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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七步

作者:理察.麥特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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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吃一驚,全身緊繃。「妳在哪裡?」他問。
他發出一陣呻|吟,再揮揮右手,好像要排除一切混亂和困惑。要掌握的線索多如牛毛。
遠處,在薄霧中,艾菲爾鐵塔像鬼魂般聳立。
他站著不動,兩手水平伸直,好像在走鋼索,努力不要失足滑落。很簡單,他告訴自己。這回他們是怎麼辦到的?一定是氣墊船等候室裡的咖啡作怪,它味道太苦太怪了,他記得。
他兩腿在床墊上滑動到床沿放下,坐正了,面對窗口,努力回想他昏死過去前最後所發生的事。
女人還在開懷大笑,雖然他幾乎快聽不見了。應該不是亞麗珊卓,不可能是她。他頭往右轉。
克里斯付了車資,再多付百分之十五小費,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法郎的幣值。一下計程車,它很快就開走了。最好別再提我那套間諜理論了,克里斯想。
他閉上眼,現在道路兩旁除了各有一堵牆,什麼也看不到。太好了,他想。這下可好,我人在花都巴黎,好吧,不用那個今天最能反映這個都會的形容詞,改口說,我今天人在時髦浪漫的巴黎,結果放眼望去,我看到了什麼?兩堵灰暗的高牆。
他心跳再次加速。「討厭,現在又怎麼啦?」他緊張憤怒的嘀咕。但一想到可以再看到她,那股怒氣很快消退。這實在荒謬至極,這一切太短暫,也太倉促了,但他已經愛上她了。「為什麼不行?」他質問。反正其他一切都變調,都瘋了。為什麼愛情就不行?
「住宅區,」司機說。
他看看下面的院落,石板鋪砌的地面上有個圖案,類似灰底深藍色的正弦波。還有些長板凳和矮小的樹叢。克里斯再把目光往上移,注視著如魑魅般的鐵塔。巴黎,他想。天哪,花都巴黎。
「他們設想周到,」他說。
他坐著,垮著肩膀,看著窗戶,他坐著,看不到鐵塔,只能看到灰濛濛的天空,那幾乎看不見的毛毛細雨。我愛冬天下著細雨的巴黎,他腦袋中依稀可以聽到女歌手朦矓的歌聲。但現在不是冬天,而是六月天。
「天哪,」他喃喃自語,最後還是把咖啡包丟到桌上。忘了咖啡吧,他想。我可以喝,但我可不想,我再強調一遍,不想把自己的腦袋瓜子交到這批渾蛋手裡。他有種強烈的直覺,咖啡包沒問題,但經過這一番折騰,他不想再冒任何風險了。
除了不肯開示,幫他指點迷津之外。
「試試無妨和*圖*書,」他告訴自己。拿起話筒,他告訴旅館接線生他母親的電話號碼。
他再轉頭往右看。「那是駱駝嗎?」他不敢相信的問。
「你的口音哪,」司機說。克里斯覺得像個白癡。還會是什麼?他想,點點頭。
「好吧,」他說:「我人到了。下個行程是什麼?上白朗峰?在一棟巴伐利亞古堡爆發槍戰?還是再來場飆車?」
但那傢伙曾提到賭注,還證實是維爾林搞的鬼。他還說了些什麼?克里斯伸出左手,蒙住眼睛,再倒帶到那個時刻,他聽到男子告訴他,「所有正在研究亂流問題的科學家都面臨同樣的問題。」
他聽到遠處傳來女人微弱的笑聲。是她,他想。但她為什麼一直笑?歇斯底里的笑個不停?
