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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像是罐頭加上弦樂器演奏。「你在德州過日子就是因為這個？」

「放尊重一點好不好！這是經典西部搖擺樂，是鮑伯．威爾斯和德州花|花|公|子。」

珊卓心想，也好。然後呢？馬瑟姊弟安全離開市區之後……然後呢？

珊卓願意永遠躺在這裡，其實也沒關係，她還不算正式失業，不過也等於失業了。她無處可去，但是喀爾文主義的現實思想還是讓她拿起床頭桌上的手錶。中午過了一會兒了，已經浪費了半天，真可怕。

「我十七歲那年，」他說，「到印度馬德拉斯看我爸，那時候我爸跟我媽已經分開了。我爸是一家公司的工程顧問，這家公司專門裝設淺水風力發電機。公司給我爸租了一間可以看到海景的平房，那一區很危險，治安很差。有天晚上小偷闖了進來，把我爸殺了，我那時候還笨到想保護我爸。」他握住珊卓的手，「那些小偷拿著刀子。」

「喔，書面作業。」

「他會躲起來，我們會……看接下來該怎樣就怎樣。你今天聽過電話留言了嗎？」

珊卓需要換衣服，所以說服柏斯溜到她家一下，讓她趕快跑進去，扔幾樣東西到手提箱裡。珊卓當然打包了幾件衣服，不過她也拿了護照、隨身碟，還有一些私人文件。她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也許很快就能回來，也許再也回不來了。她離開之前再看最後一眼。屋子看起來已經像是沒人住了，好像是知道珊卓要走，把她趕出去了一樣。

不是，不是這樣。其實是柏斯的個性，內心冷靜到幾乎恐怖的程度。珊卓說：「你跟別人不一樣。」

「長期還是短期？」

在陌生的床上，在柏斯身旁醒來感覺很奇怪。早上已經過去了，汽車旅和-圖-書館窗戶關得不夠緊，柴油的氣味飄了進來。珊卓坐起來打呵欠，柏斯還在睡，仰躺在床上，呼吸的節奏就像海浪打在海灘上一樣規律。床單還留有激|情過後的氣味，鹹鹹的，很微妙的一種氣味。

珊卓跟奧林坐在車裡等，柏斯敲了敲愛瑞兒的房門，過了一會兒柏斯回到車上，跟在後面的愛瑞兒拎著一個磨損的塑膠手提箱。愛瑞兒穿著牛仔褲，褲管都磨損了，還有一件黑色Ｔ恤，上面印著「北卡羅萊納大學」。珊卓想，愛瑞兒大概是在二手商店買到這件衣服才認識北卡羅萊納大學吧！

「那要經過很多書面作業。」

「什麼意思？」

珊卓發覺柏斯的樣子變了，嘴唇緊繃，眼睛瞇起來。珊卓之前說，你跟別人不一樣，現在她還是這麼覺得。柏斯的內心深處蘊藏著冷靜，不過珊卓覺得現在不是冷靜了，是強烈的決心。

柏斯沉默了好久，珊卓想他應該很介意。柏斯坐了起來，靠著床頭板。

一場激|情過後，他們躺在房裡，路過的汽車頭燈昏暗斷續的光線照在窗簾上。珊卓的指尖拂過柏斯的疤痕，從肚子一直到肩膀。柏斯發覺她的舉動，先是退縮了一下，之後又放輕鬆了，也許他硬是強迫自己放輕鬆。她說：「怎麼會有這道疤？可以跟我說嗎？」

