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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這麼在意芬雷的進口生意。」

「好奇。」珊卓心想，我有資格好奇。

「不是，不是像那樣。這些人不是公司，也沒有廣告。」

珊卓已經習慣了柏斯一向冷靜的模樣，所以看到柏斯閃避她的目光，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柏斯說：「那是我媽決定的。」

又一陣大雨敲打著窗戶。街燈點亮了，一連串的黃色光圈。柏斯伸手向前去碰觸珊卓的手。珊卓想都沒想，就把手縮了回來。

柏斯嚇了一跳，看了珊卓一眼：「提他們幹嘛？」

珊卓看到一個固定在街燈上的生鏽公車站牌，又看到滿是陳年塗鴉的水泥椅。「看到了。」

珊卓顫抖了一下，她告訴自己，一定是因為空氣突然變得潮濕。

珊卓稍微點點頭：「這個東西不管是誰寫的，是奧林也好，是別人也好，顯然知道芬雷家的一些事情。至於這些事情是不是事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快看完了。」

「他有事情還沒了結，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奧林的東西妳看完了沒有？」

「我們一看到他，就把他帶回愛瑞兒身邊，安排他們兩個離開休士頓。這就是我們的打算。如果他從我們的視線溜過，那我們也沒有辦法。」

「有帶在身上嗎？m.hｅtｕbooｋ•cｏｍ.ｃoｍ」

「算很近了。」

「他們就跟殺了你爸的那些人一樣。」

柏斯在角落的加油站停車場停車，加油站旁還有一家賣咖啡與甜甜圈的店。珊卓說：「倉庫離這裡很近嗎？」

「麻煩妳幫我煮一壺新鮮的咖啡，我有小費給妳。」

柏斯開著車子到附近晃晃，珊卓讀著文件。等到柏斯把車停進停車場，珊卓只剩幾頁就要看完了。柏斯把車停在餐廳的裝卸卡車後面，這樣從街上就很難看到車子。珊卓心想，該說他謹慎呢，還是偏執？柏斯走進大門，珊卓問：「有看到什麼嗎？」

「我們做櫃臺服務不能收小費。」

「他們有私人保鏢啊？是像布林克公司那樣嗎？」

「你爸不只是工程師，還跟第四年期有關係。」

風愈颳愈強。整條街上只有一棵樹，是一棵細長纖弱的小樹，在人行道周圍的草地上，被風吹得像得了關節炎的老人彎了下去。餐廳的平板玻璃窗咯咯作響。

他們就沿著奧林以前搭公車上班的路線走，陰暗的天空佈滿雷積雲，壅塞的街道悶熱不堪。柏斯進入一個區，都是單層的工業建築，佇立在奄奄一息的黃色草皮上。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工業建築裡面都和-圖-書是些小製造商與區域經銷商，每一家生意似乎都很慘澹。

「到芬雷的倉庫。」柏斯說。

「他瞧不起那些只想著要長壽的人。他討厭『長壽』這個字眼。他說長壽不重要，成熟才重要。」

「什麼藥？」

「我不會講出去的。」柏斯說。

「那妳就把剩下的看完吧！等我回來我們再談談。」

「我唸醫學院可是有修過解剖學的。除非割傷你的那把刀刀鋒長度不到三公分，否則一定會弄傷你的重要器官，那你鐵定會沒命，何況你還是等了一會兒才有人醫治。」

那女人微笑：「好像下雨了，待在屋裡比較好。」

「就是妳似乎覺得他們在找的藥，火星人的藥。」

「那妳知道我為什麼覺得他會來這裡？」

「幹嘛研究這個？」

「你們高興坐多久就坐多久。」她說，「我們都是午餐時間最忙。下午三點以後主要都是開車點餐的客人。你們高興怎樣就怎樣，只要偶爾點點東西就好。」

「他們要找什麼？」

「還沒，還沒全部看完。」

珊卓看到剛降下的大雨點打在餐廳窗戶上。沒多久傾盆大雨就嘩啦嘩啦沖刷起窗戶玻璃。大雨在停車場炙熱的瀝青路面彈起。潮濕微溫的空氣氣味從門縫鑽進來。

「這也是不ｈｅtubｏｏk•cｏｍ•coｍ得已，我想活下去就一定要這麼做。我媽這個決定爭議很大，知道的人都議論紛紛。我可沒有選擇，治療的時候我不省人事。」

「奧林可能會受傷。」珊卓說。

「妳要坐在這裡，我要到附近看看，說不定他比我們先到，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我覺得他應該要到天黑以後才會到這裡。」