「哇,這下可慘了,」司機咕噥說。
他拉長了臉,搖搖頭。維爾林的賭注使整件事更錯綜複雜,也再次使他茫無頭緒。每次好像整個情況可以理解分析時,這個賭局就從中作梗。
當他離房間,走下樓梯時,發現房間鑰匙就放在桌上他包包旁邊,他摸摸夾克暗袋,在右邊口袋裡找到一捲鈔票,他拿出鈔票,盯著它們看。不知怎地,對「他們」把英鎊換成法郎,他一點也不意外。
不行,他最後下定決心。他還是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他千里迢迢跑到這裡,可不是來玩的,期間還有人死亡,這才是鐵的事實。
克里斯強壓住笑容,往前一看,前面大塞車。
「先生?」
他猛然轉身,一陣昏眩襲來,他得倚著窗臺,再定睛看看室內。
他的旅行袋還在,放在桌上,不管背後誰在主導,他辦事的確超有效率。
他再看看這張中間對折的卡片,翻過上半部,看到上面印了幾個字:歡迎光臨巴黎貝爾特酒店。
聖心堂,他想。那不是一間教堂嗎?大教堂?蒙馬特,法國的一個區嗎?
「不行,我們得繞道而行,」司機說。他打右轉燈後,車子往右轉後開始加速,到了街尾,他很快左轉,克里斯看到路牌:巴黑大道。右手邊有個公園。
他呆立片刻,眺望巴黎,那景觀真是令人歎為觀止。除了艾菲爾鐵塔,他可以看到蜿蜒流過的塞納河、拉德芳斯拱門、凱旋門,還有他所認定的巴黎哥德式設計繁複的聖母院大教堂。
「只是很好奇,」司機說:「我打算有朝一日搬到加州去和_圖_書。」
當一隻手緊緊抓住他右肩時,他嚇了一大跳,倒抽一口氣。他猛然轉身,舉起雙手保護自己,這時他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兩眼瞪著他,臉上帶著憤怒不安的神情。
真有這碼事嗎?當維爾林要跟他下注時,就是指這檔事嗎?
他呆立片刻,試著整理自己的思緒。突然走進浴室,洗把臉,梳梳頭。
克里斯看到正前方,大概就是他所認定的聖心堂,很多圓屋頂層層相疊,最上面有個巨大的穹頂罩著,好像是用糖霜做的。「那是?」他指著那棟建築問。
他看看錶,還在同一天,三點剛過,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他苦思半天,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當他終於坐上計程車後座,並告訴司機他要上哪兒去後,司機點點頭說:「美國人?」
接著,他看到小茶几上有個電話,旁邊有張黃色卡片,他走到茶几旁,拿起來看看。
他四處張望,女人還在笑,現在聲音變大了,她顯然在隔壁房間。到底有什麼好笑?她和誰在一起?一整團的脫口秀演員?還是她正赤身裸體,被鏈在床上,有個性|虐待狂正拿著羽毛,跨騎在她身上搔癢?閉嘴,盪|婦,他想。
不,先生,我不了解,他想。一點都不了解。
「克里斯,我是亞麗珊卓。」
他陷入沉思中。這整件事中最讓他感到困擾的,他認為,是沒有任何意義。在任何情況下,他最耿耿於懷的唯一一件事是,這次他找不到答案。沒錯,他只有最基本的事實:他的工作,他的替身,有人贊助他搭機。但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什麼?到底是誰在反對他?誰在幫助他?
「原來如此,」克里斯說。如果這個人是特務,他想,他肯定是個嘮叨的特務。
一個旅館房間。
鈴聲和英國旅館的電話鈴聲不同,克里斯想。這裡比較尖銳刺耳,比較咄咄逼人。
他咬緊牙關,慢慢踱步到最近的窗口,往外一看,不禁傻眼。「天哪,」他低呼。
「布隆森林,」司機告訴他。
她不在家。他在她答錄機上留言,但沒有告訴她,他人在哪裡,他覺得這點應該稍微謹慎點。「但我人很好,」他告訴她。「我會儘快再跟妳聯絡。我愛妳。」
「人是到了,」他喃喃自語,再次深呼吸,「但所為何來?」
「加州來的?」
克里斯懷疑的看著他。我知道我是偏執妄想狂,他想,但在經歷這一切之後……
他該接電話嗎?再繼續往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一步、下一站挺進?他不斷哀聲嘆氣。他有股強烈的欲望,想離開房間,下樓看看,是否能設法訂到下一班飛亞歷桑納州鳳凰城的班機。他猶豫不決的看著電話,它兀自響個不停。
他張開眼,覺得計程車往右開始減速,前面有個路標,上面寫著克里尼昂古門站。
這時,女人突然不笑了。克里斯等待著,仔細聽,但現在只剩一片沉寂。她跟羅勃一塊兒出門了嗎?他想。還是她已經笑死了?
