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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識

作者:理察.麥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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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一九七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第一部

一九七一年十一月十七日


第四章〈小說與戲劇裡的時間〉
我感覺腳底下的地面彷彿突然消失。就像卡通片裡那些角色,已經過了懸崖邊卻還一直往前衝,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衝到了半空中。
普萊斯利提到三種「時間」。他稱之為「第一時間」、「第二時間」、「第三時間」。
如果真的非回去不可,那麼,要怎麼回去呢?好好想一想吧。
時間旅行?
我的意思是,面對問題吧:在「事後恢復冷靜」的狀態下,昨天的一切免不了會讓人覺得那真像是天方夜譚。回到過去?難不成你真的瘋了?然而,內心深處某種莫名的信念卻告訴我,這並非不可能。我真不明白,為什麼我會覺得這種念頭有可能實現。然而,我真的相信。
剛剛打電話叫客房服務送晚餐過來。全套大餐:烤羊肉、沙拉、大份的甜點、咖啡。我還喝掉了一整瓶波爾多紅酒。
——是我。
(理查花了很多時間分析抄寫普萊斯利那本書的內容。因此,他手稿中的這個段落是我刪減最多的部分。儘管對他來說,時間這個主題是很迷人的,只不過,那會減緩整本書的敘事節奏。)

一切都結束了。
整個宇宙是永恆一體的。
這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地點。這個方法很可能會成功。
她為什麼不過來跟我說話?
我在看電視,電視上的人是搞笑天后卡洛.伯奈特。她真的很會搞笑。
我愈想愈覺得,我似乎真的應該要回到過去。
第三章〈科學家對時間的定義〉
太好笑了。
第二章〈時間的象徵與形上學〉
我只知道,那種感覺不見了。
其中有一本叫做《時間的實驗》,作者是杜恩。
我拿起床頭桌上那張照片,再一次凝視她的臉。
瑞典天文學家古斯塔夫.史壯柏格宣稱,有一個五次元的宇宙涵蓋了我們這個四次元的時間空間物理世界。他稱之為「永恆域」。從物理的角度來看,「永恆域」超越了時間與空間。在這個「永恆域」裡,現在、過去、未來是毫無意義的。
我把報紙丟在大廳的沙發上,然後跑進「維多利亞廳」。我點了一杯「血腥瑪麗」,簽了帳,然後就站起來走到地下樓的拱廊商場。我走進「遊樂廳」,找了一臺棒球電動玩具機玩一玩,然後又去玩電腦猜謎機,然後是高爾夫球機,然後是小鋼珠機。「遊樂廳裡」空盪盪的沒半個人,遊戲機發出嘩啦嘩啦的巨響。我忽然有一股衝動,想找一把大鐵鎚把所有的機器全部砸爛。
m.hetubook•com•com從這個角度來想吧。現在就像在學校裡選修「時間」這門課。



她一定是一八九六年以後才讀到那本書的,因為那本書是那一年才出版的。
普萊斯利說,古代的人並不是依據時間的順序來認知世界,而是依據「大時間」,依據「永恆之夢的時間」——過去、現在、未來都只是「永恆的當下」的一部分。
起先我真的不敢相信。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我一直在等待那種感覺重新回來,可是,我再也感覺不到了。我氣壞了,然後,我忽然害怕起來。

換成是我,我一定也會跟她一樣,保持沉默,然後默默離開人世。
精神病學權威莫里斯.尼克曾經說,整個歷史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活生生的當下。歷史並不是一堆巨大的「過去」的殘骸,而「現在」我們活著,也並非只是巨大殘骸中那僅剩的一絲生命的火花。事實上,整個歷史是「一段巨大的活生生的歷程,有知覺,能思考,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而我們都活在歷史的一個點上。
問題是,我要到哪裡去找那些證據?
因此,我一定要回去。