「當然有。」話又說回來，她真的有嗎？她在這裡沒有真正的朋友，又找不到工作。「凱爾就是一個理由。」

房間的冷氣欲振乏力，但有些事情是值得流汗的。

「現在吃早餐有點晚。」

柏斯所謂「好一點的地方」原來是公路旁邊的連鎖餐廳。珊卓點了三明治，沒理會那牛仔主題的裝潢和興奮過頭的侍者。餐點送上來的時候，中午用餐的人潮已經散去，倉庫大小的餐廳安靜到令人舒適ｈtｔps://ｗｗｗ•ｈｅｔｕｂoｏk.ｃom.cｏm。柏斯把一大盤牛排和蛋吃得一乾二淨，珊卓想他大概是做|愛之後要補充大量蛋白質。喝咖啡的時候，珊卓說：「我想我們是永遠搞不清楚了。我是說奧林的筆記本。不曉得那些東西是從哪來的，也不曉得那些東西對奧林的意義。」

不是的，他不知道其實她過得不好。「嗯……謝謝你想到我。」珊卓不想說，卻還是說了出來：「我會考慮考慮。」現在她可有時間考慮了。她現在失業了，可以隨意墮落，賭上一切也不會有什麼風險。「重新來過對你來說為什麼這麼容易？我好嫉妒你。」

「他們給他下藥啊？」

「我在想要不要去西雅圖，那裡很冷，而且常常下雨。」

「顯然我不是很了解妳的工作，不過我的朋友就是妳的朋友，跟我一起到西雅圖，我們應該可以幫妳找個工作。」

愛瑞兒彎著身子坐進後座，柏斯說：「有些人大概還是認為奧林是個威脅，所以我們要帶你們去另外一家汽車旅館，只住一晚。明天你們就會離開休士頓，離開這些麻煩事。馬瑟小姐，妳覺得這樣好不好？」

「他還好吧？」

柏斯跟著歡樂的節奏在方向盤上打拍子，這時電話響了。汽車擋風玻璃左下角有個免持聽筒裝置，顯示出來電號碼。「接聽。」柏斯說。汽車就自動停止播放音樂，接聽電話。「我是柏斯。」

「不是，」他說，「不完全是。」

「我是說，應該可以，可是……」

「我也受夠了。」珊卓說，「我已經辭職了。」

「聽起來像是流浪貓在幹小提琴。」

「只是一顆安眠藥。」

珊卓在樓下看到柏斯耐心等著，用汽車音響放著尖細的農民音樂和-圖-書。珊卓把包包扔進後座，坐進前座：「我不知道你喜歡鄉村音樂。」

「這實在……我不能……」

「很多事情我們永遠都搞不清楚。」

「並不是那種很複雜的祕密組織。」柏斯是這麼說的。他昨天才說過這話嗎？感覺好久啊！「原本的成員就是傑森．羅頓剛好認識的人。」就是那個科學家傑森．羅頓，萬諾文就是把自己的一堆藥物託付給他。「他們不見得都有接受治療，不過有些倒是有，他們都願意保管藥物。他們要把藥物用在道德的用途，除非法律改變，不然他們只願意祕密流通藥物。這些年來他們的人數愈來愈多，人多了總會有些不可靠的人，也難保沒有會告密的人，不過我們還是盡量彼此照應。」

現在很晚了，珊卓都沒睡，不過還是很警覺，也有點興奮，在國家照護大量湧出的腎上腺素還在體內。珊卓看著愛瑞兒對待奧林那種粗獷的溫柔，想起自己的哥哥，在一個比國家照護仁慈得多，也昂貴得多的地方過夜。珊卓還想起那個打電話來，想用長壽藥買通她的神祕男子。

「有個鄰居聽到打鬥聲，就報警。我流了很多血，有一段時間不知道有沒有命。我媽也搭飛機趕來照顧我，幫忙打點了一下，確定我能得到好的醫療。」

這個傷疤如果是刀傷，那柏斯幾乎是被開膛剖肚：「真可怕……對不起。」

「是怎樣？就為了省錢嗎？」

「你有什麼打算？」

柏斯一個人回到大廳：「妳一個人回家不安全，我想我今天晚上就在這裡住一個房間好了。」他微笑：「如果妳想省錢，我也可以安排雙人房。」

這個珊卓完全相信，她看到柏斯駕車離開國家照護時一直看著後照鏡。柏斯說他們的計畫就是先把愛瑞兒接出來，再帶她和奧林到另一家汽車旅館投https://m.hetubook.com.com宿。明天早上，柏斯的「朋友」會開車帶他們到城外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了。」柏斯說：「妳在原地等我們，我們在路上了。」

