是誰，不然我要掛電話了。」

「妳沒告訴我妳有個哥哥。」

「等到他住院。」柏斯輕聲說，「就有可能會出事。」

「我的意思是說，就算現在妳自己不需要這種療法，也許妳要死守妳他媽的什麼鬼原則，永遠不要這種療法，至少妳自己不會接受。不過，我可要再次提醒妳，這可是治療啊！是能治療不治之症的，能治療身體，也能治療大腦。」

「那個長壽藥。」她說，「對像我哥這樣的人真的有用嗎？」

「我明天再來煩惱我的職業生涯。我們得先把奧林弄出來再說。他跟他姊姊可以暫時避一下風頭，等到事情解決再說，反正總會有辦法。」

「還有。」柏斯說，「他接受治療後，身體也會有一些變化。生物科技一旦滲透人的細胞，就會永遠待在裡面，有些人會很排斥這個。」

「我說的藥是食指大小的一瓶無色藥水，想想凱爾喝了這個藥會有多好。妳把妳哥從活橡樹接出來，給他吃這個藥。他會發燒一陣子，不過一兩個禮拜以後他就會變成活龍，受損的大腦組織都會被修復……至少會恢復到能正常過日子。妳身為醫生，又是她妹妹，難道沒有責任醫好他嗎？就算花錢給他用最好的療法也是白搭，他已經是半死的人了，每天都向棺材前進一步，這個妳也是知道的。那妳要怎麼做呢？放手讓他死嗎？還是只要做一件輕輕鬆鬆就能辦到的事，給他吃個藥？別人每天都在吃，那還是為了他們自己要延年益壽，妳為什麼不能拿來救妳哥哥呢？妳自己想想看。我這個建議是很務實的，我說的這個藥，我現在手上就拿著一瓶。我可以用安全的方式匿名寄給妳，只有天知地知妳知我知。我只拜託妳一件事，就是不要再管康格和*圖*書里夫醫師的事情就好。妳明天一早起床就開車到國家照護，跟康格里夫道個歉，再簽一份文件，聲明妳因為利益衝突的關係要迴避奧林的案子。」

柏斯一身便衣打扮，穿著牛仔褲與白Ｔ恤。他跟珊卓道歉，沒能早點回她電話。珊卓問他想不想喝咖啡，她剛剛新煮了一壺。柏斯搖搖頭：「趕快告訴我那傢伙說了什麼，妳記得的都跟我說。」

「謝謝，我也很擔心，但是我還是想幫奧林。」

「注意聽嘛！我是要幫妳的，妳也需要人幫。妳根本不知道妳蹚了什麼渾水。柯爾醫師啊，柏斯對妳到底有多坦誠呢？他是不是跟妳說他是休士頓唯一清白的條子呢？是不是跟妳說他要打擊長壽藥集團呢？唔，我來告訴妳一個不一樣的傑弗森．柏斯，這個柏斯可沒那麼偉大，警界生涯每下愈況，想要升官機率是零。他跟聯邦調查局說國內有個進口商非法進口列管的化學物質，根本沒人甩他。他拿不出屁個證據證明他說的，現在淪落到想把一個智障夜班警衛弄出來。妳看看這個人，為了把人弄出來不惜色|誘國家照護的女員工。妳是被他玩了，妳要趕快面對現實。」

「當然不介意。」

「那我們要怎麼阻止他們？」

「可是我……」珊卓開口。

「這就是你的計畫？」

珊卓想起活橡樹的神經科醫師給她看的凱爾的大腦掃描影像，上面有一大塊、一大塊壞死的組織，好像死掉的黑蛾的翅膀。就算這些組織能神奇修復，裡面還是空無一物。凱爾接受治療以後，也許可以訓練，搞不好還能學說話……但是他永遠不可能完全恢復（就算完全恢復了，也不是原來的凱爾了，這有關係嗎？）。

「好啊，太好了，那我們要怎麼做？」

珊卓心想，（你就掛斷吧你！）不過也許她該聽下去，最好能告訴柏斯這傢伙要幹嘛。她覺得遭到攻擊，還是盡力整理思緒：「你要是想威脅我……」

「柏斯，你就跟我說該怎麼做就好。」

「我的意思不是說妳在睡他，只是妳認識他才一兩天，就花那麼多時間跟他相處。妳到底了解他多少？這個妳可要好好想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