——呃,真的只是這樣而已,我想到外地去走一走。
這聽起來有點像史壯柏格的「永恆域」,也有點像牛頓的「絕對時間理論」。牛頓認為,「時間的進行和外在的事物沒有任何關聯。」科學界否認這種理論,可是,說不定他是對的。
——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是說……
——呃,我……實在太匆忙了,來不及告訴你……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說不定就是我剛剛打電話給羅伯的時候。後來我又打開錄音機,重聽一次自己跟他講話的聲音,情況就更嚴重了。至於那種感覺究竟是在什麼時間點消失的,我真的不知道。
——瑪莉嗎?
——因為我……
這是最後一章了。接下來,我只能靠自己了。
馬上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一切平安,這樣好不好?他很可能已經嚇壞了,打電話報警,跑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
我忽然想到。
羅伯.柯利爾註記
晚上七點十九分,剛吃過晚飯,吃得很飽,而且非常滿意。
她只不過是一個死了十八年的女演員。她的死並沒有什麼戲劇性,不過就是壽終正寢罷了。
接著,我又想到另一件事。
不管我多麼想回去,不管我多麼相信自己回得去,我都必須面對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一九七一年這個概念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烙印在我身上,烙印在我全身每一個細胞上。我要如何掙脫這種時間的桎梏呢?
只留了一張字條,然後人就失蹤了,這樣好像很不應該。我知道他一定會很擔心。我怎麼之前一直沒有想到呢?
剛剛無意間看到一個有趣的東西。先前一和-圖-書直沒有注意到,傳記最後面列了一份書單。那是她這一生所讀過的書。
——呃,我沒辦法告訴你為什麼。反正就是這樣。

還有,為了要回到過去,我必須想辦法把我的意識從「第一時間」抽離出來。
不過,會不會是我的潛意識?是不是潛意識把我困住了?是不是我一生的經歷所形成的意識把我困住了?
如果回到一八九〇年的時候,他無法滿足於只當一個旁觀者,想親身體驗活在一八九〇年的感覺,那麼,他就必須將他心智中非時間性的部分抽離出來,滲透到某個活在一八九〇年的人的心智裡。
現在,只剩下一件事還會令我感到不安。原來,原來就是我害她那麼悲傷。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有一個具體的辦法了。我可以運用「心理控制學」的原理,「重新設定」自己的意識,說服自己相信,我活在一八九六年,而不是一九七一年。

——我很好,羅伯。我……
「第三時間」又是另一個區域了。這個區域具有一種力量,「把『可能發生的』和『實際發生的』連接起來,或是將兩者分離。」
我的摯愛。
而我發現了。
我躺在床上,忽然想到羅伯。
接著,我又忍不住笑起來,一邊對著錄音機口述一邊笑。不過,那並不是因為我很開心,而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實在笨得可笑。
所以說,她的遭遇已經是既成的事實,無法改變。
另外,我還跑去買了一瓶波爾多紅酒,還有一個相框。相框很漂亮,看起來像陳年的黃金打造的,框邊有橢圓形的缺口。其實,連框邊也像是黃金打造的,有很精緻的漩渦形裝飾,看起來彷彿她的頭部四周環繞著一團黃金葡萄藤。她的照片放在相框裡,感覺很搭配。把照片夾在書裡面,會令人覺得她已經變成歷史的一部分了。不行,我要把她放在這相框裡,豎立在床頭桌上。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不要回到過去,是不是比較好呢?這樣一來,她的人生就可以一切如常,不會受到干擾。或許她在演藝事業上的成就不會那麼輝煌,不過至少——
哈維.柯曼也一樣。
「第一時間」就是我們從出生、長大到死亡的這段時間。這是一種可用的、經濟的時間,屬於大腦和軀體的時間。
我一定是瘋了。
老天,我覺得自己簡直就像靈異電視影集一樣怪誕荒唐,我根本就不應該跑到這家飯店來。我真是個白痴。這家飯店根本就不是什麼「昨日之島」。它只不過是海邊一處歷史悠久的觀光景點。那麼,伊莉絲.麥肯娜呢?
「我們都是依據事件發生的順序來衡量時間,撇開了這些,時間是無法獨立存在的。」這是愛因斯坦的說法。
因為那種對過去的感覺已經不見了。
這輩子從來不曾感覺如此空虛,感覺忽然失去了方向。一般人出現這種感覺的時候,通常都會去自殺。人不能失去生存的意志。一旦失去生存意志,生命也就跟著結束了。
早上六點二十一分,頭痛得很厲害,眼睛幾乎快睜不開了。
我該怎麼判斷呢?
接著,我又到「維多利亞廳」點了一杯血腥瑪麗。隔壁的www.hetubook.com.com雅座有一對男女在吵架。我好羨慕他們。他們好有生命力。我精疲力盡地坐在那裡,彷彿整個人都被掏空了,感覺整個人往下沉,整個人四分五裂。我又喝了第三杯血腥瑪麗,然後到櫃檯去簽帳。527房,理查.柯利爾。然後,我走回樓上,忽然有一股衝動想從窗口跳下去。只不過,我實在沒有那種勇氣。我後來又打開了電視。

