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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傳奇

作者:理察.麥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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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一九七八年六月 第十六章

第三部 一九七八年六月

第十六章

她沒有吭聲。
她躺在那裡茫然地看著他。
「我再問妳一次,妳是從哪裡來的?」他說。
他冷冷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又靠回牆上。
他走進房間的時候,她正好用手肘撐起上半身。他突然把盤子湊近她的臉,幾乎貼到她臉上去。
她閉上眼睛。「我不在乎。」她說。
「那不重要。」他說:「接受檢驗的人是妳,不是我。」
他看著她,心裡也不確定為什麼。然後他說:「就算妳被感染了,我也不能讓妳到外面去。妳根本想像不到它們會把妳怎麼樣。」
「我只是覺得有可能。」
過了一會兒,她又擡起頭來看他,眼神很嚴厲。
「怎麼樣,滿意了嗎?」她問。
他伸出手去拉她的手臂,她拚命想掙脫。
「聽著。」他又繼續說:「我有很正當理由懷疑妳被感染了。特別是,妳剛剛對大蒜的反應很奇怪。」
「拜託你……」
然而,過了一會兒,羅伯.奈佛忽然皺起眉頭。假如她說的是真的,那麼,她一定已經流浪了一整個禮拜了。換句話說,她一定筋疲力盡了,而且很虛弱。在這種情況下,她猛然聞到大蒜的味道,真的很有可能會嘔吐。
「那妳丈夫呢?」
「英格塢可不是個小地方。」她說。
她的胃整個翻攪起來,全身抽搐。這時候,他把盤子拿開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回房間去。她還躺在床上。他心裡想,說不定她現在正陷入昏迷。
他走到她對面的椅子前面,坐下來看著她。她並沒有擡起頭來看他。
他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語。接著,他突然轉身走進廚房,靴子踩在地板上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音,聽起來很刺耳。他拉開櫃子的門,抓了一把蒜頭出來,放進盤子裡,把蒜頭剝開成好幾片,然後把它們壓爛,壓成一灘蒜泥。剎那間,一股辛辣刺鼻的氣味立刻鑽進他的鼻孔裡。
她突然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大門跑過去。
她還是不吭聲。他雙手在牆上用力一推,向前走了幾步,用嚴厲的眼神看著她的臉。
「那你怎麼解釋這個?」她舉起十字架來問他。
她沒有吭聲。她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很笨拙地在門鎖上摸了半天。
他小心翼翼地凝視著她,手指頭輪番敲著椅子的扶手。
「你為什麼要我留下來?」她有點不太高興地問。
「我在……沒什麼。」他說。
「嗯。」他說:「妳……妳自己一個人住嗎?」
「你會嗎?」她問。
萬一她也感染了,怎麼辦?他在腦海中問自己。
「我的胃從小就很不好。」她說:「上個禮拜,我親眼目睹自己的丈夫被殺害,被撕成碎片。就在我眼前活生生的被殺害。那場瘟疫害我失去了兩個孩子。過去這整個禮拜,我一直到處流浪。一到晚上我就躲起來,而且一整個禮拜我幾乎都沒有吃到東西。我很害怕,身體很不舒服,每次睡覺都睡不好,睡不到幾個鐘頭。後來,我聽到有人朝著我大聲喊叫。你在那片空地上追我,後來又打我,把我拖到你家。後來,你把一盤壓爛的蒜頭推到我面前,害我很想吐,然後又告訴我,我被感染了!」
「妳的意思是,這段時間妳一直在流浪嗎?」
過了一會兒,她打開浴室的門走出來,這時候,他還坐在床上。她站在走廊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往客廳走過去。他站起來跟在她後面。他一進到客廳,發現她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這時候,她的胃突然又感到一陣緊縮,她立刻彎腰乾嘔起來,猛喘氣,牙關咬得緊緊的。羅伯.奈佛坐在那裡,心裡很納悶,為什麼自己沒辦法對她多付出一點同情。只不過,你很難從一顆死掉的心裡喚起感情。他的感情早已消耗殆盡,此刻,他的內心只剩下一片虛空,再也沒有感情了。
「你在做……做什麼?」她輕聲問他,聲音小到幾乎快要聽不見了。
「上個禮拜。」
「他過世以後這段時間,妳都在做些什麼?」
他沒有吭聲。儘管這一點並沒有消除他的疑慮,但他卻沒辦法反駁。
「多久了?」
她嚥了一下口水。「他過世了。」
他坐在椅子上彎腰湊向前。儘管心中的疑慮還是沒有消除,不過,他現在開始有罪惡感了。這有點hetubook.com.com像是一種遺忘已久的本能反應。他已經忘了上次聽到女人哭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看到她在哭,他不知不覺慢慢把手舉起來,一臉困惑地扯著鬍子。
「除了吐,你以為我還能有什麼別的反應?」她說得很憤慨。
她猛然坐起來,從他旁邊衝進浴室裡。門砰的一聲猛關上,他聽得到她在裡面吐得天翻地覆。
「我去過英格塢好幾次。」他終於說:「為什麼妳都沒聽到我車子經過的聲音?」
他往後退了幾步,靠到牆上,動作看起來有點笨拙。他默默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又開口問:「妳是從哪裡來的?」
只要她一開口講話,他就越沒有辦法懷疑她了。聽在他耳朵裡,人類講話的聲音是多麼奇妙啊!那種聲音彷彿會產生一種魔力,令他陶醉不已。那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他雙手垂在身旁,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他那雙藍眼睛冷冷地看著她。這會不會只是一種異常現象?她在外面遊蕩,會不會只是因為她暫時從昏迷中甦醒過來,出現一種夢遊的現象?似乎有可能。然而,據他所知,吸血鬼桿菌最怕的東西就是陽光。為什麼這麼明確的證據還不足以讓他相信,她是一個正常人?