問題是,「他們」願意付長途電話費嗎?
「是啊,」司機回答:「動物馴化園是個動物園,小朋友最愛,裡面有很多動物,人可以上去騎。還有個洋娃娃博物館,有些很棒的古老玩偶。」
午夜六步。
「你怎麼知道?」
但當他提著壺,在咖啡機上放好時,他發現自己正在手中把玩著即溶咖啡包,那就很可能被下藥了。他在手中翻來覆去。
卡片最上面一行印著巴頓夫人/小姐/先生,他的名字用油墨印在上面。729號房,7中間有根橫槓。退房日期:空白。他準備什麼時候離開巴黎?還是他會不會離開巴黎?整個行程到此結束?巴黎一家廉價小旅館,讓他用假名在這裡工作?他生氣地皺皺眉頭。這個想法實在很荒謬。
克里斯想擡頭看,但已經錯過。這時司機忽然加足馬力,上了高速公路。「環城公路,」司機告訴他,是出自於外圍這個字吧?克里斯想。一個地區的外圍,他腦中浮現字典的定義。
克里斯瞥見前面有些動靜,目光往前移。路上行人在熙來攘往的車陣間穿梭,像瘋狂的芭蕾舞者跳躍到安全地帶,克里斯看得目瞪口呆。沒有任何一輛車減速慢行,街上竟然沒有半具屍體。實在令人不解,他想。
他幾乎花了半個小時才攔到計程車,旅館前已經有人排隊等候。這實在不像小說情境,他想。在小說或電影中,主角一離開房間,轟隆一聲,他已經搭計程車繼續冒險犯難去了,一點也不像真實生活,即使門房幫他叫車亦然。他別無選擇,只能耐心等候,雖然很想馬上再看到亞麗珊卓,也只能乾著急。
「拉德芳斯拱門,」司機說:「現代版的凱旋門,從中間望過去,可以看到下面的凱旋門。」
克里斯放下手,眨眨眼,兩眼聚焦在窗戶上。他想站起來,但身體搖搖晃晃,頭昏眼花。被下藥了,他現在想起來了。天殺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竟然再度被下藥!他該怎麼辦?不吃不喝,以免重蹈覆轍?
「啊哈。」司機猛然轉彎,車子開始奔馳過一排排五彩繽紛的老建築,克里斯身子往左傾。「辦公大樓?」克里斯問他。
「老天爺!」男子說,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似的。「你到底上這兒來幹嘛?」
窗子。外面灰濛濛的。是一層薄薄的雨幕嗎?我他媽的到底人在哪裡?他想。他用手肘撐起身子,四下張望。
「到蒙馬特聖心堂外面跟我碰頭,」她告訴他。「快點。」
「在真實滑落,要完成你的工作,」他想起男子的話。但,實在抱歉,先生,要完成我的工作並非易事,他憤怒的想。我有些問題……
他走到梳妝臺邊,注視著上面鏡子裡的倒影。他看來一副被下藥的樣子,天可憐見,好像被打得暈頭轉向。他伸出右手梳理頭髮。隔壁那個女人的笑聲突然孟浪起來。她聽來好像如醉如痴,他想。那個拿羽毛的瘋子,一定正搔到癢處。
「先生是美國人嗎?」
克里斯睜開眼,瞪著天花板。他仰臥在一張床上,頭下有個枕頭。現在我身在何處?他想。他又睡了多久?