柏斯搖頭：「芬雷的倉庫在附近，還要往下走一兩條長長的街，不過離這裡最近的公車站就在這條街的對面，看到了嗎？」

「就是我媽把他拉進來。」

「你媽知情嗎？」

在外頭，一輛市區公車在滂沱大雨中停車。一個堵住的排水孔周圍形成了水窪，公車車輪把水濺在三個心不在焉的等車工人身上。他們上了車，沒人下車。公車開走了。

「你怎麼知道？就憑直覺？」

「我比較在意奧林的想法，比較不擔心他寫的東西是不是事實。記不記得他跟愛瑞兒說的『就是今天晚上了』？」

「完全一樣。」

柏斯帶著珊卓到了奧林以前的租屋處。在這種地方，就是開車經過都要把車門鎖好以策安全。他們爬上五樓，窗戶像眼睛一樣閉上，把暑氣肆虐、陰鬱冷漠的街道擋在外面hetubook.com.com，門口到處都是壞掉的針筒。珊卓心想，奧林在夜班之前漫長的午後，一定是在這些房間的其中一間，孜孜不倦地在筆記本上筆耕，日復一日，一頁寫過一頁。「你覺得他回來過？」

「沒有。」柏斯又點了一杯咖啡，還有三明治。珊卓聽到他問櫃臺後面的女人：「我們還要在這裡坐一下，不曉得妳介不介意？」

柏斯把三明治外層的塑膠紙剝開：「奧林的東西妳看完了？」

一陣沉默之後，柏斯開口說：「也許妳猜到了，他們在找藥。」

珊卓的思緒又飄回柏斯身上的疤痕，還有柏斯的父親在印度慘死的往事。「在馬德拉斯闖入你爸家的那群小偷。」她說。

「如果奧林是坐公車來的，他會在這裡下車。」

「我們要坐在這裡等他？」

她碰觸過的這個身體，不完全是人類的身體。

「怎樣？」

「他熟悉的路會到哪裡？」

珊卓昨天晚上就想到了，不過親耳聽見柏斯承認，還是有點訝異。「你是說你媽決定讓你接受火星人治療。」

「這樣，所以那道疤……」

「不是。」柏斯說，「不過我也不曉得他對休士頓其他地方有多熟。他口袋裡雖然有四十塊。我想他這輩子大和*圖*書概都沒坐過計程車。他是坐公車，可能會順著他熟悉的路一直走下去。」

「芬雷還有芬雷上面的人，把能影響我們未來的東西給貶損了，給弄臭了。他們不只是一般的罪犯。他們是會動手殺人的，如果是為了多活幾年，那還可以理解，可是他們不是為了多活幾年，是為了販賣壽命。」

「沒錯，不過他不知道芬雷他們現在戒備森嚴。倉庫周圍到處都停著私家巡邏車。」

火星人用假想智慧生物的殘骸製作了蜂窩技術，在生物反應器中培養，再注射到柏斯受傷的身體，把身體修復，到現在還在他體內運作……珊卓想起柏斯一兩天前才說過的話：生物科技一旦滲透你的細胞，就會永遠停留。有些人沒辦法接受。

「有印出來，放在包包裡。」

柏斯提議喝咖啡。這家「餐廳」（珊卓覺得叫這個地方「餐廳」實在是抬舉了）裡面有十二張小桌子，通通沒人。窗臺上都是灰塵，綠色油地氈在地板跟牆壁的交界都開口笑了，不過至少還有冷氣。「最好吃點東西，」柏斯說，「我們要在這裡待上一會兒。」珊卓拿著鬆餅和咖啡到角落的桌子，她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街道，看到遠端長長一排一模一樣的房子，看到烏雲密布的天空。芬雷的倉庫會不會是其中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