她已經被感染了。那是很明顯的徵兆。一年多以前,他就已經搞清楚了,對那些遭到「吸血鬼桿菌」感染的人體系統來說,大蒜是一種過敏原。當大蒜的氣味刺|激到那些人體系統時,受到刺|激的組織會引發細胞過敏,導致行為上出現異常反應,害怕進一步接觸大蒜。這就是為什麼把大蒜的成分注射到血管裡的時候,產生的作用很輕微。一定要大蒜氣味的刺|激才會產生作用。
他把她拉回沙發那邊坐下,接著,他去吧檯那邊幫她倒了一小杯威士忌。不要管她有沒有被感染了,他心裡想,不要管了。
然而,他又能怎麼辦呢?真的有別的辦法嗎?長久以來,他腦海中一直有一個根深柢固的觀念,認定自己是地球上僅剩的最後一個正常人類。這些年來,他看過太多昏迷的吸血鬼,它們躺著的時候,看起來就和她一樣正常。只不過,他m.hetubook.com.com心裡明白,它們已經不能算人了。就算事實擺在眼前,她可以在大太陽底下走來走去,但這個簡單的事實還不足以讓他接受她,信任她。彷彿懷疑和信任分佔天平的兩端,而這個事實的份量還不足以讓天平傾向信任的一端。疑慮已經在他腦海中盤據太久了。他對整個社會的想法早已根深蒂固。要讓他相信地球上還有其他像他一樣的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初相遇的震驚平復了之後,他那種長年累月的孤獨所養成的特質就開始顯露了。
「喝吧。」他說。
他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她把那個小酒杯接過來,啜了一小口威士忌,結果卻猛咳起來。她把那小酒杯放在沙發的扶手上,深呼吸了一口氣,渾身抖了一下。
他把那個小酒杯遞給她。她搖搖頭。
「妳跟它們是一夥的。」他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語氣卻是惡狠狠的。
「你認為我也是吸血鬼,對不對?」她問。
他彎腰拍拍她的肩膀。
「你在幹什麼?」她問了他一句,然後就猛咳起來。
接著,他注意到她脖子上掛著一條細細的金鍊子。他把粗糙的手指頭伸進她衣服的領口,把那條鍊子拉出來。
「我很清醒。」她說。「我並沒有陷入昏迷。」
「妳有什麼話要說嗎?」他問。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手指頭百無聊賴地敲著杯子的把柄。
「妳不能出去。」他又說了一次。
「那並不代表什麼。」他說。
「妳為什麼要把頭撇開?」
她擺在大腿上的雙手開始抽搐起來。
一進了屋子,她還是一樣怕得要命。他拚命想表現得輕鬆自在一點,可是她卻一直縮在牆角發抖,那副模樣活像一隻小狗。她不吃不喝,給她什麼她都不要。後來,他只好把她帶到房間去,把她鎖在裡面。現在,她好不容易睡著了。
他站在床邊俯視著她。露絲。他真想知道她的來歷背景,然而,他卻又有點害怕發現真相。因為,萬一她跟外面那些傢伙一樣,也是吸血鬼,那麼,他只剩下一件事情能做了。所以說,如果你要殺一個人,那麼,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任何和他有關的事和圖書情。
他仔細端詳鍊子上那個小小的金色十字架,這時候,她突然醒過來了,嚇了一跳,整個腦袋縮進枕頭裡。那一剎那,他唯一想到的是,她並不是陷入昏迷。
她很憤怒地擡頭看著他。「然後呢?你就可以再多塞一些蒜頭到我臉上嗎?」
她氣呼呼地擡起頭看著他,好像想說什麼,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又低下頭,搖搖頭。那一剎那,他心頭突然閃過一絲憐憫。她那雙細瘦的手擺在大腿上,整個人看起來是多麼的徬徨無助。她似乎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衣服破掉了。他看著她那略微隆起的胸部。她的身材很纖細,幾乎沒有曲線可言,跟他幻想中的女人完全不一樣。他告訴自己,那已經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