普萊斯利說,我們先假設一個出生於一九〇〇年的人。如果一八九〇年依然存在於宇宙中的某個角落裡,那麼,說不定那個人能夠回到一八九〇年去。只不過,他只能當一個旁觀者,因為,他回去的那個一八九〇年由於他的介入,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一八九〇年了。
——嗨,羅伯。
——不用了,羅伯,我沒辦法。我不想——
那麼,我已經別無選擇了。
普萊斯利說,我們總是最喜歡用「流動的水」來象徵時間。「時間就像一條川流不息的河,滾滾而下,把時間之子人類帶走。」
她活得好好的。我最摯愛的人還活得好好的。
普萊斯利強調說,會導致這個障礙更加難以跨越的,並非時間旅行本身,而是那個目的地年代的狀態。假設這個一九〇〇年出生的人死於一九七〇年,那麼,他就會被侷限在七十年這段時間裡。因此,從自然法則的角度來看,他不可能成為另外任何一段時間的一部分,無論是一八九〇年,還是二一九〇年。

別荒唐了。她怎麼可能過來跟我說話呢?當時她已經快九十歲了,想想看,她怎麼可能過來找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對他說,我們在五十七年前曾經有過一段情?
普萊斯利認為,「第二時間」可能就是死後的世界,而「第三時間」可能就是永恆。
一定會成功的!我知道,一定會成功的!

不對,這種理論不能套用在我身上。
我必須爬到一個制高點上,才能夠看得到整個歷史過程中我想去的那個位置,然後才有辦法抵達那個地方。
不過,我發誓一定會找到的,伊莉絲。

「第二時間」脫離了這種單純的時間軌跡,涵蓋面擴及同時存在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這種時間不是由時鐘和次序來界定的。一旦進入「第二時間」,我們就脫離了有次序的「第一時間」,然後就能夠從一個超然的位置看到「第一時間」。從這個位置來看,「第一時間」就會變成一個不變的整體,而不再是一連串流動的時刻。
我想到哪裡去了?我不由自主地笑起來。

我就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最好先跟他說一聲,我很平安。
不要再想了,可能性實在太多了。我決定去洗個澡,然後舒舒服服的坐到床上,聽她最喜歡的音樂,喝她最喜歡的紅酒,感覺那溫潤的酒液沿著喉嚨往下滑。接著,我要開始研究時間。我打算戰勝時間,跳越時間,躲避時間。
可是我不能停下來。m.hetubook•com.com我一定要把這些東西全部搞清楚,這樣才能想到辦法回到過去,回去找她。顯然,內心的渴望就是回到過去的關鍵,不過,除此之外還需要別的技術,別的方法。我還沒有找出那個方法。
因為我已經去過那裡了。
你可真有一套,居然坐在這裡妄想改變歷史。
然後開始往下墜落。
接著,我跑回樓上,沿途碰到好幾個穿禮服的人。「大會堂」那邊大概有什麼節目吧。我忽然有一股衝動,彷彿想開車跟別人衝撞。我忽然很想把他們攔下來,告訴他們,當你的靈魂和現實世界迎頭對撞的時候,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告訴你們為什麼。
晚上十一點三十一分,剛剛看完了卡洛.伯奈特的節目,然後就跑到便利商店去,買了一份《聖地牙哥聯合報》和《洛杉磯時報》。我坐在大廳狼吞虎嚥地看完了兩份報紙,彷彿酒鬼才剛放棄戒酒,拿起酒瓶就往嘴裡猛灌。我像是在吃毒藥一樣,把一九七一年的資訊吞進肚子裡,彷彿在挑戰原先那種沉溺在過去的感覺。
我又跑到「華倫布羅科書店」去了。運氣很好,我立刻就找到了我要的東西。普萊斯利編了一本厚厚的書,書名叫做《人類與時間》。我相信這本書裡一定有不少線索。
——沒有很遠。對了,我得——
普萊斯利說,從許多方面看來,「大時間」這個概念是很吸引人的,它會影響我們的思緒,影響我們的行動。我們會老是想要「回到過去」,逃避現實世界的壓力,逃到一個永恆不變的環境。在那個環境裡,我們永遠不需要長大。
至於七十五年前,她也沒有在這家飯店裡有過什麼戲劇性的遭遇。她只不過是個性變了,如此而已。