「發生什麼事了?」
他很快想起氣墊船。左臉頰被掌摑,十分刺痛。還有那個聲音:「你們有好幾十人都和真實世界失聯,你了解嗎?」
突然,計程車往右竄出,有如被一股離心力甩開。克里斯右手邊摩天大樓櫛比鱗次,他們已經到所有大都會少不了的市中心區。「拉德芳斯商業區,」他好像聽到司機說。他好奇的看著一棟有如方形拱門的龐大建築物,四周外緣鋪滿方形窗格子。
「嗯。」克里斯再點點頭,看看人行道上的行人,有兩個人正在遛狗;一個貴婦穿著皮草和高跟鞋;還有個矮胖的中年男子穿著黑色風衣,頭戴貝雷帽,嘴角叼著一根菸。
他站起來,走到電話邊,雖然仍覺得像任人擺布的人質,還是從話架上拿起聽筒,貼近耳朵。「喂?」
計程車這時開到一個圓環,司機似乎開始猛踩油門,克里斯得抓牢椅背,免得跌落。圓環塞滿超速駕駛、猛按喇叭的轎車和計程車。天哪,他想,這又是什麼世界?賽車訓練場?
沒問題。不到一分鐘後,他就聽到她的電話鈴聲在響。
當計程車咻的一聲下交流道後,克里斯又可以看到這個城市了。顯然,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爬了一段上坡路,因為現在巴黎已經躺在腳底下和-圖-書。蒙馬特,他想,他不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但應該意指山,他們好像上了山。雖然細雨己停,天空還是霧濛濛的,能見度,據他估計,大概是二十哩或更遠一點。換個角度看如鬼魅般的鐵塔,他有機會上鐵塔觀光嗎?他很納悶。
他再回臥室,換上乾淨的襯衫,正準備套上夾克,突然想起,還沒打電話給老媽,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心急如焚,說不定已經抓狂。
他再四下張望。他應該到哪裡和亞麗珊卓碰面?她只說聖心堂,但沒有說清楚是不是要到教堂裡頭見面。
電話鈴響時,他的腿劇烈地抽搐一下。
「聖心堂,」司機點點頭說。他猛踩煞車,把計程車靠邊停妥。
克里斯忍不住笑出來。「為什麼?」
「去你的,」他咒罵。他得回到現實。看到牆上有個咖啡機,他走過去,提起咖啡壺,拿到浴室裝滿水,水也被下藥了嗎?他胡思亂想起來。他不悅的皺皺眉。對,他們專程把下藥的自來水送到他房間。拜託,巴頓。別傻了。
克里斯點點頭。
他打開包包,看看裡面有些什麼,看來一切沒變,他檢查部分物品,再把它們放回去。他坐在床上,哀聲嘆氣。「好啦,現在你要往何處去?」他自言自語。羅勃.陸德倫就在隔壁,正在為他構思更多錯綜複雜的情節?正因為如此,那個女人才歇斯底里笑個不停嗎?
真實的滑落,他想。
他話沒說完,不敢相信的瞪著電話筒。她已經掛斷電話。
克里斯滿臉怒容,他試著放空腦袋,再四下看看,他在床頭櫃上看到便條本和鉛筆。鉛筆就放在桌上,他想。
右手邊有座教堂。「克里尼昂古的聖母院,」司機說:「順帶提一句,這附近不太安全,入夜後不要在這附近亂晃。最好天黑前離開。」
克里斯緊張的吞吞口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努力不要疑神疑鬼。天哪,總不可能他周遭已被特務包圍了吧。他們總不可能機關算盡,把計程車的排班時間拿捏的恰到好處,確定他會坐上特務開的車?得了吧,他怒斥。「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他問。
他緩緩深吸一口氣,嘴角微微露出一絲苦笑。他想起在氣墊船上時還在揣測,既然他「一定」得到巴黎,他可不可能再跟亞麗珊卓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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