「妳要幹什麼?」他問。
「不要這樣!求求你!」她哀求他。
「妳……」他咕嚕嚥了一口唾液,然後開口說:「妳可以讓我採幾滴血液樣本嗎?」他問。「我可以……」
「妳不能出去。」他被她嚇了一跳。他說:「再過一下子,它們就會擠滿整條馬路了。」
他掄起拳頭重重捶在床墊上。看起來,他還是摸不清她的底細,無法確定。客觀地說,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妄下論斷。這是他付出很大的代價才學會的教訓,他明白,而且深信不疑。
他又把盤子往前推,更貼近她的臉。她喉嚨發出咕嚕的一聲,哽住了,整個人往後退縮,背靠到牆壁上,兩條腿也縮起來。
「我不想待在這裡。」她啜泣著說:「就算被它們殺了,那又怎麼樣?」
奈佛的手指在餐桌上敲個不停。
她的眼珠子一轉,向上看著他。
他連忙站起來。
她立刻把頭撇開,輕輕驚叫了一聲。
「醒醒吧,該起來了。」他說。
「臭死了!」她已經哭出來了。「求求你不要這樣!聞到那個好想吐!」
「喝一點吧。」他說:「喝點酒可以讓妳放鬆一點。」
「不要管我!」她大喊:「我可沒有求你讓我進來。是你把我拖進來的,你能不能不要管我?」
「我很……希望能夠相信妳。」他說。
現在,事情已經不再那麼單純了。美麗的夢想已經褪和*圖*書色了,現在已經變成令人不安的複雜問題。他們相遇的時候,沒有童話故事裡那種美妙的擁抱,沒有浪漫的甜言蜜語。除了她的名字,他對她一無所知。光是要把她拉到家門口,過程簡直像在打仗。要把她拉進門,戰況更慘烈。她又哭又叫,哀求他不要殺她。無論他怎麼說,她就是一直哭叫,一直哀求。他曾經幻想過好萊塢電影裡那種畫面,想像兩個人相擁著走進屋子的時候,她的眼睛有如星光般閃爍燦爛,然後畫面就淡出了。事實上,他不得不連拖帶拉連哄帶騙費盡唇舌大聲叫罵,而她卻掙扎著拚命往後退。進門的那一刻更是半點都不羅曼蒂克。她根本就是被他硬拖進去的。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那個女人的反應不太對勁。
她沒有反應。他忽然緊抿嘴唇,手指頭掐進她的肩膀裡。
嗯,只有一個辦法可以確定了。
幾個鐘頭之前,露絲在睡覺的時候,他就開始擔心了。現在,有一種恐懼在他心中油然而生,揮不去。無論他怎麼分析歸納,他還是無法安心。好了,她的皮膚被太陽曬成了古銅色,因為她一直在大太陽底下走路。就像那隻狗一樣,他們都在大白天活動。
「妳為什麼要把頭撇開?」
他站在她旁邊,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個女人躺在他床上睡覺,一動也不動。時間是下午四點多。奈佛不時悄悄走到房間去看看她,看她醒過來沒有。他已經去了至少二十趟了。此刻,他坐在廚房裡喝咖啡,憂心忡忡。
他緊抿著嘴唇,把盤子放在床頭桌上。他喉嚨咕嚕嚥了一口唾液。
她往後一仰,靠在沙發的椅背上,閉上眼睛,雙手很不安地掐著裙子。她試著想把衣服上那片裂開的布條拉回去,可是一下子又掉下來了。接著,她開始啜泣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是……是的。」
「逃亡。」她咬了咬下唇。「我逃走了。」
「英格……英格塢。」她急忙說。
他心裡想,這些年來,他朝思暮想,多麼渴望能夠找到一個伴。現在,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而他卻一開始就嚇到她,用很粗暴的方式對待她,表現得很不耐煩。
「我已經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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