噢,你可不可以閉嘴!算了吧,柯利爾。放棄吧,把這一切都甩掉,拋到腦後吧,結束這一切吧。大概只有白癡才會執迷不悟。

我花了好幾個鐘頭看這本書。時間真的是分秒必爭。然而,奇怪的是,很長一段時間,我根本就忘了我為什麼要讀這本書。
柯利爾,不要再想這些事來庸人自擾了。有些事情足以證明,回到過去根本就是不可能辦到的,那就不要再想了。相反的,我應該認真想的是,有什麼東西能夠證明我一定回得去。
所有的時間全部匯集在這裡,就在這家飯店裡。就在這裡,相隔七十五年的時間同時匯集在這裡。就在我對著錄音機口述的時候,伊莉絲.麥肯娜彷彿也活生生的跟我一起在這裡。
後來我終於明白了。
——只是一點私事。羅伯,沒有別的……
讀到這裡,我開始感到不自在了。我得好好思考一下。
從知識的角度來檢驗,這樣的形容並不夠完善,因為河流應該要有河岸。因此,我們必須思索一個問題:當時間向前奔流的時候,如果我們靜止不動,會是什麼樣的狀況?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位置在哪裡?是在河岸上呢,還是在水裡?
——噢……我沒有跑很遠。
我已經看這本書看了好幾個鐘頭了,一直在做筆記,手也痠了,眼睛也累了。我感覺得到頭痛又快要發作了。
我很快就會去和妳在和圖書一起了。我發誓。
——不,羅伯,不用了。如果我需要什麼,我一定會告訴你。
第二部:「時間的概念」
普萊斯利說,在這個「神祕的領域」裡,我們無從探索時間與空間的終極意義。
這件事就更令人困擾了。
我很好奇,她為什麼要讀那本書呢?
那個一八九六年如果沒有我實質介入,那就不是真正的一八九六年了。
接著,我又想到另一件事。

早上十一點四十六分。我打電話叫了客房服務,而剛剛他們已經把歐式早餐送過來了——咖啡、柳橙汁、藍莓鬆餅加奶油果醬。我坐在床上,腦袋一片空白,吃吃喝喝,努力把自己當成正常人,而不是瘋子。
我是不是應該相信,過去依然存在於宇宙的某個角落裡,成為「第二時間」的一部分。

——我不走不行,羅伯。我在紙條裡應該都說得很清楚了。
他一直都對我非常好。好得不像話。
美麗的伊莉絲。
昨天晚上的口述錄音,我反覆聽了好幾次。我反覆的聽,就像心理學上「事後恢復冷靜」那樣,反覆地聽。
——讓我自己決定吧,好不好?
我躺在床上,又把她那本傳記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書中所有內容都被我的潛意識吸收了,而且正在改造我的潛意識。明天,我會全神貫注徹底改造我的潛意識。
說不定她和羅賓遜發生了曖昧關係,要不然就是搭上了飯店的服務生,要不然就是——
死亡是逃脫這一切束縛的終極途徑——不過,我們也會想要在死亡之前逃脫。奧祕就在於如何從環境的束縛中跳脫出來。根據自然法則,我們沒辦法這樣做,因此,我們必須利用心靈的力量。這種力量,普萊斯利稱之為我們心智中「非時間性」的部分。
這家飯店會給我很大的幫助,因為這裡有太多一八九六年的東西。
我又開車到聖地牙哥去了。這一次我不再覺得那麼難過了。飯店裡那種過去的氣息一定已經滲透到我體內,環繞著我,形成一個防護罩。
開頭第一章談到衡量時間的方法。看不出來這些內容對我會有什麼幫助,不過,反正看看也無妨,抄抄筆記,就像大學時代那樣。
——羅伯,老天!
我非回去不可。
現在頭已經沒有痛得那麼厲害了。我坐在寫字檯前,看著陽光遍灑海灘,看著藍藍的海水衝激著灰色的沙灘,激起片片的白沫浪花。此刻,我心裡想,天亮了,人也恢復神智清明了,昨天的激|情妄想也該消退了吧。但奇怪的是,那種感覺依然纏繞在我的腦海中。為什麼呢?我真的不懂。
簡單的說,把我困在這裡的,是我對「現在」的認知意識。
老兄,你們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在看他們兩個?你們聽不見我在說話,不過我還是要告訴大家。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寧願看卡洛.伯奈特在電視上搞笑,卻不去睡覺,養足精神,準備明天向時間挑戰?
那些書我都看過了,有好幾本都已經出版十年,甚至好幾十年了。
你有辦法證明這種異想天開的念頭真的能實現嗎?好像很難。可是,我卻又一直想到她在宴會上看著我的那種神情,彷彿她認識我,而就在那個晚上,她心臟病發過世了。這件事讓我愈想愈覺得很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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