「收拾東西就去了？就這樣？」

珊卓想柏斯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到休士頓警局工作，對小偷的罪行感到憤怒，又覺得警察是遲來的救星。時間迴旋之後的印度南部。「我聽說那裡有幾年情況都很糟。」

「『把警徽繳回來，回你家去。』他們又留言又發簡訊。他們要是知道我在哪裡，大概還會寄給我一盒糖果外加一張卡片吧！」

「他們給他用了鎮靜劑。」珊卓說，「再過幾個鐘頭就好了，現在他想睡就先讓他睡比較好。」

「妳有什麼非要待在休士頓的理由嗎？」

「唔，」柏斯從口袋掏出皮夾，「我們把奧林送出市區，再來談這個。」

柏斯先是走小路，等到確定沒人跟蹤才敢走大路，在機場附近一個不知名的兩層樓汽車旅館停車。這時候奧林已經清醒到可以爬出車子，在姊姊的攙扶下搖搖晃晃走到房間。珊卓在汽車旅館小小的大廳裡等，柏斯提著愛瑞兒的手提箱。

「哼！說老實話，我還真搞不懂妳怎麼能在一個平白無故給無辜的人下藥的地方工作。」

「那就吃午餐吧，我剛才打電話到愛瑞兒的房間，奧林還是昏昏沉沉，不過已經好些了。他們要去汽車旅館的咖啡屋吃東西。我們偷偷去好一點的地方怎樣？等一下再回來。我們要在這裡再住一晚，天黑以前我可以送奧林跟愛瑞兒一程。」

珊卓從浴室出來，柏斯已經醒了，對著她露齒而笑。「吃早餐吧。」他說。

「不是，不過這是我唯一捨不得的東西。」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只是不想談這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已。」

「我是，愛瑞兒，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他在哪裡！他去販買機買飲料，就不見了！」

「好啊。」愛瑞兒心不在焉地說，「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奧林是怎麼了？奧林，你還好吧？醒醒！」

「奧林他……」

他們把車停進愛瑞兒．馬瑟下榻的汽車旅館停車格，柏斯說：「我們還是不安全。」

「也許是因為我考慮的時間比妳久。」

柏斯滿懷歉意揮揮手：「對不起，我這樣要求太自私了。我只是覺得我們在一條船上。妳沒有錯，我闖入妳的生命之前，妳都過得很好。」

「我也不知道還能怎樣去。」柏斯放下咖啡杯：「跟我走。」

「妳哥哥，好，那他可不可以轉到華盛頓州的安養院呢？」

珊卓瞪著他看：「天啊，柏斯！你就這樣大剌剌講這些話……」

珊卓注意到他說我們。

「比休士頓糟不到哪裡去。」柏斯說。他並不想談這個，珊卓也就不說了，慢慢沉入夢鄉。

柏斯那一群不知名的朋友也能拿到長壽藥，是原始的火星人的藥，不是那個濫用的商品。這些人願不願意幫凱爾呢？如果願意，又會要求怎樣的回報呢？

她從床上起來，沒有吵醒柏斯，逕自去洗澡。她唯一的衣服就是昨天穿的牛仔褲與襯衫，不算太乾淨，不過也只能將就了。

熱浪尚未離去，不過氣象預報說今天晚上會有暴風雨，珊卓心想但願如此。天空灰濛濛的，非常炎熱，南方的地平線上，一片片的雲朵將在下午堆成一座大教堂，往上接觸到比較涼快的空氣。

一個刺耳的嗓音說：「是我，愛瑞兒，你是柏斯警探嗎？」

「這不是鄉村音樂。」

「長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